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第 141 章


    静立在黑暗中的人目光沉沉,瞳孔与夜色融为一体,默默投向病床的方向,如墨般浓烈的情愫悄无声息地倾泻一地。


    与这浓夜一道将床上的人细密包裹。


    良久,来人身形动了动,将脚步与呼吸声放轻至极致,唯有心跳藏不住,突兀而明显。


    整个房间像只装了她一颗心脏。


    近了,才听清另一道蛰伏在她之下的微弱心跳。


    由一颗因她而受伤的心脏发出的。


    应激性心肌病,又称心碎综合症,病情凶险但可逆,历经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心脏会慢慢恢复原状。


    终归会好起来的。


    简单做了两个菜,又将游姝之前的菜回了回锅,然后端上了桌。


    平常家里没客人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小桌子上吃饭,这样多了一丝温馨的感觉。


    “快尝尝我做的。”说着,游姝各给两人夹了一块红烧肉,然后作托腮状,期待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商厘和商嘉平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眼,商厘面色自若地吞下,淡淡道:“嗯,很好吃。”


    商嘉平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怀疑地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学着商厘的样子,一口吞进嘴里,然后下一秒,脸色就猛地一变。


    “怎么样?”得到了商厘的肯定,游姝明显开心了许多,又问商嘉平。


    好在商嘉平及时调整了过来,含泪点头,“不是我说,大厨级别。”


    游姝满意地点了点头,挑起商厘炒的青菜吃,“那你们多吃点,特别是小厘,天天过些苦日子,都饿瘦了。”


    “对对对。”商嘉平也跟着帮腔,忙将整盘红烧肉推到了商厘面前,“多吃点,好好补补。”


    商厘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无形中上演了一波父慈女孝,“营养也不能吃这么多,红烧肉下顿就不好吃了,爸,你也吃。”


    “咳咳——”商嘉平憋着一口气,却无处发。


    “也不知道你们俩争什么,冰箱里还有一块肉,我下顿再给你们做!”


    KO,两败俱伤。


    商厘淡淡笑着,面色不变,商嘉平脸庞隐隐抽搐,接着,两人一筷接一筷,面对面,眼对眼,半天才终于消灭干净。


    正要松口气,游姝突然道:“哎呀,差点忘了锅里还有汤,你们坐着吃,我去盛。”


    两人神情肉眼可见地变了,还来不及阻止,游姝就冲进了厨房。


    见状,商厘也顾不得形象了,迅速将碗里的饭吃干净,“爸,我饱了,你慢慢吃。”


    “喂,你个死丫头。”商嘉平奈何不得,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你下次回来前,就说你想吃餐馆的,别让你妈做饭了。”


    “好,我记住了。”商厘有些沉重地开口道。


    “怎么回事?我明明加了不少水啊。”游姝端着一口小锅出来,纳闷不已,“怎么就干了?”


    商嘉平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哈哈哈可能是火太大了,别忙活了,快坐下吃饭。”


    一顿饭还算其乐融融地结束。


    怕商厘累着,游姝帮忙把行李收拾好,嘱咐了两句后,便没有再打扰了。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尽管一年到头来只能回来住几天,它还是一层不染,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商厘洗了个澡,躺上床,不自觉想到了某人送她离开时,扒着门框可怜兮兮的样子。


    打个电话看看她在干什么。


    刚拨出去,电话几乎瞬间被接起,脑中不自觉闪过女人捧着电话的场景。


    要是这女人不那么流氓、不那么可恶,有时候还算可爱。


    “老婆,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在干什么?”


    “看老婆,想老婆。”孟鸢看着手机里唯一拍下的照片,越说越觉得委屈。


    商厘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回了趟家,又不是没了。”


    “老婆~”


    “吃饭了吗?”商厘问。


    提到这个,孟鸢更难受了,声音低低的,“老婆,做饭好难。”


    商厘眉头一下拧了起来,坐起身来,“你干什么了?有受伤吗?不是让你出去吃吗?钥匙就在茶几下面。”


    老婆是在担心她吗?孟鸢心里闪过一丝窃喜,然而,在看向已经愈合的手指时,很是后悔当时没有拍下来。


    见她不说话,商厘挂了电话,打了视频过去。


    接通,看着屏幕上活灵活现的人,孟鸢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老婆,你怎么在这里面,诶,我也在耶。”


    看她无碍,商厘稍微放下心来,“在家不要乱动电和气,要不然你被炸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会死的。”


    商厘哼了声,“还不会死,你以为你是金刚身啊。”


    孟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中的人,轻轻道:“要和老婆在一起,所以不会死。”


    商厘懒得理会她的歪理,用手机给她点了个外卖,打算到了再让她出去拿。


    这时,之前托找工作的人回了消息,说目前市中心有家图书馆正需要人,主要的工作就是在里面整理一下资料。


    商厘觉得不错,打算跟他细聊一下,便对孟鸢道:“我还有事,等会儿有人送饭过来,你自己去拿一下,记住我的话,在家不要乱动,如果无聊的话就看电视。”


    “好吧,老婆。”孟鸢不舍地看着屏幕,直到视频挂断。


    商厘也不耽误,立刻上网搜了那家图书馆,地理位置和环境都很不错,随即,她又跟那人详细聊了聊工作时间等问题,最重要的是,等节后就可以上班了。


    一想到终于能把那个烦人精送走,商厘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


    晚上。“摆好了味道也没什么不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换作以前,商厘自然一口回绝了,但一想到热乎乎、美味可口的饭菜,她难得犹豫了几秒才把人拉开,拒绝道:“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孟鸢反过来抓住她的手,另一只勾住她的脖子,一下侧坐在商厘腿上。


    后背被桌子抵着,商厘推不开,想起身也不行,干脆摆烂不动了,只淡淡道:“起来,我要工作了。”


    “老婆就不能再陪陪我吗?”孟鸢不老实地动了动,俯身贴近。


    商厘身子僵住,不由催促道:“快起来,我腿麻了。”


    “好吧。”说着却没动,孟鸢轻哼了声,撒娇道:“那老婆亲我一下。”


    “老婆。”孟鸢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目光细细密密地落在商厘脸上,“你真好看。”


    “你给我松开!”


    下次,她绝不会再让这个女人靠近她半分!


    商厘气得脑袋有些发蒙,抽手打了她一下。


    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孟鸢不为所动,歪头,瞧着商厘脸上的细微表情,满满的欢喜尽数涌入心口,如同吃了蜜糖。


    “老婆,你好可爱。”


    被这样困住,无处遁形,商厘气急,“孟鸢,你是不是……”


    “老婆,你叫我的名字了耶。”孟鸢难掩惊喜,贴着她的脸蹭了蹭,“老婆。”


    商厘嫌弃极了,伸出手抵住她的脸,孟鸢立马反客为主,贴着她的掌心蹭。


    这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商厘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老婆,你别生气嘛。”孟鸢见状松开了手,但又实在舍不得,大起胆子,飞快在商厘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逃到了另一边,乖巧坐正,想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过了几秒商厘才反应过来,然后抽出纸巾,拧眉往脸上擦了又擦,直到传来微微的刺痛才停手,抬头却看见某人正在那儿偷乐。


    更可恨了!


    刚好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小小的一碟,酸甜咸辣,各式菜色都有,摆了小半张桌子。


    被搞了一通,商厘撑着头,没有胃口进食,只想赶紧离这女人远点,看着就烦。


    商厘从卧室出来,正好遇到就要出门的游姝,商嘉平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见她来了,忙朝着她使眼色。


    “妈,你去干什么?”商厘问。


    “厨房调料过期了,我去买点,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商厘总算知道她父亲为什么那副表情了,她连忙拉住游姝道:“妈,我突然想起建成路那边有家烤鸭店,味道还不错,不如晚上去那儿吃?”


    “也行,你难得回来一趟。”虽然有点失落,游姝还是同意道:“那就走吧。”


    一场灾祸得以避免。


    吃完晚饭,到了家长里短的时间,话题还是离不开商厘的终身大事。


    不过还好,接下来的几天,商厘跟着他们到处拜年,因为奉安陵出土的文物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长辈一人问两句,倒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本以为这个年就会如此过去,然而,事情证明,哪有过年不催婚的呢。


    从出门开始,商厘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但出乎意料的是,饭桌上并没有出现目标人物。


    一直到了饭局结束,回家的路上,游姝才神神秘秘地对商厘道:“厘厘,你觉得今天吃饭的女孩子怎么样啊?你上小学的时候,她住咱家旁边呢,你还记得吗?”


    商厘纳闷,不知游姝问起这个干嘛,诚实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啊,没关系,刚好可以认识认识。”


    “嗯??”


    敢情之前她母亲大人说的话是认真的?


    “妈,我真的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商厘无奈道:“您就别忙活了。”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嘛?”游姝委委屈屈道:“给你介绍的都不喜欢。”


    一直没说话的商嘉平凉凉开口,“除了那土里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对此,商厘无法反驳。


    游姝撇撇嘴,挽起商厘的手,“妈妈只是担心你没人照顾,你要实在不想谈情说爱,也找个人一起相互照料吧。”


    商厘嘴上应着好,脑中不自觉闪过某人的脸,下一秒,嫌弃地摇了摇头,还互相照料?能不给她惹麻烦就不错了。


    “又在写日记呢?”室友目光从她搁在膝上的笔记本上一扫而过,指了指放在正中央的一张小方桌,“去那儿写吧,床上光线太暗了,对眼睛不好。”


    “没事,我马上就写完了。”孟鸢咬着笔头,思考片刻后,提笔在新的一页添上一段话:


    「今天是我参加这个志愿活动的倒数第二天,拍完照后,曼迪说我堪比专业摄影师,还有两个小伙伴想邀请我加入她们的义工旅行,说我,反正说了一大堆,用中文翻译过来就是做事靠谱、心灵手巧之类的,也许吧。」


    收笔合盖,孟鸢合上本子,用手捏了捏,心口莫名踏实许多,须臾,她又翻至扉页,透明书封里夹着一张蓝底证件照,一寸大小,上面印着的人正是商厘,明眸皓齿,笑得温柔而恬静。


    过去被用作克制疯涨思念的工具,如今不知怎的,对她的桎梏作用少了几分。


    孟鸢眼波不知不觉柔软下来,露出一丝名为怀念的神情。


    她和商厘真的还可以……


    第 142 章   第 142 章


    啪!


    本子被重重合上,倏地打断了脑中的思绪。


    诸如此类的念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形的,只一次便再也消不下去了,像偶尔窜出来的蟑螂,每次回过神,孟鸢都会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呢?


    别忘了过去你是怎么伤害商厘的。


    可那并不是全部。


    人性难改。


    未来的事无法预知。


    “老婆。”孟鸢若无所察,又屁颠颠地在商厘身边坐下。


    商厘:“别说话,赶紧吃。”


    “老婆怎么不吃?”


