第51章 你说你惹她干嘛?
出了万宝阁,便是群峰之间。
韶音与梅惟从,从天上打到地下,从地下打到湖里,从湖里砸到山体中,灵力乱飞,符篆漫天。
这般噼里啪啦,轰隆哐当的动静,好不热闹,门中弟子以为哪座山又塌了,连忙飞出来观看。
“此是何人?”
“之前不曾见过。”
“居然敢跟逍遥峰的人打起来?”
天阙弟子大多骄傲,天上地下,没在怕的。但再骄傲的人,也要听师父的话。
师父说,不要惹逍遥峰的人。有桀骜不驯的,不往心里去,惹了逍遥峰的人,回头就被师父关了五十年禁闭。
五十年啊!
要知道修士不常闭关,只有受伤、有所悟、冲击修为,才会择洞府闭关。
不想闭关的时候,被强行闭关,那感觉别提了。身为天之骄子,那是三个月都受不住,更别提是五十年。
再骄傲的人,面对五十年起步的禁闭,都老老实实,绕着逍遥峰的人走。
逍遥峰有何特别之处,令众人避之不及?
概因逍遥峰的峰主,逍遥子,是个极为难缠的人。
他从不吃亏,吃了亏一定要讨回来。今次讨不回来,就下次。下次讨不回来,就下下次。
没人受得了他的水磨功夫,往往两百年过去了,当事人都忘记了,逍遥子还记得,冷不丁报个仇。
便是阴险腹黑如云华,轻易也不想粘上逍遥子这块狗皮膏药。
听到小弟子居然跟逍遥峰的人撞上了,还快要把人打死了,他再顾不得,闪身前去。
此时,千湖的上空,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修士,对着下方指指点点。
一个个眼里或同情,或兴味,或好事。
逍遥子闻讯赶来,拂袖劈开人群,往下方看去,就见一道狼狈人影,趴在地上,四肢挣扎扑腾,像个王八。
而他的背上,赫然坐着一名女修,正抓着他的储物袋,用力往外扯!
“放肆!”逍遥子冷哼一声,灵力一挥,就朝女修而去。
在宗门,极少有前辈对后辈出手。尤其还是逍遥子这般,高出两个大境界的化神修士,对一个金丹弟子出手。
但围观的人,丝毫没觉得奇怪——逍遥子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住手!”几乎同时赶到的云华,立即出手,打开了逍遥子的灵力。
他是老牌化神,天阙再没有比他更老牌的了。除了不能突破大乘,别的没有他不行的。
一言以蔽之,大乘之下,他乃第一人。
“哼,云华!”逍遥子朝他看去,面露怒色:“你徒儿欺侮我徒儿,你怎么说?”
满天阙,就没有敢在他头上拉屎的!
今日被人欺到头上来,逍遥子定不肯善罢甘休。
云华扫了下方一眼,他刚收的小徒弟,跟骑王八一样,骑在人背上。
手里依然揪着人的储物袋。
他不禁闭了闭眼。是他给她的不够多吗?居然贪婪至此。
“说什么欺侮。”他重新睁眼,淡淡说道:“小孩子打打闹闹罢了。”
听到他来,韶音立刻松开手,从人背上爬起来。
嘴一瘪,哭腔道:“师父!你终于来了!”
云华眉峰一抽。你吃亏了吗?差点把人打死,你委屈什么?
他余光扫向地上的人,得了自由,都没立即爬起来,摔了两回,才终于站起身。
法袍破破烂烂,胸口露出一片,腰侧露出一片,大腿露出一片。
头发跟雷劈了一般,面容漆黑,根本辨认不出是谁。
“师父!”小弟子还在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说:“他不赔偿我,呜呜呜,我的符篆,呜呜呜……”
区区身外之物罢了,云华冷喝道:“还不过来?”
韶音扁扁嘴,回头瞅了黑漆漆的人一眼,不甘不愿,但还是听话地飞到云华身边。
“师父。”她低着头,抽抽噎噎。
云华见她这样,心道她受了委屈,便问道:“发生何事?”
韶音抬起头,指着千湖边上,说道:“我听师父的话,去万宝阁挑法宝,他非和我抢。”
“师父,我挑了个鼎,我都拿手里了,都要走了,他偏说是他先看上的,叫我给他。”
“我不想给。”
“他看上怎么不挑走?我觉得他好没理。”
云华不禁点头。听着是他没理。
他没说话,朝不远处看去。逍遥子把弟子兼后代救回来了,那孩子重新穿戴齐整,脸上干净,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就是看过来的目光,透着恨意和戾气。
云华陡然沉下脸。什么东西,欺负了他弟子,还有脸记恨?顿时冷哼一声。
化神修士的一声冷哼,可不仅仅是鼻子里出口气而已。庞大的威压如巍峨山岳,笼罩在梅惟从的头顶,令他脸色一白。
逍遥子虽然也是化神修士,但他比云华低了两个小境界,没能护住弟子,当下脸色不好:“云华!你此是何意?”
当着他的面,就对他的人出手?逍遥子心中沸腾起来,是不是他这些年没出手,觉得他好欺负了?
“我这弟子,刚入门,不懂得什么规矩。”云华收回威压,淡淡道:“但你的弟子,难道也不懂得先来后到的规矩吗?”
逍遥子跟着哼了一声:“你只听她一面之词!从儿,你来说!”
梅惟从心里有鬼,眼神闪烁着,但又记恨韶音令他丢了大脸,因此道:“我只是同她商量,能不能将那鼎让与我。她不肯便罢了,还朝我出手。”
“听到没有?”逍遥子顿时气盛,“是你的弟子,凶险狠辣,半点没有规矩!”
云华神情愈发清冷。
他素来不爱沾这些俗务,只是问心不在,不得不立在此处,解决这叫人不耐的纷争。
“我,金丹中期。他,金丹后期。”
“我,刚入门。他,入门已久。”
“我疯了,我追着他打?”
却听身边,小弟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句句质问,入情入理。
云华抿住唇,一言不发。
逍遥子自是不屑跟她张口。她不过一个晚辈,跟她理论,有失身份!
但梅惟从居然也没能开口。
“喂,你说话啊!”韶音等了片刻,见没人出声,愈发气盛。
上前一步,指着梅惟从,说道:“那个一把年纪,才金丹后期,入门多年,有师父教导,却被我打得满地爬的废物。你说话啊?”
梅惟从气得,脸色涨红!
“噌”的拔剑,又要冲过来:“臭丫头!我跟你拼了!”
旁边围观的众人,纷纷露出奇异神情,不少人嘴巴大张,如看见稀世奇宝,打量着韶音。
这小丫头,嘴真毒啊!
打输人就罢了,还羞辱一顿!好毒的嘴,好狠的心肠!
“你还跟我拼?”韶音见状,却是吃惊得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比我高一个小境界,我打不过你,掏尽全副身家,终于保住自己的法宝,你还要跟我拼?”
“我拿什么跟你拼?”她仿若受了莫大委屈,踉跄后退,躲到云华身后,揪着云华的袖子,哇的一声哭了,“师父!师父!”
她委屈得要命:“师父!我年纪小,就合该被人欺侮吗?我刚进门,修为低,就合该被人欺负吗?”
“师父,天阙是这样的宗门吗?如果是,我不待了!您也莫待了!咱爷俩另谋他处,我就不信,北斗、万虚也是这样不讲理的地方!”
“走,咱们去北斗、去万虚!”
“这仗势欺人,不讲道理的破地方,咱一天也别待了!”
“叫上师兄师姐,咱们走!”
“一起走!这就走!”
云华:“……”
早在她说出“另谋他处”时,他便一脸无语。
现在更是表情木然,任由她扯着袖子,眼底讥嘲地看向逍遥子。
你说你惹她干嘛?
这臭丫头从小在乡野长大,五岁就没人教养了,没规矩不说,脑子也奇奇怪怪。
你惹了她,事情变成这样,要如何收场?
反正云华不会主动收场。
千湖上空,围着一堆又一堆修士,还有人不停地加入进来,得知事情经过后,不禁全都惊讶得张大嘴巴。
祖师爷爷!
这还是天阙吗?
怎么感觉不是呢?
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像是误入幻境一般。
就听到幻境中,少女呜呜咽咽:“我囤了大半辈子的符,为了自己该得的法宝,统统用光了。”
“我的符,呜呜。”
“赔我的符。”
她委屈巴巴,念念不忘,逐渐给众人洗了脑,渐渐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逍遥子师徒。
是啊!人家先拿到的,你想要、你看上了,你早点出手啊?非得人家拿到手里了,你再出手?
这是刚入门的师妹,她就算辈分高点,应当叫她师叔,但她刚入门,修为低一个小境界。
你堂堂梅家子弟,逍遥子的徒弟,你跟人家要法宝,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被压在地上打,都这么丢脸了,你跑就完了!居然叫师父来?想什么呢?要不要脸了?
“师叔,你别哭了,我这有些符,给你。”一名女修听不下去了,从储物袋里抓出一大把符篆,递过去。
区区几张符而已,她哭得这么伤心,应该是攒得艰难。
天阙弟子不全是名门出身,也有草莽出来的天才,思及往日艰难处境,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当日如果也有人,如此帮自己一把,该有多好?
“师妹,我这也有些,给你拿去。”又有一名修士,站出来道。
千湖上方,飞着好多修士,辈分都比云华、逍遥子低,往日都该敬着、避着。
但此时人多,也就显不着什么了。一个又一个修士飞过去,塞符篆给韶音。
韶音摇着头道:“多谢诸位,但我不要。”
“符是我用掉的,我该承担结果。”
“但今日若非他欺我,这符还好好在我储物戒里放着。我便是要讨,也朝他讨。”
她睁开一双雪亮的眼睛,骄傲不屈地看向梅惟从:“今日之事,我记住了!”
第52章 姑奶奶赏你们做寿衣!
梅惟从要么现在赔她,要么她就记下了,早晚叫他加倍还回来!
她一副不罢休的模样,其实这个要求,不怎么占理。
就没听说过跟人打完架,索要损耗费的!
偏偏她絮絮叨叨一通,叫不少人觉得,也有两分道理。梅惟从不找茬,人家会跟他打起来吗?不跟他打起来,那些符篆会用掉吗?
就该梅惟从赔!
也有人目光闪烁,在韶音和逍遥子的身上来回转动。看她行事作风,跟逍遥子合该是师徒啊!
只有云华不这么想。
他看向不远处的逍遥子师徒二人,淡淡道:“赔偿吧。”
自己还没死呢。轮得着徒弟记仇?
这仇,他们当场就报。
果然,这话落下,小徒弟立刻仰起头,用亮闪闪,感动不已的眼神看着他:“呜呜,师父!”
“师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你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她擦擦眼睛,从云华身后站出来,双手叉腰,挺胸朝前方喊道:“喂!废物!快赔我的符!”
她就非骂那句废物不可吗?!
云华站在她身后,脸色更冷了。
“我杀了你!”梅惟从眼睛发红,持剑就要冲过来。
被逍遥子一巴掌打回来,随即抓在手里,飞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有胆来逍遥峰取!”
真小气啊。
在场的众人,心中无不嗤笑。这对师徒,真是卑劣可耻。
“穷鬼!!”却听到一声清脆大喊。
众人齐刷刷扭头,只见韶音双手捂在嘴边,冲着逍遥子师徒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姑奶奶赏你们做寿衣了!”
嚯!
众人脚下飞剑乱颤,简直不知做何表情——姑奶奶,你话不用喊这么大声!他听得见!
这下好了,想装听不见,都装不了。
只见逍遥子远去的身形,猛地一颤,停在半空。
众人纷纷睁大眼睛,一眨也舍不得眨,表情冒光——打起来!打起来!
两个化神修士,打起来该多好看?
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逍遥子却没有折身回来,只见他猛地把手中的梅惟从甩起来,抬脚一踹!
梅惟从像流星一样飞向远方,直直砸入逍遥峰的山体中。
继而,逍遥子也飞速远去了。
“唉。”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声。
又一声声叹气响起。
逍遥子不敢跟云华打起来。他以记仇出名,但很少光明正大的报仇,多数是暗中使绊子。
他不敢跟云华打起来,此时就不能回头。害他丢脸的徒儿,就被他当出气筒了。
韶音轻哼一声,放下手,拍了拍:“晦气。”
……姑奶奶,是谁晦气啊?
