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伏黑哥:恋爱,我和她?
仙台, 医院的楼梯间,虎杖悠仁抱着保温桶,慢慢往上走。
推开病房的门, 看见以往强势硬朗的爷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面。
他低下头,逃避一般不敢多看, 只是小声打了个招呼, 然后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开始给爷爷削苹果。
“悠仁。”
床上的爷爷咳嗽了几声, 看向他:“我要说一件关于你父母的事情……”
“没兴趣。”
虎杖悠仁是被爷爷带大的。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一对夫妻, 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比如爸爸妈妈是因为意外离世之类的。
小时候, 悠仁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也曾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好奇和渴望,但是为了不让爷爷伤心, 小小的悠仁努力把那些想法都压进了心里。
现在,爷爷被确诊癌症住进了医院,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情, 就好像是在交代遗言。
这让少年有点抗拒, 抿着唇别过脑袋,表示自己根本不会认真听。
“我要说你就给我听着!”
爷爷气恼地吼了一声,接着又咳嗽起来,好一会才接着开口。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信……那是你母亲,从前的挚友寄来的……”
“又是什么诈骗信件吧。”
虎杖悠仁神色恹恹:“十多年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朋友, 这时候忽然冒出一封信,怎么看都像是想骗光您老人家最后一点保险金。”
“不会错!信件里的很多细节, 都是只有和你父母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事情。而且这封信,在多年前就已经寄出了,只是上一任邮差不小心遗忘了,才会、咳咳,才会现在才寄到我手里来……”
“听起来更可疑了不是吗。”虎杖悠仁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得到了爷爷的训斥。
他有点委屈地撇撇嘴,干脆不讲话了。
“信上说,他们家有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儿……他们希望,我们能在寒暑假的时候,把她接回来……一起、咳咳,也希望她能和你成为朋友,这也是,你父母的遗愿……”
“您还是多喝点水吧。”
虎杖悠仁有点无奈地去给爷爷倒水,爷爷挥手推开他递过来的水杯,叹了口气。
“我请求朋友帮我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对夫妇,在两年前,已经因为意外离世了。”
病房里安静了好几秒钟。
虎杖悠仁端着水杯,因为之前的揣测而露出有些无措的表情。
“悠仁……那孩子……总之,去亲自确认一下吧,如果是真的、咳咳……”
“比起是真的,我倒是更希望,这只是一封诈骗信件,那样的话,好歹,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多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另外一边,雪菜也慢吞吞爬上楼,按响了伏黑家的门铃。
过来开门的是伏黑惠。
津美纪正背对着他们埋头学习,为暑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做准备。
她不是伏黑惠那样天才的优等生,但又想维持身为姐姐的威严,树立一个好榜样,所以绝对不肯在学习成绩上面落后于弟弟。
雪菜站在玄关,偷偷看了她一眼,立即缩回了脑袋,藏到了伏黑惠的身后。
津美纪在学习,那对她来说很重要,不可以打扰她。
“……”
伏黑惠低头看她。
这家伙眼睛红彤彤的,脸颊上满是泪痕,一看就是哭久了,在外面被欺负了的样子。
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小家伙像是这才想起来脸上还留着眼泪的痕迹,慌慌张张抬手去擦,胡乱用力,脸颊霎时红了一大片。
“是谁呀?”那边的津美纪问道。
听见她的声音,雪菜更加慌乱地抹起脸蛋来,她不想被津美纪发现她在哭,她不想打扰到津美纪的学习,不想被讨厌。
听见一声叹气。
“钉宫过来了,我带她出去遛狗。”
“好呀,早点回来。”
又回到了楼梯间。
黄昏和黑夜的交界线,这里灰蒙蒙的一片,空气里仿佛藏着许多只暗兽,会吃小猫的那种。
雪菜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了退,撞到身后的少年。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没表现出什么不爽,只是问她:“不走吗?”
“走、走的。”
慢吞吞又下了楼。
雪菜站在原地找了找,没有看见五条悟的身影。
他好像已经不在这里了。
明明雪菜是很害怕他的,可是、可是当确认五条悟不在这里的时候,她却并不感觉松了口气,反而从内心深处又涌上来一种不安。
就好像失去了庇佑的小鸟,瑟缩着翅膀,害怕面对这个世界。
又听见一声叹气。
手腕被攥紧。
在东京,繁华鲜亮的街道,伏黑惠牵着她往前走。
她哭得乱七八糟,脸颊上还留着眼泪的痕迹,又被她擦得红红的,看起来有些糟糕。
路人频频看向他们,审视、打量,揣测、担忧,又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他就是那个把她弄哭的罪人。
少年丝毫不被影响,始终牵着她的手,配合她慢吞吞的脚步,一点一点向前走。
在一家冰淇淋店停下。
“有个家伙说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虽然不太相信,但姑且试试看吧。”
他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的手绘图案,问她:“要什么口味的?”
雪菜不知道。
冰淇淋,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个。
伏黑惠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没有替她做决定,而是带她来到了橱窗前面。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少年没有在意店员和其他顾客的目光,只是站在她的旁边,等她做出自己的选择,然后平静地点单、结账。
吃到了冰淇淋。
一个香草球,一个巧克力球,好心的店员姐姐推荐给她的口味。
甜甜的。
雪菜蹲下来,从口袋里面找出狗卷棘的纸条,看一眼,吃一口,慢吞吞的。
狗狗在她旁边转圈圈,少年站在她的身边,插着兜,表情酷酷的,头发高高翘起,散开,影子也像是一只很酷的怪兽。
雪菜盯着他的影子看。
在里面,她嗅到了好多小动物的味道。
青蛙、兔子,狗狗、大象……它们躲在他的影子里,好像在朝她招手。
她犹豫了一会,悄悄地,一点点钻进他的影子里面。
伏黑惠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挑眉,假装没有发现。
就这样,风吹过来,暖洋洋的夏日傍晚,躲在伏黑惠的影子里面,吃甜甜的冰淇淋,又体会到了好多好多幸福的味道。
小动物们环绕着她,安抚她的难过,对她说别害怕,影子的主人很好,欢迎她一起加入这个家。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温暖的时刻,雪菜却体会到一种难过。
脑袋里面又浮现了真人的话。
但是真人好像说得不对。
雪菜想,真人说得一点也不对。
因为津美纪不坏。
津美纪对狗狗好,津美纪不说恐怖的话,和她抱抱,给她买娃娃。
伏黑惠也不坏。
伏黑惠也对狗狗好,伏黑惠照顾很多小动物,给她买甜甜的冰淇淋,送她回学校。
他们都不说谎。
所以,不是津美纪骗了她。
而是她骗了津美纪。
她欺骗了津美纪的心。
“我、”
风吹过来,好像又闻见茉莉花的味道。
在那一天,她坐在教室里面,和那些咒术师说自己想要变强的时候,他们朝她笑。
那是雪菜第一次闻见花香。
他们陪她吃坏掉的饭团,说他们是同伴,说那个叫做分享。
天空慢慢暗下来,树叶被吹出沙沙的声音,马路上的汽车暴躁鸣笛,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
雪菜低下头,发出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声清晰的自白。
“我是,骗子。”
“……喂?”