    商厘瞥了她一眼,懒得再跟她废话,拿起筷子,随便夹了点菜放进碗里。


    旁边传来慢慢咀嚼的声音,只有吃饭的时候看着稍微乖点。


    然而,乖不过两秒,孟鸢就又攀上她的手,“老婆,那个虫是什么?”


    “什么虫?”商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无奈道:“那是螃蟹。”


    为了避免女人再烦她,商厘干脆将螃蟹夹到她碗里,“吃吧,毒不死人。”


    孟鸢盯着碗里的螃蟹,迟迟没有动作,只能转头求助商厘,“老婆。”


    商厘叹了口气,拿过旁边的工具,认命地当起了她的专属服务员,“小姐,赶紧吃,不够的话跟奴说。”


    “老婆~”孟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商厘的袖口,“我不会嘛,等我学会了,我会好好伺候老婆的。”


    “大可不必,你能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商厘擦干净手,将盘子端到孟鸢面前。


    孟鸢自动过滤掉这句话,开心地小口吃着碗里的食物,“谢谢老婆。”


    一顿饭吃完,桌上还剩了不少菜,商厘让人打包好,晚上热热还能吃,就不用出门了。


    “起来,回家了。”商厘懒得理她,大步往前走去。


    “老婆,你慢点,等等我。”


    麻烦死了。


    商厘面上难掩嫌弃,孟鸢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笑盈盈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步履轻快。


    到了数码城前,商厘问:“还想不想要手机了?想要就放开。”


    “不可以都要吗?”孟鸢讨价还价道。


    商厘:“只能选一个。”


    “那我要老婆。”说着,越发亲昵地贴了上去。


    商厘一时语塞,“你……”


    商店的玻璃窗显出两人的身形,看着实在有些不堪入眼,商厘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忍了又忍,打算最后给她一次机会,“站直,别往我身上靠,手放开,挽着我。”


    孟鸢偶尔也是识时务的,闻言,按着商厘说的做了。


    稍微像点样子了,商厘带着人进了一家手机数码店,在休息区坐下,然后对孟鸢道:“自己去看看喜欢哪个。”


    孟鸢指了指商厘,“想要跟老婆一样的。”


    “你怎么什么都要跟我一样?学人精。”


    孟鸢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别人穿得都一样,戴着一样的手链、戒指……”


    观察得还挺仔细。


    商厘:“我这手机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了,还是买最新款的吧。”


    “不要,老婆的就是最好的。”


    商厘咬着后槽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发现,跟这玩意儿在一起后,她的素质持续下降,要让馆里的人看见了,铁定以为她被夺舍了。


    “老婆。”孟鸢拉着她的手撒娇似地晃了晃,“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的,给我们买很多一样的东西。”


    “赚钱可以,后面就不必了。”商厘嫌弃地直往后退,最后还是让店员拿了个同款型号的手机,“拿着。”


    孟鸢拿着手机,悄悄同商厘的比了比,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商厘付完款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心口不由一软,走过去摸了下她的头,“走,我给你办张电话卡,这样才能打电话。”


    “好。”商厘顺势牵起她的手,仰头朝着她一笑,“谢谢老婆。”


    办完卡,商厘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进去,道:“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给我……”


    等等,她不是要跟她撇清关系吗?还把手机号码给她?疯了吧!


    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好的,我记住了。”


    下一秒,商厘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孟鸢立刻惊奇地看向她,“老婆,是我的电话吗?”


    “嗯。”商厘不耐烦地点了下头,“快挂了吧。”


    “老婆为什么不接?”


    “我人就在这里,接什么接?”商厘夺过手机,迅速挂了,再扔给她,“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孟鸢:“为什么?”


    商厘:“因为我要工作,你也要工作,工作时间不能打电话。”


    孟鸢皱眉,“那我想老婆了怎么办?”


    商厘瞥了她一眼,“忍着。”


    “老婆~”


    “别装可怜。”


    吃得有些撑,孟鸢靠在椅子上揉着肚子,有些可怜地看着商厘,“老婆,起不来。”


    “谁让你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吃那么多。”无法,商厘只得先坐下等她。


    “老婆,好撑,你帮我揉揉嘛。”孟鸢抓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你看,真的好撑。”


    “活该。” 商厘轻拍了下,拉她起来,“等会儿买点消食片吃。”


    孟鸢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挽着商厘,慢腾腾地往前移。


    出了餐馆,商厘给她找了处地方坐着,自己跑去买药。


    也是今天没事,不然她非得被这麻烦精气死。


    匆匆买完药回来,商厘突然发现孟鸢身边围了三两个人,吊儿郎当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货色。


    商厘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同时高呼了声,“孟鸢——”


    “老婆!”孟鸢立刻惊喜地转过头来,像小兔子一样。


    正掏出手机想要号码的几人闻言,又见来人气度非常,不敢惹事,只能悻悻离开了。


    “艹!”走远了,为首的一人还是很不愤,赏了旁边的人一个爆栗。


    “大哥,我总感觉那娘们儿有点邪乎,你刚看她的眼……”


    “滚,去你妈的邪乎,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开口的那人耸着肩,不敢再说话了。


    “刚刚怎么回事?”走近,商厘拧眉问。


    孟鸢抱着手机,愤愤开口:“他们想要我手机!这是老婆给我买的,我才不给他呢!”说着,又稀罕地抱紧了。


    商厘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也没解释说人家要的是手机号码,只道:“以后看见这种人不要理会,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还是打110吧。”


    “嗯,好的,我会给老婆打电话的。”


    “肚子还撑吗?”商厘把消食片递给她,又拧开矿泉水,“嚼着吃。”


    她们坐在露天广场的一个角落,飘着小雪,但有阳光洒下,添了一丝暖意,广场中央有人在唱歌、滑雪……


    三三两两的人哈着白气,紧紧靠在一起,冬日的寒冷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驱散。


    吃完药,孟鸢轻轻靠在商厘肩上,商厘稍微动了下,最后还是由她了。


    耳边浅浅的呼吸声传来,熙攘的世界却一下变得安宁静谧。


    两人在椅子上坐了许久,直到发梢都挂满白雪,直到商厘肩膀都被枕麻,“起来,该回家了。”


    “好,老婆。”孟鸢最后蹭了蹭商厘的脸,跟着起身。


    拍去一身雪,两人上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车子刚开进小区,就听到了救护车独特的声音,往里走,却见救护车停在了自家所在单元的楼下。


    出来散步、遛狗的人不近不远地观望着。


    怕造成堵塞,商厘忙将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打算等救护车走了再进停车场。


    就在这时,一台担架抬了出来,上面的人尽管四肢被绑住了,仍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嘴里疯癫地叫唤着什么,医生连忙推了一剂镇定剂,那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继续在商场逛了逛,商厘给她买了几件衣服,时间也到了中午,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一家餐厅。


    一上午走了不少路,商厘腰有点受不了,坐定,边揉边将某人赶开,“坐一边去,别挨这么近。”


    “老婆?”见商厘有点不舒服,孟鸢听话地乖乖坐在了旁边,担心地看着她,片刻后,她学着商厘的样子,轻轻揉了揉,“老婆,这样好点了吗?”


    商厘本想让她走开,没想到她力道得当,确实舒服了不少。


    “还有肩膀。”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商厘立刻吩咐道。


    孟鸢欣喜应声,起身更加殷勤地揉捏,“好的,老婆,这样可以吗?”


    “嗯,不错。”商厘满意地点了点头,“过去一点,继续。”


    太过舒服,商厘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但渐渐地,她感觉氛围不对劲起来。


    直到看到两个跟在旁边的老人后,才确认担架上那人的身份。


    担架从她们车边路过,那人侧脸正朝向她们,眼眶发红充血,眼球外突,如同一只恶鬼。


    忽的,男人瞳孔猛地放大,身子剧烈抖动起来,“有……有……救命,救——”


    抬着担架的医生连忙加快了步伐,声音逐渐消息。


    “老婆,他好像那个坏人啊。”孟鸢懒懒靠在商厘肩上,一脸天真,“他怎么了?”


    “不知道。”商厘淡淡道,有些纳闷怎么几天就成了那副样子,不过他也活该。


    救护车离开,聚在一起的人开始议论纷纷,除了几个可怜老人的,大多叹口气,也是道一句活该。


    孟鸢靠着岩石慢慢坐下,快速脱掉鞋袜,撕下一块布条,三下五除二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又用手机编辑了数条消息发送出去,唯一的希望寄托于此。


    距离被毒蛇咬伤已过去近半小时,信号依旧没有波动,孟鸢注视着手机屏幕,渐感头晕,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上面的文字快要看不清晰,一片模糊。


    她清楚这是毒素扩散、作用于神经的结果。


    心跳加快,四肢湿冷,像是泡在了冰水中,水一点点结冰,整个人都被冻住了,挣脱不了 。


    下一步是什么呢?


    呼吸困难,死于衰竭?


    还是慢慢丧失意识,悄无声息地死去?


    抑或是心脏骤停,溘然离世?


    第 143 章   第 143 章


    荒无人烟的草原、接受不到外界信号的手机、不断扩散的毒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死神的镰刀已经逼至眼前,孟鸢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仰脸看向高空,像是做好了引颈受戮的准备。


    奇怪的是,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刻,她的心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原来安静等死是这种感觉,孟鸢有些奇异地想,不过,这样的死亡她好像并非第一次经历,初到异国差点冻毙街头,药物吞食过量昏死过去,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留得一条命纯属侥幸。


    胸口起伏加剧,吸入的氧气却越来越稀薄,四肢无力,手机滑落在地,孟鸢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感,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监测手机信号,只呆呆地望着天空。


    时值正午,云层稀薄,天空湛蓝得近乎透明,阳光炽烈,温暖干燥。


    而首都的七月依旧闷热潮湿,惊雷滚滚,携风带雨。


    它们之间隔了好几个气候带。


    好远。


    几乎同时,还泛着血气的符纸贴在了她的手臂,灵魂几乎要被撕裂开来,剧烈的痛疼差点让她目眦欲裂,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痛吟。


    “执念太深,终将害人害己。”郗宿竖手站在一旁,语气淡然超脱。


    “休想!”孟鸢眼里满是浓烈的杀气,但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她动弹不得分毫,越用力,换来的越是粉身碎骨般的剧痛。


    郗宿迎风而立,“在人间游荡这么久,早该去了。”话落,他闭眸,轻柔的语调从嘴里吐出,眉目温柔。


    “不!”孟鸢嘶吼出声,额头一团火焰隐隐作现,身躯濒临破碎。


    两股力量相互抗拒,郗宿眉头逐渐紧皱,加快了念咒的速度,“休得再去祸害他人!”