得罪了你,逍遥子师徒更晦气一些吧?
连师带徒,被你骂穷鬼,还要缝寿衣,你胆子多大你不知道吧?众人心中震撼,用敬佩的目光看着猛人。
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多谢各位师兄师姐师侄。”韶音转身,重新恢复活泼俏丽的模样,对众人一礼,“有劳你们帮我说话。”
“谢大家赠符。”她笑意盈盈的目光,扫过刚才好心安慰的几位,“有空来我洞府喝茶。”
话到这里,众人纷纷颔首,或行礼,或告退。
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散了个干净。
“师父,我们也走吧。”韶音仰头,看向身前清冷男修。
她充满孺慕的眼神,但疲惫伤心的神色,让云华想要打骂她,又没能开得了口。
要说,今天她没给他丢脸——既打赢了梅惟从,面对逍遥子也没露怯。
从头到尾,都没用他费心。
他不该教训她的。云华这样想着,淡淡点头:“走吧。”
回翠华峰的路上。
“挑了什么法宝?”
一切因它而起,云华倒想瞧瞧,是个什么东西。
韶音乖觉,拿出一尊小鼎,爱不释手地道:“师父,你看,好宝贝呢!”
云华瞧清楚她手里的物事,不禁一怔。
神色*复杂起来。
竟是一尊鼎。
真是天意。他心想道,她是他的炉鼎,为自己挑的法宝也是一尊鼎。
他眼底变幻莫测,“怎么挑了这个?”
韶音顿时炫宝地说:“师父,别看它平平无奇,与上古乾坤鼎是同一材料呢!”
“你要学炼丹?”云华问道。
他当然知道这尊鼎。
在天阙活了一千多年,这里没有什么法宝是他不知道的。
这仿鼎只有上古乾坤鼎的一半功能,与丹炉无异,偏又成丹几率低,委实算不得什么好法宝。
“不学。”韶音摇头,“师父,我主要看上它的材质了。这小鼎炼丹不成,但防御很好!”
她眼睛亮晶晶的,“遇到危险,我把小鼎拿出来,往里一钻,旁人奈我何?”
云华没想到她打的这个主意,翠华峰已到,他降落到地面,往洞府中行去。
“若设下阵法,将你困死在此呢?”他淡淡问道。
不得不说,他考虑得甚是,韶音便道:“那便用小鼎罩住对手,我逃之夭夭!”
“逃之前,我给对方扔几个阵法,保管困死他!”
说着,她脸上得意洋洋。
然而得意洋洋了没多久,又面露失落之色。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进了洞府。
“师父,我今日闯祸了,你惩罚我吧。”
云华当真没想到,她居然还会认错,坐下道:“今日非你之过。”
她没有丢他的脸,他便也不必寒她的心。
在最后那一刻到来之前,云华都会将她视为弟子。
“不过,逍遥子睚眦必报,你得罪了他,日后要小心了。”
他虽是她师父,但不可能时刻跟在她身边。逍遥子又善于钻空子,怕她要吃苦头。
即便有神识碎片在她识海中,关键时刻能救她性命,但丑话说在前头,也好叫她以后谨慎些。
他是不耐烦整日给人擦屁股的。
“呵,我小心?”却见他的小弟子,眉梢一挑,狂妄的劲头又上来了,“他有几个弟子给我杀?”
云华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找我麻烦,不就是看我修为低微?他的弟子,修为就很高吗?”韶音狞笑,握拳道:“他敢对付我,我就杀他弟子!”
云华脸色一沉。
“罢了。都是同门,倒也不必如此不留情面。”韶音觑着他神情,改口道:“破他们心境,碎他们道心,也就是了。”
她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摧毁一个修士的前途,竟不值一提。
云华心下微惊,只觉她邪性四溢,分明有做魔头的潜质。
这怎会是纯阴之体?纯阴体质的女修,不该是心性柔弱,头脑单纯,总被人骗吗?
“唉。”只听得叹气声,云华抬眼,就见小弟子眉眼难过,“师父,我回去缓缓。”
她一副心碎模样,云华几乎是立刻就想到,她今日无端损失了许多符。
“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要放在心上。”云华凝眸,训诫道。
他这个小弟子,天赋是没得说,但毛病也是真多。过于狂妄,易早夭。贪婪成性,影响心境。
他想靠她突破大乘,竟非易事。
“储物戒拿来。”
韶音不知他要做什么,乖乖脱下储物戒,奉到他面前。
云华抬手,在上面一抹,而后收回:“这些足够你修炼到元婴了。”
“从此之后,勿再沉湎外物。一心修炼,可记住了?”
韶音收回储物戒,这才知道他给她资源了。一时间羞愧,震惊,喜悦,感激涕零。
手捧着储物戒,捂在心口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师父,弟子何德何能,让师父如此偏爱?”
云华闭了闭眼,面目渐渐远去,等韶音再看时,人已经在洞府之外了。
“好好修炼。”洞府中,传来一声叮嘱。
韶音恭恭敬敬拜下:“是,师父。”
欢欢喜喜,戴上储物戒,往洞府飞去了。
她迫不及待要清点老鬼给她的东西,没想到刚抵达洞府门口,就见到了问心。
“师兄!”她眉眼含笑,打招呼道。
问心是被紧急召回的,他外出办事了,就接到道童传讯,说她跟人打起来了。
“你没事?”他上下打量她一遍,不见伤势与萎靡,反倒神采奕奕,就知道她没吃亏。
想他才接到道童传讯,是她跟人打起来了。等他急忙赶来,就变成她差点把逍遥子师徒气死。
“你真是好大胆子!”问心没好气道。
韶音还要进洞府去看老鬼给了她什么,此刻并没有跟他顶嘴,老实道:“我已经知道错了,师兄。”
问心怎么会信:“你会知错?”
她都喊得出“姑奶奶赏你们做寿衣”,她会知道错?
那可是逍遥子!化神修士!又心眼小,睚眦必报,她怎么敢的?
“我真的知道了。”韶音老实说道,“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又不是闲得蛋疼。
如果不是为了让云华出血,大方儿的,别扣扣搜搜的,多给她点东西,她至于高调?
要说上回,才拜师时,云华给她五万灵石,她当时差点气笑!
五万块灵石?
要知道圣城的路都是灵石铺成的,她就算拜一条路为师,都比他给的多。
“你最好是!”问心虽然不信她,但事已至此,她愿意服软,他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兴许师父教训过了,他想道。
“听说你喜欢符篆。”问心从储物袋里掏出两把,“拿去用。”
韶音一怔,没有立刻接,抬眼望去。
第53章 她一定要得到凤凰精血!
“师兄,怎么对我这么好?”她轻声道。
刚来宗门时,她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好些师兄师姐死了,他谈及时,半点波动都没有,显然是个薄情人。
怎么偏对她关照有加?
听到她问,问心眼神一闪,恰时一阵清风吹来,撩动他的鬓发,问心顺势闭上眼。
再睁开时,只剩嘲笑:“这就对你好?几张破符?”
这小丫头,两百年后,便会连灰都不剩!他索性又掏出一大把来:“用不上,都给你。”
至此,他储物戒中一张符篆都不剩了。
“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韶音垂眸接过,“但你能不能别用丢垃圾的口吻?”
“不知道的,以为你用不上,嫌弃占地方呢。”
给她东西还挑三拣四!问心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继而迈步往洞府里走去:“你选的法宝呢?我看看。”
韶音暗叹,随后进去。
“很厉害的。”说着,把仿鼎拿出来,抛到茶几上,给他瞧。
那就等会儿再细数云华老鬼给的东西吧。
“你怎么挑了个这?”问心看见,直皱眉头。
他也认得这仿鼎。
非常鸡肋。
论材质,倒是上乘。但除了材质出众,能当防御法宝之外,一无是处。
若它不在十五层,而在更下面的楼层,需要的贡献点少一些,早被人兑走了。
但它一个成丹几率十分之一的破鼎,丹修看不上,其他修士拿着同样的贡献点,能兑更合适的法宝。
“你怎么想的?”问心不明白,抬眼看过来。
韶音挠挠鼻尖。
“又不要钱。”她看过去,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问心:“……”
俊秀的脸上,逐渐难以置信起来。
好家伙!贡献点全是师父的,她看中了,就拿过来,反正不心疼。是这个意思?
这样说的话,问心理解了。
“你啊!”指指她,忽然道:“不要了,换别的。”
不吉利。
她本身的存在,又选了这丹鼎做法宝……竟似天意注定什么。
“别觉着师父的贡献点不是贡献点。”他绷起脸孔,“你莫忘了,师父的贡献点归我管。”
韶音顿时心累,起身赶他:“你走,你走。”
“你说什么?”问心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韶音不住推他:“管天管地,管东管西,你是我爹啊?”
一个金仙,就够她受的了。
眼下凤凰没寻着,他还在她储物袋里充当睡美人,韶音没心情结交新朋友。
“对了师兄,咱们门派有什么秘境,几时开放啊?”推他到洞口时,她似才想起来问道。
问心本来抗拒的,听到这话,他扭头就走:“不知道!”
嫌他管东管西?把他扫地出门?有本事别问他。
韶音见他走,也不留。
“师兄再见。”她摆摆手,就开启洞府禁制,一个人钻里面去了。
不说就不说,这种事情多的是知情者,她有空去万事堂溜一圈就是了。
问心走出两步,朝后睨去,还以为小师妹会留他。
谁知看见的,就是紧闭的洞府门!
“呵!”他气笑了,飞身离去,“算老子多事!”
韶音关了洞府,搓着手,跳到茶几边,往蒲团上一坐,就开始清点起财产。
她现在身上有两只储物戒、三只储物袋。
其中一只储物戒,是柳家老祖给的,也是她最常用的储物装备。里面存放着海量灵气、二十万灵石的不动产、她自己刻录的阵法、打架用的各种符篆、丹药等。
另外一只储物戒,是拜师那日,云华给的。里面放着云华给的东西,一件不落,都在里面了。
三只储物袋,其中一只给金仙睡觉,另外两只空着,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她要清点的就是云华给的那只储物戒。
等到神识探入,韶音不禁乐了。
这一回,云华还真没抠门。里面堆放着小山一样的灵石,有几十万块之多。
韶音不嫌少。到云华这个境界,灵石几乎跟石头差不多了,他用不着,也不会囤。
真正值钱的,是旁的。
只见一瓶瓶的丹药,全是元婴修士都用得着的高阶丹药。像筑基修士、金丹修士吃的回春丹、补灵丹,这里一瓶都没有,全是价值百倍千倍的真元丹、精元丹、清虚丹等。
除了丹药,还有法宝,紫金葫芦,豆神兵,打神鞭,摄魂镜等。
韶音喜欢豆神兵,有点像猴哥的拔毛术,可以变出猴子猴孙来。这豆神兵,可以幻化出数个修为低于自己的化身,灵力越深厚,化出来的越多。
要是哪日被包围了,她完全可以坐在鼎里,嗑着真元丹,让豆神兵去跟对方过招。
还可以放一两个豆神兵出去,请援助。
或者让豆神兵在原处,她自己悄悄溜走,用处简直太广了。
云华用不着,随手给了她,倒真是谢谢他了。
符篆,灵果,矿石,全都是珍稀的品种,韶音清点一番,不由得想,梅惟从这一顿,真是揍值了!
是,拿着云华的贡献点,倒是可以买买买。但她买一堆符篆,法宝,丹药等,不引人注目吗?
云华给她就不同了,长辈之赐不好辞,师父给她只能接着。如此一来,谁也不知道她手里有什么,打架的时候就方便了。
一夜暴富,韶音心满意足,重新戴上储物戒。左手戴柳老祖给的,右手戴师父给的。
她拍拍储物袋,轻声道:“有了这些,不怕拿不住那凤凰!”
法宝,符篆,丹药,加上她自制的阵法,如果这样都还困不住凤凰……
那就继续加!
韶音眼底浮现坚决,只要凤凰在天阙,她一定要得到凤凰精血!
