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掉下来时好死不死,脑袋磕在石头上,疼痛感和昏厥感一齐袭来,那滋味很不舒服,更别说身上还压着一个人。


    慕含章两手撑在他左右两侧,焦灼道:“你摔哪儿了?不要紧吧?”他恨不得把白林翻个面,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只是脑袋磕了一下,其他地方还好。”


    他感觉身下一片冰凉,背上衣服都湿了,冰凉的触感与他的肌肤紧密接触,尤其是脖子和手。


    “我怎么感觉像是掉到雪堆里了?”


    慕含章错愕地看着周围,“真的掉到雪堆里了。”


    白林闻言愣愣地眨了眨眼,轻轻推开他,坐起身一看,这里不是他想象之中的深坑,而是一个积了一层白雪的洞窟。


    之所以会掉下来,是因为他们方才察觉眼前出现的景色很可能是幻象导致,于是解除了幻术。


    结果他们脚下出现一个黑洞,没有防备地掉入洞中,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凶兽呢?”


    慕含章抬了抬下巴,“我们掉下来后,它带着蛋蛋一起下来了。”


    转头看过去,凶兽正跪坐在覆盖着细雪的岩石上,如同雕塑般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金蛋则在雪堆里打滚,金蛋快变成白蛋了。


    白林被拉起来,刚站稳忽然察觉背后不对劲,向后一瞥,跪坐在暗处的凶手不知何时站起来,双目红光,前腿抬起,大嘴一张,正朝着他们扑过来。


    “危险!”白林扯着慕含章躲过。


    此刻把他们吓得心脏砰砰跳的凶兽,没工夫分给他们眼神,它满心满眼都只有被它扑到的男人。


    看了眼像狗狗一般撒娇的凶兽,白林和慕含章承认是自己短浅了。


    慕含章:“那个人是谁啊?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凶兽很亲近他,他应该就是凶兽主人。”


    男人表情慈爱,摸了摸凶兽光滑的头盖骨,发现白林他们正看着自己,于是赶紧拍飞还想求抚摸的凶兽。


    站起来整理好形象,清咳两下,“我等你们很久了,你们要是再来晚点,我就要回去睡觉了。”


    慕含章注视着这个一头浅金色长卷发,龙眉凤眼,仪表不凡,里面一件镶金边的蟒纹黑袍,外边披着一件红色大氅的男人,一肚子疑惑,“你是谁?”


    “呵,闯入我的古墓还问我是谁?”男人讥讽的扯了扯唇角,甩了甩头发,“你是白痴吗?”


    自恋又骚包的家伙,竟然是姜祖。


    慕含章顾不上他的嘲讽,瞪大双眼问:“你不是死了吗?”


    “没错,死了。”


    “那你……”


    男人不耐烦了,“□□死了,还不允许我留下魂魄吗?”


    面对突然烦躁的鬼魂,白林觉得无语,预料中的灭世魔王是个自恋逗比的狂躁型人格该怎么破?


    男人一眼锁定在低头沉思的白林身上,“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突如其来的诘责,弄得白林哭笑不得,他不太想说他觉得对方是个乐天派,即使死了只剩个魂魄都依旧乐观。对面的鬼魂一看就知道是个很容易尾巴翘上天的家伙,如果说了,一定会觉得他在夸他,一定会更加得意忘形。


    白林踌躇道:“你是姜祖。”


    “对,我就是姜真祖。”自信满满地往称谓里多加了一个字。


    白林没在意他的称谓,又问:“你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对啊,谁让你是我一直在找的有缘人呢?”他说道,“不过别以为你是我的有缘人就得意忘形,你要是惹我不高兴,我就把你们扔出去。”


    到底是谁得意忘形啊?


    白林深吸一口气,“你为何认为我是你的有缘人?”不应该是男主或女主吗?


    姜祖鸦青色的长睫忽闪忽闪了几下,露出真诚的笑容,“不是我想选你,而是你一进入秘境就掉到了我面前,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说明我们是缘分天注定。”说着,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白林神情淡定,慕含章不高兴了,插入他们中间挡着。


    想起刚来时他出现的甬道,莫非就是姜尧的古墓?白林眼角一抽,若是这样,当真是缘分啊。


    一瞬间他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书了。


    不,严格来说根本不算穿书,是眼前这个欠扁的家伙把他弄到了这个世界!


    男人没注意到白林眼中划过的阴霾,仍自顾自兴奋道:“虽说不是我选的,但经过我这几日的观察,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你猜错了,我不是好人。”


    “哎,别谦虚了,据我观察,你心善人美、菩萨心肠、勤劳勇敢、智勇双全、蕙质兰心……”


    被迫强行领了一张好人卡的白林:“……”


    慕含章快吐了,“闭嘴!”