额头被用力弹了一下。
他皱眉看着她:“在说什么笨蛋话啊,你。”
她双手捂住额头,茫然地看着他。
圆滚滚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睛,这样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是一个人类,但是看着这双眼睛,伏黑惠总是会想起玉犬的小时候。
透明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绝对的清澈和纯净。
在这一刻,伏黑惠几乎能够看见她耷拉着的耳朵和尾巴。
有点不忍心……
“如果、如果发现我很讨厌。”
她低下头,把快要掉在地上的冰淇淋紧紧抱回怀里,慢吞吞地说:“如果发现我是一只害虫,如果、如果我死掉了……你会丢掉吗?我的小狗……”
“谁和你说了这样的话。”
他打断:“谁用这种话威胁你?”
她摇摇脑袋,攥住他衣角的一个小尖尖,轻轻的,像是一只和人类讨食的小猫。
“不要丢掉好不好……小狗……”
“……”
伏黑惠不喜欢多管闲事。
对交朋友也不感兴趣。
但是从晚春到盛夏的夜晚,许多次,他送一个女孩回学校。
这家伙不太聪明,反应有些迟钝,很多笑话都听不太明白,但是会跟着别人一起慢吞吞傻笑。
胆子小得可怜,总是一副什么都害怕的样子,但是会跑进雨里去救一只小狗,遇见有关于动物的事情,她也总会很勇敢地走在最前头。
她很珍惜朋友的心意,每一次盛到她碗里的饭,不管怎么样都会吃光,掉在桌子上的米饭也会悄悄捡起来吃掉。
傻得可以的笨蛋。
在她身上,看见了坚定的人性。
所以狭小的车后座,默许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睡觉,听着她的呼吸声看窗外的夜景,读书、思考。
密闭的空间。数不清的时光。
就连玉犬,也已经清楚地记住她的味道。
这样的家伙。就连他也不忍心再说重话吓唬她的家伙。
被人欺负了。
“听好了,钉宫。”
少年弯下腰,轻轻扣住她的脸颊,近近看着她的眼睛。
“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在我的眼里,你是一个好人,和津美纪一样,善良到有些让人火大的家伙。”
依旧是那样冷冷的表情,那双水绿色的漂亮眼睛里,装满了她的倒影。
“骗子也好,害虫也好,让这些词汇统统见鬼去吧。如果有人说要杀掉你,让他放马过来好了。我在这里。”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
“在这个世界上,能给你下定义的人只有你自己。”
他和她对视着,眼神坚定,语气强势而又冷静,让她觉得这是绝对正确、不会被推翻的真理。
“其他人——不管是老师也好同学也好朋友也好,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好,心中最亲近的存在也好,都没资格给你下定义。”
“如果有人骂你,让他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就、就滚回哪里去?
雪菜想象了一下真人把自己搓成球,从东京一路滚回富士山的样子,低下头,感觉好像没有这么难过了。
下巴被轻轻捏住。
他拿出湿巾,给她擦脸颊。
“听见没?”
“嗯、听见了。”
湿巾凉凉的,很舒服,雪菜呼噜呼噜眯起眼睛,没发现少年通红的耳尖。
呼。
终于学完了。
雪菜难得在星期五过来,这次又可以多待一天,津美纪很开心。
她伸了个懒腰,把课本收拾好,又去准备晚餐的食材,没多久,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看见弟弟和雪菜一起走进来。
手牵着手。
手、牵、着、手?!
这可是平时恨不得离女孩子八百米,被女孩子告白只会“对不起”,在最炎热的夏天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创办男德学院能够立即和五条先生一起拿下正副校长席位的——臭脸叛逆不良弟弟!
“小惠……你们、你们?”
津美纪瞪大眼睛,险些连刀都拿不稳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的事。”
“……刚刚?”
“嗯。”
伏黑惠弯腰打开鞋柜,让她换拖鞋。
看着这么体贴的弟弟,津美纪沉默了两秒钟,还是有些凌乱地摇了摇脑袋。
“不行,我……对不起,小惠,我,我恐怕不能同意。”
什么啊。
伏黑惠抬眸看了姐姐一眼:“随便你同不同意,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
“已经……发生了?”
津美纪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下意识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刀,在马上大义灭弟和等雪菜走了再大义灭弟之间犹豫。
“你那是什么表情?”
“小惠……你,你、你们还这么小,五条先生一定会打断你的腿的,而且、而且就算谈恋爱,也不能这么快就发生……你、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伏黑哥帅帅的脸上,在几秒钟之内变幻了无数种表情。
“你在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和这家伙恋爱。只是朋友而已。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吧。我和她?”
还带着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哦……”
津美纪松了口气:“原来是我误会了,太好了。”
接着,她看了看弟弟通红的耳尖,又看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抱着兔子拖鞋发呆的雪菜,又灵光一闪,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我明白了,小惠。”
“……你又明白什么了?”
“加油,姐姐支持你。”
“……不管你那旺盛的想象力到底在发挥些什么,给我立刻停止。”
“你别急,慢慢来总会成功的。”
“别跟五条那家伙学着自说自话好吗!”
从回家开始,伏黑惠就臭着脸,一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子。
但是雪菜知道他不坏,就不像是以前那样害怕他了。
一起做晚饭的时候,雪菜洗好菜,犹豫了一会,没有选择和以前一样躲着他走,而是直接把菜放在了他面前的篮子里面。
“洗、洗好了。”
“哦。”
怎么又变凶了……
雪菜皱了皱鼻子,感觉有点搞不懂他。
吃过晚饭,三个人一起带着狗狗散步,路过冰淇淋店,雪菜看了看满脸写着‘我很生气’的少年,又看看冰淇淋,犹豫了一会,停下来,扯了扯津美纪的袖子。
“嗯?雪菜想吃冰淇淋吗?”
“嗯。”
贪吃鬼。再吃的话肚子都要吃坏掉了吧。
伏黑惠有点无语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但是现在追上去的话,津美纪肯定又会误会的。
说不定还会说什么“哎呀小惠真是体贴”、“我懂你的小惠,加油!”,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全是因为最近五条先生来家里太频繁,把津美纪也快污染成糟糕的大人了。
算了,她是咒术师,应该没这么容易生病。
这么想着,少年冷着脸,插着兜,一个人站在街灯底下,对面几个少女看着他,互相推搡着商量要派谁上去要联系方式,被他远远地看了一眼,顿时打消念头走掉了。
咒术师的五感很敏锐,伏黑惠隐隐约约还听见了什么“冰山男”、“大帅哥”、“不良”、“感觉上去要联系方式会被言语羞辱”之类的话。
很好。
这就是伏黑惠想给别人的印象。
全都别来靠近他。
他最烦处理抽屉里的那些情书,直接扔掉显得太残酷,但是放在桌子里面又会把空间塞满,每一个都说对不起又实在来不及,所以最好一封都不要有,恋爱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于他的人生规划。
闻到浅浅的水果香。
少女抱着冰淇淋走过来,脸颊圆乎乎的,抬眸看他,像是一只想要给人类送礼物、怯生生的小动物。
“你、你也吃。”
“……”什么啊。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顶着旁边津美纪揶揄的目光,伏黑惠有点不自在地别开脸,刚想拒绝,又看见她的眼睛。
太像猫了吧,这家伙。身后真的没尾巴?