——
地底深处。
滚滚岩浆的深处,原该是炙热无比,大乘修士来了都难捱的地核之火。
然而不知为何,竟有一面冰墙,矗立在岩浆之中,绵延不知多少里,无一丝融化。
在冰墙的上方,此刻一躺一跪,两道黑漆漆的身影。
“你怎么样?”跪着的人,是名女子,小心翼翼摸索着。
从听雷峰一跃而下,游过重重不知多少里的岩浆之海,她一身灵力早已竭尽。
就连神识都外放不出来,只能靠双手摸索,探知清阳子的情形。
两人浑身的衣袍,尽被高温损毁,浑身焦黑,表皮肌肤已经被烤得碳化,剧痛自不必多言。
秋霜却顾不到这痛楚,凝神听着地上,可曾有喘息,或只言片语。
“清阳?”她唤道。
周围是茫茫岩浆之海,她一个人在这里,目不能视,有些彷徨。
“你别死。”她紧闭的眸子,流出泪来。
“我……没……事……”
终于,躺着的人发出艰涩回应。
秋霜听闻,顿时破涕为笑,张口还未说什么,手已经抬起来,一巴掌打过去!
“啪!”
她又惧又怒,更有无尽气恼:“你为何跳下来?!”
清阳子刚醒来,就挨了一巴掌,他咳出一口血来,望着上方,怒容满面的人。
“我……”
清阳子不知道。他当时脑子空了,看到她跳下去,惊得魂飞魄散。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身体有自己的意识,等到他回过神,已经抓住她的脚踝,与岩浆咫尺之遥。
他是有机会反悔的。但他抓着她脚踝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你眼睛不便。”他努力压住咳意,“我要做你的眼睛。”
秋霜听完,嘴唇颤动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摸索着刚才掌掴之处。
两人一时无言。
她到底是连累了他。
即便他当时松手,但她失踪了,他难逃干系。她逃或不逃,只冲他走这一趟,就已经跟她牵扯上了。
他未必不知,却还是来了。
秋霜是化神修为,又是冰灵根,在岩浆中勉强自保。清阳子尚未突破化神,仍是元婴之躯,一同跃下时,又捱了师父劈山分海的一掌,此时伤得极重。
偏偏他们的储物戒,都融在岩浆之中了,什么都不剩。法袍也好,丹药也好,一样不剩。
地底深处,灵力微薄,他们二人要如何恢复伤势,从此处逃出去?
秋霜渐渐也躺倒了,与他并排着,双手交握在身前,面孔朝向上方,思索如何脱困。
“秋霜。”忽然,身旁的人叫道。
秋霜转头:“什么事?”
只听清阳子苦笑:“不太妙。”
“你感觉不好?”秋霜立刻坐起,急问:“哪里不好?”
她若还有灵力剩余,定当为他探查经脉,偏偏她力竭,此刻与凡人无异。
清阳子道:“我要突破了。”
秋霜不禁一怔。
“跳下来时,我心境便松动了。这会儿平静下来,我感受到突破的征兆。”清阳子缓缓道。
他伸手过去,朝她的方向摸索。
秋霜不知,只觉一只手忽然握过来,她一怔,下意识就要挣开。
然而清阳子握住后,便握得紧紧的:“我一定很爱你。曾经。”
他此刻,坚信不疑。
他元婴久矣,原本天资纵横,修行极快,很少遇到坎坷。
偏偏这几十年来,毫无寸进。
直到他随她一跃而下,未经过大脑的思考,仅仅是本能的追随,那山岳死死压住的萌芽,终于苏醒,摇动着要钻出来。
原来,他那么真挚地爱过她。忘记了她,便走错了路,与大道相隔。
秋霜紧紧反握他的手,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嘴角拼命上扬:“你现在也爱我。”
如果不是爱她,怎会对于遗忘耿耿于怀?怎会在遗忘后,仍旧突破心境,重新摸到大道?
清阳子没有否认。
他抬起手指,轻轻擦她脸上的泪,苦恼道:“天雷劈得到这里吗?”
这里是地底深处,天雷能劈到吗?
如果天雷劈不下来,没有天雷灌体,没有灵力修复,他如何顺利化神?
第54章 秘境?那不是什么好去处。
三年时光,转瞬即过。
这日清晨,韶音正在洞府中打坐修炼,忽然一束传音入耳:“到我洞府来。”
是云华。
她睁眼,眸光一片清明,没有半丝混沌。挥开洞府禁制,向外飞去。
“师父。”来到云华的洞府中,却见问心也在,于是又道:“师兄。”
问心对她点点头。
“都来了。”云华端坐在上首,仍是那身蓝色衣袍,面如冠玉,清冷出尘,“我有事情交给你们。”
问心和韶音低头:“请师父吩咐。”
“我有一旧友,在宁洲。不日前有所突破,传信于我。”云华声音淡淡,“我走不开,你二人代我前去,献上贺礼。”
走不开?你有啥事啊你走不开?
韶音立刻就道:“师父,再过半个月,便是弟子们历练的时候。让师兄自己去吧,我要跟着历练。”
等了三年,终于等到开秘境的日子,这会儿把她支开?
韶音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不过她知道云华“宠”她,因此有什么都直接说出来。
云华眸光微凝,看向她道:“门中的历练,不适合你。”
“那都是给凡夫俗子的。”他说着,弹出一物来,飞向问心,“跟着你师兄走这一趟,亦是历练。”
那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她若去了,不一定还能回来。云华要突破大乘,她便是他的希望,不允许她出任何岔子。
“去吧。”不等二人作答,袖袍轻拂,将二人送出洞府。
问心手里握着储物戒,看了看关闭的洞府,又看看身旁。
韶音则皱起小脸:“师父怎么这样啊?”
“说什么呢?”问心唬起脸,“没规没矩的。走了。”
韶音跟在他后头,离开此处。
来到问心的洞府中。
“师兄,我不想去。”韶音直言道,“你自己去吧?”
问心不理她,只收拾东西,叫来道童,安排事宜。
宁洲离得远,这一去一回,便是顺风顺水,安然无事,也要两年有余。若对方好客,留他们些时候,又说不准了。
他管着整座翠华峰,手头有不少事情,两个道童挨个被他叫来叮嘱。
“师兄。”韶音道,“你为难他们做什么,你交给我就是了。”
她抱手歪在桌边,“我又不去。”
问心一听,顿时很没好气。
“师父说了,我们两个一同前去。”
再说了,交给她?虽然自从梅惟从那件事后,她就一心修炼,没再惹过事了。但问心可不敢指望她。
小孩子心性,没个定性,脾气上来,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来。
他想起她那句“我们走,一起走,这天阙我们不待了”。因为这个,翠华峰现在挺出名的。
当初她与梅惟从争端,孩子气的哭诉,这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结果不知怎么,就在宗门出名了。
宗门弟子们,但凡闹了争端,就会嘲笑对方:“你走啊!叫上你师父,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你们走啊!离开天阙,离开这个不讲理的地方。”
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
一朝入门,终生是天阙弟子。
“师兄,你不疼我了。”韶音赌气起来,一跺脚跑了。
问心没搭理她。
小师妹惯会耍脾气。但你如果不理她,也不会有任何后果。改天她还笑吟吟地来,请你吃灵果。
想到她歪头笑着,天真笑着,讨好笑着,促狭笑着,递到眼前的一把把灵果,问心收拾的动作一顿。
直起腰,俊秀和气的脸上,渐渐蒙了层阴霾。无端端透着阴冷,像是草丛里无声无息滑过的蛇。
小师妹不知隐情,但他心里明镜一般,师父是有意支开她。
不让她在门派中,不让她跟去秘境。
自他之后,在她之前,那些师弟师妹是怎么没的?一多半都折损在秘境里了。
他因为留了个心眼,才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瞳孔飞快变幻着,时而是人类的圆瞳,时而是兽类的竖瞳,透着冰冷与讥嘲。
五十年前,清阳子是怎么失忆的?他有个很看重的弟子,既是首徒,也是唯一的徒儿,结果折在秘境中,尸身都没见着。
清阳子大恸,要去秘境找徒儿,等他再出来时,就这副鬼样子了。
“不能让她去。”问心自语道。
去秘境,九死一生。
不去秘境,依着师父的打算,她至少还能活蹦乱跳个百来年。
只不过,小师妹是个执拗,又狡猾的性子。她若一定要去秘境,一拍脑袋,还不知生出什么心眼子。
韶音前脚刚回洞府,后脚问心就跟来了。
“师兄怎么来了?”她歪在躺椅上,吃着万事堂的小弟子送来的麻辣妖兔肉干,瞟过去道:“发现自己冷酷无情,来道歉了?”
问心只冲她扬扬下巴:“走了。”
“去哪儿?”韶音问道。
“启程,去宁洲。”问心答道。
韶音差点从摇椅上摔下来,惊愕地看着他:“师兄!你疯了,还是我没睡醒?”
着什么急?
又不是火急火燎的大事,送个贺礼而已,她很不理解,站起来道:“你是不是欠了债,现在人家债主找上门来了?”
“不是。”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没有一丁点儿心计城府,问心缓了缓,说道:“早去早回。”
韶音嘀咕:“不去不回。”
“……你快点!”问心真是跟她耐心不了一点儿,立刻绷起脸喝道。
韶音是没眼力见的,便顶嘴说:“师兄,你越来越凶了。你以前很和气的,人人都说你好性儿。”
问心闭了闭眼,转身走出去:“我等你一刻钟。”
他出去后,韶音眼神深了深。
视线在洞府中环视一圈,这才腾出手,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来。
一刻钟后。
“我以为你会磨蹭。”问心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转头看去,挑眉说道。
韶音绷着张脸:“磨蹭又怎样,还不是要去。”
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问心看在眼里,心里直起疑。
她入门后的这三年,很少老老实实闭关修炼,整日逗鹤遛鸟,跑他洞府吃喝。
天天看她在眼前晃,问心当然了解她的性子,她都敢在师父面前直言不去,又怎会忽然妥协?
“外头好玩着呢。”他召了只飞鹤,唤她上去,“秘境里面,一点儿意思没有。”
韶音哼了一声,说道:“你去过了,你当然说没意思。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问心无语,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直想拿绳子捆了,一直捆到宁洲。
又恐遭她嘲笑莽夫。
“下次。”他缓缓说,“下次再去不迟。”
韶音张口便道:“上次开秘境,还是五十年前。下次?我哪有那么多个五十年?”
问心眼瞳一缩,她知道了?她知道师父对她的打算了?!
就听她说:“万一五十年后我飞升了,师兄你赔我的秘境游?”
问心:“……”
“…………”
他一颗心大起大落,实在忍不了,挥起巴掌削她后脑勺,喝道:“你都能飞升了,你不能劈开秘境,进去转转?”
整日说胡话!
两人说着话,很快来到护宗大阵边缘,问心拿出宗门令牌,往大阵上一贴,顿时前方空气波动。
“走了。”问心抓住她肩膀,提着她出了宗门。
三年了,韶音第一次呼吸天阙之外的空气。
她是纯阴之体,云华表面上不管她,暗中不知把她看得多严。
韶音有次试探他,说要跟万事堂的弟子去圣城玩,都被他训斥了:“好好修炼!”
修炼修炼,他就知道让她修炼。
韶音不敢修炼狠了。她打听过了,金丹期以下才能进入秘境历练。一旦碎丹结婴,就是带队长老,只能在秘境之外等候。
三年时间,如果她发狠修炼,从金丹中期,一跃突破到元婴,也不是没可能。
“愣什么神?”问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记住路,看清楚我怎么做的。”
从天阙出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抵达圣城。
这是上三宗的傲慢,也是上三宗的缜密。如此一来,进入天阙的修士被把控着,从天阙离开的修士也得到限制。
就如当年的秋霜,如果她以寻常方式逃跑,哪怕逃出护宗大阵,下一站在圣城,也会被抓住,没有第二种可能。
说到这里,韶音不禁暗想,她和清阳子现在怎么样了?逃到哪里去了?清阳子的记忆恢复没有?他们和好了,还是分道扬镳了?秋霜现在做什么?还在到处斩杀怪物吗?