    姜尧没生气,闭嘴三秒后,“好了,两个少年人别纠结了,反正我又不是相信你们,只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而已,跟我来吧。”


    他放出飞舟,先一步跳上去,白林二人也跟着上去,他们一上去,飞舟拔地而起,在洞窟里飞行穿梭一阵后到了洞口外。


    洞外是一片黑夜,幽暗铺天盖地朝他们迎面扑来。


    黑夜中,雅致秀气的院落呈现在眼中。


    东边亭台百竿翠竹,西边阁楼青松挺拔,南檐下两坛灵花含苞待放,北边碧池雨打莲叶青。


    最惊叹的是院落中处处粉樱,而最美的当属中心庭院的那棵古木。


    慕含章:“咦?我怎么觉得好像看过这个院子?”


    听他这么一说,白林也觉得眼熟,他很快想起在释水珠的池子里曾见过这幅画面。当时是上帝视角,又只能瞧见冰山一角,今日身在其中便没能一时间想起。


    树下有一个人,一个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无波如镜的男人,冰冷而精致的凤眼微微垂眸,薄唇浅淡而紧闭。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束冠的黑色长发静静地搭在身前。


    他似乎没察觉有人踏进院子。


    直到姜尧唤了他一声‘阿浅’,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孔上出现僵硬又古怪的笑容。


    男人眼睛迟钝地看向他们,细心看,他沉黑的眼瞳里根本没有他们的倒影。


    姜尧视若无睹,过去拉着叫阿浅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对他不知说了什么,期间男人一直是同一个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这诡异的情况,让白慕二人齐齐蹙眉。


    姜尧说完话直起身子,看向白林,“我找你来,是要传授你秘笈。”


    白林一怔,“你想让我拜师学艺?”


    “是啊,你小子很有福气,世上想从我这里学得一招半式的人可多了,但他们没资格,就你有资格,你开心吗?”


    白林没一口回绝,但也没一口答应。“你先说说是什么秘笈。”


    姜尧眼睛一瞪,“咋的,你怀疑我唬你啊?”


    他陡然扬高声量,但没成功镇住白林,看着白林那副油盐不进,滑不溜秋的模样,他感觉有一点点后悔了。


    是不是找错人了?现在换还来得及吗?


    他投降了,“这是我修行千年领悟之后自创的一套剑法,我取名为姜氏剑法。”


    烂大街的名字。


    “此剑法共有七十二式,一式比一式难。”


    是吗?


    “其中藏有一百一十八道剑意,一道剑意杀人诛心,十道剑意横扫千军,剑意齐发可天崩地裂。”


    很厉害吗?


    “好了,这么厉害的剑法,你还在等什么,快跟我练起来吧!”


    白林、慕含章:“……”


    最后,白林道:“不练。”


    “原因?”


    “没剑。”


    “你没有本命法器?”


    “没有。”


    “我送你一把。”


    “不要。”


    好吧,他听出来了,白林就是在千方百计找借口。


    姜尧笑容不变,他把阿浅扶到树下的大红棺木中休息,随后揪起白林的衣领,将他扔到屋子里就以切磋为借口动手。


    白林哪是他的对手,被揍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姜尧:“现在学不学?”


    白林:“不学。”


    “……”


    被挡在门外的慕含章,虽然知道姜尧不会伤及白林性命,但是听着屋内的打斗声,他依旧觉得心惊肉跳。


    他看见那个叫阿浅的男人坐在石桌前,桌子摆的棋盘上黑白棋子都是乱的。


    “前辈。”


    他唤了一声,男人似乎如梦初醒,拂袖一挥,棋盘变了,白黑博弈激杀而无声。


    这是他们以前摆过的棋盘?


    男人拿起一枚棋子,轻轻放下,输赢已成定局。


    男人眼眸最后慢慢合上,只留下一声叹息,不知在叹什么。


    一阵微风吹来,男人端坐的身体如遇水海沙,一点点化掉,成为空气中的粉末。粉末里混合着魂力,显然不是普通的沙子。


    慕含章惊惧片刻,而后明白了。


    过了没多久,南边‘吱呀’一声,门开了。


    男人重新走出房间,给灵花浇水,给鱼儿喂食,坐下跟人下棋,他走黑棋,每走一步,对面盒子里会有一颗白棋飞出落下,随后棋盘被无形的手搅乱,男人无奈地上扬了一下嘴角,之后走回树下,面朝外边,似乎在等着谁回来。


    慕含章出神想着,这样的情况经历过多少次呢?


    白林在屋里不好受,被发狂的姜尧压着打,他惯用的手段到了姜尧面前,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心惊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知道任何手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雕虫小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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