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当始皇拿到东汉末年隐士身份


    兖州。


    这是位于山东、河北、河南三省交界地的大汉十三洲之一。


    八年前,黄巾起义自北边的冀州爆发。


    冀州自己尚未如何,无险可守的兖州因为距离近且相对丰饶,算是倒了大霉。被黄巾军来回扫荡,堪称民不聊生。


    在被黄巾军祸害之前,兖州是东汉经济相当发达的地区。境内八个郡国,个个人口众多,无论是征兵还是收税,都叫人眼红。


    所以就这么被起义的土匪们盯上了。


    黄巾军虽是起义军,但在冲击官府的同时,也不妨碍他们顺便劫掠百姓。富庶的兖州因此一蹶不振,之后更是常有黑山军等打着起义名号的贼匪时不时来抢一波。


    在这样的混乱局势下,敢在兖州隐居的名士,可谓是相当大胆,一般人都是跑去荆州之类太平地界的。


    扶苏推开院门。


    看了看外头幽静的山林小道,对这个环境还算满意。


    兖州现在挺穷的,不少区域已被搜刮了不止一回。不过这里距离兖州治所比较近,所以还能稍微保留住一丝体面。


    有些当真穷困的地方,黎庶早就去啃草皮了。


    扶苏又抬头想看看这座山多高,可惜林深遮挡看不见。但应该不会太高,据黑龙说这里没什么厉害的野兽。


    少数几只都被它给解决了。


    这次进入位面,黑龙没有跟过来。它倒是想来,但它隐隐感觉到自己要突破了,只能遗憾放弃,先回去闭关。


    玄鸟也没来,她还在妖界玩耍呢。


    不远处有一只野兔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扶苏立刻丢出一枚功德光球,把它砸晕。然后高高兴兴地过去把兔子拾起,转身回到院子里。


    始皇正在翻看东汉末年的资料。


    见儿子拎着兔子进来,微微挑眉,什么都没说。


    扶苏提议道:


    “阿父,今天午膳吃兔子吧?”


    始皇收回视线继续翻资料,随口道:


    “好,那你去处理吧。”


    扶苏点点头正要呼唤侍者去把兔子烹饪了,刚张开嘴才突然想起来,这里压根没有侍者。


    隐居的名士居然没有家仆!


    阿父分明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还故意不提醒他,等着看好大儿怎么处理兔子、制作菜肴。


    扶苏想了想,觉得宰杀兔子这活他还能勉强搞定。也就是剥皮祛除内脏罢了,但后续的烹饪他真的不行。


    没做过饭的太子殿下很有自知之明,他以前顶多只尝试过烤鱼,烤得很不怎么样。


    扶苏看着手上拎着的小兔子,开始思考应该怎么解决自己和父亲的用膳大事。


    这才刚来第一天,总不好这就开始靠功德商城买饭吃吧?


    龙君毕竟是个神兽,不懂养尊处优的凡人是需要仆从们侍奉的,于是便没有安排侍者。


    扶苏思索,要不然下山去附近村落,看看有没有日子过不下去的少年人,出钱雇佣他们洒扫和做饭?


    就是不知道他和阿父这被养叼了的胃口,能不能适应得了普通黎庶烹饪出来的粗茶淡饭。


    不行,还是得摇人。


    而且不仅是需要厨子和侍人,护院之类的也需要。


    他和阿父虽然能打,可也不好公然使用功德之力。光靠拳脚功夫对敌的话,双拳难敌四手,敌人数量太多会很容易翻车。


    扶苏把兔子丢到一边,开始打开光屏先问问哪位能打的壮士愿意来给他和阿父当近卫。


    韩信积极响应:


    「太子殿下!信可以!」


    扶苏委婉地拒绝了他:


    「你不可以,孤要的是能打的,你拳脚功夫不行。」


    韩信:……殿下您可真委婉啊。


    大秦的武将们也不是个个都有空的,毕竟分散到了两个鬼界和一个妖界里头,目前正负责镇压不服管教的大鬼和大妖们。


    还有一些武将则被其他先王借走了,说是带去了别的位面帮忙。谁让始皇帝手下的名将那么多呢,其他秦君人不够用当然是找他借了。


    最后扶苏竟只点出了一个涉间。


    涉间是蒙恬的副将,对大秦忠心耿耿。听闻其他位面的涉间被项羽击败后,曾因不肯投降,选择了自焚殉国。


    以前巡游的时候,涉间就给扶苏当过一次护卫。因为那回近卫们略有失职,始皇担心他们保护不好爱子,路过上郡时便临时问蒙恬要了个人。


    九尺大汉涉间一站出来,比始皇还略高一些。始皇身高八尺六寸,已经很傲视群雄了。


    站在两个两米左右的大高个旁边,因为母亲个子矮很不幸只有一米八的扶苏心情不是很美妙。


    唉,他都换成神兽之躯了,为什么身高还不能自行调整呢?


    ——由于龙身的人形依然无法克服鹿角这一问题,此次父子俩换上了玄鸟之身。化形后,看起来和寻常人无甚区别。


    护卫有了,还得有个厨子。


    涉间说无需再叫侍者来,不过是一些洒扫的活计,他都能做。等日后陛下招揽了势力,能伺候人的侍者自然少不了。


    扶苏也是这么想的:


    “实在不行还能去山下村子雇人,来太多黑户也不好。”


    幸而如今贼匪肆虐,各地乱成一锅粥。以前各郡各城之间流通可能还要核验一下身份,现在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逃命途中,庶民们也不可能记得带上什么验传。所以偶尔多出一两个黑户,问题不大。


    扶苏继续摇人:


    「地府里有没有厨子?」


    这可问倒了众人,他们在地府的时候吃喝都走功德商城。最近这一年始皇帝父子下来了,激活了厨俑,就有厨俑帮忙烹饪了。


    但是,陪葬品显然带不去阳世。


    厨俑到了阳世,估计只会变成一个呆板的死物,这里可不是鬼界。


    扶苏头疼:


    「以前秦王宫里的那些御厨呢?能不能联系得上?」


    他可以帮忙塑造人身。


    听闻正史的秦汉时期都没什么好吃的,各种酱料也没有,食物的做法也很单一。哪怕可以在这边雇厨子,扶苏也担忧阿父天天吃那么难吃的东西会影响心情。


    绝不是因为他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去。


    韩信虽然被拒绝了前来,不过他还是积极地表示会帮太子殿下寻人的。他让扶苏稍等片刻,他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人。


    在等待的间隙里,又有人下来了。


    这次下来的是蒙恬的儿子蒙英,他来了之后先问父亲和叔父在何处,得到了一个被派去鬼界和妖界的答复。


    蒙英:???


    蒙英大受震撼——鬼界难道不是地府这边吗?妖界又是何处?原来竟还有个妖界?始皇帝陛下的版图都扩展到妖界去了?


    扶苏听闻蒙英来了,立刻拍板:


    “阿英快来,陛下多年不曾见你,甚是想念。”


    蒙英也挺能打的,关键是忠心。他爹蒙恬抽不出空,就把儿子征用了吧。


    蒙英稀里糊涂地答应一声,准备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比他早死几年的韩信带了俩厨子回来。


    韩大将军听说他能去,哼了他一脸:


    “真不知道殿下看上你什么了。”


    蒙英好脾气地说:


    “可能看上我是刚来的,什么都不懂,最好骗吧。”


    韩信:……


    都是老熟人了,彼此都很了解。蒙英对自己即将遭遇的事情心里有数,情绪平稳得不见一丝波澜。


    早年蒙英刚上战场的时候还是给韩信当副将的,两人关系其实很不错。


    韩信听到这话也不闹别扭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干。如果被太子欺负狠了的话,可以尝试找陛下哭诉。


    蒙英:?