“我记住了,师兄。”她心里想着,不耽误记下路线。
问心点点头,说道:“走了。”
拉着她,一步迈进门。
眼前一片茫茫虚无,继而色彩点点映入眼帘,等到视野恢复,脚下已经踩到实地。
这是一间装点清冷华丽的房间。
银色线条构建的繁复阵法,遍布头顶与脚下,没有一丝空隙。
各式各样的法宝挂在博物架、灯架、花架、桌子、墙壁上。
身穿白色法袍的修士,严阵以待。
由此可见,任何想要硬闯,或者叛逃的人,只会被毫不留情地轰杀。
“见过师兄。”驻守圣城的天阙弟子,立刻上前行礼。
等瞧见韶音,顿时双眼大睁:“师,师姐!见过师姐!”
这是一位穿着白袍的女修,她看向韶音的表情太过夸张,充满兴奋与狂热。
“你认得我?”韶音便道。
女修听她和自己说话,顿时有点受宠若惊:“三年前,有幸见过师姐。”
见韶音没明白,她眼神闪烁,往窗外飘去:“在广场上。”
韶音顺着女修的视线,看向几步远外的窗户,清楚看到凤首鸟在空中盘旋,巨大的石柱阵法排布,以及一个个走动的人影。
“原来如此。”这女修三年前也在此处,恰巧看到广场上,韶音招师父的场面。
第55章 (加更)惹恼问心。
“师兄做什么去?”女修拿了本簿子,问道。
问心答道:“奉师父之命,与师妹出一趟远门。”
“几时回?”女修一边记录,一边又问。
问心答道:“少则两年,多则十年。”
十年是用不了的。但多说几年,也没关系,总之十年内回来就是。
女修一一记下。又问了些别的,比如乘坐什么工具,可从万事堂领了补贴,都是些琐碎事情。
韶音在旁边站着,等登记完,便摸出一把灵果,塞给女修:“拿着吃。”
女修受宠若惊:“多谢师姐。”
然后反手掏出一把更珍贵的果子,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我们自家产的,请师姐尝尝鲜。”
韶音意外道:“你们自家产的?”
女修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是海家的弟子,师姐可能没听说过,我们家种灵果的,这是今年才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因数量少,性状不稳定,还没有呈进宗门。”
噢。韶音听懂了,好东西,产量少,没上供。
“你看得起我,就是我的朋友!”韶音当即一拍她肩膀,“来,交换神识。”
说着,拿出宗门令牌。
若非看得起她,岂会拿新品种请她吃?韶音当即决定交这个朋友。
至于神识,其实就跟交换手机号码差不多。宗门令牌具备双向传呼的功能,但需要定位到具体的人,如何定位呢?就需要修士独特的神识波动了。
“是,师姐。”女修显然很高兴,拿出宗门令牌,跟她交换了神识,“我叫海潮。”
韶音道:“师父给我取的道号,无凰。”
“是,无凰师姐。”女修高兴极了,捧着令牌,眼睛发亮。
韶音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于是把问心赶去一边,悄悄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女修脸上微红,眼神蕴含水光:“师姐那日,好生潇洒。”
是,在很多人看来,韶音那日振臂一呼“来个化神修士收我为徒”,简直是疯子一样的行事。
但在海潮眼中,她自信骄傲,熠熠生辉,那样令人倾倒。
相较而言,出身海家,却天资平平,只能在天阙当外门弟子,两百多岁还是金丹修士,海潮就有些自卑了。
她羡慕韶音的自信,向往她的恣意,眼睑往下垂:“叫师姐笑话了。”
韶音拍拍她的肩,神情是她想象中的自信狂妄,清声道:“等我飞升那日,带你一个!”
多叫人捧腹啊,又多叫人心折。海潮弯起眼睛:“多谢师姐。”
说了会儿话,问心便来催:“走了。”
“走了啊。”韶音对海潮挥挥手,转身脚步轻快地跟着问心,出了天阙的塔楼。
街上人来人往。
韶音以前没人可说,这会儿踩着地面,就跟问心说:“这铺路的灵石,是咱们天阙出的,还是其他宗门交的驻场费?”
什么驻场费。问心没听过这个,但却意外的好理解:“嗯。”
“嗯是什么?”韶音道。
问心往她后脑勺削一巴掌:“这么多话呢?”
她没听懂吗?小丫头明明机灵得很。
“这都薅的谁啊。”韶音嘀咕,转瞬间就忘了,“师兄,圣城的人这么多吗?我上次来,明明没这么多。”
问心不说话。
“你从前对我,没这么不耐烦。”韶音提高声音,“你不愿意带我去,我还不想去呢!”
“就这么着吧,我不去了!”
她转身就想溜,被问心捞住了后领。怎么能叫她跑掉?万万不能。
只是一捞之下,意外的轻盈,竟堪比羽毛。问心一怔,松开手。
“往哪儿去?”他轻斥,“紫霄宫出了位渡劫真君,一流门派的位置要变动,就在圣城安排。”
噢,要开会了啊!
韶音明白了,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两人出了城,问心祭出一艘灵舟,招手叫她一起上去。
这是一艘小巧别致的灵舟,浅蓝色的舟身,纹理很特别,看着似玉似木,悬停在半空中,渐渐颜色竟与天空融为一体。
韶音飞上去,灵舟自动行驶起来,她简单打量一眼,问道:“师兄,我住哪个房间?”
问心的这艘灵舟,虽然小巧,但五脏俱全,连房间也有四五间。
“左边这间。”问心给她指了一间。
韶音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的空间居然很大。不必问,又是空间阵法。
她如今阵法造诣也不错了,看出这是套了六七个阵法的复阵,有空间阵,有隔音阵,有聚灵阵,端的是好地方。
“多谢师兄。”她笑得甜,一手扶在门框上,一手对他挥了挥,“我休息啦!”
问心也不好不叫她休息,眼下没旁的事,况且这一路前去宁洲,总要飞个大半年时间。
修士的时间,总不过修炼罢了。
“去吧。”他点点头,走到侧对门,推门进入。
淡蓝色的灵舟,行驶在空中。天晴日盛时,便是浓郁苍蓝。绵云蔽日时,便是浅淡灰蓝。
静谧飞速,如风穿行。
一连过去三日,风平浪静。
这日清晨,忽然问心来到门前,抬手敲门:“小师妹。”
“咚咚咚。”
“小师妹。”他提高声音,“你在里面吗?”
房间内没有半点儿动静。
即便有隔*音阵,但是外头有人敲门,里面的人不可能听不见。
问心俊脸一沉,灵力聚于掌心,立刻推门。
这房门只是阻隔作用,并未设下防御功效,故而他一推之下,房门大开。
但见空荡荡的室内,哪有一丝人影?
问心脸色更沉,抬脚迈进去。来到打坐的蒲团前,但见蒲团上,躺着一小撮符灰。
他望着那撮符灰,哪还不明白,小师妹用了替身符,真人早已跑了?
气怒涌上心头:“不识好歹!”
原还打算,这一路去宁洲,倘若遇到好地方,便设个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跑掉。
云华对她不安好心,她留在天阙,迟早成为他手中尸骨。
他天性冷心薄情,难得心软一回,还被人如此无视!
“死你的吧!”他抬手挥开窗户。
烈风瞬间涌入,将那撮符灰卷走,一粒也不剩,徒留脸色冰冷的男修。
韶音这会儿正踩着飞剑,在禁日森林溜达。
手中宗门令牌,闪动白光,里面传来女修的声音:“原定后日启程,但有人没到,不知怎么回事,长老骂骂咧咧,暂时推迟了。”
这对韶音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秘境要开了,宗门弟子要进去历练,但不论去哪里,进出天阙的入口都是圣城。
她由此跟问心出了宗门,又设法甩掉他,然后在外晃荡。
云华的神识碎片在她识海中,不知会监视多久,眼下她远离圣城,他该不会起疑。
韶音打算一头扎进历练队伍中,赶紧进入秘境,到时云华发现也晚了。
只是,海潮带来的消息,不算很理想。
“我知道了。”她声音轻快,听不出忧心,“我等两日就是。”
云华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亲自来抓她?又或者让问心返回?
问心抓不着她。云华有神识碎片的便利,但他敢行使这便利,韶音就要揭穿他温情面纱了。
他倒是不惧她跑掉。但只要她不修炼,熬过一百多年,看谁先死?
云华是不敢招惹她的。
“师妹,你家中可有人要去?”她问道。
此次历练,除了宗门弟子之外,还有一些世家弟子,以及附庸门派的天赋之辈。
像是海潮所在的海家,就有资格,此行派出数名弟子,跟着沾一沾机缘。
“倒是有几位。”海潮答道。
“可有人需要关照?”韶音又问。
海潮这次愣了下,有点感动地说:“多谢师姐好意,但我跟他们不熟。”
她天赋不高,早已被家族放弃,在天阙也不过是一名守塔人。跟家族中的佼佼者,根本没交情。
“哦。”韶音便点点头,“那等我出来时,给你捎带点特产。”
海潮听了这句,喉咙如被棉花堵住。
她早已经习惯了,被边缘,被漠视,被当成工具的滋味。倒是来自师姐的爽朗安慰,令她感觉被安抚。
“多谢师姐!”她很快疏通喉咙,继而正色劝道:“师姐,你万万记住,秘境里的东西,只能采,不能用。”
“可万万记得!”
她说这话时,小迷妹的软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冷静的告诫。
韶音便问:“怎么啦?没听说过,战利品居然不能用。”
她不是走官方渠道进秘境的,很多规矩没人跟她讲解。海潮只知道她忽然不去宁洲,改去秘境了,并没多疑,只对她解释起来。
“宗门规矩,秘境里的任何东西,只能上交宗门,换取贡献点,不可私下使用。”
韶音又问:“那如果受伤了,身上的丹药吃光了,也不能就地取材?”
海潮卡壳了,过了一会儿道:“也许可以?”
“我知道了。”韶音笑眯眯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恰见前方有一片灵果丛,红艳艳的灵果,如珍珠般一簇簇生长着,韶音便挂断通讯,飞上前采果子了。
既然秘境里的东西不能用,想来也是不能吃的。她这一去,不知要几时出来,储物袋还是多填充填充吧!
转眼又过去两日。
“师姐,周长老他们已经启程了。”海潮发来讯息。
韶音拜托她关注历练队伍,如果启程了,就跟她说一声。
海潮是个热情的性子,韶音拜托她事情,她无有不应。
“多谢师妹。”韶音清声道,“等我回来,找你玩!”
说完,挂断通讯。
宗门灵舟已经启程,她也该去搭车了。
拿出地图,辨认着方向,往禁日森林外飞去。
秘境与圣城有些距离,灵舟要飞上一个多月。韶音踩着飞剑,在必经之路上等候两日,果然看见一艘巨大的白色灵舟,乘风破云而来。
“等一等!”
负责维护灵舟阵法,定时往阵法中补充灵石,调整航向的弟子,正无聊地打哈欠,忽然看到什么,目光一凝。
只见前方空中,用灵力拼凑出硕大的三个大字“等一等”。
怕人看不见,又用其他颜色的灵力,再次拼凑出三个大字。
蓝色叠着紫色,紫色叠着绿色,五彩斑斓,硕大的字迹甚至挡住了前方的路。
第56章 有惊无险。
这是什么路数?
负责维护灵舟的弟子,没有见过这种事,是危险示警,又或者魔修挑衅?
“郑师兄。”
“字迹就在前面。”
小弟子叫来一位师兄,指向前方,示意他看。
这位郑师兄,是带队周长老之下,修为最高,威望也最高的人,更是重华峰一脉。
他生得端方如玉,气质沉着稳重,看到前方一层叠着一层的彩色花字,淡淡吩咐:“不必理会。”
此行前往秘境,本就迟了几日。
要知道秘境开放,并不由他们控制,开放时间只有半个月,若是随便谁在路上搞个鬼,耽搁一下行程,耽误了进入秘境的大事,谁担当得起?
“是,师兄。”小弟子敬服地道。
韶音远远用灵力打出字迹,不见飞舟减速,便换了个方式。
她用灵力凝聚成天阙的宗徽,一遍又一遍,五彩缤纷,在半空炸开,如烟花般绚烂。
这回飞舟上的弟子看见了,不禁说道:“是宗门中人?”
若非宗门中的人,必不能把宗徽打得这么清楚。
“师兄?”小弟子看向郑师兄。
郑师兄皱眉:“未必。”
谁说打出天阙宗徽的人,就一定是天阙弟子?万一是邪魔的手段呢?