伏黑惠下意识往她尾脊骨那边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耳朵立即又变红了。
搞什么啊。
甜得过分了吧,香草和巧克力味,他最讨厌吃甜的了,想送礼物都不先打听打听的吗,笨得让人火大。
“嘿嘿嘿。”
津美纪在旁边发出奇怪的笑声。
“……”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不爽了。
这么想着,用勺子把冰淇淋球切成两半,一口吃掉半个球,三两下就把冰淇淋全部吃光了。
好了吧,别再那样笑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嘿嘿嘿……”
“……”
都说了少和五条悟学啊!
迟早要把那家伙揍一顿。伏黑惠把盒子丢进垃圾桶里,一个人走到最前面去了。
为什么明明吃到了甜甜的冰淇淋,但他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呢?
雪菜有些搞不懂。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她的小脑瓜已经转不动了。
“小惠脸皮薄,我们不和他计较哦。”
津美纪笑着牵起她的手:“雪菜,你觉得惠怎么样呀?”
“他不坏。”
“欸?不坏是什么形容呀,好可爱。你觉得小惠好吗?”
“嗯……”
她思考了一会,点点脑袋:“他是一个好人。”
津美纪:“……雪菜,不、不能这么说。”
“哦……”
夜晚的风很凉爽,三个人走了好一会,来到人流量很大的车站旁边,姐弟两把她护在中间,挤出人群,来到一间配钥匙的店铺。
“雪菜,给你配一把家里的钥匙好不好?”
津美纪手机里,躺着弟弟发来的信息。
为了避免再被没头没脑地误会,伏黑惠干脆把傍晚的发生的事情清楚地说了一遍。
津美纪越看越是心痛。
骗子害虫什么的……那种词汇,怎么能用在雪菜的身上。
太过分了。那个对雪菜说糟糕言语的人。
津美纪和弟弟分析了一会,觉得雪菜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失去记忆过后的安全感缺失,而且……听说雪菜的双亲也已经在意外中离世了。
雪菜很乖,从来不给人添麻烦,有时候做了她很不喜欢的菜,她也会皱着脸乖乖吃掉,从来不会表达不喜欢。
在外面被欺负了,回到家也不敢和家里人诉苦吗?
这样可不行。
他们想给她安全感。
也愿意成为她的家人,给她一个安稳的、可靠的,可以肆无忌惮哭出来,不必担心被指责的家。
这应该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但津美纪和伏黑惠都是从小失去了爸爸妈妈的孩子,对于亲人,他们在灵魂深处抱着一种珍视和渴望。
雪菜是得到了他们认可的人。
所以不必过多思考,他们愿意承担这样一份责任。
哪怕伏黑惠讨厌咒术师的事情,哪怕津美纪心里也知道,五条先生和雪菜所处的那个世界很危险。
他们愿意。
“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雪菜。”
津美纪把配好的钥匙放进她的掌心。
“家,就是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回去的地方。”
津美纪的语气轻轻的,慢慢的,为了让她每一个字都能捕捉到,都能好好听懂。
“如果觉得这个世界太尖锐,如果在外面有人欺负你,雪菜,你要记得你还有一个家。你的家会一直在那里,永远永远欢迎你。”
“我们是你的家人,无条件地站在你那一边。”
“你说谎,我们不会觉得你是骗子,你伤害了别人,我们也不会觉得你是害虫。”
“如果你做错事,我们会陪你一起改正,我们不会讨厌你。我们永远永远喜欢你。”
“还有饭团,它也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永远爱着的小狗。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扔掉它。记清楚了吗?雪菜,这是我们的诺言哦,诺言是会永久生效的,如果哪一天你忘记了,我会再一遍一遍说给你听。”
额头被温柔地抚摸着。
听见好多好多个永远。
雪菜呆呆地看着津美纪,努力去记住她说的每一个字,记住这样清楚的誓言。
“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
伏黑惠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再有人说那种贬低你的话,让他滚,然后带我去揍他。”
“……”
雪菜看看他们,又看看躺在手心的钥匙,好一会,握紧钥匙,用力点点脑袋。
“嗯!”
她露出一个笑容,在被尖锐的言语伤害,被咒灵同伴恐吓以后,还是想要去相信的朋友的,纯真的笑容。
“我也永远、永远不讨厌津美纪。”
顿了顿,她看向他:“还、还有咩……”
卡住了。
小声换成:“还有你。”
“……”
搞了半天。
这家伙。
不会根本就没记住他的名字吧?
“我叫什么?”
“咩……”
“后面呢?”
看着以前对别人凶巴巴,现在揪着别人问自己名字的弟弟,津美纪满脸* ‘你也有今天’,一边笑弯了腰,一边在旁边做口型帮雪菜。
另外一个慢吞吞地对口型:“咩、咩咕。咩咕咪。”抄答案都抄得磕磕巴巴。
“……”又生气了。
冷着脸大步往前走,海胆头发好像一整颗炸了起来。
“别理他。”
津美纪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对了,雪菜,你们学校会放暑假吗?如果放暑假的话,就住到家里来吧?”
“我们可以一起看很多很多番剧和电影,还能一起吃好多好吃的!我想给你买裙子,也想和你一起尝试用化妆品……我还从来没有化过妆呢。”
津美纪又碎碎念起来。
雪菜满脸严肃地把钥匙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面,又用手紧紧捂住口袋,没有说话。
她好害怕有人会忽然出现,把她的钥匙抢走。
她拥有了一个叫做家的地方,津美纪说她永远都可以回去。
她不想弄丢回去的钥匙,这是她生命中,最最最最重要的珍宝。
这么想着,脑袋里忽然浮现了真人的表情。
他听见津美纪的名字,说起人类的时候,那样充满恶意的表情。
“津美纪……”
雪菜停下来,看着津美纪,看着这个脆弱的、普通的人类,认真地说道:“你不要去奇怪的地方,也不要、不要和奇怪的人讲话。很、很危险……”
“欸?”
听见这样的话,津美纪愣了好一会:“本来我在八十八桥那边给一个孩子做家教呢,最近听说那座桥附近产生了一些灵异传闻……原本也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去,既然雪菜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吧。”
“嗯……”
“雪菜刚刚是在担心我吗?好开心,雪菜也会主动表达关心的话了呢。”
“担心你……”
“好!我会好好注意安全的。”
夜晚的风轻轻的,两个女孩子走在路上都场景很美好,有个青年过来搭讪,被伏黑惠冷着脸骂走,津美纪教育他男人要有风度。
“一个成年男性搭讪两个高中生,我没把他打进医院已经很有风度了。”
“欸?原来是出于正义感吗?我还以为……嘿嘿嘿。”
“……适可而止好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呀。有人心虚啦~”
他们吵吵闹闹,雪菜听不太明白,只是看着津美纪脸上的笑,她也悄悄弯起眼睛。
伏黑姐弟看向她,沉默了两秒,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话,只是看她。
静谧而又温柔的夏夜,手牵手一起回家。
她们的家。
——
“五条老师……”
咒术高专,一个文化课老师时常摸鱼,学生们都是战斗大猩猩,想要学习通用常识只能靠自觉摸索,苦读五年,归来仍是文盲的神奇学校。
竟然还有暑假。
乙骨忧太完全没办法理解。
据说这是因为以前有个天资卓越,生得术式理论上无上限,高层十分看好的前辈,总之buff叠满的一号种子选手因为心理问题叛逃了以后,夜蛾校长进行的“社会化”改革。
对于寻常的学生来说,放假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乙骨忧太并不是很感谢那位前辈,也并不感谢校长的改革。
因为他暑假没有地方去,更不想和雪菜分开。
那一天,里香一直喊着他和雪菜的名字,像是一个端着椅子,邀请朋友过来排排坐的小朋友,一句一句,喊个不停,甚至想要直接砸碎墙壁,穿过狗卷棘的宿舍,去把雪菜捉过来。
忧太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把里香安抚下来。
他答应里香,会尽快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带里香去见雪菜。
然后三个人一起坐下来说话,碰碰,就像是里香希望的那样。
如果暑假分开的话,这个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越来越焦躁的里香显然等不了这么久。
忧太发愁了好几天,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邀请雪菜和他一起去旅行。
雪菜失忆了,又没有亲人,这么长的假期,她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如果一起去旅行的话,不仅可以让雪菜开心,在旅途中,里香也可以和雪菜慢慢接触,消除过往的阴霾。
想到这里,忧太就变得干劲满满起来,他做了很多攻略,查阅收集了许多资料,准备工作都完成以后,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他没有钱。
虽然这段时间出任务,忧太有了一点点的积蓄,但比起一整个假期的旅途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忧太对自己的衣食住行没什么所谓,但他不想让雪菜也跟着一起吃苦,如果是去旅行的话,他希望雪菜能够享受当地最好的服务。
所以、所以鼓起勇气,去找五条老师借钱吧!