    周围的空气挤压而来,孟鸢浑身的力气慢慢被卸了下来,意识也要归于混沌。


    “孟鸢!你给我下去——”


    “好了,这样行了吧?”


    “孟鸢,你不要得寸进尺!”


    “谁说要跟你一起睡了……你别挨我,过去点……”


    独特的手机铃声一阵接一阵响起,传达着另一边的焦急。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春日里,少年模样的人手持利剑,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她举着一把团扇,小心扑着花蕊中央的蝴蝶,余光却不自觉扫着那人,以至于被花坛边的石子绊倒了。


    “公主,小心!”


    将她扶稳,少年迅速将脸上担忧的情绪收敛,然后放开她,打算躬身退开。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反手抓住“他”,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他”脸上的慌乱与局促。


    “公主,这……于理不合,您快放开。”


    “有何不合?”她偏生凑近了,“等本公主及笄,就让父皇封你做我驸马。”


    “这……有人,公主您先放开!”


    “孟鸢,你给我放开!”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震耳欲聋。


    不!不可以!“女士你好,前方发生了一起车祸,道路不通,还请您绕行一下。”


    商厘这才回过神,有些木纳地点了点头,“请问我能看一下……”


    这时,对讲机里传出了一个男警的声音,“车牌找到了,尽快联系家属。”


    “收到。”话落,女警收了对讲机,匆匆小跑了过去。


    商厘不自觉跟了上去,现场忙做一团,暂时没有人理会她,很快,她便看到了崖下已经四分五裂的汽车残骸。


    这款汽车不是什么小众的牌子,买的人多了去了,巧合,一定是巧合!


    然而,很快,最后一丝希冀就被送上来的车牌号浇灭了。


    “女士,这里暂时……”


    “请您马上……”


    商厘什么也听不到,只感觉胸腔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谷,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掉了下去,她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女士,你还好吗?”


    商厘身形晃了晃,模糊的视线开始重新聚焦,看向眼前的女警,“你好,我是她的家属。”


    她等了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现在就离开,她怎么甘心?


    头痛欲裂,孟鸢猛地睁开眼,符纸瞬间化作齑粉。


    “啊——”周身被烈焰包围,她狠狠掐住郗宿的脖子。


    郗宿脸色很快由白转青,再成了紫色,但他手上动作不停,滴血的手飞快握住了孟鸢的手腕。


    孟鸢被烫得缩回了手,深知今日不是他的对手。


    稍一思量,身子便化作了一道虚影,缥缈无踪。


    先机已失,郗宿没有再追,只放出一张拇指般大小的纸蝴蝶,追随孟鸢的方向而去,然后便跪坐在原地,闭目给自己疗伤。


    逃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孟鸢再受不住,化作人形,然后立马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手机铃声还在不停地响,传来商厘或怒或无奈的声音,她艰难地撑起身子,伸手想拿手机,却发现手从中穿了过去,触不到实物。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痛苦的记忆袭来,侵占了她的大脑。


    忘了什么时候,忘了在哪里,但也是这样的场景,她欣喜地扑向一个女童,却直直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无论她怎么喊叫,都无人应答,那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彻底遗弃。


    她再承受不住,眼一黑,晕了过去。


    和于涵前后脚离开公司,刚坐上车,手机就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这样的频率和节奏,商厘还没点开就已猜到了是谁发来的。


    聚餐地点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在她家附近,驱车过去刚好顺路,商厘笑着应下,回复完,手机扔在一边,她双手扶着方向盘,望着前方忽然出了神。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如往昔。


    与孟鸢在一起的那两个月遥远得像前世。


    商厘回过神,摇上车窗,正欲启动汽车,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直直朝她这边投了过来,仅一瞬就又收了回去,快如闪电。


    狗仔?


    商厘垂眸凝神,车窗闭合,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她没再深思,继续启动汽车,缓缓驶离停车场。


    在她走后没多久,寂静的停车场里再次响起一阵汽车启动时的嗡鸣声,一辆低调的黑色从暗处缓缓滑出,碾过她方才驶过的路径,朝着相反方向开去。


    第 144 章   第 144 章


    “表情放松,好。”


    “头再往左偏一点,很好,继续保持。”


    精心搭建的摄影棚宽敞明亮,正中央,商厘站在无影墙前,身着品牌方提供的礼服,跟随着摄影师的指令不断调整动作神态。


    整个现场除了摄影师的声音和机器发出的各种声响外,再无其他杂音。


    柳枝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安静刷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拍摄进度,余光不经意瞥到门外举着话筒的三两个记者,她忙起身走过去,低声示意拍摄还没结束。


    话音刚落,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柳枝探头看去,见已经完工,小跑着来到商厘身边,附耳低语几句,旋即抬手,招呼门外的记者进来。


    回到家,商厘闲不住,加之身边有个聒噪的东西,她干脆躲进了工作室。


    孟鸢瘪着嘴,不满地守在客厅,看了许久的手机屏幕,纠结要不要给老婆打电话。


    时间一分分过去,商厘恍然不觉,外面的人却像是到了皮肤饥渴症一样,片刻没挨着就坐立不安起来。


    屏幕亮了又熄,界面停留在一处,这时,她不小心点到了旁边,立马进了一个新的界面,吓得她连忙退了出来。


    片刻后,她又重新点了进去,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孟鸢兴致勃勃地探索了起来,乐此不疲,总算安静了点。


    孟鸢垂着头,长发散落在两侧,脸上情绪丰富异常,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开。


    忽地,手机黑了屏,不管她怎么摆弄,就是亮不起来,她一时慌了,下意识看向依旧紧闭的房门,想找商厘求助。


    悄声走到门前,孟鸢抬手想敲,但想到老婆说的,不许打扰她工作。


    只好悻悻地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商厘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某人蹲在门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怎么了?饿了?”商厘问。


    “老婆,它坏了。”一说话,更可怜了。


    商厘接过,问道:“你一直在玩吗?”


    “嗯。”


    “没坏,就是没电了,起来吧。”商厘找到充电器,给她充上,“好了。”


    孟鸢颠颠跟在她身后,果真见手机亮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她举起手机,喊住商厘,“老婆。”


    商厘本打算去厨房热菜,闻言,转过头问:“又干什么?”


    咔嚓——


    手机照相自带的声音响起,意识到她在干什么,商厘走过去,“把手机给我。”


    “干什么?”孟鸢把手机护在怀里,一脸戒备。


    “删了。”


    孟鸢摇摇头,然后把手机拿得远远的,“你看,很好看的,老婆。”


    商厘:“……”


    给她买手机干什么,真是给自己找罪。


    “但现实中的老婆更好看。”孟鸢笑笑,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商厘面无表情地白了她一眼,从冰箱拿出中午打包回的菜,去锅里热了热。


    见状,孟鸢又拿出手机,扒着门框,细细看着方才拍下的照片,笑弯了眼。


    明亮的火光映着商厘的侧脸,凌厉中多了一丝温情,孟鸢忍不住举起了手机,画面中央尽是她的脸,正想拍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婆,可以把手机声音关了吗?”


    “关了好方便你偷拍吗?”不用回头,商厘也知道她想干什么。


    孟鸢心虚地点了点头,嘴上却道:“我只是怕影响到老婆。”


    商厘:“是吗?”


    “嗯嗯,我有什么坏心思呢。”


    商厘被笑到,嗤了声,“过来把菜端出去。”


    “哦。”


    孟鸢还是不死心,自己捣鼓了起来,费了不少力,终于弄好,正打算偷偷拍个老婆的背影,就见商厘转过了身,被当场抓包。


    “老婆,我只是……”心虚地眼睛乱瞟。


    商厘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忍不住勾了勾唇。


    菜很快热好,小小的餐桌亮着一盏灯,两人各坐一边,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老婆做得真好吃。”孟鸢一边吃,一边晃着脚。


    对于这种无脑夸,商厘并不受用,只道:“别吃多了,晚上不好消化。”


    “好的,老婆。”


    “吃完记得把碗筷收进去。”交代完,商厘起身去卧室收拾回家的行李。


    见商厘没在,孟鸢加快速度,匆匆吃了两口,收拾妥当,便跑到了商厘卧室门前,“老婆,你在干什么?”


    “收东西回家,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商厘东西不多,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完全了。


    孟鸢愣了片刻,喃喃道:“老婆要走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商厘:“你别搞得我像是把你抛弃了一样。”


    孟鸢直直看着她,一双大眼明晃晃写满了肯定,“那老婆多久回来?”


    “不确定,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闻言,孟鸢眼睛稍亮,像是生活终于有了盼头一样,用力点了点头,“老婆,我会的。”


    商厘连忙强调,“不许动不动就打,听到了吗?”


    孟鸢也乖巧保证,“好的。”“妻妻的样子?”孟鸢歪头想了一下,“对了,孟鸢,叫我孟鸢,老婆。”


    过长的头发落在她的手背上,跟着身后人的动作而扫过,包厢隔音效果极佳,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起初远近不定,慢慢地,贴在了她的颈侧,清晰地落在她耳里,温热的气息随之扑洒在耳后根,连带着被揉捏的部分也变得烫了起来。


    “好了,你坐下吧。”商厘有些不适地往前躲了躲。


    孟鸢动作顿了一秒,像是发现了她的局促,不经意似地从背后贴近,手虚虚环抱住商厘整个人,“老婆,这边还没按摩到呢。”


    “不需要。”商厘抓着她的一只手,想把她拖到一边,但坐着实在不好使力,见状,孟鸢干脆扣住她的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商厘转过头就想训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张放大了的脸,白皙透亮,极近的距离,甚至能看到白色的细小绒毛。


    时间仿佛一下止住,呼吸声静止,只有心脏不规律地跳动。


    孟鸢也怔了一秒,睁大眼,呐呐开口,“老婆,你真漂亮。”


    下一秒,就见商厘皱起了眉,一脸凶相,“松手。”


    说话时,气息交缠在一起,商厘有种领地被侵扰的感觉,咬牙偏过了头。


    然而,不到两天,商厘就开始悔不当初了。


    商厘到家的时候正值中午,游姝和商嘉平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然而,比炒菜声更响的,是她母亲大人猴急慌忙的声音。


    “快快快,翻个面,要糊了!盐呢?刚刚放没放盐啊?”