    这个世界真魔幻,有一天居然能见到情商为负的韩大将军教导别人怎么处理危机。


    蒙英还在怀疑人生。


    韩信已经得意地炫耀起来:


    “不过这招只有你们能用了,毕竟太子从来不会欺负本将军,太子最关照我。”


    蒙英:……


    不错,还是以前那个嘚瑟的大将军,没有被人掉包,鉴定完毕。


    蒙英最后带着两个厨子来了汉末。


    两位厨子正好一个擅长白案一个擅长红案,虽然当前时代还没有红白案的区分,不过道理反正是那个道理。


    韩信说还有别的厨子暂时没有联系上,等回头找到了再给二位君上送来。


    他们陛下和殿下以前光是御厨就有一整个团队,各种菜系的大师傅都不缺。现在只有两个厨子,还是太委屈了点。


    扶苏及时制止了他:


    「不必,人太多带不过来。」


    韩信想了想:


    「那信先把人找来,您用不上,还能借给先王们用。」


    这点扶苏倒是没拒绝。


    两位厨子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红案师傅拎着院子里的兔子就进厨房了。这么简陋的厨房他还是头一回见,幸好他还记得该怎么生火。


    没有帮厨的小徒弟打下手是麻烦了些,可想想陛下现在连厨子都只能用两个,他们当厨子的也没敢抱怨这个。


    蒙英左右看看,见涉间一个大块头居然在扫地。想了想,去寻了个抹布,进屋擦拭案几书架了。


    扶苏倚在门边感叹:


    “真是委屈将军们了。”


    涉间习惯沉默寡言不说话,蒙英倒是很健谈。他回了一句“不委屈”,又不是什么很累人的活计。


    始皇看了一眼:


    “蒙英,用完膳,你下山去聘两个仆从来。”


    总让将军们干杂活不合适。


    蒙英答应一声。


    说话间白案师傅为难地走了过来,本来是想找蒙英将军说说的。结果蒙将军在屋子里头,反而是太子殿下堵在门口。


    大师傅只好硬着头皮向殿下汇报:


    “厨房中柴火只有一点,且其他的盐酱调料、面粉白米都没有。”


    能有一点柴火都是意外之喜,那厨房简直就是个摆设。不能指望黑龙会想起来添置调料和食材,它能记得要建个厨房已经很不错了。


    扶苏颔首:


    “看来这顿午膳注定只能靠买的了,先用膳吧。用完膳,把缺的东西都清点出来,一并下山采购。”


    扶苏抬手从商城买了几份食物,分给了家中六人。厨子不曾想还有自己的份,感动得五体投地。


    红案师傅正准备杀兔子呢,见状也不杀了。先绑起来,等做晚膳的时候再现杀,这样新鲜。


    用完膳,四个臣属忙忙碌碌在不同房间里转悠。而后发现缺的东西有点多,其中最要紧的是房子不够住。


    黑龙按照够父子二人居住的规模建造房屋,于是只留了两个卧室。现在建房子也来不及,搭个简陋的木房至少也要几天功夫。


    两位御厨连忙表示他们打地铺就行。


    之前在地府当鬼的时候,睡棺材还不如打地铺呢。反正他俩觉得瘆得慌,后来都是在墓穴里打地铺的,已经习惯了。


    想想生前自己风光得意、赚了赏钱之后还在咸阳城里买了宅子的好日子,真是恍若隔世。


    但是他俩打地铺也不能解决问题。


    还是多了两个人。


    扶苏干脆说他和阿父挤一挤,两位将军也挤一挤。先应付过这几天,等新屋子搭好就行了。


    蒙英坚决拒绝了:


    “不可!怎能让陛下和殿下为了臣等将就凑合?!”


    涉间也不同意,非说自己也可以找个地方打地铺。比如书房他就觉得很合适,书房是重地,需要有个人把守。


    啥也没有的书房:……


    蒙英灵机一动:


    “不错,可以在书房支个木板床。末将与涉间将军须得轮流守夜,不守夜的人就在书房休息。”


    这样也不用搭太大的床,免得影响日常行走。而普通的床嘛,随便用几块木板铺垫就足够了。


    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士兵哪有床睡?都是在营帐里挖个长方形的坑,有条件的话用火稍微烤一烤,晚上就能躺进去睡了。


    蒙英和涉间都是吃过苦的,对此接受良好。


    扶苏辛酸地叹了口气:


    “唉,我等竟沦落至此,还是要早日拉起人马才好。”


    不能再让阿父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解决了住宿问题,四个人又继续去清点缺漏。


    扶苏拿过一枚写满字的竹片看了一眼,一头黑线地发现这群家伙写了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


    大师傅说屋内没有灯烛,要买个灯烛回来。但是听闻太子殿下容易打翻烛盏,所以还得买个结实安全还透亮的灯罩。


    ——然而这种灯罩一看就不便宜。


    诸如此类的东西数不胜数,四人恨不得在有限的条件下,给父子俩帝王般的待遇。


    扶苏及时叫停:


    “一切从简。”


    大师傅很不赞同,却不敢反驳。


    蒙英皱起眉头:


    “这已经是从简之后的了。”


    扶苏:“……灯罩等你们猎了羊,可以把羊角砍下来,熬煮后压平,就能制成羊角灯罩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扶苏强硬地否了。他也想给阿父最好的待遇,奈何没钱。


    没钱寸步难行,所以花钱别大手大脚。


    扶苏提醒他们几个:


    “还要留着军费招兵买马呢。”


    四人一想也是,不敢再乱花钱了。现在手头的银钱据说都是用功德兑的,价格不便宜。


    扶苏站在院门口目送蒙英和两位大师傅下山采购,涉间留在这里保护父子二人。眼见着背影消失在曲折蜿蜒的山道里,扶苏就准备回去躺着了。


    吃完午膳正适合睡个午觉。


    结果一只野鸡扑楞着翅膀飞过来,慌不择路之下,一头冲进了小院。接着就躲到扶苏身后去了,仿佛找到了能庇佑它的存在。


    又过了几秒钟,一只狐狸从山林里钻出来,似乎是追着野鸡过来的。


    狐狸一眼锁定了扶苏身后的野鸡,就要跑过来叼走。涉间立刻出手,将那狐狸击飞出去,不许它靠近殿下。


    小狐狸幽怨地看了扶苏一眼,似乎在控诉扶苏为什么对它这么冷酷无情。


    狐狸很快钻入树丛中跑了,放弃了这只野鸡。倒是野鸡很嚣张,开始在院中巡视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见扶苏看它,还扑腾着翅膀咕咕一声。


    始皇不知何时走到窗前,目睹了野鸡和狐狸的争端。


    他调侃了儿子一句:


    “之前在妖界的时候,朕原以为你能得妖族喜爱。结果它们并不稀罕你,朕还以为你吸引动物的体质失效了。”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应是神龙之躯太具压迫力,盖过了你的体质。如今换成温和的玄鸟之躯,立刻就不同起来。”


    尤其同为禽鸟一族的,明显更吃这个体制的吸引。应该是还有玄鸟本身的血脉在发挥效果,就像百鸟朝凤那般。


    扶苏并不想要这种万兽迷、尤其是万鸟迷的人设。


    他冷酷地指挥涉间去抓鸡:


    “今晚再加一道肉菜!”