“哦?”
五条悟正在打电话,一心二用,抽空看了他一眼:“要钱做什么呢?”
乙骨忧太有点不安地扯了扯衣角,开始阐述自己的假期旅行计划。
五条悟倚着椅背,表情看起来根本没在听。
忧太刚说了没两句话,他随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那样的话,就可以去邀请雪菜了……”
那只递银行卡的手顿了顿。
忧太没有发觉这微妙的停滞,双手接过信用卡,十分郑重地对五条老师道谢,并承诺自己一定会好好变强,多多出任务,尽快把钱还给他。
五条老师实在是太好了,此刻的忧太平等地diss每一个说五条老师性格不好的人。
如果真的有优秀教师评选的话,忧太会开小号一个人给他投100票的。
好好先生五条老师又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快点从眼前消失。
忧太连忙从办公室跑出来。
手里的银行卡一看就好高端……
虽然五条老师一副就算他丢了也没所谓,还不还钱也更加没所谓的样子,但忧太但是小心翼翼地把卡装进了最里面的那一层口袋。
他拍拍口袋,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子资金的问题也解决了,可以去邀请雪菜了!
“暑假吗?不太确定。”
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忧太一大早就赶到了雪菜的宿舍。
这里稍微有点热闹。
真希、熊猫,狗卷都在。
刚刚说话的人是真希,不管什么时候,比起坐,她都更喜欢站着,用脸搭着那根木棍。
“回不回京都都一样。说不定会跟五条去祓除咒灵吧,这可是难得的加训,你们来不来?”
“我就不去了。”
熊猫挠了挠脑袋:“正道一个人很寂寞,我打算在学校陪他。雪菜应该也会留在学校吧?家入老师也不放假,可以趁机找她研习反转术式哦。”
什什什么!
忧太刚进来就听见这样的话,内心警铃大作。
如果雪菜留在学校和家入老师一起研习反转术式的话,那肯定会很忙碌的……
他和里香过去打扰的话肯定会被讨厌,所以、所以……
“那个,我觉得、我觉得,放假的话,还是不要学习了吧。”
忧太咳嗽一声,弱弱地说道:“趁着放假,去、去别的地方旅行,不是也不错吗。”
禅院真希和熊猫看了他一眼,表情不是很赞同。
“鲑鱼鲑鱼!”
只有狗卷棘用力点头,用饭团语热情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狗卷同学……
忧太有点感动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朝他弯起眼睛,也露出一个好兄弟的笑容。
接着,他把手机递给雪菜。
[京都的夏天很漂亮,还有一座供奉猫猫的寺庙,要来看看吗?食宿的问题不用担心,可以住在我家哦。^ ^]
“……”
乙骨忧太沉默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来自备忘录。最后的修改时间,在凌晨的4:09分。
凌晨编辑的文字,蓄谋已久,还、还扯出猫猫寺庙什么的……未免有点太犯规了,狗卷。
忧太抿紧唇,心里浮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雪菜本身就和狗卷走得更近。
不仅拒绝了他想要帮忙做饭,加入吃饭小分队的请求,平时遇见事情,也总是会去找熊猫和狗卷,而不是他和真希。
如果、如果是平时的话,忧太其实没有这么在意的,他可以找很多理由安慰自己。
他和雪菜也有很多别人没有办法拥有的独特相处。
但是现在……
狗卷竟然邀请雪菜住到他家里去。
忧太有点紧张地看向雪菜,观察她的反应。
雪菜的反应——雪菜还没太睡醒。困呼呼地低着头发呆。
他松了口气,悄悄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指,又抬眸看向真希和熊猫,等着他们说反对的话。
但是那两个家伙满脸平静,就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样的邀请代表着什么含义。
“……”什么啊。为什么轮到狗卷同学的时候就不反对了。
忧太又看向狗卷棘。
这家伙满脸坦然,弯着眼睛朝他笑,好像抖一抖袖子都能抖落阳光,盛不下半点阴霾。
忧太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应该还是没常识惹的祸吧。
就连发出邀请的狗卷本人,说不定也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虽然这样,但自己也不能轻易认输。
“雪菜,我听说,听说北海道有雪狐狸之类的……熊本县还有很多可爱的小熊……”
对不起了狗卷同学,比起你的邀请来说,还是消除里香和雪菜之间的误会更加重要。
那是关乎到人生和性命的大事,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里香会暴走的。
这么想着,忧太准备鼓起勇气,拿出自己准备的秘密武器一锤定音,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是夜蛾正道。
“雪菜,外面有个人来找你,说是你的远房亲戚,来接你回老家过暑假。”
第19章 来自热血漫的悠仁弟弟
“……”
远房亲戚的忽然出现, 打乱了整个宿舍的节奏。
禅院真希皱起眉,露出有些防备的表情,熊猫歪歪脑袋, 出去向夜蛾询问细节,狗卷棘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 低头在手机上打起字来。
忧太……
忧太维持着掏口袋的动作, 慢吞吞看了雪菜一眼。
她正低着头发呆, 因为一大清早就被敲门叫醒, 表现得不太高兴,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 神色恹恹,像是焉嗒嗒的小猫。
好可爱, 雪菜。
他深呼吸,悄悄又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握紧刀, 站起来。
“让我先过去看一看吧,雪菜。”
雪菜的身世,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爸爸妈妈去世, 之后一直靠政府救济和打工来维持生活……
打工……
完全想象不到雪菜以前过得是什么样子的日子。
穿着工作服的女孩, 在便利店打工可能会因为算错账把工资扣光、换上玩偶服发传单会因为营养不良在夏天晕倒、好不容易拿到了工资说不定还会被坏蛋骗光……
光是想象一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掉眼泪的模样,心脏都要停摆了。
绝对不会再让雪菜陷入那样的境地。
所以,这个在她失忆之后,忽然冒出来的‘远房亲戚’绝对要重点提防。
“鲑鱼。”
狗卷棘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满脸严肃地点点脑袋,示意自己也要一起过去。
禅院真希看着他们, 收回了手上的棍子,没说话。
熊猫看了看满脸迷糊的雪菜, 笑了笑,轻轻揉揉她的脑袋:“要再睡一会吗?”