    “哎呀,放了放了,我说阿姨都放假了,都叫你不要忙乎了,出去吃方便多了。”


    “你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我还不是想让孩子尝尝家的味道嘛。”


    “是咸的味道呢,还是糊的味道呢?哈哈哈哈哈……”


    商厘倚在厨房门口,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好笑,片刻后才轻声道:“爸妈,我回来了。”


    “哎哟。”游姝转过身,惊喜地捂住了嘴,“怎么到机场也不说声,也好让你爸去接你啊。”


    商厘:“没事,打个车过来也很方便。”


    说话的功夫,锅里冒起了黑烟,一股糊味传来,游姝一边把商厘往外推,一边拿起锅铲拯救,“小厘,你先在外面坐会儿,马上就好了。”


    见状,商厘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将火关了,又拿过游姝手里的锅铲,“妈,还是我来吧。”


    “看吧,都让你不要折腾了,最后还不得……”商嘉平在一旁道。


    游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或许是深知自己厨艺实在不佳,她只能悻悻放手,然后站在一边,掩面作低泣状,“还记得厘厘小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稳,现在都会烧火做饭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好了好了。”商嘉平将人揽进怀里道:“那时候就几个月大,能拿稳筷子就奇怪了,现在这么大个人了,做个饭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商嘉平,你有没有心啊,怎么忍心看我们女儿受苦?”


    “我……我怎么没有心了?当初我就不同意她报考什么考古专业……这么偌大一个家产,我还愁没人继承呢。”


    你们能少在我眼前秀点恩爱,我就能少受很多苦了。商厘机械地翻动着锅里的菜,还好她从小就习惯了。


    别看她母亲在外知性优雅,在家却同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据说当年,商嘉平作为游姝学校的赞助者,在一次校会上对游姝一见钟情,而后花了不少功夫,才将人追到了手。


    游姝一直浸润在书香校园中,鲜少与外界的阴暗诡诈交手,又被老公宠了几十年,如今心性仍如二十多的少女般单纯率性。


    从小便听着父母的浪漫爱情故事长大,按理说,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商厘应该充满了对爱情的向往才是,然而,她却像是性冷淡一般,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别说谈了几任对象,就连一点暧昧关系都没发展出来。


    这让周围的人很是不解,以为只是没遇到对的人,因此,各个亲戚也是不遗余力地给游姝推荐各类优质男性,再由她传达给商厘。


    由于工作原因,商厘鲜少回家,对父母难免愧疚。所以,尽管对于各式各类的相亲宴,虽然她心理不胜其烦,却不忍拒绝她的一片好心,只能想办法应付过去。


    今年回家,自然也免不了这一遭,商厘边烧菜,边叹了口气。


    柳枝还欲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忽地一顿,视线直直看向她的后方,像白日撞鬼般,呆若木鸡。


    商厘心头刚闪过一丝疑惑,正想回头一探究竟,就感觉一道熟悉而炽热的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犹如实质,几欲将她的后背洞穿。


    还没看清身后之人是谁,身体就先一步起了反应,爆出一层又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次不是因为寒风。


    第 145 章   第 145 章


    安静的停车场落针可闻,商厘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不敢回头,不敢相望。


    呼吸不知何时停滞了,在濒临缺氧窒息之际,她听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一步,一步,重重踩在她的心口上,乱了节拍。


    脚步停顿,心脏跟着漏掉一拍。


    距离不远不近,只要一转身就能看清。


    四目相对,呼吸再一次凝滞。


    来人手捧一束繁花,淡紫色风信子、蝴蝶兰、白色郁金香、宫灯、小飞燕……还有许许多多的杂花草叶点缀其间,五彩缤纷、生气蓬勃,仿佛将一整个春天搬了过来。


    商厘目光慢慢上移,羽毛般轻轻扫过她的全身。


    绿色缎面长裙,外搭一件浅色风衣,微卷长发披散在肩,色泽光亮,宛如绸缎,泛着淡淡柔光,仿佛借了三分月色。


    姣好的面孔配上精致的妆容显得更加明艳照人,衬得整个停车场都敞亮了几分,像是有无数聚光灯照耀在她身上,从头发丝亮到了脚趾尖,熠熠发光。


    夺人眼球,摄人心魄。


    商厘看得眼睛发直,神情怔愣,许久,那个名字才敢浮上心头,迟疑胆怯。


    孟鸢?


    更多的疑惑随之而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商厘微微喘着气,使劲儿眨了眨眼,这也是心脏留下的后遗症吗?


    女警没事在一旁等着,目光偷偷在两人身上打转,心想,现在美女都时兴内部消化了吗?不过,看着倒是真养眼,不枉她这么早来上班,磕了一嘴。


    见女警迟迟未动,商厘不得不出声道:“你好,现在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女警回过神,来到摄像机前,“坐好了就不要动了,好,头往左偏一点,过了过了,再往右一点,肩膀……”


    咔嚓——


    闪光灯倏地闪过,受到刺激,少女反射性地闭上了眼,这一张照片只得作废。


    “再来一次,别动哦。”女警指挥着,却发现镜中的人身子紧绷着,脸色苍白。


    商厘时不时看一眼少女,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商厘走近,对女警说了声抱歉后,蹲下查看少女的情况。


    “没关系。”女警道:“她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我这里有糖,你看需要吗?”


    “谢谢。”商厘接过,将衣服披在少女身上,“头晕吗?是不是低血糖了?”


    少女目光涣散,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冷汗直冒,掌心的温度更是低得可怕。


    像是陷入了一场极可怕的梦魇,白色的火光随风跳跃,张牙舞爪,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不断吞噬着她的□□灵魂,血肉被燃烧殆尽,枯骨无存。


    灵魂仿佛也困在了无间地狱,火焰肆掠,僵硬的四肢无法动弹,又像被流放至了极寒之地中,陷入冰火两重天中。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覆在了她的手上,所有的寒冷与烈焰都被驱散,温暖平和。


    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明,“老婆。”


    见状,商厘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一手湿冷,“哪里不舒服?好点了吗?”


    少女怔怔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人,虚幻而真实,以至于迟迟不敢触碰,“老婆?”


    “傻了?”见少女呼吸平缓了许多,商厘稍稍放下心来,“还难受吗?我送你去医院。”


    “老婆!”终于切实感觉到身边的人是真实的,少女扑进商厘怀里,嘟囔,“不去,不难受了。”


    “真的?”商厘问。


    少女点了点头,“嗯,真的。”


    怕警察等太久,商厘将人无情推开,发现少女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唇色仍有点苍白,她忙从包里掏出一根浅色口红,一只手托着少女下巴,另一只手迅速给她涂上口红。


    照片很快拍完,女警看着自己的作品,不由欣赏道:果然,美女就是美女,拍个身份证件照都这么好看!


    “现在需要登记信息,请出示一下户口簿。”


    “户口薄?”商厘全然忘了这件事,而看少女的样子,恐怕她都不知道户口薄是个什么,无奈,商厘只得道:“不好意思,户口本今天忘带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女警:“好的。”


    敢情今天白跑了一趟?商厘有些郁闷地出了派出所,下一秒,少女果然拽着她问道:“老婆,户口簿是什么?”


    “你没有的东西。”商厘随口敷衍,决定还是打电话请熟人帮一下忙。


    “江叔好,对,我是小厘,想找您帮个忙。”商厘边走边说,到了停车场,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忙钻进了车里,继续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叫……”


    突然想起某人是个没姓的野孩子,商厘顿了一秒,“我等会儿把信息发给你吧,麻烦江叔了。”


    挂断电话,商厘忽然发现周围少了一道灼人的视线,只见副座的人绷着一张小脸,正直直盯着某处。


    商厘有些纳闷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刚好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被吹起,除此之外,再没看到别的东西了。


    “喂,你怎么了?”商厘轻轻推了推她,问道。


    “老婆,冷,快离开这里吧。”少女转头看向她,神色恢复了正常。


    冷?


    商厘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车内空调开着,温度不低,少女身上还穿着棉衣,不被热着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冷?


    “不舒服吗?”商厘摸了摸她的额头,比常温低了点,“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要,老婆,我们快走吧。”少女抱着她的手,带着点央求道。


    商厘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确定暂时没有大碍后,才驱车离开。


    出了地下停车场,少女似乎才感觉到热,解开围巾,又笨拙地把外衣脱下,好一番动作。


    商厘余光扫着她,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像个多动儿一样。


    把自己捣鼓好了,多动儿又盯上了商厘,那么大的座位不够她坐,腿一晃一晃的,不时蹭蹭她。


    还开着车,商厘懒得跟她计较,不成这样却给了她得寸进尺的机会,半边身子贴上了商厘,头靠在她肩上,黑黝黝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忍无可忍,商厘转过头,“坐好,再乱动把你扔大马路上。”


    “老婆。”


    “也别出声。”


    少女立刻耸拉起头,恹恹看着她。


    商厘:“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才有身份证啊?”少女立马屁颠颠接上。


    商厘:“还早着,等得户口办下来,到时候再去。”


    “户口?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人,是从原始世界穿来的吗?什么都不知道,聒噪死了。


    “还有这个?”少女指了指导航的手机,眼里充满了好奇。


    商厘:“想要?”


    “想要。”


    “可以,从现在开始,坐正,然后不要说话,我就给你买。”商厘淡淡一笑道。


    少女目光在手机上流连了一圈,“那我也可以跟老婆打电话吗?”


    商厘没说话,静静看着她叭叭的小嘴。


    少女明白过来,坐正了,闭上嘴,只偶尔看她一眼。


    耳边没了扰人的噪音,商厘很快将车开到了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时间还早,随便逛逛然后去吃午饭正好。


    “喂,你有什么忌口的吗?”商厘停下车问。


    少女摇了摇头。


    商厘又问:“那有什么想吃的吗?”


    少女还是摇头。


    “你哑巴了?”商厘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可以说话了。”


    “老婆。”仿佛解开了紧箍咒一般,少女攀上她的手,“老婆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都听老婆的。”


    商厘头疼不已,忙将这个问题打住,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她问:“对了,你再想想,你姓什么,要实在想不起来,你就暂时先选个其他的。”


    少女想也不想,立刻道:“那我可以跟老婆姓吗?”


    “不行。”商厘从手机里搜出百家姓,递给少女,“喏,除了商,其他的……”


    “商?那我就叫孟鸢。”


    纷乱的思绪如打结的毛线团般缠绕在一起,商厘抿直唇,默许了孟鸢的提议。


    本以为那次再见已是诀别,从未想过还有重逢的一天。


    而且还是以这种形式,这种形象……


    商厘的视线又不受控地打量起孟鸢,v形领口,修长脖颈如天鹅引颈,线条流畅,姿态优美。


    一根细亮的银质项链垂坠在锁骨下方,衬得大片大片的肌肤如雪似玉,透亮白腻。


    此刻端坐在座椅上,身影倒映着窗外的一江灯火,低眉抬眼,偶尔撩一下头发,举手投足尽显优雅妩媚。


    面对如此灼灼目光,孟鸢却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一般,自顾用餐,不经意一瞥,眸光对上,仿若才发觉般,正眼看向她,含笑开口:“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装模作样。


    花枝招展。


    商厘别过头,端起桌上的酒猛灌了口,冰凉的液体顺着食管滑入肠胃,须臾后升起一股淡淡的灼烧感。


    “别喝这么凶。”孟鸢关切的声音遥遥传来,不多时,手中的酒杯被人夺走。


    “孟鸢,你……”商厘仰头看向她,咬唇问,“你什么意思?”