    涉间迅速把鸡抓住了,拿去厨房和兔子捆一块儿。那兔子已经醒了,发现自己被捆住了也不闹腾,很是乖巧。


    一瞬间,涉间联想起了陛下刚刚说的话,有点怀疑兔子这么乖是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影响。


    为了防止再有什么动物冲进来,扶苏赶紧把院门给关了。不过作用有限,因为偶尔还是会有小鸟飞进来,站在窗前叽叽喳喳。


    好在小鸟的注意力总会被新的东西吸引,过来玩一会儿又飞走了。


    扶苏看看那个窗台,确信:


    “它们肯定是冲着阿父来的!”


    和他秦扶苏没有关系,因为是阿父坐在窗台内的桌案前看书,而他自己则在院子里玩耍。


    始皇没搭理他,倒是把涉间叫进了屋,和对方讨论起如今的局势来。主要商议起兵的问题,从哪里开始下手最合适。


    山下,蒙英等人寻到了附近的村落。


    这里的村民没见过他们,看到陌生人十分防备。尤其老秦人大多身材高大,还自带一股肃杀的气质,看起来很不好惹。


    村中仅存的青壮握着锄头站出来,防备地看着这三个陌生人。


    蒙英示意他们不必害怕:


    “我等是山上隐士秦先生的家仆,今日下山是想采购一些物资。”


    秦汉两朝经过四百年的变迁,其实说话的发音之类都出现了一些变化。幸而功德商城有语言类金手指售卖,否则一张口就要露馅。


    既然说是“金手指”,那肯定得符合金手指的逼格。如果单单只是让他们学会说汉朝官话,也不配称为金手指了。


    所以蒙英几人现在不仅会说官话,还能自由切换方言口音。村民们一听他们张口就是熟悉的乡音,立刻放下了戒备。


    村中老者站了出来:


    “秦先生在山中隐居多年,我等却很少见他露面,倒是不知道您几位原来是他的家仆。”


    黑龙给始皇父子弄的人设是世代隐居兖州的家族。


    因是前朝公子高的后人,所以担忧自己的血脉身份不得皇帝青睐。干脆也不入朝为官了,就安安分分地潜心做学问。


    ——公子高因自请为始皇帝殉葬,儿女得到了赦免,未曾被二世胡亥处死。


    这几年兖州大乱,四处都遭到劫掠。秦氏一族也遭逢大难,大部分族人都选择迁居其他地方避祸。


    唯有秦先生故土难离,于是决定来到州府所在的昌邑。这里相对太平一些,可以继续隐居。


    黑龙之前曾经用法术幻化成始皇和扶苏的模样,下山过几次。只有露过脸才能让人确信,山上确实有名士隐居。


    除此之外,黑龙还在清理野兽之后,将兽躯交由村民处置。这样一来村民就会感激秦先生派人剿灭猛兽,让村民能安心居住。


    所以这会儿村民们一听蒙英等人是秦先生的下属,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蒙英也适时补上自己出场的漏洞:


    “先生担忧族中亲眷,此前曾派我等护送族人前往他处。如今族人已经安顿好了,我等才匆匆赶回这里,护卫先生。”


    老村民放心了一些:


    “那不知壮士需要采购什么东西?往北数十里就是昌邑,乃兖州治所,只是……”


    他略有些迟疑,但还是补充道:


    “前不久黄巾贼在兖州作乱,险些攻至昌邑,最近才为新来的曹州牧所破。如今附近虽还算太平,却也有许多流窜的匪寇,还望壮士当心一些。”


    就这么三个人出门,他感觉有点不太保险,最起码多带几个。


    想想秦先生之前为村子里做的贡献,老者一咬牙,叫了两个青壮,说他们可以为壮士带路。


    其实村子里都没多少青壮了,这年头青壮基本都被募兵的募走了,或者干脆遭遇了抓壮丁。还有一些则是自己主动加入“起义军”,跟着一群山贼土匪四处作乱。


    老者也担心青壮离开之后,万一有落单的黄巾军小股队伍跑到他们村这里来,村子会难以抵挡。


    蒙英体贴地表示不需要派青壮带路,直接指个路就行了。村子里还是要留足够的人手,保护村中的老弱。


    作为经历过征战东胡、大漠、草原和高原的大秦战将,认路都是最基础的本事了。蒙英实则只需要一个方向,剩下的他自己能推测出该往哪儿走。


    蒙英还询问父老乡亲可要他帮忙从城里带点东西回来,他看这群村民估计很久没敢离开村庄了,应该有不少缺的东西。


    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请壮士帮忙带点盐回来。


    以前朝廷不许他们私下制盐,所以很多人都不会这个本事。否则在如今这种买不到盐吃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自制粪盐。


    蒙英记下了。


    几十里路靠双腿走不知要走多久,好在他们可以避开人自己弄匹马出来。


    蒙英也不怎么缺功德,虽然记得太子叮嘱他们不要太依赖功德商城,但想了想觉得这是生活必需品,还是挥手买了三匹。


    作为蒙恬的儿子,蒙英的性格和父亲像也不太像。他继承了蒙恬的行事妥帖、稳重忠心,不过很多时候他会更跳脱变通一些。


    可能也有早年给韩信当副将时受到了影响,每日绞尽脑汁给长官善后,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蒙英还记得当年韩信认为最近打的仗都是些小战役,战报没必要拿去叨扰陛下。于是愣是把战报都写给了太子,说太子殿下看看就行了。


    蒙英惊得连夜给叔父蒙毅写家信,劝他帮忙拦下韩将军的战报。一定先给太子殿下查阅,让殿下帮着描补一二。


    免得直接送到陛下眼前,陛下展开一看——怎么军政大事的奏报开头都是“太子殿下亲启”?到底谁是皇帝谁是太子?


    想到这些往事,蒙英揉了揉眉心。


    还好这次他们韩大将军没来,不然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涉间就很好,涉间将军是他父亲的副将,多年跟随父亲征战匈奴,是个非常可靠的长辈。


    两位大师傅骑马的本事一般,好在不至于不会骑。


    蒙英特意买了两匹性格标签是温驯的好马给他们,惹得二人受宠若惊,连说不敢要将军这么贵的马。


    蒙英说只是借他们用用:


    “此马日后自然是陛下和殿下使用。”


    所以他才选择温驯的良马,怕把两位君上给摔着。


    结果两人一听更惊恐了:


    “陛下和殿下的马,那我等小人更不敢骑了!”


    蒙英:……


    蒙英冷下脸:


    “上马!不许耽搁本将军的行程!”


    两位大师傅吓了一跳,下意识爬上马背,一刻都不敢犹豫。


    蒙英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才对,走吧,尽早把东西都采购回去,不要让陛下与殿下久等。”


    两位大师傅这才发现自己被诓了。


    由于蒙英买的马都是千里马那个水平,所以跑几十里甚至都用不到半个时辰。


    以赤兔马为例,半个时辰能跑70里。按照汉朝一里416米算,则是85里左右。不过这样的速度不一定能时时保持,可能只是最大速度,跑太久就吃不消了。


    但蒙英他们本来也不用长途奔袭。


    所以来回一趟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中途额外花了一个时辰在城中采购物资。


    蒙英看着盐铺里售卖的那些盐,眉头皱得死紧。这种带着杂色的盐,如何能给君上食用?