“嗯……”
现在太阳才刚刚出来,天还是灰蒙蒙的呢。
雪菜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早就跑到了她的宿舍里面来,她只是觉得好困,还没有睡够。
她钻进熊猫的怀里趴趴。
熊猫用爪爪把她环抱起来,像是大熊抱着一只小熊。
高专很大,从宿舍到校门口有一些距离,忧太和狗卷棘有心让那家伙多等一会,测试他的耐心,所以故意慢吞吞地走过去。
那边站着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年。
怎么说呢。
长得倒不像是一个坏人,打扮很土,旁边的地上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清澈淳朴的味道。
他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打瞌睡,怀里抱着一个书包,那大概是他最贵重的行李,就算脑袋都快着地了,还紧紧抱着书包没有松开。
一个完完全全没咒力的普通人。
这让乙骨忧太和狗卷棘的警惕心稍微放松了一些,穿过灌木,朝他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虎杖悠仁连忙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
抬头看,是两个男生。
穿着一黑一白的制。服,一个用围脖遮住半张脸,一个背上背着一把……疑似武器的东西。
有点帅。
他们踩上台阶,居高临下地朝他走过来,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不良。
“……”有点、有点可怕。
虎杖悠仁不想招惹事端,连忙把自己的东西扒拉扒拉提起来,让到最边缘,以免挡了他们的路被拎起来打架。
但他们好像是来找他的。
“你是雪菜的远房亲戚?”
那个黑色头发的少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审视和警惕的打量。
“啊,是的。”
虎杖悠仁连忙点头:“我是来找钉宫姐的,刚刚那个校长让我在这里等她。”
“……钉宫、姐?”
那个少年好像被他的称呼弄得愣了一下。
“雪菜是你的姐姐吗?”
“啊,不是吗?”
虎杖悠仁挠了挠脑袋,信上没说具体的年纪,钉宫比他高一个年级,那就应该是姐姐没错呀。
“……”忧太哪里知道是不是。
他和狗卷棘对视了一眼,被疑似弟弟酱坦然和直白的追问震慑住了。
“那个……总之,先跟我过来吧。”
“好的!”
虎杖悠仁连忙又搜罗搜罗,把东西都一口气扛到背上,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前走。
乙骨忧太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有点和狗卷撞发型了。
也是非常短的刺猬头,上面炸开的短发是粉色,下边的后剃发却是黑色,看起来是染了头发的非主流,但又完全没有那种不良少年的感觉。
看起来不太会打架,忧太这么想着。
如果带到雪菜面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有他和同伴们在,无论怎样都能控制住战场。
他打量看着悠仁,悠仁也在偷偷看他们,越看越是觉得他们的打扮很奇怪。
而且这个学校和他想象中也很不一样,完完全全看不见老师和学生,空无人烟……
他该不会是被骗到什么诈骗窝点里面来了吧。
……爷爷还在等他回去。
“和钉宫姐之前读的那个学校差别很大欸……”
悠仁一边警惕地抱紧小书包,一边故作轻松地打探着消息。
“钉宫姐是为什么从之前的学院转到这里来呢?哦哦,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这家伙还去过雪菜以前就读的学校吗……
语气听起来也和她很熟悉的样子。
不会是真的弟弟酱吧……
想到这里,忧太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是乙骨忧太,他是狗卷棘,是雪菜的同学和好朋友。雪菜是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不得已才转校的。”
“鲑鱼。”
“意外……?”
听见这两个字,悠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什么意外?”
这几天,他都没有怎么睡觉。
先是去信上的地址认真打探了一番,确定真的有这么一家人存在,又根据好心邻居提供的地址和照片,一路从仙台辗转到东京,找去了钉宫姐以前就读的学校。
过去之后,悠仁才知道她已经转校了。
悠仁顿时有点着急,可是学校的领导说她转校的档案是‘保密’档案,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向他透露信息,还把他当成可疑人物轰了出来。
还好他又得到了一个好心人的帮助,才得以知晓她新学校的地址,马不停蹄地这个山窝窝里面赶。
第一次来到东京这样繁华大都市的少年,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地铁、转公交,最后没有车坐了,又走了一晚上的山路过来。
只为了一封信件,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许需要帮助的女孩。
现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结果又听说她的脑部遭受了撞击,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
悠仁现在都快对‘意外’这个词汇产生阴影了。
“没办法恢复吗?”
如果钉宫姐真的失去了记忆,那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吗?要怎么和爷爷交代……
而且、而且这样的话,她未免也有一些太可怜了。
悠仁倒是没有为自己这几天的辛苦也许会白费而感到可惜,他和爷爷一样,始终抱着‘世界上别再多一个可怜的人’的心情。
“去大医院看过了吗?脑部专家之类的?这种、这种在电影里都是短期失忆……应该是可以找到办法恢复的吧?!”
少年脸上的焦急和担心不似作伪,那双金灿灿的眼眸里装满了‘不要啊——’,就连呼吸频率和心跳都跟着变得急促了起来。
怎么办……
这好像是真弟弟。
如果是骗子的话,应该巴不得雪菜不恢复记忆才对吧。
乙骨忧太抿紧唇,感觉有些难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地和他解释咒灵和失忆之间的关系。
他本来就不太擅长人际交往,旁边站着的狗卷同学倒是开朗外向得不行,但他已经‘鲑鱼’过了,这时候再装哑巴用手机打字交流好像有点来不及……
慌乱之间,忧太只好看向他背上背着的行李。
“那个……很重吗?”
“啊?”
悠仁被这样生硬的转折弄懵了:“什么?”
“你的行李。”
乙骨忧太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我来帮你提吧。”
“哦,这个啊,不用了,谢谢乙骨哥。”
这点重量对虎杖悠仁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钉宫雪菜的事情。
“乙骨哥,我们还有多久能够见到钉宫姐啊?”
啊、什么,竟然、竟然叫他乙骨哥吗……?
乙骨哥、钉宫姐……
忧太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两个称呼,莫名觉得弟弟君变得有些顺眼了起来。
“到宿舍还有点距离,你背上的东西,还是让我来帮你吧……我是前辈,有这样的责任。”
……还有这种说法吗?
见他坚持,悠仁只好把背上的东西卸下来——大小不一的包裹被一根绳子系着,他就是抓着这根绳子把它们从仙台一路扛到高专的。
“那就谢谢乙骨哥了。”
“……”好重!
接过虎杖悠仁背上那个大袋子的一瞬间,乙骨忧太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还好吗,乙骨哥……?”
乙骨哥刚出场的时候有点吓人,看起来是那种很阴暗的不良,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骗子了。
感觉被霸凌过——悠仁这么想着,防备心也消散了许多。
“如果不行的话就换我来。”
“……嗯。”绝对不能被弟弟君小看。
乙骨忧太尽力露出一个看起来很轻松的笑容。
“虎杖君,里面装着什么啊。”
“啊,是山里的野蘑菇笋子还有自己养的土鸡之类的……总之就是一些土产啦,因为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擅自带了这些过来。还装了一些蔬菜水果,因为听说大城市里这些卖得很贵。”
原本是打算如果钉宫姐不愿意和他一起回仙台的话,就把这些礼物留下来送给她的。
虎杖悠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结果在路上还被人嘲讽是乡下土鳖,只希望钉宫姐不要嫌弃就好。”
“别在意、那些、人。”
“欸……要不然还是我来扛着吧?乙骨哥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啊。”
直白暴击。
“……”
“鲑鱼。”
“欸?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吃鲑鱼了的意思。”
“鲑鱼。”
“哦哦,鲑鱼是什么?我从来没吃过。”
“啊……应该、应该是野生的三文鱼来着。”
“鲑鱼鲑鱼。”
“哦!我吃过野生的泥鳅和螃蟹!”