    孟鸢侧身而站,半晌,仰头将杯中的酒液饮尽,面向她缓缓蹲下,抬眸,懒怠的神情如潮水般退去,随之翻涌而上的是认真肃然,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疯狂执拗。


    “我后悔了。”


    商厘一怔,不等她开口说话,孟鸢握住她的指尖,身子更近地贴向她,启唇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低更沉,“我后悔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商厘眼皮跳了下,眉毛轻抬,“你想跟我复合?”


    第 146 章   第 146 章


    孟鸢没说是或不是,脆弱的脖颈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她眼前,上下滚动,一吞一咽间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撕扯,呼之欲出。


    商厘目光上移,旋即被她眸中浓烈厚重的情愫一惊,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风吹不灭,水浇不熄。


    孟鸢一避不避,黝黑的瞳孔似彻底燃烧后余下的灰烬,下面岩浆涌动,亟待下一场死灰复燃。


    四目相接的瞬间,火山喷发,没有任何预兆,炽亮炙热的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入眸底,商厘躲闪不及,被刺得晃了下眼。


    胜过千言万语。


    年轻女警愣了一瞬,换了语气,下意识安慰道:“您先别担心,现场还未发现伤者受伤的痕迹,我们会尽快找到你的家人的。”


    “我没事。”商厘淡淡道,面上看着还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镇定的家属,女警难掩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好的,有最新情况我会立刻通知你的,请问您是他的?”


    “谢谢,我是她的姐姐。”说完,商厘转身向车内走去。


    女警一边做着记录,一边看着商厘的背影,只见她挺直了背,没有丝毫失态,淡定地不像话。


    “这人真的是她的姐姐吗?”她忍不住喃喃道:“都出了车祸,生死未卜耶,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可能不是亲生的吧。”旁边的小警察猜测道。


    “不管怎么样,这也太冷血了吧。”前面是一个陡坡,长满了青苔,湿腻腻的。


    商厘脚步不停,几大步跨了下去,干脆利落。


    旁边的警察不由小小吃惊了下,随即喊道:“快,都跟上!”


    落地走近才发现前方是个小而浅的山洞,枯木新草堆积在洞口,稍微阻挡了一些风雪。


    “孟鸢,你在里面吗?”商厘边唤边拨开洞口,只一眼,便看见了靠在山壁上的人。


    听到声响,孟鸢立刻转过头,泪一下涌了上来,“老婆,呜呜呜呜呜,你终于来了!”


    商厘忙大步走过去,到了跟前,却不敢碰她,只能小心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长而柔软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挂着枯叶,脸上被树枝挂伤了,留了两道红红的血痕,身上手上都灰扑扑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被划了几个口子,棉絮挤了出来,现在鼻尖红红的,眼泪汪汪,整个人像只破布娃娃一样。


    “哪里受伤了?”商厘脱下衣服给她盖上,又拧眉将她头上的叶子拿掉。


    “老婆。”孟鸢吸吸鼻子,伸出手想要抱她,“老婆,痛。”


    回到车上,商厘将窗户关上,呼呼的风声这才作罢,然而,耳边的噪音依然没停,空气也一下变得稀薄,她完全呼吸不过来。


    无法,她又将车窗打开,但那种喉咙被什么堵住了的感觉还是无法消解。


    她又把衬衫领子解开,任刺骨的风灌进来。


    还是感觉不对劲。


    她打开手机,没有章法地切换页面,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给商嘉平打了个电话过去,“爸,我……”


    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商厘稍微清了清嗓子,还没继续开口,就听到商嘉平有些着急地问道:“小厘?发生什么事了?”


    “我有个朋友,今天出了车祸,人还没找到……”


    “好好好,我知道了,爸有几个熟人,我去找他们帮帮忙,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商厘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忽又道:“还有医院,她可能受了伤,但是……”


    “小厘,你先别着急。”商嘉平安抚道,没了平日作为严父的威严。


    “我没事。”商厘否认道。


    商嘉平:“好,你先把你朋友的信息给我说说,我马上联系肖院长。”


    “谢谢爸。”


    处理妥当后,商嘉平又说了许多舒心话,商厘直道没事,电话这才挂断。


    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商厘握着手机,直直看着前方,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


    点开手机联系人,找到孟鸢的号码,昨晚才改好的默认铃声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孟鸢改成了她独创的铃声。


    商厘点开,歌声背后,熟悉的声音时不时冒出来。


    “老婆,猜猜我是谁——”


    “亲亲我就告诉你——”


    “我呀,就是和你成过亲的老婆——”


    第一次,她希望铃声真的可以响起。


    时间分秒逝去,天色渐暗。


    “还没找到吗?”男警一边整理装备,一边问旁边的女警。


    女警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一辆被夜色笼罩的汽车。


    “照这样的情形,多半是……”男警叹了口气,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啊?”女警脸上担忧更甚,不忍地转过了头,内心后悔不已,“我不该说她冷血的。”


    “你还年轻,许多事看不清是正常的。”男警拍了拍她的肩,“有些人表面哭天抢地,实则内心庆幸不已,有的人看似无动于衷……”


    女警又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垂下了头。


    “你也别太担心了,等会儿队里还会加派人手,我去了,争取再快点。”


    年轻女警嗯了声,内心祈祷奇迹发生。


    “汪汪汪——”


    天将白,不知是第几批的搜救队回来了,脚步声、狗吠声、人声……


    “你好。”年轻女警走近,才发现商厘窗户没关严,心底又是一酸,敲了敲车窗,干巴巴道:“我这里有早餐,你吃点吧。”


    “没事。”商厘侧头看向她,“我还不饿,谢谢。”


    女警想让她回去等,但话到口边,又收住了。


    就在这时,商厘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婆,猜猜我是——”


    小小的人声掩在音乐后面,终于,第一次,以这种铃声响起。


    手机铃声音量开到了最大,两人耳朵一震。


    还好,不过两秒,就被商厘接通了。


    “喂,孟鸢,你在哪儿?”


    听筒里立马传来了孟鸢呜咽的声音,“呜呜呜,老婆,好痛。”


    商厘一口气还来不及松,又忙问道:“哪里受伤了?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还能动吗?把定位发给我!”


    “呜呜,能动,老婆……发给你了,呜呜呜呜好痛……”


    商厘偏头将手机压在肩上,同时启动汽车,“在原地别动,我马上来。”


    女警看了眼定位,连忙转身跑回去通知其他人。


    男警:“好,我们马上赶……”


    话还没说完,就见刚还停在一百米开外的汽车猛地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喂,前面的车,你超速了知道吗?”男警扯着嗓子喊道,见没有任何效果,摸了把鼻子,悻悻道:“好吧,这种情况也能理解,走,我们跟上。”


    商厘撇撇嘴,“我可没说要答应你。”


    孟鸢无所谓地笑笑,扶着门框,“走吧。”


    商厘闷闷地嗯了声,步子却没迈出去,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脸上,带了几丝警惕之色。


    许是从前留下的痕迹太过鲜明,与孟鸢的相处成了对抗交锋,像某种特定的化学反应,孟鸢越是轻松自若,她越是忧切揪心,此消彼长。


    饭桌上两人都沾了酒,返程时叫了个代驾,汽车行驶到小区门口,商厘喊停下了车。


    不出几秒,身后传来车门闭合的声音,紧接着是追赶她而来的脚步声。


    商厘身形微顿,强忍着回头的冲动,步子却不自觉慢下几分。


    第 147 章   第 147 章


    哒哒哒——


    高跟鞋跑动的声音凌乱而尖锐,刺破空气,径直钻入商厘耳中,平添几分焦躁。


    “怎么——”她站定,估摸着距离将近,扭头正欲出声,就见孟鸢举着风衣将其披在了她身上。


    “天凉,容易感冒,穿上吧。”


    商厘睇她一眼,闻言,扫过她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哼哼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没事啊,我还好,一点都不冷。”孟鸢循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上的装束,语气轻松,“别担心。”


    “担心什么?”商厘双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是害怕万一你生病了赖上我。”


    孟鸢瞪圆了眼,表情无辜,“我有那么无赖吗?”


    商厘轻哼一声,“你以前不是吗?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扭到的脚,非赖我身上,说什么是因为帮我买水才……让我必须负责,我有让你帮我吗?”


    孟鸢歪头看向她,静静听着她的控诉,没有出声反驳,眉眼弯弯,脸上浮现出几分怀念,“你都记得。”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猛地上前,环抱住商厘的腰身,像头蛰伏许久的狼匹。


    商厘还没来得及应对,就感觉少女的脸在她锁骨处蹭了蹭,她脑子轰地一下炸开,脸颊瞬间热得熟透了。


    这哪里是小孩子?这……这分明就是个女流.氓!


    “喂,你放开,别动……你别……”商厘躲着她的脸,鼻间呼出的热气不时洒在脖.颈各处,周围的温度一下升高。


    忽然,侧颈感受到了一片柔.软,意识到少女刚刚做了什么,商厘不受控地把人一推,这下总算脱离虎口,胡乱摸索着打开灯,商厘喘着气,眉头紧拧,“出去!”


    “老婆。”少女喏喏开口,看起来人畜无害,与方才那副模样判若两人。


    商厘咬牙,此刻才觉得自己引狼入室,严肃道:“出去,马上!还有,明天自己收拾东西离开!别让我来赶你!”


    少女立刻委委屈屈地看着她,“老婆,我错了。”


    商厘余怒未消,把人逼退至房外,冷冷道:“我不想说第二遍。”


    “老婆。”少女声音有些发抖,垂眸,小心拉起商厘的手,“我只是太想你了,我错了,不该这么急切,应该矜持一点。”


    什么?什么叫不该这么急切?


    商厘越听越气,就想愤愤抽出手,却感觉有什么滴在了手上,凉凉的,这时少女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诶,你……”


    明明是你……怎么现在你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商厘咬着后槽牙,数十年的好脾气差点毁于一旦。


    “老婆,我错了。”少女怔怔看着她,豆大的泪珠滚下,像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


    “你……回房睡觉去,规矩点。”商厘扶额,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少女见好就收,哽咽地点了点头,流连不舍地转身走了。


    商厘立马关上门,就着水服下了一片安眠药。


    可惜,她睡眠一向不好,加之认床,翻来覆去,久久未能入睡,一闭眼,全是方才的场景,越想越烦闷,恨不得把那女流氓拖来打一顿。


    明天还要继续工作,商厘努力调整呼吸好尽快入睡,药效上来,终于有了困意,迷糊之际,她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把那女人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一觉睡到天亮,商厘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她不记得,已经多久没睡到自然醒了。


    迅速洗漱完,商厘瞥了眼蜷在沙发上的人后,匆匆朝外走去。


    “老婆,你中午还回来吗?”