“开过去。”他冷冷说。
小弟子闻言,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好奇地站在船头,看向前方。
飞舟有防御阵,他们站在船头往外看,一点儿没危险。
只见飞舟驶近后,在烟花绽放的地方,有一道紫色身影,看着身形是位女修。
面容清丽,身姿姣好,依稀有些眼熟。
飞舟行驶很快,只一瞬间,就从女修身旁飞过去。
女修不敢硬碰,立刻往旁边避开,随即掏出一件法宝,似丝线,似绳索,朝飞舟扔来。
“不自量力!”郑师兄轻哼,拔剑挥去。
“等等!”旁边一个小弟子,忽然睁大眼睛,飞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师兄且慢!”
另一个小弟子,则大声说道:“是无凰师叔!翠华峰的无凰师叔!”
刚才远远的,他们没看清楚。但飞舟驶过的一瞬间,他们看清了她的脸。
修士的记忆非常强,哪怕是见过一面的人,也能很快认出来。
三年前,韶音在千湖之上,跟梅惟从打过一架,当时热闹得很,许多弟子围观,就包括了这两人。
“哼。”郑师兄一剑打偏,没有再挥剑,只是面色不快。
其中一名弟子,忙打开防御,向外喊道:“无凰师叔!快上船!”
韶音见飞舟不停,不得不拿出缚仙索,将自己吊在上面。
她区区金丹修士,当然快不过飞舟,还在想怎么上船,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眼里涌出笑意,她立刻收了缚仙索,从小弟子打开的入口,登上飞舟。
“多谢了。”她看向面前的小弟子,从储物戒抓出一把灵果,“拿着吃。”
小弟子眉开眼笑:“多谢无凰师叔。”
无凰师叔是宗门内出了名的大方,见人就塞灵果,还都是上品。
要知道寻常外门弟子,哪怕整日照料灵田,也不能顿顿吃灵米,更不用说灵果这些。
很少有人花费贡献点去买,贡献点要留着换秘籍、功法、丹药、法宝等。
因此,聊个天就被塞一把灵果,如此大方爽快,让韶音在外门弟子当中,名气很大。
“刚才是谁挥剑?”谢完小弟子,韶音脸上笑容收起,凌厉目光扫去。
小弟子刚才还眉开眼笑,这会儿顿时僵住,小心翼翼把灵果收进储物袋,缩起肩膀,眼珠盯着脚尖。
两个小弟子不说话,还站在船头的就只有郑师兄了。
他神情漠然,转身往船内走去。
“哟。”韶音便笑起来,“原来是废物啊。”
两个小弟子听到“废物”二字,顿时头皮一紧,毛孔都麻了。
师叔啊!你骂的是谁啊?是主峰一脉的弟子!
那是能随便骂的吗?这不是逍遥峰,名声不好的逍遥子,在门中地位平平,骂就骂了。
主峰一脉的弟子,全宗门最傲气的,那是能受辱的吗?
两个小弟子偷偷抬眼,替她着急。
“你说谁?”果然,郑师兄转过身来,剑眉蹙起。
他是主峰一脉的弟子,也是小门派倾尽全力培养的天骄,一朝送进天阙,便被掌门的弟子收为徒弟。
郑玄英是根正苗红的天才,从小就是,一睁眼就是。但他从不骄傲,亦不张狂。
天才有什么了不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韶音,她行事张狂,目无尊长,是郑玄英最讨厌的那种人。
“当然是说废物了。”韶音皮笑肉不笑,“修为不怎么样,残害同门倒是有一手。不是废物,是什么?”
这几乎点名道姓,说郑玄英是废物了。
谁让他刚才挥剑,差点斩断她的缚仙索?
她都打出宗徽了,他问也不问,半点同门之情都不顾,就别怪她骂他了。
“你——”郑玄英顿时变了脸色,修长如玉的手,紧紧握住剑柄。
他倒的确认出她了,正是不想理会,才一剑挥去。
一名小弟子忙扑过去:“师兄,冷静。”
这是在船上,不能打起来。周长老可不是好性儿的,得知有人乱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郑玄英甩手,将他甩开。
他用的力气不大,仅仅将人甩出去而已,但韶音冷讥道:“好威风。打不过天才,就冲小弟子出手。”
听得这话,郑玄英顿时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明白,当初梅惟从是什么心情了。
他跟梅惟从,虽没多少交情,但却是一届的,碰过面,打过几次交道。
互相认可对方的实力,因此对韶音的行事,就分外看不上眼。
她算什么?用符篆将人打废,还骂对方废物,她以为自己是什么?
“天才?”他讥笑道,“你吗?”
“我一说天才,你就想到我。”韶音斜眼看过去,“这可不是我自封的啊。”
郑玄英更是要吐血,但他不是空有骄傲之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能够平复情绪了:“只会逞口舌之能。”
“总比你这样既没修为,又不会舌战群儒的强。”韶音已经不屑跟他啰嗦了,一把挥开他,往里面走去。
郑玄英对她避之不及,见她抬手,已经先一步避开。
但看上去,就像被她一把扒拉开似的。
“师兄,别生气。”小弟子不敢溜走,此刻挤出笑容劝慰道:“无凰师叔年纪小,不懂事。”
年纪小?不懂事?谁年纪大不成?
但郑玄英也知道,韶音还不到二十岁。他默了默,想到自己一百多岁了,握了握剑柄,转身进去了。
两个小弟子顿时松了口气,相视一眼,又摇了摇头。
韶音寻找着空房间。
这是宗门的飞舟,自然不是问心那种精致小船能比的。即便不用阵法,这船上也有几百个房间。
已经住人的,门口挂了名牌。没有挂牌子的,就是空房间了。
忽然,韶音看到一个名字,脚步顿了一下。
只见这间房间门口,挂着的木牌上,是三个纤长美丽的字体:“郦之沅。”
紫霄宫的郦之沅?
她也来了?
韶音知道这船上有外宗、世家的弟子,但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摸了摸下巴,她从门前走开了。
遇见就遇见。得罪郦之沅的,是哥哥凤傲天,是双胞姐姐凤苍穹,关她凤于飞什么事?
她一路走过,将门牌上的姓名记住,还看到了姓雷的。
韶音脚步顿住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眼底暗沉,手指轻轻覆上储物袋,仔仔细细将十几个名字看过去。
没有雷厉阳。
但这些人必然是他的宗亲。
能蹭天阙的机缘,不会有第二个雷家。
她在雷姓周围,找了个空房间,住下了。
此行前往秘境开启处,要飞月余。
带队的周长老不耐烦管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只管闭关打坐,没有重要事情不出来。
一个内门弟子上船的事,算不得大事,因此没有人禀报他。
郑玄英也没多事,他连提韶音的名字都懒得提。
此次历练,是专门给宗门之中,元婴以下弟子的试炼。她之前没赶上,现在已经上了船,随她便了。
转眼过去数日。
韶音没接到云华的传讯,识海中属于云华的碎片也没动静,顿时知道,问心没告状。
她脸上一笑,拿出宗门令牌,用灵力催动。
令牌上白色光芒闪烁,许久,终于接通了:“嗯。”
韶音笑起来:“师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令牌那头,独自飞往宁洲的问心,本来心境无波无澜。早已将她这个不识好歹,自寻死路的家伙当成屁给放了。
但是听到这句“你还好吗”,心底骤然气涌:“还好,没被气死。”
这阴阳怪气的,韶音便放软声音:“谢谢你不曾向师父告状。”
问心不答。
他做什么多事,要被师父骂一顿?
师父又不知道她跑了。
等他从宁洲回来,如果她还活着,再对口供。如果她死在秘境里,自是她活该。
“师兄最好啦!”韶音立刻甜甜道,“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问心眼眸一沉,口吻讥讽:“如果你想活命,秘境的东西,一概别碰!”
“想来你这贪婪鬼,是不会放过任何宝物。”
“当我没说。”
通讯陡然挂断。
韶音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她望着白光闪烁的宗门令牌,眼眸深邃。
第57章 饭堂大乱斗。
问心的告诫,与宗门指令,恰恰相反。
宗门历练,鼓励弟子们进入秘境后,拥抱危险,收获越多越好。等到出了秘境,便上缴宗门,换取相应贡献点。
海潮也说,秘境里的东西,她只能采摘,不能自己用。
但问心的意思,却是叫她碰都不要碰。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
“还真是聪明啊。”她低声道。
认识的这些人当中,无疑问心对秘境的了解,最为接近真相。
她轻轻一笑,收起令牌,起身出门了。
船上空间宽阔,除了休息打坐的个人房间,还有适合多人共坐的厢房。
甚至有厨房,做好了灵米、灵兽肉、灵泉水浇灌的蔬菜等做成的饭菜,浓郁扑鼻的香气飘来,引人向往。
韶音手里要灵石有灵石,要贡献点有花不完的化神修士攒了千年的贡献点,她闻着味儿就过去了。
从三三两两结伴的修士当中穿过,循着饭菜香气来到饭堂。
饭堂是一片单独的空间,开阔幽静,设计成了碧空骄阳,亭台楼阁,灵树荫荫,流水潺潺的静韵园林。
韶音一眼望去,十几座亭子,大多数都坐满了。
瞧着衣着服饰,天阙弟子只占三分之一。
她飞身而上,在一座小亭子里落座。只见身前的白玉桌上,用灵力书写着菜名,一个个浮动的名字,构成了菜单。
菜单是实时变更的,就在她端详菜单时,已经有两道菜品从中消失。
“金风玉露酒。”
“雪山乌梅鸳鸯肉。”
“丹霞飞鱼片。”
有些菜品看名字,根本看不出食材,韶音便捡着贵的点了几道。
不多会儿,有杂役弟子提着食盒而来。
韶音抓了把灵果塞过去,随口道:“点餐的人很多吗?我刚才点了一道,刚点到一半,菜没了。”
杂役弟子都是从宗门食堂跟着过来的,自然也听过无凰真人的名头。
哪怕之前不认得,可是得了一把灵果,也就对上号了,欣喜起来,恭敬答道:“回真人,有其他宗门的修士,虽然没有出门,但也点了菜品。”
“其他宗门?”韶音挑眉,“多少人啊?”
她随口一问,但杂役弟子显然是知道的,答道:“雷家、宇文家、海家……紫霄宫、千机宗……加起来一百五十余位。”
船上的客房要打扫,这些活计当然不是天之骄子们来干,都是他们杂役弟子做的。每个势力来多少人,住在哪一块儿,再清楚不过。
韶音打听了几句,对船上的人数和势力有些了解,便挥挥手:“去忙吧。”
“是,真人慢用。”小弟子恭敬退下。
韶音一边享用酒菜,一边打量着其他亭子里。
每个亭子间隔不远,身处其中之人,面貌俱都清晰,就连说话声也能听见。
这是同船修士,一个月后还要共同进入秘境,同生共死,自然没什么需要遮蔽的。
“这也太贵了。”
“一壶灵茶要两千灵石?”
“这道什么鱼,居然要一万两千灵石一条?”
“什么鱼啊?龙鱼吗?”
不远处,有惊叹声传来,是对餐厅收费的震惊。
韶音心说,没去过圣城吗?不知道圣城的进城费就两千灵石吗?一壶灵茶算什么。
她一边喝着灵气浓郁的酒水,一边抬眼觑过去,想看看对方留不留下。
“土包子!”就听一声轻嗤,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韶音喝酒的动作一顿,饶有兴味地看过去。
“穷鬼,没灵石就别出来点餐。”
“丢尽宗门的脸面。”
对面的亭子里,坐着三位年轻男修,衣着服饰华丽,神态倨傲。
显然,这是身家阔绰的宗门或家族弟子,看不上那几名言谈间扣扣搜搜的修士。
对方又岂会乐意?在船上,有几个不是天之骄子?
“说什么呢?!”果然,被嘲笑穷鬼的修士,拍桌怒道。
“听不清?那就算了。”
“就是,给他们个面子,别说了。”
“免得一会儿说急了,打肿脸充胖子,非得点两道菜。”
穿着华丽的三名修士,你一言我一语,笑得恣意。
韶音眼看着被嘲笑的几人,气得脸上变色,抽剑站起,就要冲过去。
“打起来、打起来。”她暗暗道。
正愁没节目下饭呢。
至于被殃及?倒也不必害怕,她统共花了几个贡献点?