“是吗……”
弟弟酱的话稍微有点多啊……
狗卷同学倒是出出力啊,一直在旁边鲑鱼鲑鱼像什么样子……
忧太有点幽怨地看了狗卷一眼,后者弯弯眼睛,对他露出一个‘你加油’的笑容。
“……”
十多分钟以后,终于抵达了宿舍楼下。
“呼。”
忧太松了口气,连忙把东西放在地上,感觉终于解放了,下意识揉了揉腰。
“乙骨哥的腰不好吗?”听见弟弟君关切的语气。
……
“……没那回事。呵呵。”
乙骨忧太笑了笑:“你先和我上去见雪菜吧。东西放在这里,因为要爬五楼……”
还没说完,就看见这家伙又把那些东西全都扛了起来。
“钉宫姐在五楼吗?”
虎杖悠仁抬头看了看高度,自信地拍拍胸脯:“这点高度完全没问题,还是让我背上去吧,我想第一时间把东西送给钉宫姐!”
什么啊、这家伙真的是普通人吗……就连狗卷和真希都做不到吧,这样轻松地背这么重的东西。
“而且放在楼下我稍微有点不放心,万一有小偷什么的就完蛋了。”
你多虑了……不会有咒术师偷土鸡的。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虽然不值多少钱,但这些东西我背了一整路呢。就让我带上去吧,乙骨哥。”
行吧……看在‘乙骨哥’的份上。
**
另外一边,雪菜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她要去仙台,找一个叫虎、虎……
“虎杖悠仁!”
见到她,粉发少年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太好了,钉宫姐你真的在这里!我在来的路上一直担心被骗进邪。教窝点了呢!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
乙骨忧太下意识挡在雪菜前面。
这家伙讲话也太大声了,万一把雪菜吓到怎么办,而且、而且他刚才在说什么啊……
邪。教窝点?
明明他看起来才是那个忽然冒出来的骗子才对吧。
“那个,听乙骨哥说钉宫姐你失去记忆了,是真的吗?”
少年完全没有被乙骨忧太影响,歪着脑袋从他身后出来看她。
“钉宫姐,我是悠仁啊,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
“我、我记得的。”
“……欸?”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宿舍都安静了几秒钟,接着,同期们都看向她,露出有些高兴的表情。
“雪菜,你想起来一些东西了吗?”
导致雪菜失忆的那只咒灵已经被祓除了,他们一直都在寻找让雪菜恢复记忆的办法,只可惜就连五条老师也一无所获。
现在,听见她说‘记得’,就连真希也挑起眉毛,露出了十分关切的表情。
“嗯……”
她又在说谎了。
喜欢骗人的害虫雪菜。
少女低下头,感觉眼睛变得湿漉漉的,不敢看他们,只是攥紧自己的手指:“我,我记得这个名字。”
“哦咿!太好了!”
忽然的欢呼声把雪菜吓了一跳。
抬头看,少年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兴奋又激动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然后双脚下沉,做出加油打气的动作。
“电影里说失忆的人接触到熟悉的环境就会慢慢恢复,原来是真的!太好了,钉宫姐,这一趟我果然没有来错,只要我们努力,记忆一定可以很快就恢复的!希望就在眼前!”
宿舍众:“……”
倒是别表现得比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还要兴高采烈好吗!
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热血和中二的语气和台词又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少年漫主角!
**
晕乎乎的,忧太帮忙收拾行李,狗卷棘递来一大堆纸条,真希塞了防狼喷雾,熊猫给她趴趴玩偶。
和津美纪打电话告别之后,坐上了前往仙台的车。
这是雪菜第一次坐火车。
车窗外,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飞驰而过,她感觉有些新奇,把脸凑到窗户边上,好奇地盯着外面看。
光影在她脸上变幻流转,像是电影一帧一帧。
虎杖悠仁看着她在车窗上面的倒影,挠挠脑袋,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就连动作也变得小心起来。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火车。
悠仁闻见她身上的气味,浅浅的,若有若无,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觉非常放松。
有人过来,小声让他调整一下行李的位置,悠仁连忙站起来,抬手去找架子上面的行李。
雪菜被这样的动静吸引,转过头,发现少年的小腹紧紧挨着她的脸颊。
列车在行驶,他的身体轻轻晃动,时不时靠得更近,摇摇晃晃,蹭到她的脸上。
闻到了衣服上的皂角香气。
还有一点点汗水的味道。
在猫的世界里,这是充满了进攻性的雄性气息。
唔、什么,什么味道……
雪菜往后面躲了躲,可是那样的味道还是紧紧追随着她,让她觉得自己的安全领地受到了入侵。
她感到不安,伸手去推他:“臭烘烘……”
腹部传来柔软的触感。
是她的手指。
正在专心摆弄行李的少年低下头,看见她轻轻鼓起来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和有些嫌弃的表情。
想起了她刚才的声音。
雪菜姐骂人……是、是用这种语气的吗?