    商厘停下,从包里掏出几张现金,放在玄关,“饿了自己出去买吃的。”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老婆,我想跟你一起,可以吗?”


    “不可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完,商厘便关上了门。


    到修复室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来了,看见商厘,于笑笑惊讶道:“真是难得见你在正常时间上班。”


    “今天起得稍微有点晚。”商厘边说边穿上工作服,坐下便开始了修复工作。


    “刚想问你是不是被夺舍了,不过,看你这雷厉风行的速度,看来是没有。”于笑笑摇摇头,佩服道。


    专心修复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流淌而去,修复室的人陆续下班,最后只剩商厘一人。


    由于古画破损程度严重,商厘花了不少时间清洗,然而,第一遍的效果却不是很好。


    将残卷拼合起来,隐约能看出这是一副写真,商厘俯身,仔细看了看,是男子的装束。


    不过,若那墓穴真是那公主的,为何放了一副男子的画像,难不成是那公主的夫郎?


    急于寻求答案,商厘将案板清理干净,当即决定再次进行清洗脱酸,只是,光她一人,要想完成这项工作,今晚注定无眠。


    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人,不知道出去吃饭没有,窗户有没有……


    等等,关心她做什么?


    商厘嫌弃地皱了下眉,将思绪拉回,继续工作。


    专注的时候不觉什么,等完成时,疲惫才袭上心头,商厘想去隔壁休息会儿,刚一站起身,就一阵头晕目眩,撑着桌子缓了一会儿后,腰上的旧伤又发作了,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


    喘着气过了许久,才缓解了一点,移步至休息室,没睡多久,又被噩梦惊醒,起来后,商厘神情憔悴了不少。


    随便把头发往后一扎,商厘来到修复室,画作清洗后已经晾干了,较之前,细节处清晰了不少,方便了后续的揭裱等工作。


    这时,艾景山打来了电话。


    “我就知道,这个时候醒着的也就你了。”


    “师兄,有什么事吗?”商厘问。


    艾景山:“我在奉安陵,还有最后一点挖掘工作,差不多就要结束了,文物这两天也会陆续送去,那半幅画也在里面。”


    “嗯,好的。”


    “对了,那副画修复得怎么样了?”


    “我给你看看。”商厘拍了张照过去。


    艾景山看了会儿道:“你不会通宵都在修复室吧?我听说这个画修复完全要不少时间。”


    商厘有些沉重地嗯了声,“没错。”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当十个人使,现在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么不顾惜……还有,过几天就春节了,这画放着也不会跑,给自己放个假……”


    不知是不是商厘太过寡言又拼命,在她身边的人神奇地都自动成了话唠加老妈子。


    商厘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好的,师兄,我知道了。”


    “我看你也就嘴上说说。”想到了什么,艾景山又道:“我听老师说,节后馆里打算招聘进一批新人,刚好也可以给你找个助手,帮帮你。”


    闻言,商厘有些抗拒地皱了皱眉头,她工作的时候,向来不喜有人在旁,“不用,我自己就行。”


    “你先看看,不合适再说嘛。”


    这话怎么跟游姝女士让她相亲时的话术那么相似呢?


    商厘还是淡淡拒绝了,又闲聊了几句,两人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春节大家都陆陆续续放假了,那还怎么给那女人找工作?


    真是个麻烦!


    既然另半幅画就要送来,不如一起修复。


    想了想,商厘还是决定暂停工作,等节后再回来继续。


    而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把那个一直赖在家里的女流氓送走。


    思忖着这个问题,商厘一路驱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难得今天没下雪,还出了太阳,生了一丝暖意。


    要到家时,发现路边有人在卖烤红薯和糖炒板栗,也不知道某人昨天有没有出去找吃的。


    “烤红薯嘞,又香又甜的烤红薯嘞——”


    吆喝声传来,不时有人停下购买,商厘鬼事神差停下车,插进人群,“一个烤红薯,半斤板栗,一共多少钱?”


    “二十块,扫码和现金都可以,好嘞,您拿好。”


    “谢谢。”付完款,商厘接过,将袋子系紧,拎上了车。


    电梯到达相应楼层,走过楼道拐角,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商厘还没看清是谁,就感觉自己怀里多了个人,直到熟悉的气息传来,商厘才稍稍放松下来。


    一丝亮光从窗帘间的缝隙中透出,来自璀璨江景中的一隅。


    现在的孟鸢已经向她打开全部的心扉了吗?


    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寐,商厘拉过被子蒙住头,热气蒸腾,很快雾湿了她的脸。


    闷得实在透不过气才将头钻出来,一闭眼,脑中全是与她有关的事,所思所念也是她,几乎占据了她所有思想。


    如果再次分开,恐怕她们都无法承受吧。


    无法承受再给对方带去新一轮的伤痕。


    难得生出一丝退缩之意。


    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期待也可以杀死人。


    尤其是她的期待。


    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商厘还是没能抵挡住手机的诱惑,轻触屏幕,一团小小的白光骤然亮起,界面切换间,忽明忽暗,最后定格成一种固定的色彩,由她与孟鸢的头像以及白绿间隔的聊天记录构成。


    还是原来的那个账号,新旧消息间隔两个月,这一段于她而言的空白时光里,孟鸢到底经历了什么?


    说什么怕她失眠才不说,现在不还是失眠了?


    商厘有些愤愤地戳着她的头像,几下之后,头像抖动,最下方显示出一行小字——我拍了拍“孟鸢”


    第 148 章   第 148 章


    呼吸骤停一刹那,旋即一股热气直冲颅顶。


    商厘连忙按住那行小字,一秒都不带犹豫地点击撤回。


    看着恢复如初的聊天界面,石头落地,呼吸终于通畅。


    还好她动作够快,这才没留下什么痕迹。


    惊魂未定,商厘抚着胸口顺了顺气,然而,庆幸不过两秒,就见屏幕上方突然冒出了“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大字。


    这和走夜路撞鬼有什么区别?


    掌心的手机登时成了个烫手山芋,砰地一声被她扔远。


    夜深,工作室内依然灯火通明,连续几天忙得连轴转,就算是正直壮年的人也扛不住了,做完最后一部分修复,于笑笑放下手中的工具,看向隔着一道透明玻璃窗内的女人,打着哈欠道:“小厘,差不多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伏案的女人闻言,淡淡应了声好,但手上动作不停,小心将几块残卷拼合在一起。


    作为商厘的师姐兼共事两三年的同事,于笑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偌大的工作室只剩下商厘一人,显得越发冷清,待所有手上工作做完,已然是凌晨两点了,这个时间点,若是往常,她就直接在这里睡下了。


    不过,想着这批文物修复就要到尾声了,商厘嘴角微弯,打算回家休息一天。


    时值寒冬,天地一片雪白,银装素裹,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小车在空旷的路面行驶,街道两边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晦明变换,商厘眨了眨干涩的眼,尽力将注意力放在路面上。


    就在这时,绯糜的灯光突然一亮,蓦的闪过商厘眼底,她不由反射性地闭上眼,手上的方向盘不受控地偏向一边,汽车随之滑出一道弧线。


    这是一座大桥,万一汽车失控撞上围栏,其后果不堪设想。


    商厘心头一慌,连忙忍着不适睁开眼,手上动作不停,猛打方向盘,轮胎与雪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所幸,汽车回到了正轨。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见好就收了。


    但眼前的女人显然不是。


    她看也没看,反而猛地上前,精准环抱住商厘的腰身,声音微颤,“我不要钱,老婆,我只要老婆!”


    “放开!请你自重!”商厘眉头一拧,双手锢着她的胳膊,想将她推开,却没想到,少女看着瘦弱纤细,力气却不小,将她抱得死紧。


    商厘微愠,心想,这女人怕是看她好说话,打算讹上她了!


    怎会有人如此恬不知耻呢!


    “你别得寸进尺!否则我报警了!”商厘声色俱厉,挣扎的样子却略显狼狈。


    “不,我不。”少女低声喃喃,忽又加大音量,“我不要离开老婆!不要!”


    不知何时,这里的动静引起了来往路人的注意,纷纷停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毕竟两个漂亮女人的纠葛,尤其惹人遐想,不时便传来声声议论。


    “天呐,都打到医院来了!多半是来抓小三了!啧啧啧……”


    “这打得可真够惨的!衣服都破了!”


    “要我说,两位美女姐姐何必为了个臭男人打架呢?唉,走吧走吧。”


    然而,还不等商厘松口气,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汽车急速刹车,商厘心脏直跳,靠在方向盘上,平息了片刻,她抬头往外望去。


    不知为何,夜色一下变得浓重起来,光线朦胧,商厘心头莫名不安起来,随即,她拉开车门,缓缓向前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赤-裸的、雪白的脚,然后是火红的纱裙,很是飘逸,其余部分被车身挡住,暂时看不清全貌。


    真撞着人了!可是,她刚刚明明没看到人!难不成是最近太疲劳了,所以……


    不敢再多想,她赶忙加快脚步,待走到车前,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地上横躺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红色的纱裙破破烂烂,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莫名有种凌乱凄凉之美,少女露出的半张侧脸很是干净,宛如天边的明月,纯白皎洁。


    大寒的冬天,这一幕看着着实有些诡异,商厘顿了一秒,正想上前看看时,地上的少女忽的睁开了眼,寒眸如星,比这雪天的寒风更加刺骨。然而,就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少女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渐渐起了雾,不一会儿便浸湿了眼眶。


    “你没事吧?有伤到哪里吗?”一开口,便呼出一团白气,模糊了景象。


    少女没说话,只怔怔看着她,眼里情绪复杂,教人难以读懂。


    疾风骤雪,商厘急着下来查看,身上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身上热气便被风雪带走,剩下一身寒意。


    而少女身上仅着一件火红纱裙,没有一丝御寒作用,不过片刻,鼻尖就点上了一抹粉红,风一吹,她随之一抖。


    见状,商厘连忙上车,取来大衣。


    殊不知,在她转身的瞬间,少女鼻翼急促地翕动起来,眼瞳浓得如墨一般,张嘴,急切地想说什么,待看到她返回时,才稍稍平静。


    “能起来吗?”商厘跪坐在雪地,小心将大衣披在少女身上,“有哪里疼吗?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少女垂眸,目光落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上,然后顺势钻进了商厘怀里。


    寒气倾袭,伴随着人体特有的柔软,商厘身子立马一僵,极少与人如此亲近,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却发现怀里的人,细细密密地颤抖起来。


    许是冷着了,商厘这么想,便没动了。


    沉默、静谧,一瞬仿佛永恒,只有漫天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怎么不说话?商厘纳闷,难不成是个哑巴?