    他们大秦早就占领了仙湖盐池(茶卡盐湖),自那之后别说王公贵族了,就连庶民吃的都是直接从盐湖采的雪白细盐。


    蒙英叹气:


    “未曾料到汉朝黎庶如此辛苦,还要吃这毒盐度日。”


    两位大师傅深有同感:


    “何止呢?我等见市集中连酱料调味都少得可怜,胡椒也只有香料铺子有卖,价比黄金。”


    想来这里的贵族应该料不到,胡椒这东西以前在他们大秦都是拿来当调料使的。


    太子殿下眼看产量多了用不完,才派人带去各方。忽悠地方上的贵族说这是名贵香料,借此坑了他们一大笔钱,为国库增收。


    去了一趟城中之后,回来蒙英就告诉始皇和扶苏,大汉要啥啥没有,东西卖得还特别贵。


    蒙英真诚建议太子:


    “真不是末将太依赖商城,实在是没有商城不行。”


    总不能让陛下去吃毒盐吧?!


    就连汉末贵族吃的都不是白盐,而是五颜六色的,自欺欺人说毒素已经很微弱了。确实,比起庶民吃的已经提纯了很多,但蒙英实在看不上。


    扶苏表情郑重起来:


    “当真如此?”


    汉朝都过去四百年了,怎么生活质量还不如他的大秦?


    始皇倒是并不意外:


    “可见朕此前的猜测是对的。”


    他和扶苏所在的位面确实有问题,和正史区别极大。非常像是被开过金手指的,保不齐原身就是一本同人文。


    两位大师傅说什么也不肯用彩盐给君上烹饪食物,扶苏也不愿意父亲吃那等东西。所以很快该买的还是买了,反正寻常也没人会去厨房里乱转,发现不对劲。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位将军都在琢磨各地的军备力量、分析各地官僚的将领,扶苏则和父亲商讨“诸侯”分布。


    汉末号称十八路诸侯,但这里的诸侯和先秦的诸侯不是一个概念。


    先秦都是有封国领土,自主权很大的。这边的基本就一个侯位,然后给点食邑,但不代表你可以去食邑的地方当土皇帝。


    扶苏撑着下巴:


    “得至少先弄到一郡之地,以此作为根基,再图州府。”


    始皇目光扫过舆图:


    “我等在朝中没有根基,无法直接担任太守。不过如今四处战乱频发,许多地区都是将军起兵平乱后,恰好此地太守先前战死了,便被州牧和刺史暂且表为太守。”


    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先募兵,然后挑个被打得凄惨的郡,过去救火。只要州府长官焦头烂额管不到这边,就会图省事干脆把这一郡丢给你管理。


    之前没有官身不要紧,只要大家都是世家后人,那就是自己人。世家子想要入朝很简单,官员举荐就行。


    反正皇帝现在也没什么话语权,州府这边上表天子之后,别管当皇帝的同不同意,这边都可以直接走马上任。


    ——我都通知你了,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小皇帝你不要不识好歹!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要去哪里募兵呢?


    昌邑的府衙内。


    曹操看着面前一团乱麻的政务,头都要大了。


    虽然他是个文武全才,但他曹孟德更想出去打仗,而不是被关在府衙里处理政务。


    何况兖州这个政务,实在是让他无从下手。要尽数理顺,显然是个不小的工程。


    年初,因黑山贼攻打兖州东郡来势汹汹的缘故,东郡太守不得已向曹操求助。等曹操帮忙击退黑山贼后,兖州的其他地方又出事了。


    青州(山东)的黄巾贼跑来兖州撒野,一路打到兖州治所,把前一任兖州刺史给宰了。


    兖州没了刺史怎么办呢?


    兖州剩下的官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曹操弄过来,直接接任兖州刺史之职。


    不,准确来说是“兖州牧”。


    自从汉光武帝刘秀下令废除州牧、改置刺史之后,东汉直到末年汉灵帝才重新废史立牧。但州牧权力太大,这个口子一开,问题就大发了。


    在朝廷管不了地方的时候,州牧堪称土皇帝。


    虽然曹操尚无篡汉之心,还是忠君热血的好青年……好中年一枚,可兖州的州吏都用州牧来挽留他了,他也不好拒绝。


    毕竟他要是丢下不管,兖州肯定要被青州黄巾贼狠狠刮掉一层地皮。


    黎庶何辜呢?


    曹操长叹一口气。


    有州府作为立身之地固然不错,可他要是无法治理好兖州的话,拿了只会烫手。


    偏偏他现在身边将领不缺,却很缺能处理内政的人才。能叫得上号的谋士人才,满打满算也就几个。


    幸而身边已经有荀彧这个大才相助了,否则曹操只会更头秃。但光有荀彧没用,对方只是一个人,忙不过来那么多事。


    于是这日曹操把荀彧、陈宫几人都叫了过来,询问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陈宫提议可以在兖州当地征辟名士。


    荀彧则道他有几个好友,已经给他们发去了邀请。只是山高路远,战乱频发,也不知何时能够抵达。


    曹操知道荀彧的好友肯定都很不凡,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为解这燃眉之急,他又叫来了之前迎他入兖州的州吏万潜。


    万潜听闻州牧急需人才,请他推荐一些兖州当地的名士。


    思索片刻,他说道:


    “此前那位刺史刘岱曾数次征辟程昱,然程昱却总是不受,还请辞离开。若是曹州牧不怕被拒绝,倒是可以试试招揽他。”


    万潜想着曹操都找他推荐人才了,那应该是确实无人可用。程昱虽然很难搞,但试试也总比放弃强,万一程昱之前只是单纯的看不上刘岱呢?


    曹操一听这个人连刘姓宗亲的面子都不给,感觉压力有点大。不过到底还是派了人去尝试招揽一下,实在不行就让曹仁他们把人绑回来干活。


    万潜又提议:


    “程昱距离较远,其实昌邑附近还有一位隐居的大才。此人姓秦名正,字御,祖上乃是前朝的始皇帝,不知州牧敢不敢用?”


    曹操:?


    曹操惊了都:


    “竟然还有前朝血脉遗存吗?”


    万潜点头:


    “秦氏一族隐居多年了,外界才不知其名姓。这些年也有些改名换姓的世家,实则是嬴秦宗室血脉,州牧应该也有听闻。”


    这倒是的,虽然始皇帝一脉几乎被杀光了,但宗室还是活下来了不少的。只不过敢堂而皇之地姓秦或者姓嬴的,少之又少。


    说到底,本朝刘姓皇族和前朝的嬴秦没什么太大的仇怨,老刘家基本把这些嬴秦宗室当不存在。


    既然人家都改姓了,大家就假装他们不是秦朝后人,各自安好。


    难得遇到一个头铁继续姓秦的,还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实在令人惊讶。


    曹操皱了皱眉:


    “我乃大汉臣子,这……”


    他要是跑去征辟对方入朝,是不是不太合适?


    万潜就劝道:


    “当初高祖还封了六国王族后人为异姓王呢,秦正都不知是多少代的秦皇血脉了。只要此事不往外声张,你知我知,那便无甚麻烦。”


    万潜说这个消息是他机缘巧合打探到的,知道的人不多,曹州牧放心用就是了。


    说着还拿出了秦先生写的策论——也不知道黑龙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呈给曹操过目。


    曹操看完惊为天人:


    “此等大才,弃之可惜啊!”