“走、走开……”
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反应,少女皱了皱鼻子,又伸手去推他。
手指用力按在他的腹肌上面,那里的肌肉很快变硬,摆出防备的姿态——她好像被这样的硬度吓了一跳,眨眨眼睛,有些慌张地把手收回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许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说臭烘烘,也许是天气太热了。
悠仁觉得脑袋有一点点发晕,小腹一抽一抽地抖动。
这具从小就展现出绝佳的运动天赋,让他随便做什么都能毫不费力气的肉。体,在进入青春期之后,终于为悠仁带来一丝烦恼。
他弯下腰,有点狼狈地坐下来,把书包抱进怀里,一路上都低着头,连耳根都红透。
第20章 才不是什么跟踪狂
到仙台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期间, 见过了虎杖的爷爷,一起收拾过屋子和行李,商量着每天吃什么东西, 两个人渐渐变得熟悉,雪菜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虎杖。
据说这是一种植物, 但是因为有一个“虎”, 雪菜总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呢。
她觉得虎杖也不坏, 因为虎杖是普通人, 虎杖不说吓唬人的话,虎杖和津美纪一样给她做饭吃, 又不像坏忧太那样用粥烫她。
虎杖还给她吃了冰棒。
那是一种和冰淇淋很像的东西,只不过充斥着廉价的色素和香精味, 津美纪和伏黑惠从来不给她买这个。
雪菜吃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只觉得甜甜的,冰冰的, 她都喜欢。
现在,虎杖出门出门去给爷爷送早餐,雪菜就一个人坐在屋子前面的廊桥上, 晒着早晨的太阳吃冰棒。
她把狗卷棘的纸条放在裙子上面, 看一眼,吃一口,慢吞吞的,吃得很认真、很满足。
好可爱,雪菜。
忧太坐在屋顶上看她。
虽然想要雪菜恢复记忆,虽然愿意尝试虎杖君口中那个‘接触熟悉事物’的方法, 但是无论如何,一年级的孩子们也不放心雪菜跟一个陌生人离开。
他们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 直到雪菜和虎杖进了车站,四个人藏在暗处,商量着让谁去保护她。
毫无疑问是忧太。
他的老家也在仙台,不用熟悉环境,并且和弟弟君也有了初步的交流,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也可以进行沟通和交涉。
熊猫从夜蛾校长那边借来了可以隐匿气息,适合隐秘行动的咒具,忧太立刻就跟了上来,这几天,从早到晚,他坐在屋顶上、跟在她身后,时时刻刻看着她。
什么?变态跟踪狂?别误会,完全不是哦。
他啊,只是在保护可怜的同期而已,为了不让失去了记忆的可怜的女同学被别人蒙骗,不管她去到哪里,他都会时刻不离地跟上去。
这是完完全全的正论,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这样。
有着咒具的隔绝,脸颊圆乎乎的少女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更加放松了,吃完冰棒,她会慢吞吞地,仔仔细细、非常珍惜地把手指上残留的液体舔干净。
忧太弯下腰,忍不住倾身离她更近了一些,在这种时候,如果他可以出现在她面前的话,一定会捉住她的手指,告诉她不可以舔指头,那上面有细菌,然后再捧起她的手,一点一点、将上面的冰棒水全都擦干净。
背后的刀蹭到屋顶,咕咚一声,一片瓦片掉了下去。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暂停了舔手指的动作,慢吞吞抬头看过来,忧太露出慌张的表情——他不想被发现。
少年仓促地站起来往后跑,瓦片一片一片掉在地上,像是在下雨。
雪菜看了看地上摔碎的瓦片,又抬起头看看屋顶,好一会,轻轻喊出一个名字。
“忧太。”
她闻到了忧太的味道。
乙骨忧太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他藏在院子后面的围墙里,因为害怕被发现,担心被她误会成那种变态,他的心里满是慌张,脑子乱糟糟的,正观察着四周找一个比屋顶更适合藏起来看她的地方,就听见她轻轻喊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那样的声音,透过被咒力加强的五感,穿过墙壁,直直砸进他的心里。
少年愣住,攥紧手指,有些不安,又感到有一些欣喜。
——雪菜,发现他了吗?
哪怕他带着隐匿的咒具,哪怕他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雪菜还是把他认出来了吗?
好开心……
心跳得更快。
想要回应她的呼唤,去到她的面前,迫不及待。
可是不行。
忧太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先不提和同伴们说好了,不到危急时刻绝对不能出现干扰雪菜恢复记忆的事情,就是现在出去的话,自己刚刚躲在屋顶偷看她的事情,岂不是完全解释不清了吗?
就算有着‘我的老家也是仙台’这样的借口,但是也没办法解释的吧——为什么不是一起回来,而是单独地、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
忧太不想被误会。
所以他深呼吸,忍住去见她的心情,在原地坐下来,回想着她刚刚喊自己名字的时候,那样可爱的、叫人心脏滚烫的语气。
少年低头抚摸自己的爱刀,轻轻弯起眼睛。
**
这几天,悠* 仁每天都洗两次澡。
那天在列车上被雪菜姐说臭烘烘以后,他悄悄揪起衣摆偷偷嗅了嗅,只闻到了洗衣粉的味道,无论如何也没有闻见其他奇怪的气味。
悠仁的身体素质很好,就算连续从家里跑到学校也不会觉得疲惫,在夏天的出汗量也比别人要少很多,曾经他还听见女同学私底下偷偷聊天,说班上的男生上完体育课衣服都会被汗水打湿,可惜虎杖君不会。
虽然悠仁不知道她们在可惜什么,但无论如何,自己也算不上是‘臭烘烘’的吧。
这让他有点委屈,一路上都乖乖缩着手脚,不敢靠她太近,一回家就冲进浴室,用沐浴露把自己仔仔细细搓了好几遍。
他洗了这辈子最认真的一个澡,换好干净的衣服,又再次嗅了嗅,确信全身上下都香香的,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靠近以后,她还是说他奇怪,说他身上有讨厌的味道。
哪里奇怪,又是哪里讨厌呢?
悠仁很想解决这个问题。他不想被雪菜姐讨厌。
“雪菜姐……”
日本是十分讲究阴翳美学的国度,现在正是上午,外头阳光热烈,但室内的光影却有些阴暗。
阳光全部都被纸窗过滤,变成十分朦胧的光晕,唯有一道阳光从窗缝里洒进来,少女就蹲在那里。
她的眼眸被照射出一种透明的绿色,脸上写满了好奇,正抬起手指,试探着想要伸进电风扇里。
“等等!”
悠仁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把她的手指头捉住:“不可以伸进去!”
少女眨了眨眼睛,鼓起脸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担心和焦急的表情,又低下头,像是一只做错事情被当场抓包的猫,不敢讲话。
“雪菜姐,都说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小心一点呀。”
悠仁低头看着她黏糊糊的手指,又抽出一旁的湿巾给她擦手:“电风扇很危险的,扇叶很锋利,雪菜姐你的手指头被用力擦一擦都会变红,伸进去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断掉的,到时候爷爷说不定会气得下床直接把我的腿也给打断,那我们岂不是冤枉透顶了吗?”
“而且乙骨哥和狗卷哥每天都打电话发短信过来问你的情况,要是你受伤的话,我怀疑我会直接被他们暗杀的!雪菜姐你不知道……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我还以为见到了什么传说中的忍者或者杀手呢……”
少年仔仔细细给她擦手指,一遍碎碎念。
和小心翼翼生怕把她弄痛的忧太不同,他的动作稍微有些粗鲁,有些生疏,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有的时候会把她的皮肤弄红。
雪菜没有什么所谓——只要不痛,不受伤,她不是很关注自己的皮肤有没有变红,但是悠仁却每一次都会有点懊恼,抓着她的手指左看右看,像是在观察什么易碎品。
“雪菜姐,去打听的时候,有个长头发的大叔说你这两年一直都在勤工俭学,好可怜的,可是我看着你的手指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打过工的样子呀,一点茧子都没有,总感觉什么东西都没碰过的样子。”
“碰过的。”
她不是很高兴悠仁这么说,这让她有一种谎言即将被拆穿的恐惧感,轻轻推他:“碰过虎杖。”
明明每一天都会碰他的。
“……欸?”
身旁的少年眨眨眼睛,果然被她摆出来的事实击败了,红着脸别开眼睛,好一会也没有说话。
他掀起自己的衣摆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菜看着被他握住的手,抿起唇,有点不高兴地推他:“不要你在这里……”
“哦哦。”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她的手,乖乖钻进了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午餐。
“但是雪菜姐,你要好好的,别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哦。不然的话,我还会出来缠着你的。”
“……哦。”
她慢吞吞把试探的手指伸回来,盯着不断转动的电风扇看,就像是猫咪看见了飞虫,让她不去伸爪爪捉,这是多么违背天性的事情呢?
雪菜有点不高兴地低下头,发了好一会呆,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和津美纪打电话。
她们每天都会打电话。
大部分的时间是津美纪在说,雪菜在听,偶尔,悠仁也会通过电话和津美纪交流一会,比如雪菜喜欢的食物和讨厌的食物啦,比如在洗过澡以后要给她吹头发,她自己不会吹啦……
两个人就像饲养员一样交接着信息,雪菜蜷缩在灯芯草榻榻米上面,听着他们讲话,晒太阳,呼噜呼噜闭上眼睛。
时间进入八月,气温更进一步攀升,燥热使得人心浮动,雪菜和悠仁一起从医院里面出来,听见一群人在激烈地吵架。
雪菜对于其他的人类不是很关注,但悠仁却是一个非常热心的孩子,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投去关切的目光。
“听不太清他们在吵什么欸……雪菜姐,不过我好像远远看见他们把一个小孩围在中间呢?那是小孩吗?”