无所谓。菜打翻了就再点一桌,她不心疼。
饭堂里的其他修士,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有人走下亭子,靠近过去,显然抱着跟韶音一样的心态,要看热闹。
当然要看。
他们同船而行,既是队友,又是对手。
此番一同前往秘境,共争机缘,都想摸摸对方的底子和路数。
“怎么?要打一架?”衣着华丽的三名修士,见对方走下亭子,便也站起身,将法宝拿在手里。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
“住手。”这时郑玄英匆匆赶来,绷着脸,沉声制止。
他身后跟着两名杂役弟子,正是他们见势不妙,把郑玄英叫来了。
“何故争端?”来到近前,郑玄英站在双方中间,沉声问道。
他生得端庄如玉,气质沉着稳重,一看就是当大师兄的料。
但双方都不买他的账:“你谁啊?”
“让开,别挡路。”
衣着华丽的三位修士,诚然是有意挑衅。但那几位大声抱怨物价昂贵的,谁又知道,不是在钓鱼?
同在船上,众人都好奇其他人的本领,想知道自己的修为,在此行,排上等、中等、下等?
郑玄英的出现,不在众人的期待当中,甚至觉得他挡路了。
“这是我天阙的飞船。”郑玄英并不气恼,依然沉着应对,“诸位都是客人。客随主便的道理,想必还是懂得的?”
跟众人不同。郑玄英不想摸任何人的底。
他在天阙是拔尖儿的,其他人连天阙的底层都比不上,又如何跟他比?因此,船上清静安稳,才是他的主张。
“师兄这话言重了。”只听一人笑道,“我们不过切磋一下,怎么这也不行吗?”
还有人道:“你是哪个?居然代表天阙?那就让我瞧瞧,你够不够格!”
说完,提剑就刺。
嚯!韶音当即眼睛一亮,端起一盘菜,飞上亭子,就近观战起来。
郑玄英这个人,她不喜欢。
没有同门之爱,眼高于顶。因为他,她差点就赶不上飞船。
虽然她能想别的办法,但那不是折腾吗?
此刻见他被人挑衅,她高兴得很,口中灵豆嚼得嘎嘣脆。
金丹后期的郑玄英,是重华峰一脉的年轻弟子。他为何能被门派忍痛割爱,送进天阙?因为他是冰、风双灵根。
众所周知,灵根越少,修炼越快,代表天赋越好。但这是一般而言。
当资源充裕的时候,灵根越多,能操纵的属性灵力越多,能修炼的术法越多,同阶就是无敌的存在。
只是大家一般不这么搞。任你实力强悍,那是同阶而言。单灵根修炼快速,一旦跨越大境界,多灵根拍马不及。
故而今日的修真界,是单灵根的天下。不管你什么灵根,只要不是单灵根,那就是天赋不行。
变异灵根又是另一回事。
金木水火土乃五行灵根,单灵根也好,多灵根也好,都从属五行灵根。但变异灵根不是,风、雷、冰、光、暗等灵根,万中无一。
如早年出名的秋霜,便是变异冰灵根。她自修行以来,力压同辈天骄,无人能及。
郑玄英却是冰、风双变异灵根,几乎前所未有。假如他悟性足够,又资源得当,一旦成长起来,将比秋霜更甚!
他的宗门思虑再三,觉得栽培不了他,也等不到他独当一面,为宗门撑腰的那一日。因此将他送进天阙。
此刻,郑玄英眼神淡漠,脚尖轻点地面,向后滑出三米远。与此同时,拇指将剑鞘顶开三寸,屈指在剑锋上一弹。
只听一声轻吟,是剑鸣声。
众人只觉眼前空气都扭曲了,一股无形的灵力波动散溢开来。
只一刹间,找茬那人被击退,向后飞去!灵力波动余威未散,来到众人身前,众人心头危机示警,纷纷避让。
“好强!”众人心中惊叹,眼中战意涌起,纷纷被激起了好胜心。
郑玄英连剑都没拔出来,只是轻轻一弹剑锋,便有此威力。他们亦是天骄,谁肯轻易承认,技不如人?
“锵——”
数道拔剑声响起,四面八方,齐声响起:“师兄,请了!”
一道道锋利剑势如海浪卷来,郑玄英却皱起眉,眼中不耐且厌烦。
他一向不爱这些出风头的事。
忽然,余光扫见一抹紫色身影,端着盘子,坐在亭子上,吃得欢。双腿垂下,荡来荡去,一派悠闲。
他扬手一指,说道:“这是我派无凰真人,天赋异禀,连我也要被称为废物。诸位若要讨教,不妨向她请战。”
她不是爱出风头吗?让她来!
郑玄英说完,便飞身退去,只将韶音露于人前。
然而,此刻出来的几位,原是冲着他去的,旁的人,哪看得进眼里?
当下对韶音看也不看,不屑道:“什么阿猫阿狗。师兄,不要避让了,来战吧!”
正吃得香的韶音:“……”
喵的。
喊谁阿猫阿狗呢?
她不悦的目光朝郑玄英扫去。真是讨人厌的家伙,使出祸水东移这招,她若是不应,就是被人骂猫狗而无动于衷的窝囊废。若是应了,就成为他的挡箭牌了。
太讨厌了。
韶音眼珠一转,连盘子带菜,往储物袋里一塞,起身拔剑道:“欺人太甚!”
“我乃天纵之资!”
“百年难见的天骄英才!”
“谁敢唤我阿猫阿狗?”
“刚才是谁?给本真人站出来!”
“是你吗?”她挥剑朝向一人,“是不是你?”
灵力斩向那人,随即又移开,明眸怒视:“是不是你?”
“还是你这个龟儿子?”她紧接着又刺向一人。
转瞬间,她的长剑划过三人。而此三人,方才都没有下场。
好端端的,被人划一剑,谁还能没事儿人一样,站在边上看热闹?
更何况,原本找不到借口出手,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好胆!”
“竟敢毁我美酒!”
“我饶不了你!”
三位修士纷纷跳出来,拔剑挥向韶音。
韶音步法敏捷,身形刁钻,悉数躲开了,于是这三道剑光,便飞向了人群中。
又有三人遭了无妄之灾,顿时怒目而视,喝道:“关咱们什么事?”
“凭什么无端伤人?欺人太甚!”
拔剑加入战局。
霎时,剑光乱飞,又有数人被打到。
“疯了吗?”
“以为咱们好欺负的?”
“谁怕谁啊?”
几乎是转眼之间,餐厅里的所有修士,都加入进来。
退至一旁的郑玄英,看呆了眼。
第58章 谁先动的手?
韶音混在战局中,摸鱼。
她亦有摸底的心——此行于她来说,重要性不亚于任何人。
她要取得凤凰血,但这秘境不只她一个人进去。同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潜在的对手。
摸清他们的实力路数,她心中有底,等到秘境中遇上了,才不至于无策。
“咦?”乱斗的人群中,有一人置身事外,目光落向韶音这边,眸光闪烁。
这不是那个纯阴之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她也参加此次秘境!
“往哪儿打呢?”头顶忽然飞过一片瓦片,差点削掉她头发,韶音怒而转头。
大乱斗就是这点不好,流弹太多,防不胜防。
“对不住。”那人一怔,忙道歉。
这是大乱斗,道什么歉?韶音吼一句,也只是吼一句罢了。
“我并非有心。”但那人不知怎么回事,仿佛生了一颗圣父心,竟在她身边驻扎下了,“这位师妹,我……”
他一边说着软话,一边长剑不留情,雷厉果决,为她挥开飞来的招式。
韶音眯了眯眼。
此人生得极好,面目英俊,五官深邃,更有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她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腰间的储物袋上:“你是雷家的修士?”
世家弟子,或宗族弟子,身上总会佩戴象征之物。譬如此人,腰间的储物袋上,赫然有着“雷”字。
“是。”此人微微讶异之后,便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我叫雷鸣。”
果然是雷家人。
韶音面色淡淡,继而轻笑:“多谢雷道友关照。”
雷家人未必都是坏人。
但此人一定是。
别以为她不记得。当初入圣城,分明有个煞笔,嘲笑她土包子。后来见她不甩他,还一路尾随。
才过去三年而已。难道他狗改了吃*吗?
接下来,只要有人攻击,或者流弹飞来,韶音立刻躲在他身后。
“莫怕。”雷鸣见她柔弱,时刻求庇护,心里乐开了花。
被收入天阙又怎样?纯阴之体,就是纯阴之体。水灵根,就是水灵根。
水当当的女修,不就是这般,优柔寡断,撑不起场面,废物点心吗?
合该给人做炉鼎。
“我来保护你。”但他口中却毅然道。
话刚说完,被一剑挑飞。
“你做什么?”雷鸣倒飞出去数十米,撞到一棵三人合抱的树,才险险控制住身形,重新飞回来喝问。
郑玄英皱眉瞥了一眼,又是一剑把他抽飞:“滚!”
此刻,郑玄英的心情极为不好。
他原意是制止这场乱局,顺便小小教训一下看不顺眼的人。
对,就是韶音。这个过于嚣张、狂妄,目中无人,自视甚高的同门。
她不是爱显眼吗?那就给她一个机会。
万万没想到,韶音是跳进来了,但局势的走向却……
“你干的好事!”他看着身前的同门,俊眉紧紧拧起。
韶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他一剑打飞,现在被别人绊住,暂时过不来的雷鸣。
“师侄,你是否有些无礼呢?”她挑眉轻嗤。
看着挺正派一人,怎么连礼数都不讲?
是的,论辈分,郑玄英该叫她一声师叔。
谁让她的师父,云华辈分高呢?那可是一千八百年前,就入宗的修士。如今,混得又不差,大乘之下第一人。
真格来说,她辈分老高了,许多人叫她一声师叔祖都不为过。
只是天阙弟子众多,一峰又一峰,许多人都认不全。由此,碰到辈分高的,统唤一声师叔,便不算失礼。
“师叔。”郑玄英眼底厌恶,但叫出了声,“你太任性了!”
瞧瞧她干的什么事!郑玄英心下怀疑,她是故意引起混乱的。
韶音随手拨飞一道灵力,反问道:“不然呢?任由你算计?你算哪根葱?”
“修为不怎么样,脸倒是大得很呢。”她嗤笑道。
被如此奚落,郑玄英脸色难看。
在场这么多人,怎么乱起来的?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招惊艳到,激起战意的!
她居然说他修为不怎么样?
但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你自己惹出的事,却要别人为你收拾场子。”韶音如何不明白,嘲笑道:“大白天的就做梦,难怪修为上不去。”
谁修为上不去?
他什么时候修为上不去了?
在场众多修士当中,他难道不是拔尖的吗?
“休要说风凉话!”郑玄英板起脸,“你与我一起,速速压下此事。”
韶音讥笑一声,不答。
“你不是自诩天才?”郑玄英激她,“既如此,便展露你天才的本事,压下这场乱子,名副其实。”
名副其实?
韶音几时在乎过名声。
她就那么随口一吹,别人爱信信,不信拉倒。
当下收了剑,飞身后退:“求人不是这般姿态。”
想让她收拾烂摊子,那就赶紧跪下来,乖乖喊一句请师叔帮忙。
她重新回到凉亭上。
在打斗中,凉亭碎了一半,但还有一半是好的。*她洒然坐下,从储物袋中拿出盘子,继续吃灵豆。
目光扫过场中,没一个拿出真本事的。都在互相试探,根本没打出真火。
这群人,一个个精似鬼,既想让别人拿出底牌,自己又不肯露出底牌。
她懒得掺合,抽身出来,吃喝看热闹。
“你!”郑玄英被她气得,喉间腥甜。
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他闭了闭眼,重新看向场中。与韶音不同,她辈分虽长,但肩上没有责任。
他却是主峰弟子,必须拿出担当。
“天阙弟子听令!”郑玄英凝眸看去,锐声喝道:“立刻收手,回房间!”
没人停手。
部分天阙弟子甚至飞得远些,装作听不见。
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多好的机会啊?还能有更好的机会,摸清楚同行之人的底吗?
天赐良机,所有人都在趁乱出手。
各色灵力碰撞,四散,打在亭子上,亭子塌了,打在走廊上,走廊碎了,打在水面上,水花四溅。
整个幽深静美的饭堂,此刻满目狼藉。
“都住手!”