    曹操立刻让人去备马,决定亲自上门拜访秦先生。无论如何,务必要请先生出山,为挽救大汉出一份力。


    万潜:?


    不是,你请秦皇后人挽救大汉,是不是哪里不对?


    但曹操已经上头了,带着人备上登门的礼物,就这么离开了府衙。趁着现在天色尚早,赶紧过去,免得去晚了太过失礼。


    万潜默默目送他们远去,恍恍惚惚地转过身,正好撞见面色平静的荀彧。


    万潜拱手行礼:


    “荀先生。”


    荀彧只是摇了摇头,并不看好曹操这次的出行。他也拜读过那篇文章,认为秦正此人胸有沟壑,不像是能屈居人下的。


    算了,让明公自己去碰个壁吧,碰完他应该就能清醒了。


    第62章 进门一看,全是大高个


    今日天光正好,适合晒太阳。


    扶苏推开门,准备劝阿父跟他一起在院子里坐坐,不要总是待在书房里研究天下大势。结果开门一看,院子的墙头上停了一排的小雀鸟。


    见有人开门,小鸟们齐齐歪头看过来,倒是十分可爱。


    扶苏脚步一顿,假装没看见它们。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回头问阿父要不要在院子里晒会儿太阳。


    始皇倒是没有拒绝。


    山中小院什么东西都缺,当然是没有躺椅给他们用的。不过院落中有现成石桌,蒙英取来垫子铺在桌边,始皇便在此地落座,把书简也都取来了。


    蒙英和涉间忙忙碌碌,擦桌子搬竹简的。本来头天下山说要聘个仆从回来,到底因为住不下没聘,依然是两位将军兼职洒扫的活计。


    扶苏等他们收拾完才走过去。


    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有人在扣门,脚步一顿。


    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拜访吗?


    涉间离院门近些,主动上前打开大门,查看是谁来了。


    门外,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见门开了,连忙端端正正地作揖行礼,自有一股气度。


    男子自报家门和来意:


    “在下兖州牧曹操曹孟德,前来拜见秦先生,不知先生可愿一见?”


    他看面前开门这人不像是秦正,倒像是先生的家仆护院。


    两米多的大高个涉间低头看了看,心道这大汉的官员还挺客气的。堂堂一州长官来拜访一个白身,姿态还摆得这么谦恭。


    作揖就作揖吧,腰弯得那么低,实在太过于客气了。


    涉间脑子里转了一圈,有点怀疑这家伙来者不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涉间心中升起了警惕。


    他斟酌着说:


    “曹州牧稍等,待某问过先生。”


    曹操连忙表示应该的,而后直起身,期待地看着涉间。


    他一站直身体,涉间又沉默了。


    啊,原来刚刚不是因为这人腰弯得太低才显得个子矮啊。敢情人家本身就个头不怎么高,方才的作揖也并没有把上身躬得太夸张,是他误会了。


    涉间把院门一关,走向始皇帝陛下。


    “陛下,外头来了一个自称兖州牧的家伙。”


    院子不大,始皇其实早就听见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竹简:


    “曹操?略有耳闻。”


    始皇在地府时早已把正史翻了个遍,这位大名鼎鼎的魏武帝曹操,他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只是没料到曹操居然会主动上门,该不会是来求贤才的吧?


    始皇示意涉间将人放进来。


    涉间抱了抱拳,就要回去请人。一转身发现,他们太子殿下已经溜达到门口了。


    扶苏拉开院门探头。


    听说曹操个子矮,不知道到底有多矮。他先看看,可能只是谣传呢。


    门一开,曹操发现开门的人变了。这次开门的是个风雅清俊的美男子,非常符合汉末众人对名士的心理画像。


    曹操眼前一亮:


    “阁下便是秦正秦先生了吧?”


    汉末到魏晋这段时期,是历史上有名的追求“美色”的时期。


    这个阶段涌现出了很多美男子的传说,相关典故多如牛毛。什么傅粉何郎、掷果盈车、看杀卫玠,都在诉说时人对才貌双全的俊美文士有多追捧。


    曹操自己就是个颜控,陡然看见气度不输荀文若的人才,心里越发坚定了要把人拐回昌邑的决心。


    有一个荀彧已经很下饭了,再来一个秦先生,全府衙的官吏都会赞叹他曹州牧慧眼识珠的。以后再想招揽其他名士,这两个招牌放出去,保证事半功倍。


    尤其是出身世家的人才们,格外看重这些,须得品貌才情样样不输才能叫他们刮目相看。


    扶苏挑了挑眉。


    心道怎么老有人把他和阿父认错,这群人都什么眼神?


    扶苏回答道:


    “曹州牧认错了,我并非秦正。”


    曹操有些失望,如此风姿卓绝的先生,竟不是秦先生吗?


    又听扶苏慢悠悠补充:


    “秦正乃我父亲,我名秦扶胥,表字梓桑。”


    本来他之前和父亲商量好用的名字是秦梓桑、字楼桑,后来因为楼桑这个表字拿去区分神庭太子了,扶苏想了想,干脆换了个名字。


    扶苏亦作“扶胥”,两者是一个意思。


    它还有另外两个解释,一是指古代兵车上的藩盾,二是指扶助之意。


    曹操一听原来这是秦先生的儿子,肃然起敬。


    原来先生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也对,先生一看就饱学多识、颇有见地,年轻人很少能做到这些,多是上了年纪的前辈才有这个本事。


    曹操便谦卑地询问扶苏,秦老前辈可愿见他一见。对方只让儿子来招待他,莫非是不愿见客吗?


    扶苏往旁边一让:


    “曹州牧请吧,父亲在等你。”


    曹操心下大喜,没料到第一次登门就能见到人。


    他示意身后的随从们不要轻易入内叨扰先生,又整了整衣衫,才独自踏入门中。而后一抬眼,将小院一览无余。


    之前开门的两次其实就已经可以看清楚院内布局了,然而曹操不愿意随意打量旁人的家宅,以免冒犯先生,都是刻意避开了视线的。


    如今曹操才发现,宅院确实不大,只有那么几间房屋。院子里如今正坐着一人,另有两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侍立在侧。


    看他们这个座次站位,坐着的明显是主人家,站着的应该就是护院了。


    扶苏率先在父亲身边坐下,又示意曹操过来坐。


    曹操有些迟疑。


    秦梓桑身边的这名男子,是不是年轻得过分了一些?