“嗯……”
雪菜的听觉比悠仁的要更加敏感一些,她听了一会,轻轻皱起眉头:“好像是在吵狗狗的事情。”
“狗狗?”
不约而同地靠近了那里。
四个大人围着一个小孩在吵架,小孩的脑袋上缠着绷带,双目无神地坐在地上,悠仁皱起眉,忍耐着听了一会,发现那是两对夫妻。
那是他们的孩子,因为生下来就是盲人,在离婚以后,孩子被丢给了外婆照顾。
曾经他们一起给孩子申请了一只导盲犬。
那只狗走丢了。
培育导盲犬的代价十分昂贵,所以申请也就变得十分艰难,并不是每一个失明的孩子都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狗狗。
在他们还爱着对方,爱着这个孩子的时候,排除万难也要去做,但是现在,彼此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这个孩子也就变得不再那样重要了。
在狗狗走丢以后,名叫晴子的女孩总是独自出去,摸摸索索地想要把自己的狗狗找回来,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收获一身的伤口。
现在,爸爸妈妈当着她的面吵架,一边说着‘都是你以前总是溺爱她,才会让她这么不知所谓地把狗弄丢’,另一边说着‘当初离婚的时候判给你了别再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上班很忙以后不要再拿这种事情打扰我’……
就好像她眼睛看不见,耳朵也跟着失聪了那样,他们完全没有顾忌她的感受。
“那个……”
悠仁有点听不下去:“比起争论是谁的责任,还是小孩子的心情更加重要吧?你们的女儿坐在地上很久了……现在天气热,地上很烫的。”
“你是谁?”
那两对夫妻立即看过来,用同仇敌忾的目光。
悠仁挠挠脑袋,把雪菜拉到了自己身后。
“我是谁不重要吧,重要的是道理不是吗?如果我说我是天皇的话,你们会把她扶起来吗?要不然这样,我干脆打儿童救助热线好了……”
像是被说得有些无地自容,一个女人伸手把她拽了起来,又看了虎杖悠仁一眼,带着孩子坐上车,走了。
只留下一地的尾气。
虎杖悠仁皱了皱眉,用力扇起风:“真是糟糕的父母。”
雪菜看了看那辆逐渐远去的车,又看了看地上,属于那个女孩的眼泪。
“狗狗。”
她慢吞吞地说道:“有人把狗狗捉走了。”
“欸?”
悠仁愣了一下,接着也思考起来:“对哦!那可是导盲犬,经过训练的,怎么可能会走丢呢!我怎么没有想到,雪菜姐,你真聪明!”
“……”雪菜只是在感受咒力。
——从小动物身上传过来的咒力,排除掉幸福和喜悦的,挑选恐惧和愤怒的,当它们聚集在一个地方,一个非常浓郁的地方,就说明那里有很多需要帮助的小动物。
“现在怎么办,雪菜姐,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要不然报警吧?”
她看了他一眼,摇摇脑袋。
警察太慢了。
“我知道狗狗们在哪里。”
“欸?”
坐上了去找狗狗们的车。
看着她偶尔闭上眼睛沉思,睁开眼睛以后就又指挥司机转向,虎杖悠仁一拍脑袋,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知道了!雪菜姐!”
雪菜被他吓了一跳,看过去,听见他说:“就是那个,那个,名侦探O南啊!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天然呆少女竟然是天赋绝佳的高智商侦探,第一个案件就是帮助失明少女找回自己的狗狗……”
“仙台少年侦探团堂堂登场!我我我,也给我一些画面吧雪菜姐,我跑得很快,也很能打架,我一定会好好辅助你的!”
“……”
什么、什么胡说八道的东西……
雪菜抿紧唇,不看他,也不理会他的怪话,只是盯着前面的路,把咒力都覆盖到拳头上面,回想着真希教她的格斗技巧,一遍又一遍。
这是一个偏僻的废弃工厂。
周围用电网围起来,能够进出的大门很厚,外面还装着两颗摄像头。
想象中的混战并没有发生。
因为他们被现代的科技拦在了围墙和门的外面。
雪菜抿紧唇,感受着工厂里面浓郁的、黑色的咒力,又看向旁边的虎杖悠仁,犹豫了好一会,下定了决心。
“不许看我。”
“啊……?”
虎杖悠仁下意识听话地转过身不看她,下一秒,他身旁的少女消失不见,一只小橘猫凭空出现。
它看了看高高的、围着刺网的围墙,在地上磨了磨爪子,助跑一会,轻盈地跃了过去。
“……雪菜姐?”
听见动静,虎杖悠仁回过头,却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被吓坏了,到处找她在哪里,大吼大叫,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大门打开,两个男人带着电棍跑出来,看见他,警惕地眯起眼睛。
“你在这里干什……”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个粉毛小子一边大声喊着抱歉,一边朝他们冲了过来。 !
在被拳头打晕之前,这两个男人最后的一个念头是——为什么这家伙挨了电棍还能无事发生啊?
悠仁把他们手上的电棍拿到了手里,刚跑进里面,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恶臭味,他紧紧皱起眉,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雪菜的名字。
出于一种信任——他确信她在里面,是她带着自己过来的,她绝对不会悄无声息地逃跑。
“雪菜!”
这里满地都是小动物,被铐住的、打断了四肢了、已经死掉的……几乎每一只动物,都只能伤痕累累地伏在地上喘息。
雪菜很生气。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不害怕和这些普通人打架,也一定会给予他们惩罚,但她害怕如果打起来的话,有一些小动物会再也等不到她的治疗,在混战之中失去最后一口呼吸。
所以她偷偷的,在看守者的眼皮子底下,挨个给它们治疗伤口,先从伤势最重的狗狗们治起。
那个人类正在打瞌睡,他看不见咒灵形态的雪菜,也并没有发现,有一些狗狗的伤势正在悄然好转。
聪明的狗狗知道有人来救它们,乖乖地没有发出声音。
“雪菜——”
忽然听见了少年大声的呼喊。
“雪菜——雪菜!雪菜——你在哪……”
“……”
小橘猫耳朵抖了抖,装作没有听见。
但是虎杖悠仁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跑得很快,身后那些人追不上他,干脆骑上了摩托车,可是摩托车竟然也赶不上这家伙的速度,这群人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连忙拉响了警报器。
刺耳的声音传过来,旁边的人类立即恢复清醒,露出警惕的表情,把武器握在了手里。
看着还等着她疗伤的狗狗们,小猫轻轻喵了一声。
第一次,她觉得一个人类好笨。
“雪菜——”
“别叫了。”
虎杖悠仁正在努力地寻找雪菜的踪迹,忽然看见乙骨忧太从屋顶跳了下来。
“乙乙乙乙乙骨哥?!”
少年看了他一眼。
“保持安静。”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白色的校服,掀起眼眸看着即将追上来的那群人,反手抽出背后的刀。
像是童话里强大的白骑士,他说:
“这里交给我。”【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