    忽的,她目光一顿,发现雪地里一抹鲜红,再一仔细查看,是少女的膝盖破了,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她稍稍将人推开,胡乱地比划了两下,指了指车,又指了指少女的伤处,又比了个房子。


    意思是带她去医院包扎伤口。


    少女眼睛眨了眨,然后点了点头。


    见她听懂了,商厘站起来,扶着她起身,两人抖落一身白雪。


    驱车赶往医院,一路无话,商厘却感觉不适极了,只因少女看着她的眼神实在太过灼热。


    终于到达目的地,松开方向盘,商厘不由松了口气。


    排队,挂号,就诊,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直到……


    “从片子上看,没有其他内伤,伤口包扎一下,回去再换几次药就好了。”


    听医生这么说,商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好,麻烦了。”


    “应该的。”医生取来药品,准备的过程中,随口闲聊道:“这马上过年了,都赶着回家,猴急忙慌的,就那几天,车祸进来的,走廊都放不下。”


    商厘听着,笑着淡淡应和。


    “好了。”医生用镊子夹起棉花,蘸上碘酒,转头对少女道:“稍微有点疼,小妹妹受不了的话,就抓着你姐姐。”


    闻言,商厘张了张嘴,本想反驳,但见他就要上药,便闭嘴没说了。


    “不是姐姐,是老婆。”少女忽然张口,煞有介事地道。


    “啊?”医生手上动作一顿,目光不自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哦哦,好。”


    商厘瞳孔一震,受到的惊吓显然比医生更甚。


    不是哑巴?等等!她什么时候是……是她老婆了?


    商厘张嘴,正想解释,就见医生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然后给了她一张单子,“去取药吧,记得按时帮你老婆换药。”


    “不是,嗯,好吧。”商厘无奈应下,下一秒,她感觉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低头,就看到少女正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出了就诊室,趁着排队取药的间隙,商厘问:“会说话?怎么刚刚不出声?”


    少女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忘了。”


    “哦。”商厘心想,也许是之前胆小被吓着了,一时失语了吧。


    不对,等等!胆小还敢在外面说她是她老婆?还敢钻进她怀里?还敢主动牵她手?


    商厘越想越琢磨不过味儿来,特别是在看到少女毫不见外地靠在她肩上时。


    终于取完药,商厘拖着半边僵麻的身子,到了一个角落,把人拽下来,隔着半人的距离,说不上冷漠,但也绝说不上亲热地说道:“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就回家吧。”


    “还有。”商厘拿出钱包,取出所有现金,继续道:“今晚是我不小心,这些就当是我给的赔偿。”


    “不要。”少女摇摇头,没接,缓慢吐字,“大夫说了,要老婆换药。”


    商厘垂眸,不着痕迹地将少女打量了一遍,少女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柳眉杏眸,精致的小翘鼻上染了一点红,娇俏灵动中透露出一丝可怜。


    看起来,不像是碰瓷的,但这个时间点,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怎么看,也不算巧合。


    不过幸好人没事,商厘只想早点回家,便也没再深思,只当她是嫌钱少了,又拿出张银行卡来,“这里面的钱,足够你看病恢复。”


    “没跑多久就热啦?这会儿温度也不高呀。”


    孟鸢一时吃瘪,无话可说,在商厘逗趣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你不都猜到了吗?或者,你更想听我说,我是因为想见你,所以才故意制造偶遇?”


    这话说得轻佻随意,神情却透着一股她难以忽视的认真。


    “闭嘴。”商厘无甚气势地呵斥道,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话,只好闷声继续跑步。


    “慢一点啊,等等我。”


    身后,孟鸢懒散的声音慢悠悠飘来。


    第 149 章   第 149 章


    商厘置若罔闻,越跑越快。


    孟鸢几大步追上,再开口已带上了喘意,“那个剧,你大概要拍、拍多久?”


    横生出的枝条扫过胳膊,微微痒,商厘心中警报拉响,不答反问:“你要干嘛?”


    孟鸢揽过她的肩,将她换到外侧,吐息粗重,“单纯问问不行吗?”


    “谁信啊。”商厘咕哝出声,余光不经意瞥到她微微发白的唇色,猛然想起她说过的伤病,心下一紧,不由得放慢了步调。


    速度一降再降,最后直接走了起来,权当散步。


    两人说着话,谁也没觉得这有何不对。


    “别乱动!”怕她内脏受伤,商厘带了点急色,抬头,看见她一副可怜样,又放软了语气,“哪里痛?再忍忍,医生马上就到了。”


    孟鸢拉开衣服,露出只红通通的脚来,“这里痛。”


    “骨折了?你的鞋呢?”


    孟鸢点了点头,“鞋找不见了。”


    “好了,别动了。”孟鸢重新拉过衣服,小心将她脚盖住,“还有哪里痛吗?”


    这时,随行的医护人员赶到了,商厘连忙退到一边,让他们先检查检查。


    “没什么严重的伤。”为首的医生下了结论,简单给孟鸢处理固定了一下后,便将人抬上了担架。


    商厘身子靠在山壁上,闻言,松了口气,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在了实处。


    搜救任务完成,天正破晓,女警站在原地,目送着担架越来越远,摘下帽檐扇了扇风,然后转头,笑着对旁边的人吐了吐舌头,“的确不是亲姐姐。”


    去医院做了进一步的详细检查后,除了腿上的骨折和几处皮外伤外,孟鸢身体没有其他大碍,当天便被商厘带出了院。


    车内。


    孟鸢坐在副驾驶,支着打着石膏的腿,小心瞥着商厘的侧脸。


    奇怪,怎么检查结果一出来就变了副样子?难道看我不严重,就不心疼我了?


    怎么可以这样嘛?


    孟鸢又难过又愤愤地小小哼了声,但立刻就被商厘的一个冷眼制住,一动不敢动了。


    压抑的气氛一路持续到家里也没有消失,孟鸢的不满渐渐被心慌代替。


    汽车停下,商厘拉开车门,一语不发,兀自下了车。


    “诶,老婆,我还在呢。”别把我忘了呀!


    石膏起码还要一个月才能拆,商厘专门买了辆轮椅,打开后备箱,推到前面,没好气地拉开车门,探身进去,帮她把安全带解了。


    孟鸢扬起唇角笑了笑,抬头就看见商厘铁青的脸,又忙垂下头,莫名心虚。


    将人抱到轮椅上,商厘推着人,等电梯。


    孟鸢忍不住,转头看向商厘,“老婆。”


    商厘垂眸,淡淡扫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恰好电梯来了,沉默着把人推进去。


    到家,开门,把人抱到沙发上,然后商厘打了热水过来,把孟鸢脸、四肢擦干净,又将她头发理顺。


    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空气安静得可怕。


    收拾得差不多了,商厘在离孟鸢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浑身被低气压笼罩。


    孟鸢悄悄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人,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儿一样,半晌,她手撑着沙发,想慢慢挪过去。


    刚有动作,商厘不咸不淡的目光就投了过去,“还不消停?”


    “老婆。”孟鸢委屈地瘪起嘴,“你怎么了嘛?”


    商厘稍愣,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在听到新闻的时候她没什么,坐着等一夜的时候也没什么,但此时看到活生生的人,情绪才像雪崩一样,剧烈反扑。


    “老婆~”孟鸢伸长手,小心碰了碰她的手,见她没反应,想把人勾过来,“你靠过来点嘛,不然我害怕。”


    商厘定定看着她手上的小动作,没动,“害怕什么?你还知道害怕?”


    “我……”刚想说什么,孟鸢忽然发觉不对,慢慢探过头去,仔细瞧着商厘脸上的神情,忽然开口道:“老婆,你是不是害怕啦?”


    “你说什么?”商厘立刻甩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老婆是怪我给你惹麻烦了吗?”孟鸢低低开口,垂下头,难过道。


    商厘看看她,张了张嘴,这玩意儿明明都收拾干净了,怎么看着还是一副可怜样,让人心软。


    “我没这么说!”


    “那老婆是在担心我吗?是不是担心得要死?害怕我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其实心里可舍不得我了,是不是?”


    一连几个追问,直把商厘脑子问懵了,直直戳到某处,让热意不自觉浮现在了脸上,“孟鸢,你给我闭嘴,吵死了。”


    孟鸢嘿嘿笑了声,摇头晃脑,“老婆,我是不是猜对了?”


    “没有的事,我是接到警察的电话,被吵醒了,才过去的。”商厘淡淡道。


    “真的吗?”孟鸢笑意僵住,拧眉道:“我一夜未归耶,你都不担心吗?”


    商厘挑了下眉,“还行吧。”


    孟鸢惊讶地睁大了眼,然后气呼呼地转过了头。


    商厘余光扫着她,见她用手背抹了抹泪,心里不由一紧,突然有些后悔,正想说什么,就见她猛地转过了头。


    “不对,老婆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当时肯定就在现场!”孟鸢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果然看见了她眼里的红血丝,她一愣,不由喃喃道:“老婆不会在现场一直守着吧?”


    商厘没反驳。


    四目相对,空气静静在两人鼻间流淌,有什么东西似要破土而出。


    “我去看看冰箱有没有吃的。”商厘眨了下眼,垂下眸子,起身想往厨房走去。


    “老婆,我……啊,好痛。”


    “碰到哪儿了?”商厘连忙折返,蹲下询问。


    孟鸢立刻把人抱住,“老婆,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都是那个路太滑了,你怪它嘛。”


    “放开。”商厘不自然地把她的手扒拉开,忍不住责怪,“路滑还不小心点?”


    “我以后会小心的,老婆。”


    商厘心底叹了口气,坐下,任某人靠在她怀里,“出了事不在原地待着,怎么跑那么远?”


    “我看车子失控就要掉下山崖,就跳车了。”


    “你!”这时,她感觉孟鸢的脸贴上了她的,在她颈间轻蹭,唇时不时从她耳根擦过。


    商厘掐着她的腰,想把人推远一点,怕误伤她又不敢用力,其作用微乎其微,更像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支点,便于得寸进尺。


    “姐姐。”孟鸢俯身贴着她的耳朵,吐气如兰。


    谁教她这么喊的?


    商厘头皮一麻,身子受不了似地轻轻颤了一下。


    “姐姐~”


    避无可避,忍无可忍,商厘一把将人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放下,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就、就这么走了?


    孟鸢懵懂地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商厘的背影,“不是,老婆,你就这么把我丢了?”


    “你好好躺着,老实点。”商厘别过脸,没去看床上的人,交代了声,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了。


    “老婆,你去哪儿?”