郑玄英脸色铁青,越来越难看,终于再也忍不住,“锵”的一声,拔剑出鞘。
冰灵力凝成的冰棱,带着飓风的速度,涌向乱斗中的众人!
他这一招很强,被冰棱击中后,众人但觉寒意入体,就连灵力运转都滞涩起来。
但不是所有人都中招了,没中招的人,该乱斗还是乱斗。而中招的人,又非庸碌之辈,很快驱逐出寒意,继续出手。
郑玄英只有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力压在场四五十位天骄。
天阙的开山老祖,都不敢做梦这么美。
“住手!住手!”郑玄英连连挥剑,但收效甚微。
场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因此退场,哪怕是天阙本宗的弟子。
郑玄英眸沉如冰,神色愈发冷峻起来。
只见他微微阖眼,右手持剑,左手并指,在剑锋上划过。
薄唇翕动,念念有声。
“冰瀑千里!”
他手腕转动,银色灵力挥出,顿时空气中温度骤然下降,天上开始飘落大量冰晶,落在人身上,便无声融化。
还在激斗的众人,被冰晶一淋,动作顿时迟缓起来。随着冰晶越落越多,居然一个个被冻住了。
“我说了,住手。”
等到所有人被冻住,郑玄英才收势。他脸色微微苍白,不知是群攻大招,令他灵力消耗过度,还是气得。
目光环视场中,他绷着脸孔,傲然严厉:“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手中长剑在空中挥动一圈,回剑入鞘。
如果再有人胡来,他就不仅仅将人冻住,而是砍瓜切菜了。
郑玄英转身离开了。
看也没看仍坐在亭子上,丝毫不受冰晶所扰,兀自嚼着灵豆的韶音。
随着他的离开,空气中冰晶开始减少,被冻住的众人,也逐渐恢复自如。
所有人一时间都没动作。
“好厉害的大师兄。”好一会儿,才有人低声。
其他人没反驳。
郑玄英将他们冻住,未必能把他们怎么样。郑玄英出手时,他们正忙着乱斗,也没认真提防。
但是,换成他们,全都做不到像郑玄英这样,一次控住这么多人。
天阙弟子,名不虚传。
众人互相看了看,继而收回视线,无事人一般纷纷离开。
不离开不行,这食堂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根本没法继续坐下去了。
跑快点,说不定还能逃脱追责。
“简直是胡闹!”
周长老听说饭堂被毁,顿时大怒。
这是什么地方?是天阙的飞船!本门弟子也好,旁宗弟子也罢,居然敢在船上放肆?!
“没用的东西!”把郑玄英叫到身前,不顾对方苍白的脸色,周长老劈头就是一顿骂。
“蠢货一个!”
“你分明在场,竟然眼睁睁看着他们斗起来!”
“你这个领队师兄,怎么当的?”
“猪都比你做得好!”
旁宗弟子也罢了,可是本门弟子都不听他的,周长老觉得自己信错了人。
被劈头盖脸的骂着,郑玄英低头跪着,不敢反驳。
“这事究竟怎么惹起来的?”周长老深知,凡事必有领头人,“谁先动的手?”
第59章 三年之后,秘境会再次打开。
谁先动的手?
郑玄英眼前闪过一张脸庞,十分陌生,是一名外宗弟子。
“是弟子的错。”他苍白着脸,低头回答。
当时,那名外宗弟子持剑刺来,他若应对得当,便不会有后面的事。
是他托大了,以为出手一招,就能镇压众人。不想适得其反,激起更多人的战意。
“砰——”
周长老袖袍一拂,将郑玄英打得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大口吐血。
重华峰的弟子?冰风双异灵根?
周长老眼中划过轻嗤,真正被重视的弟子,根本不会扔进秘境。
一群弃子罢了。
“全都滚去饭堂!”他喝道,“修不好,就留在船上吧!”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乘坐飞舟,前往秘境,进行历练。
留在船上的意思,就是禁掉名额,不用去秘境了。
那怎么行?
郑玄英吩咐杂役弟子,挨个通知。不久后,参加大乱斗的修士,都乖乖出来了。
本门弟子当然不敢放肆。外宗弟子,家族弟子,都知道此次名额来之珍贵,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得低头。
再说,他们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儿就是自己错了。
“怎么不见那个女修?”很快,有人问道。
修士耳聪目明,偌大的园林当中,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句。
一群赤膊短打,被禁了灵力,光膀子搬石头、抬木板、清理水道的天之骄子,纷纷抬起头。
“那个穿紫衣的女修呢?”又有人道。
当日,一身紫衣,容貌清丽,以一己之力改变局面的女修,给了他们深刻印象。
他们这些人,能够在此被罚,一半是她之故。
是,她是干了件好事。但大家都到了,她怎么能缺席呢?
闯了祸,要受罚,自也该当整整齐齐。
“师兄。”郑玄英赤脚踩在水中,正清理碎石,就听到身边有人走过来,“你那个同门呢?”
同门?哪个同门?郑玄英闷头干活。
“就那个,你知道的。”那人挤眉弄眼,“聪明绝顶那个师妹。”
聪明绝顶不清楚,师妹也不是师妹。
“不知道。”郑玄英头也不抬。
他当然知道,问的是谁。
韶音为什么没来?郑玄英不知道,也不打算理会,更不打算告状。
他是讨厌她,但他不是小人。
然而有人将此事捅到周长老那里。
“是谁?”周长老不记得船上有一个穿紫衣的女弟子,便叫来郑玄英问话。
郑玄英一怔,慢慢垂眸,答道:“是无凰师叔。”
“无凰?”周长老皱眉。
他记得这个名字,这不是云华那老家伙新收的弟子?
“她怎在船上?”周长老问道。
虽然不管事,但船上有什么人,周长老还是清楚的。
郑玄英便把那日的事,如实答了。
“把她叫来。”周长老沉脸道。
管她是谁,既然来了船上,就要守规矩。
听到小弟子传话,韶音来到周长老的房间。
进门,就瞧见了郑玄英,眉头一挑。
郑玄英顿时知道她误会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解释。
“师兄叫我?”韶音笑吟吟的,视线从他脸上滑过,看向周长老道。
嗯,她管带队长老叫师兄。
怎么,她叫不得吗?她九师兄都是元婴修士了,大师兄他们都是化神修士了。
就连几个师侄,都是元婴修为。他们翠华峰一脉,在天阙中,不怵任何人。
韶音进门就坐下了,还伸手抓茶几上的灵果吃,一边吃,一边翘起脚,“有什么吩咐?”
周长老打量她两眼,先看向郑玄英道:“你出去吧。”
郑玄英一怔,随即应声:“是,长老。”
低头退出去了。
等他走后,周长老才缓缓说道:“师叔居然放你去秘境。”
这话就有意思了。
她为什么不能去秘境?她修为不配,资质不配,还是什么不配?
韶音抬眼,反问道:“为何不?”
她是纯阴之体,周长老知道这事。当初在圣城,韶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了。
她清凌凌的眸光,似天真不知事,又似看破一切。
周长老没点明,转了话题:“为何不领罚?”
韶音道:“还说呢!我好好吃着饭,郑师侄拿我当挡箭牌,我差点被围攻!”
“我招谁惹谁了?”
“我才进宗门几年?功法都没练熟呢!这么多人围攻,我扛得住吗?”
“我可是我师父最喜欢的小弟子,他还说,以后都不会再收别的徒弟了。”
“我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不怕担不起责任,我还怕辜负师父的慈爱之心呢。”
她问责的目光,看过来。
周长老不禁怔住,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倒打一耙。
但随即,他脸上涌现恼意。
她有句话没说错,若她有个闪失,他们都担不起责任。
老不死的东西!既然看重她,那就别放出来!为何不放在身边,好好看着?
“我不让他们赔我,就是好的了。”韶音轻哼,“居然还要我领罚?”
“当我师父吃素的?”她说着,下巴昂起来,明晃晃的恃宠而骄。
周长老看着她这副表情,顿时想起三年前,逍遥子找他喝酒,大吐苦水。
云华不是吃素的。但她更不是省油的灯。
“退下吧。”周长老摆摆手,示意这事过去了。
韶音起身道:“是,师兄。”他不追究了,她当然也不会得寸进尺。
临走前,抓了一大把灵果,大方地说:“师兄有事叫我啊。”
边吃边往外走,半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倒把周长老看得心中好气,下定决心,直到秘境之前,绝不招惹她。
他才不想做第二个逍遥子。
里子没有,面子全无,暗地里被全宗弟子嘲笑。
“你怎么在这?”韶音出了房门,就见郑玄英站在不远处,顿时不怀好意道:“偷懒啊?小心我告诉长老。”
郑玄英脱口道:“不是我——”
韶音挑了挑眉,没出声。
郑玄英抿了抿唇,转道:“长老罚你了?你放心,我帮你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韶音眯眼看过去。
郑玄英被她盯贼一般盯着,表情不好。他堂堂重华峰弟子,从来都是别人向他献殷勤,几时如此气短?
然而他思来想去,这件事是他不义在先,她即便辈分高,原没有管理弟子的职责。
“你是师叔。”嘴唇动了动,郑玄英淡淡说出一句,转身离去。
韶音捧腹大笑:“哈哈哈!”
郑玄英离去的脚步一顿。
她在笑什么?
“不好意思。”韶音揩揩眼泪,止了笑,“周师兄没罚我,有劳师侄好意了。”
转过身,手里灵果上下抛动,背影轻快地走了。
留下郑玄英,神情茫然。
周长老为何没罚她?她天资已然如此出众,这都能网开一面?
韶音没被罚,暗中告状那人,自然第一时间知晓。
“师兄,长老也太偏心了。”那人来到郑玄英面前,“她才是罪魁祸首,凭什么不罚她?”
郑玄英看他一眼,没说话。
“连师兄你都被罚了。”那人又道,深为他不平,“她算什么?太不讲道理了!”
郑玄英深深看他一眼,说道:“心思这么重,难怪修为上不去。”
那人一愣。
但郑玄英说完,就低头继续清理水渠,不搭理他了。
那人站在原地,神情难堪,眼神阴晴不定,渐渐攥紧拳头。
“咚咚咚。”
韶音正在房间打坐,忽听房门被敲响,便起身去开门:“谁啊?”
她以为是小弟子传话,没想到来人竟是雷鸣。眉头一挑,说道:“你有事?”
雷鸣刚从饭堂回来。
众人虽然是修士,身强体壮,不休息也没什么。但每天还是有一两个时辰休息,毕竟这些人是天之骄子。
此刻,刚刚获得休息时间的雷鸣,穿上自己体面的衣袍,颜色明亮,质地上乘,玉佩缀在腰间,温润俊朗的模样。
“师妹好。”他说着话,眼睑微颤,有些羞赧的模样。
韶音上下打量他,心中啧啧不已,这什么鬼样子,要骗她灵石?
“你要借灵石吗?”她直接问出来。
雷鸣一怔,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来借灵石的。”
顿了顿,羞赧神情稍退,正色道:“我们雷家弟子,即便平平无奇,但灵石是够用的。”
这话说得谦逊,但意思传达出来了,他们雷家有钱!富裕!大户!
看他,快好好看他,单纯吗?俊朗吗?想要灵石吗?跟他来往,多多来往!
这浅显的心机,都写在脸上了,韶音哪有看不懂的,淡淡道:“那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看看师妹。”雷鸣怔了怔,有些手足无措,“师妹,那日你,你们宗门没惩罚你吧?”
“劳你惦记。”韶音淡淡道。
雷鸣讷讷。
“没事我要修炼了。”韶音一手扶住门边,要关门。
雷鸣眼底闪过异芒,嘴上却失落道:“那,那师妹休息,我不打扰师妹修炼了。”
韶音转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狗东西,没什么正经事。
多半是冲着她纯阴之体来的。
但她这会儿没心思搭理他。秘境之行,即将开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转眼,一个月过去。
飞船停在群山之间,尽是怪石嶙峋,黄白色的巨石裸露在劲风之中,苍凉古老。
近四百名修士,自飞船中走出,稳稳悬立在半空之中,狂风不能移。
周长老在最前面,手中拿着一块墨色令牌,念念有词。令牌中心镶嵌着一滴似液体又似固体的暗红,望得久了,那暗红色竟逐渐变大,有占尽视野的趋势。
在越来越多的弟子注意到那滴暗红,逐渐注视过去时,周长老反手将令牌收起。
“从此处进去。”他袖袍一拂,指向身前,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扇门。仅有一人多高,红光流转在门框上,“三年之后,秘境会再次打开。”
“在此期间,各凭本事。”
“去吧!”