    如果扶苏没说“父亲在等你”,曹操都要以为这人是秦梓桑的长兄了。


    好在曹操见识广博,很快就收敛心神,没有露出失态。他上前来先拜见先生,而后才在石桌对面落座。


    曹操由衷地感慨道:


    “先生看着真是年轻。”


    扶苏悄悄给始皇发消息:


    「阿父应该稍微变老一点点,这样就没人觉得奇怪了。」


    始皇忽略了儿子的调侃,与曹操攀谈起来。


    曹操直接说明来意,表示自己是来请先生出山的。他倒是也没真傻到拿匡扶汉室来说事,而是表示民生多艰,希望先生能为兖州黎庶多多考虑。


    曹操言辞恳请,几乎要潸然泪下:


    “先生多年隐居避世,恐怕是不清楚如今世道有多艰难。贼子四处侵扰,朝廷又不作为。兖州已经多次遭逢大难,急需休养生息。操一人独木难支,还请先生相助。”


    说着说着又站起身来,深深一礼。


    和演义里描画的“曹操爱大笑、刘备爱假哭”相反的是,正史上的刘备是个不怎么爱哭的笑面虎,反而曹操经常掉眼泪。


    不过他一般都会哭得十分情真意切,让人为之动容。再加上曹操还擅长给谋士们写情书,拉拢感情,曹魏阵营的许多人才都十分归心。


    始皇看了一眼曹孟德眼眶里的泪意,心道又是一个爱哭鬼。


    偏头看了一眼儿子。


    扶苏无辜回望。


    虽然曹操哭得情真意切,但扶苏听得却很不走心。


    此刻的曹操确实是在真心实意地关心黎庶,然而只要再过两年,当他父亲曹嵩路过徐州被人杀害之后,他就会铁石心肠地在徐州搞屠城。


    那时的他可想不到什么庶民无辜了,一心只想复仇。


    有的人是真的爱民如子,比如逃命还不肯抛下万民,携民渡江。偏偏十万黎庶也愿意跟着他,哪怕要背井离乡也不肯离开。


    别管刘备是不是在收买人心,圣人论迹不论心,事实就是东汉末年三家里头只有刘备不搞屠城。


    站在普通老百姓的立场上,能让自己过好日子的就是大好人,其他的都是虚的。


    扶苏认为,曹操这种属于有条件的关爱黎庶。说到底他还是个世家子,身上拥有很多世家子弟的通病。


    不过扶苏很有自知之明,他自己也没比曹操好到哪里去。


    他秦扶苏施行仁政本质上也不是为了天下黔首,而是为了大秦和自己的名声,关心黎庶只占很少一部分。


    所以,大家彼此彼此。


    三个政治生物凑在一起,聊什么为了万民请命,蒙英在旁边听得脸都木了。


    曹操还在用黎庶劝始皇出山,始皇敷衍地打着太极。


    他愿意见曹操,主要是想从曹操这里打探一下兖州和其他地方的局势,看看资料里有没有漏掉的部分。


    尚且还有点稚嫩的曹操哪里玩得过活了上百年的始皇帝,不知不觉就被套了一堆话出来。


    为了说服秦先生,曹操主动透露了很多讯息。比如哪里哪里官吏不作为,哪里哪里山贼肆虐。


    始皇心中渐渐铺陈出一张详细的网络,尤其是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被他迅速理顺洞悉。


    差不多了。


    始皇端茶送客,表示了自己不愿出山的想法。暗示曹操刚来兖州没多久,说得再好听也比不上做的。


    如果曹操当真要用黎庶打动他,那就加油干,让他看看曹孟德的决心和本事。别是嘴上说着好听,其实根本不在乎天下万民。


    曹操明白了。


    自己根基尚且又没有太多理政上的建树,之前攒下的名声都是忠君(十八路诸侯围攻董卓时打仗拼命)和乐于助人(帮各地僚属击退黑山贼)。


    从这上头看不出他曹操的政治偏向,所以秦先生不愿意贸然站队。


    不过对方也没把话说死,既然要看他的表现,那他回去好好把兖州治理好。到时候再回来相请,说不定先生就愿意出山了。


    曹操起身拜别:


    “今日叨扰先生了。”


    始皇想想这好歹是魏武帝,到底给了个面子,也起身相送。


    曹操行完礼一抬头:……


    不是,先生怎么这么高啊?


    刚刚坐着的时候还没太大的感觉,现在站起来之后,曹操觉得自己在秦先生面前就和个没抽条的小孩子似的。


    本来以为只是护院很高,万万料不到他们全家都是大高个。


    曹操看一眼两米多的涉间,又看一眼接近两米的始皇,再看一眼一米九的蒙英,最后看一眼全家最矮的扶苏。


    曹操顿时觉得还是扶苏最顺眼。


    毕竟平日里他身边的那些下属好些也比他高半个头一个头的,大部分身高就和扶苏差不多。


    这种高度曹操勉强可以接受,两米真的过分了,和人说话得仰着脖子。


    扶苏假装没看见曹操有点破防的表情,热情地指挥最高的涉间将军去送送曹州牧。


    涉间足足比曹操高了快一半。


    曹操连忙拒绝了:


    “不必不必,操自己下山即可。”


    涉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坚决跟了上去,表示必要把人送下山的决心。


    曹操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满足缺德太子看好戏的心情。太子不高兴了,除了陛下之外的所有人都要倒霉。


    曹操只能像个被胁迫的小可怜,僵着脸在涉间的护送下走出去。


    不知情的人看看他,再看看他身边的大块头,很容易误以为曹操遭遇了威胁。至少带着亲兵等在外头的曹仁就是这么想的,他瞪大了眼睛,差点就拔剑了。


    曹操赶紧给他一个眼神:


    “秦先生好意让这位壮士护送我等下山,尔等不可冒犯。”


    曹仁这才按下了蠢蠢欲动的手,慢半拍地意识到为何族兄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他闷笑了一声,被曹操瞪了一眼。


    曹仁赶紧正经起来:


    “不知这位壮士名姓?”


    涉间早给自己想好化名了,自称姓涉,名隙。“间”本意是指缝隙,这是个很不走心的化名。


    曹仁感慨了一句:


    “这个姓很少见啊!”


    想了想没想起来史上有什么大人物是叫这个姓的,便抛开了。


    倒是曹操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曹操也没心思思考这些,他现在满脑子就是希望下山的过程中不要再碰到别人了。他记得山下有个村庄,千万别碰见村民什么的。


    曹操其实也没那么介意自己的身高。


    “床头捉刀”这个说曹操接见匈奴使者时让高大俊美的崔琰假扮自己的故事,并非出自正史而是《世说新语》,可信度存疑。


    但自己不介意是一回事,当真和个大高个走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涉间多年征战沙场,气势强盛。现阶段的曹操站他旁边太吃亏了,被身高一压,彻底成了对照组。


    幸好,一路下山都很平静。


    眼看涉间拱拱手离开了,曹操这才略松一口气。


    曹仁凑过来挤眉弄眼:


    “明公,待在涉壮士身边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曹操听得想跳起来打他。


    咳,不是。


    曹操还不需要跳起来才能打到他,他又不是涉间。


    曹操冷笑一声:


    “衙内公务太多,文若一人忙不过来,子孝回去之后多帮帮他吧。”


    好弓马骑射、少时不修行检的曹仁脸裂开了,他讨厌理政,他只想带兵打仗。


    回到州府后,曹操眉头紧皱。


    他今日前往山中并非冲动,路上细细思索过对策。


    之前招揽荀彧,他靠的就是和荀彧“引为知己”。荀彧想匡扶汉室,他也想。而袁绍并不当真将天子放在眼中,所以荀彧弃袁绍而投他曹操。


    然而这招不能用在秦正身上,对方一看就知道对汉室没什么忠心。所以曹操想了几个对策,决定见机行事,看看秦正比较在意哪个方面。


    最后选择以天下万民说事,正是因为他发现几个策略里,唯有这一点才有可能打动对方。


    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一个时辰,但曹操已经看出来了,秦正很在意他的儿子。偏巧秦梓桑又是个仁爱庶民的性子,和他曹孟德不谋而合。


    现阶段的曹操自认为自己对兖州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并不是纯粹为了权势才入主这里。


    秦正身上没有漏洞可抓,那就只能从他儿子身上下手。所以曹操不谈别的,只谈他这一份对庶民的恻隐之心。


    可效果好像不怎么样,奇怪。


    曹操沉吟着往里走,迎面遇见陈宫,赶紧把人叫住。


    二人在屋内落座。


    曹操说起自己的疑惑,烦恼该如何彻底打动秦先生。


    陈宫想了想:


    “既然秦御想看明公的表现,那明公便好好治理兖州。口说无凭,想来做出实绩之后,秦御便会松口了。”


    陈宫极力劝说曹操拉拢始皇。


    因为陈宫自己就出自兖州世家,而始皇目前的身份也是世代定居兖州的氏族。在陈宫看来,这就是自己人。


    汉朝世家爱抱团,尤其是爱以地域为划分进行抱团。各州之内互为自己人,一般都会联合排外。


    陈宫心里对荀彧有点意见。


    荀彧是豫州颍川人士,最近在给曹操推荐人才。而他推荐的,大多也是颍川人士。可以预见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批颍川集团的人才来到曹操身边受到重用。


    相反,兖州世家这么多人才,陈宫却没见到曹操对几人刮目相看。


    而且这次曹操能够成为兖州牧,他陈宫居功甚伟。要不是他说服了万潜等人,曹操也不会被迎立为兖州牧。


    然而如今曹操身边最得用的谋士,依然是那荀彧荀文若。


    陈宫心里不太痛快。


    虽然秦氏这么多年没和兖州其他氏族结交,可他好歹也是兖州人。陈宫想着把他推上来和荀彧打擂台,自己这边定然不会亏。


    于是陈宫积极出谋划策:


    “明公既然准备投其所好,那便做得更彻底一些。不如再仔细想想那位秦梓桑的喜好,看看是否有机可乘。”


    曹操若有所思。


    山上。


    扶苏从商城里买了一把剑:


    “父亲您看,这柄剑是不是和您以前的佩剑差不多?”


    始皇看了眼那剑的长度,立刻明白儿子在意有所指什么东西。


    始皇:“……不许嘲笑别人的身高。”


    扶苏方才看到曹操的时候,就想到这一茬了。他当时特别想把剑掏出来和曹操比一比高度,可惜这么做实在失礼。


    没关系,曹操总有再来的时候。


    扶苏把剑立在墙边放着:


    “阿父已经打算好了,要去挖曹操的墙角?”


    始皇颔首:


    “曹操如今还无自立之心,正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等曹操想自己当枭雄的时候就晚了。


    方才他和曹操聊过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很多青壮都去落草为寇了,想募兵募不到多少,最好的办法是收编那些贼匪。


    兵力不足还是次要的,更要紧的是粮草问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粮食的,各地其实都挺缺粮的。


    而且汉末天灾不少,动不动就洪涝大旱的,还有蝗灾现世。所以光有兵拿不出粮食来的话,一切都是白搭。


    他们总不能什么都从功德商城里买。


    所以与其白手起家,不如截胡曹操的基业,谁让曹操自己主动送上门了呢。


    扶苏有点遗憾:


    “还是来晚了点,但凡早几个月,还能试着去截胡郿坞。”


    董卓在长安附近筑了个郿坞,号称“积谷为三十年储”,里头堆满了他从周遭搜刮的粮草。


    可惜在董卓被吕布干掉后,这些东西都便宜了朝廷。但朝廷拿着这些粮草也不去赈济灾民,给他们也是浪费。


    后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造作的,关中大饥,连官员都吃不上饭,还要去啃草皮。


    扶苏就想问,所以那够十万大军吃三十年的粮食跑哪儿去了?


    始皇目光扫过《后汉书》的记载:


    “也不一定当真有这么多粮草,毕竟不是三国志中的记录。”


    到底是南朝人编的,或许存在错漏。


    扶苏蠢蠢欲动:


    “阿父,要不我找个吕布问问?”


    始皇顿了顿:


    “你若是找吕布的话……”


    他怀疑那个吕布会疯狂要求来这个位面,把仇人曹操给砍了。而且吕布也不一定知道郿坞存粮多少,吕大将军哪里玩得过王允这只老狐狸。


    如今董卓的旧部郭汜李傕在贾诩的建议下反攻长安,吕布因手下背叛而战败逃走,正在四处逃窜,试图找个新主投奔。


    算算日子,他现在应该正往袁术的南阳郡那边去。也可能已经到了,但反正袁术不接纳他,他只能改投袁绍。


    去投袁绍,说不得就要路过兖州了。


    父子俩正聊着。


    忽然一个人砰砰砰拍院门拍得震天响。


    边拍还边高声询问:


    “有人没有?有人没有?始皇帝陛下是不是住这儿?”


    父子俩一顿。


    扶苏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我们才来几天,怎么就掉马了?”


    还是说外头那个人其实是黑龙找来的,所以知道他们的身份?


    蒙英站在门边,等待陛下的指示,不敢轻举妄动。


    外头的人没什么耐心,发现敲门没人开之后,烦躁地骂了一句什么。蒙英仔细分辨了一下,好像是在骂王允老贼害他至此。


    蒙英:!


    这外头的不会是吕布吧?


    ——说曹操曹操到?!


    虽然蒙英并不知道曹操的这个梗,但他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的。


    蒙英古怪地看向陛下,示意门外人的身份可能是吕布。


    外头的吕大将军又拍了拍门:


    “我应该没找错吧?那条小黑龙分明说是在这里的啊?”


    扶苏:好,原来真是黑龙干的好事。


    始皇慢悠悠地对儿子说:


    “你要的吕布来了。”


    扶苏:……我突然觉得他还是别来比较好。


    就这个嘴上没把门的性格,别去外头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想想吕大将军不靠谱的样子,可能也没人相信他。


    蒙英到底是把门打开了,再不开这个小破门要被吕大将军拍散架。


    吕将军一看门开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完全不记得要姿态谦逊。扶苏看他这样觉得他还不如韩信,回头得好好调教一番。


    吕布环视一圈,迅速找到目标。


    他三两步走到面前,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某吕布吕奉先,拜见陛下!”


    不错,还记得要行礼。


    但他接下来就是一句:


    “某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剿灭汉贼、再造大秦!”


    扶苏默默把这段话的录音录像转发给了刘季,他觉得这个很适合给汉朝皇帝们看看,正好刘季和他们熟。


    第63章 就是有点傻乎乎的


    憨憨的吕大将军表明心意之后觉得一切都妥了,然后便开始用星星眼看着始皇,等着陛下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吕布表示自己逃出来的时候,把自己的并州铁骑一起带来了。虽然只有几百骑,但问题不大。


    还有一些旧部被困在长安城中,等他们打回长安就能顺利收复。那些都是折服于他吕奉先的威名而追随他的,等他回去肯定第一时间回来投效。


    吕大将军就是这么自信。


    吕布还说呢:


    “我原想路上再募一些兵,但步兵跑得太慢了,跟不上我们。反正到哪儿都能募到兵,便等着见到了陛下再去募。”


    始皇静静地看着他像个开屏孔雀一样花式炫耀自己有多厉害,自己威名赫赫,自己追随者众多,全天下都怕他。


    始皇:……


    始皇算是知道吕布为什么那么容易得罪人了。


    扶苏托腮看着他,等他叨叨完了,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方才将军见面便拜,孤还当将军要脱口而出一句‘某愿拜为义父’。”