    声音被房门隔绝,商厘快步去了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洗脸,撑着洗手台,抬头看向镜中的人,好一会儿都没动。


    就在这时,商嘉平打来了电话,游姝也在一旁听着。


    孟鸢头埋在她的胸口,作驼鸟状,嗡嗡出声,“本来没事的,哪知脚被崴了一下,就掉了下去。”


    “然后呢?”商厘问。


    “然后我就晕了,醒来发现手机没信号,我就走啊走,不小心迷路了,肚子饿,身上冷,脚也好痛,呜呜呜呜,老婆,我差点以为我就要见不到你了。”


    商厘听得眉头直皱,不自觉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胡说什么?”


    “老婆,我好害怕。”孟鸢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下巴,呼出的热气则全进了商厘的脖颈里。


    “没事了。”商厘不适地伸长了脖子,揉了揉孟鸢的头,“以后开车慢点,不然吊销你的驾照,剥夺你的送饭权。”


    孟鸢呜呜了两声,忽然勾住商厘的脖子,柔软的唇落在她脖子、下巴,一点一点轻啄。


    “孟鸢!”狭小的沙发无处可躲,商厘不得不出声制止,“坐好,你腿……”


    “老婆。”孟鸢凑近,鼻尖相抵,唇不经意似地偶尔碰一下她的唇。


    氧气被掠夺,呼吸控制,商厘受不了地偏过头,微微喘着气。


    那可多了去了,商厘腹诽,双手双脚加在一起都数不完。


    这其中最可恶的当属……商厘低眸,瞪了眼放在脚边的花束。


    嘴上说得倒是好听,什么慢慢来,追不到就追一辈子。


    结果呢,才第三天就按奈不住了,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时不时冒出一句,“商厘,现在你可看到我的决心了?”


    “那要考虑和我重新在一起吗?”


    “商厘,我想跟你复合,重新开始,你想吗?”


    偏偏每次都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是与不是、好与不好在颅内争吵搏斗,分不出个胜负,逼急了只能挤出一句,“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那样的话,就能理所当然地做一些,只有正牌女友才能做的事了。”


    第 150 章   第 150 章


    “比如?”


    “亲你,抱你,还有……”孟鸢小嘴一瞥,酸唧唧地开口,“赶走情敌。”


    “情敌?”她愣住,不明所以,“哪儿呢?我看是你的假想敌还差不多。”


    孟鸢听不进话,恨恨磨牙,“走了一个林沫,又来一个顾梦,姐姐可真讨小妹妹喜欢。”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好在听清了里面的人名,商厘很快反应过来,“哦,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吃起了飞醋。”


    顾梦是黎明旗下的艺人,当初由她亲手签下,灵气逼人实力过硬,公司有意培养,时不时安排她们同台合作,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事情发生在一个代言广告的拍摄现场,刚巧顾梦也在这里拍杂志封面,结束后来找她寒暄,刚好撞见前来接她下班的孟鸢。


    两人除了打了声招呼、问了句好外,再无其他交流,这飞醋,吃得着实莫名。


    等孟鸢吃完饭,商厘回寝室拿上厘,跟舍友一道出门上课。


    下午时间更紧,上完课,匆匆吃个饭,又得赶去上晚自习。


    第一晚在上级学姐学长的带领下,进行自我介绍,商厘看着接二连三上台的人,只觉谁都眼生。


    换上常服,众人一下变了个样,加上军训时,孟鸢常常跑过来跟她厮混,因此,除了舍友和方阵前后左右的人,别的人商厘还真不认识了。


    然而,她不认识别人,却有不少人认识她。


    原因无他,长相实在太惹眼,是那种冷感十足的禁欲脸,光是往哪一站,便让人觉得如皑皑雪山,高不可攀,不可亵玩,让人望一眼就不禁生出退意。


    眼见介绍的人越来越少,一旁的江欲燃不由催促她,“去吧,不然等会儿被点名上去更尴尬,一口气的事。”


    商厘手在下面握成了拳头,深吸了口气,起身往讲台走去。


    从此刻开始,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自我介绍!


    一站定,立刻引得下面一阵躁动。


    虽然心里无比紧张,因为面冷的缘故,反而显得格外镇静,商厘拿起话筒,面无表情地背着稿子,“大家好,我叫商厘,来自南阳,我的爱好是……希望未来可以相互关照,谢谢大家。”


    “呜——”商厘带的东西不多,两人一道,很快就收拾完了,她本想去帮孟鸢,但被孟鸢拒绝了,说让她与舍友多相处一下。


    没一会儿,另一个人舍友也回来了,如叶迟晚所言,夏可是一个腼腆内敛的人,几乎不会主动搭话。


    一时间,寝室只余叶迟晚和江欲燃两人交谈的声音。


    天色渐暗,叶迟晚提议晚上一起吃个饭,她是本地人,知道不少便宜好吃的饭店,了解完几人的口味后,很快便敲定了一家。


    商厘很少单独参加这样的聚餐,以往大多都是与孟鸢一起,提议一出,她便开始想着该如何拒绝。


    然而,拒绝这事她也算不上擅长,无奈只能找孟鸢帮忙。


    孟鸢:【就吃个饭能怎样,去呗。】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商厘不由鸢鸢瘪起了嘴,【可我还不怎么认识她们。】


    孟鸢发了个笑哭的表情包,【所以才要趁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下嘛,多交点朋友总没错的,更别说她们是你的舍友。】


    商厘看着孟鸢发来的消息,忽的心生烦躁,就在这时,叶迟晚招呼着大家该走了。


    她关了手机,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夜间温度降了下来,凉风习习,倒是惬意了许多。


    虽然四人性格不同,但一顿饭吃下来,倒也还算和谐,没有想象中的难捱,商厘不由松了口气。


    忙碌一天,回到寝室,几人不是躺在床上,就是靠在椅子上,刷着手机休息,然后时不时八卦一下校园最新的趣闻。


    商厘刚上床,商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一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耳朵就被商母的声音充斥了。


    “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现在才接?干什么去了?”


    “孟鸢跟你在一起吗?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


    商厘找来耳机戴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嗯,舍友那还行,商厘我给你说,上了大学,学习还是最重要的,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姐不让我省心就算了,你可别……”


    商厘将耳机音量调低,脑子放空地望着前方,听到一处,她眉头一拧,张嘴欲反驳,想了想,还是哑了火。


    念叨够了,商母语气一转,关心道:“学校环境怎么样?吃饭了吗?住的地方还行吗?”


    商厘一律答还可以,不错。


    闻言,商母却叹了口气,“再好能好过另外两所?平时成绩明明不错,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你二姑家有个姑娘,跟你一届的,据说上了华清,其实分数也不是很高,要不是……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云大也不错,到时候找工作……”


    从高考成绩出来到现在,这番话商厘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每次都说着算了,下次还是一样的套话,她已经习惯了。


    商厘拔出一只耳机,将手机屏幕切换到鸢信聊天界面,恰在这时,商思南发来消息,问她第一天到校感觉怎么样。


    商思南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姐,原名商思男,其意不言而喻,商思南性格与她截然相反,大胆叛逆、张扬肆意。


    因此,在她成年那天,揣着户口本就把名字改了,商母知道后,为此闹了不少,最后双方做出让步,才只改了一个字。


    商厘一边听着商母的话,一边打字回道:【有点不习惯。】


    商思南秒回,【猜到了,过两天就好了,多交点朋友,可千万别听商女士的,尽读些死厘,也别总黏着孟鸢,人家有自己的圈子,不可能事事都顾着你。】


    下面立刻传来一阵鼓掌声,前排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感叹起来,“天呐,她好白,素颜都这么好看,太绝了!”


    商厘轻轻弯了下腰,鞠躬后下台。


    等全班自我介绍完毕后,差不多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


    铃声一响,整栋楼瞬间活了过来。


    商厘收好东西,跟着人群出教室。


    刚到走廊,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她名字,她回过头,一个男生差点撞上她的肩,她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商厘同学是吗,可以加个鸢信吗?有点事要跟你说。”


    商厘认出他是今天的学长之一,她点了点头,把二维码亮了出来。


    孟鸢晚自习的地方在隔壁楼,早先就发了消息让商厘等她,但到商厘楼下时,她半天也没见着人,干脆上楼,于是就看到了这一幕。


    学长:“好了,谢谢啊。”


    商厘点了下头,刚想把手机收起,这时,前方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刚刚那人是谁?”


    商厘抬头,就见孟鸢倚靠着墙,目光直直落在她手机上,她如实道:“一个学长,说有点事要跟我说。”


    孟鸢追问:“说什么了?”


    商厘:“还没说呢,刚加上鸢信。”


    孟鸢撇撇嘴,“我说刚刚在干什么呢,原来是在加鸢信啊。”


    “你看到了?”商厘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孟鸢嗯了声,“走吧。”


    教学楼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交错响起。


    商厘有些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我看到消息了,本来打算等你的,然后被学长喊住,才耽误了一会儿。”


    “哼,这还差不多。”孟鸢道,然而,听了商厘的解释,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也不知道是为何。


    商厘几大步上前,与她并肩走着,问:“你们今天晚自习干什么了?”


    “就自我介绍呗。”孟鸢懒懒道,透着一脸的没意思。


    走到7号宿舍楼下,孟鸢脚步没停,仍直直往前,商厘侧头疑惑地看着她,拉住她的手,“你宿舍到了。”


    孟鸢有些冲地开口,“我送你过去不行吗?”


    “就这么几步路……”商厘想说不用,下一秒,孟鸢直接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


    商厘纳闷跟上,“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去吧。”话落,她想把手抽出,却发现有反作用的阻力。


    孟鸢转过身,神情稍鸢有些扭捏,嘴唇嗫嚅了下,似乎想说什么,须臾后,像是转了话锋,“明天吃饭记得叫我。”


    “好。”


    孟鸢放开她,却没动。


    宿舍楼外站着几对腻歪的情侣,正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在这样的氛围中,两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树林哗哗作响,风从两人胸前穿过,有什么东西被吹散,带到了远方,一时看不真切。


    不是,这?


    “怎么了?”


    商厘垂下手,放弃无谓的试探,悻悻开口:“密码。”


    闻言,孟鸢眼睛一眯,差点笑出声来,对上商厘吃瘪的表情,更是难忍,忙不迭报上一串数字。


    商厘暗暗记下,等倒计时结束,挨个输入进去,成功解锁。


    舒坦了。


    商厘将手机还给她,重新将那串数字默念了一遍,咬唇思忖,大脑一时没有头绪,不由纳闷地问出了声,“怎么改密码了?还这么……”


    商厘顿了顿,似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纯数字组合的密码说不上复杂,可若没有特殊意义或某种规律的话,长久记忆不是易事。


    孟鸢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换个密码换个心情嘛。”


    商厘:“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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