第60章 (加更)雷鸣后背上寒毛竖起。
秘境就在前方,大好机缘就在门后,众修士心中火热,纷纷迫不及待地飞进门内。
他们这些人,大多数是金丹修士,也有家族看重的核心弟子,虽是筑基后期,也被送进来了。
万全准备,倾尽全力的投入,只为求一个机缘!
韶音混在人群中,平平无奇,飞入那道红光流转的椭圆形门扇。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看到了蒙着一层浅红色雾气的环境,天空中是一轮红日,暗红如血。
紧接着,双脚踩到地面,甫一碰触,有点软陷,还有些灼热。但下一刻,这触感就没有了,她低头看去,脚下正是崎岖不平的砂石地面。
她没急着行动,先环顾四周一圈。
只见身前身后都没有其他修士,众人虽然自同一扇门进入,但落脚点是随机的,谁也不知道别人去了哪里。
这样倒也好,省得仇家相遇,一开始就血溅四方。
她从脑海中调出地图,果不其然,秘境不在地图上显示。
韶音倒也不是找别的,她把地图放大一些,寻找代表叶辰的绿色光点。找到了。
叶辰现在青洲的一座城池中,地图放大之后,能看到光点在移动。
很好,他不在秘境里。
韶音放心下来,把地图收起,然后从储物戒往外掏阵法。
她压制修为已久,早该突破了的。若非为着金丹修士的身份,她一早就结婴了。
现在也不迟。
将一层层阵法,排列布好,启动。
韶音盘腿坐在阵法中心,开始吸取老祖给的储物戒中,所储存的灵气。
这秘境中的灵气,她不敢用。海潮和问心都提醒她,不要碰秘境中的东西,那当然连灵气也包括了。
金丹后期,金丹大圆满,碎丹,结婴,元婴初期……
秘境中天道不全,自然没有雷劫降下。
但韶音遗憾归遗憾,却不可惜。因为即便在外界,天雷也不会劈她的。
她是外来户,天雷这种精粹又霸道的能量,此方天道舍不得喂给她。
没有天雷淬体,身躯的强横程度便打了折扣。好在有海量灵气弥补,这就不得不感谢柳老祖,当初给她这个,真是给着了。
是个有缘人。
不论是阵法玉简,还是堆成山的灵石,又或者容量超强的储物戒,柳老祖给了她极大的方便。
如果没有柳老祖的这些赠予,她一路走来,断不会如此便利。
日后若有机会……
储物戒中的海量灵气,逐渐被吸纳一空,而她的修为也渐渐稳定在了元婴中期。
元婴中期啊。
此行带队的周长老,便是元婴中期。韶音若是一开始就这个修为,断不被允许进入秘境。
她站起身,挥手收回阵法,放回储物戒中。然后隐藏修为,将自己伪装成金丹后期的境界。
这才抛出飞剑,在空中转了一圈,看准剑尖方向,纵身一跃,御剑前行。
她不知道凤凰在哪里。
没有地图,时间线与剧情也对不上,谁知道凤凰去哪儿?
但凤凰择梧桐而栖,她在秘境中晃一圈,找到梧桐木,说不定就能撞见凤凰了。
“师妹!”
才飞了半日,尚未寻见梧桐木,倒是前方飞来一道身影,冲她欣喜招手。
韶音放缓飞剑,等来人靠近了,她将他打量一眼:“雷道友。”
“不曾想,在此处遇见师妹。”雷鸣的惊喜,溢于言表,全然不作伪。
韶音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会遇到雷道友。”
“师妹要往何处去?”雷鸣与她并肩前行,关切问道。
韶音道:“不知。只是来了,少不得四下看看,撞撞机缘。”
而后问道:“雷道友呢?”
她一口一个雷道友,连师兄都不叫,但雷鸣丝毫不觉难受,依然殷切道:“我此番前来,原是旁人的陪衬。”
“家族对我,并无甚高期待,我随缘。”
“既然与他们分开,相逢即是缘,我便陪师妹走走吧。”
韶音嘴角弯了弯。
相逢即是缘?怕是未必。
雷鸣看见了,不禁心喜,这么好哄?愈发热切地说:“我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虽然不是很拿得出手,但我乃雷灵根,天然对阴邪之物克制,可为师妹扫清障碍。”
多谦逊啊。
换个礼貌的,必然要回他:“师兄年纪轻轻,已是金丹后期,这是何等天赋!”
但韶音只惊讶道:“雷灵根?这是你们雷家的特产吗?你们雷家的修士,都是雷灵根吗?”
一句话问的,雷鸣嘴角忍不住抽动。
“倒也并非如此。”他依然保持温文谦逊的模样,“雷家并非以灵根为姓。”
很是忍了忍,才没有骄傲地说:“雷家也有变异灵根。但眼下,雷灵根只有我一个。”
虽然他忍得很用力,但高傲之情根本遮掩不住,他太骄傲了!
出身乡野,父不详,从小便是野孩子。却天生变异雷灵根,亲生父亲元婴修士亲自找来,将他带回雷家。
他悟性高,天赋好,父亲雷厉阳很看重他,族中几位长老也对他抱以期待,甚至觉得他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大乘修士。
父亲都没有如此地位!
也是因此,得知天阙的秘境要开了,别人如何不说,他这里肯定有一个名额。
想到这里,他看向身旁女修的目光,愈发温柔含情。
纯阴之体啊。
这等炉鼎体质,旺任何修士。对于纯阳之体,那就更旺了。
而他虽然不是纯阳之体,却是至刚至烈的雷灵根,她对他的作用,不亚于纯阳之体。
凭他的资质,结婴、化神,易如反掌。突破大乘,亦指日可待。而有了她的阴阳调和,晋升渡劫期,又有何难?
他心中想得火热。若给韶音知道,高低说给云华,好好笑话一通。
当大乘期那么容易啊?大乘期那么容易,云华会卡到一千八百多岁,还不能突破?
如果说,金丹境界是真正通往修炼路的门槛,那么化神就是一道分水岭,把万万千千的修士挡在外面。
一百个凡人里面,出不了一个修士。
一百个修士里面,出不了一个双灵根。
单灵根修士,更是万里挑一。如云华,如逍遥子,如问心,他们都是单灵根。但他们现在什么情形?
云华卡在化神期,一千多年,不能突破。
问心岁数也不小了,他是云华在一千岁时收的徒儿,如今至少八百多岁了,他还是个元婴。
逍遥子也差不多。
似秋霜那般,两百余岁便晋升化神的修士,堪称惊才绝艳,天道的亲女儿。
但即便是秋霜,也未必能够顺利突破大乘期。她很有可能跟云华一样,卡死在化神的境界,一直卡到死。
雷鸣把修炼、飞升想得那么轻易,说不定到时连化神都难。
“那真是恭喜雷道友了。”她神识放出去,寻找着梧桐木,口中随意说道。
雷鸣只当她矜持,笑道:“多谢师妹。”
“师妹是什么灵根?”他状若关切地问。
韶音转过头,似笑非笑:“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雷鸣懵道。
韶音笑道:“我以为你知道。”她收回视线,悠然望向前方,“你既在圣城见过我,怎不知我在广场上的作为?”
她大声吵嚷,整个圣城中,除非是聋子,否则都该知道,她是纯阴之体的事。
云华离开之前,又不曾做手脚,让众人忘记这回事。
就算他有心,北斗的和光、万虚的不恕,也不会叫他得逞。
雷鸣却说,他不知道?属实是笑话了。
雷鸣心中警铃作响,但面上神情依然懵着:“我以为师妹当时是在开玩笑。”
“怎么,师妹竟不是吗?”他大惊说道,“那,那师妹岂不是很危险?”
他一时急的,额头上都快冒汗了:“师妹,你太鲁莽了。你可知,纯阴之体……哎呀!”
韶音好笑地看他表演。
说真的,他演技实在拙劣。
“所以我才恳请师父,让我进入秘境。”她浅笑道,“待我实力上去,谁还敢把我当炉鼎?”
雷鸣立时肃然:“师妹此言甚是。”
顿了顿,神情坚定道:“我保护师妹!此行,我不离开师妹半步。不论师妹发现什么宝物,我都为师妹抢来!”
韶音瞅过去:“师兄,你也不过金丹后期而已。”
这不是小瞧他了吗?雷鸣眉眼间流露傲然:“为兄虽然不才,身上却也有长辈给的护身法宝。”
“有多厉害?”韶音问。
雷鸣居然也敢答:“化神以下,不放在眼里。”
那是挺厉害了,韶音点点头:“很好。”
想当初,她和金仙在禁日森林外围,遇到一只险些要了性命的巨蛛,便相当于人族修士的元婴期修为。
也就是说,那样恐怖的庞然大物,丝毫奈何他不得。
但这应当不是他的底牌,韶音心想。
秘境中没有日夜。
进来时,一轮血色太阳挂在空中,但二人在秘境中穿行许久,太阳的位置一动不动。
这并不是真正的太阳,只是挂在空中,让人惯性思维,以为那是太阳。
“师妹在找什么?”精明如雷鸣,早发现她似乎有目的的前行。
韶音道:“没什么。”
下方是一片湖泊,暗沉沉的,像是血泊。
两人的运气不知好是不好,飞行了大半日,没碰到任何妖兽或危险,也没碰到任何灵物异宝。
“歇会儿。”她降落飞剑,在血泊边缘坐下。
雷鸣自然随后。
“师妹在想什么?”他见她坐下后,从储物戒中取了灵果,面无表情地吃着,心中有一丝丝不适。
她可是水灵根,遇到危险会往他身后躲的废物点心,这种冷漠无情的样子,怎么会出现在她脸上?
“在想很久以前的事。”韶音啃着灵果,见他看过来,便又掏出一把,“你要不要?”
雷鸣笑道:“我有。”
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灵果,慢慢吃起来。
韶音见他戒备,也不拆穿,反手收进储物戒,拿出一坛酒,仰头喝了起来。
“师妹喜欢饮酒?”雷鸣问道。
韶音道:“兴致来了,会饮一些。”
这会儿是什么兴致?雷鸣想问,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他说不上来,眼神有些困惑,鼻尖不自觉抽动:“师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韶音朝他看过去。
“你闻到了什么?”
雷鸣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
一股腻人的甜香,混合在酒香里,又仿佛是一路行来,她身上散发的香气。
不,更像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雷鸣分辨不出来,看着她,只见她的脸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用力闭了闭眼,又甩了甩头,可是视野更模糊了,她甚至长出三个脑袋来。
“我怎么了?”他迟钝地问。
韶音不急不慢,往口中灌了一口酒:“许久了。”
“什么?”雷鸣问道。
“许久了,我快要忘了。”韶音轻声说,“但你运气不错,我方才点了点,竟材料齐全。”
几乎本能间,雷鸣后背上寒毛竖起,一瞬间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恐怖感。
他一只手握住剑柄,立刻催动防御法宝,飞快后退。
即便头脑昏沉,但他还保有一丝神智,从神识到身躯,防御得密不透风。
他乃天才中的天才,万里无一的雷灵根。将来要突破大乘,晋升渡劫期的仙种。岂能阴沟里翻船?
“你做了什么?”他狠狠咬舌尖,勉强清醒一丝。
韶音将最后一口酒喝尽,酒坛随手扔进湖里,站起身道:“送你温香软玉。”
他不是要阴阳调和吗?
怎么样,她的香,香不香?
雷鸣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迟钝的脑子里却升不起警觉:“你别过来。”
她要做什么?
他不相信她会主动跟他双修。
“去。”韶音指间轻弹,雷鸣立时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下一刻,“咚”的一声,他的背部撞到坚硬的冰冷之物。
这是哪里?
雷鸣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着,却见四周黑漆漆,唯有上方还能看到一丝光亮。然而紧接着,一口暗纹精密的黑色盖子落下,遮住了上空。
严丝合缝,半丝光亮都没有了。
他被关进了一口鼎中。【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