    其实吕布只拜过一个义父,就是董卓。而丁原,仅仅是对吕布有知遇之恩的长官而已,并非义父。


    张飞骂吕布三姓家奴,也是演义里的杜撰桥段。现阶段还真没什么人拿吕布这些黑历史说事,毕竟吕大将军还没彻底落魄呢,得罪他没好处。


    更何况,在世人看来斩杀董卓是他吕布的功绩。别管董卓是不是吕布义父,老贼人人得而诛之,吕布乃是救驾有功。


    反正明面上没人能拿这个说事,否则就是在为董卓一个逆贼说话。


    ——上一个哀叹董卓的蔡邕(蔡文姬之父)已经被王允下狱处死了。


    吕布听到扶苏提义父这个黑历史,倒也不恼。毕竟他可没有对不起董卓,是董卓老贼先不拿他当人的。


    吕布自认为自己这不叫“弑父”,这叫帮助朝廷“诛杀逆贼”。


    虽然演义里编纂吕布是为貂蝉才弑父,可实际上正史之中压根没有貂蝉这个人,吕布确实是为了权势和自己的安危才动的手。


    董卓残暴,一生气就不管不顾地对吕布掷戟责骂。要不是吕布躲得快,脑袋都得被开瓢。


    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去找一向礼遇自己的王允喝闷酒,抱怨了此事。王允便借机拉拢,说服吕布改邪归正。


    再加上跟着董卓哪有自己掌权舒服,吕布便选择了接受王允等人的提议。最后拿着天子诏书,正大光明地斩杀了董卓。


    吕布此人,利益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背叛丁原是为了利益,背叛董卓同样如此。不过这样的人始皇父子俩见多了,并不担忧什么。


    始皇帝的身份摆在那里,就足够让吕布做出取舍。哪怕吕布想要背叛,都得掂量一下他和与他密谋的人能不能有那个本事干掉始皇帝,一旦干不掉,就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吕布还见过黑龙。


    神兽现身,再加上始皇帝穿越这样的异事,出于敬畏鬼神的缘故,吕布恐怕根本不敢妄动。


    比起把始皇帝的消息散布出去,吕布自然选择追随陛下。他放眼望去,不觉得大汉天下有谁能敌得过这位陛下,再加上自己正在追寻明主,这不巧了?


    听到扶苏提起“义父”,吕布当即眼前一亮。


    对啊!他方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吕布又嘭地跪了下去,抱拳:


    “陛下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吕布认为,太子殿下既然开了这个口,说不准就是陛下有收他为义子的想法呢?给始皇帝当儿子,那多威风啊,肯定不能拒绝的!


    始皇:……


    始皇揉了揉眉心,伸手敲了儿子脑袋一下,让你乱说话。


    扶苏捂着被敲的位置装可怜。


    还不忘对吕布翻白眼:


    “不行,孤不准。”


    吕布不解,这不是太子主动提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扶苏轻哼:


    “阿父好不容易只剩我一个儿子了,你休想和孤抢父亲。”


    吕布迷惑地听着这种小孩子争宠一样的话,不过他也没多想。这是始皇帝的家事,他不好乱掺和。


    所以吕布思考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向。这次他面对的是扶苏,说出了同样的话。


    “陛下不收的话,殿下也可以!义父在上,请受奉先一拜!”


    给始皇帝当孙子也行,反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了,本来辈分就比他高得多。无论是当孙子还是当重孙子,都是他吕奉先占便宜,凭白提高了十几个辈分。


    扶苏:……


    扶苏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始皇掩唇轻咳一声,忍住了笑。


    蒙英也忍俊不禁,赶紧过去帮忙打了个圆场。强行把大将军扶起来,免得等下太子恼羞成怒,要找看热闹的他麻烦。


    蒙英劝道:


    “将军说笑了,陛下与殿下如今都年轻,没有收养义子的道理。”


    不然等以后出去了,吕布整日喊个看着比他更显年轻的人为义父,所有人都会觉得很奇怪的。


    吕布遗憾地看了一眼:


    “真的不行吗?”


    扶苏露出了虚假的核善微笑:


    “你可以再喊一声试试。”


    可能是小动物的直觉发挥了作用,吕布乖乖闭上了嘴巴,没再作死。


    闹剧结束,吕布再次追问陛下接下来的安排。不给个准话,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始皇沉吟片刻:


    “将军若闲不住,不如先将周围流窜的贼匪清理一番。”


    免得在家中生事闹腾。


    吕布一听有事情干,也不问后头的大局安排了。反正接下来是抢兖州还是干什么,总归都有陛下烦恼,他只要听令行事就行。


    于是吕大将军乐颠颠地答应下来,当即就要带兵去剿匪。还问陛下,这个剿匪能不能记军功。


    吕布就想博个荣华富贵,别的都不求。


    始皇颔首:


    “自然,我大秦没有让将士干白工的道理。”


    反正贼匪以后也是要剿的,不然庶民无法安居乐业。


    不过现在实在缺人,且不少贼寇也是活不下去被迫落草的寻常庶民,最好还是以俘虏为主。


    曹操据兖州后,也是收编了被他击获的三十万黄巾俘虏,手里才有了名声极响的“青州兵”。


    这年头也只有各地山贼手中才有数量不菲的无主青壮,不从他们手里抠人,光靠募兵就是杯水车薪。


    吕布出门的时候,扶苏额外叮嘱了一下让他改变称呼。不要动不动就陛下殿下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身份有异。


    现在还不是称帝的好时候,要是让人听见吕布喊他阿父“陛下”,旁人还以为秦正私下称帝了呢。


    到时候就是天下共击之,拿他们刷忠君的好名声。


    吕布从善如流地改口:


    “布以后喊主公便是,那殿下呢?”


    吕布挠了挠头,主公之子应该喊什么?主公还未正式拥有能糊弄外界的王侯身份,似乎不能喊公子。


    扶苏随口答道:


    “喊我君郎就行了。至于主公,暂时也别喊,先喊先生。”


    君郎是寻常贵族之家的称呼。


    而后扶苏又格外叮嘱了一句,让吕布管好手下的兵。他们大秦没有会劫掠庶民的兵匪,缺粮缺兵器和战马跟他们说,不许随便糟蹋兖州生态。


    吕布一听军需物品管够,立刻答应了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他手下的兵可听他的话了,回去说一声就行。


    吕大将军美滋滋地走出了小院。


    终于能打仗了,这些天一直赶路,什么正事都没做,他早就憋坏了。


    涉间下山去送曹操,走的是另一条路。因而没和吕布一行人碰面,但回到山顶时倒是撞见了吕将军。


    他疑惑地看了吕奉先两眼。


    吕布见到这么个高大魁梧的汉子,立刻凑了过来。


    虽然吕奉先自认自己天下第一,但这会儿在始皇帝跟前还是努力谦逊了一下的。见到涉间也没摆出什么高傲姿态,反而哥俩好地问他叫什么名字,是秦朝的哪位将军。


    涉间:???


    涉间后退一大步,警惕地问道:


    “阁下也是我大秦将领吗?”


    他怎么没见过?难道是三世时期的,最近刚下地府?


    吕布眼珠子一转:


    “对,某乃大秦温侯吕奉先!”


    涉间佩服不已:


    “竟能封侯,想来将军定然是战功赫赫。”


    秦三世时期都没什么仗可打了,还能封到侯爵,实在是厉害。


    吕布咧嘴一笑:


    “好说好说,阁下是?”


    涉间便自报了家门,又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化名是涉隙。


    吕布在脑子里代换了一下,就当隙是他涉间的表字。涉隙是吧,他记住了。


    好歹是当过军中主簿的人,吕布虽然不耐烦看书,还是被迫看过不少东西的。他琢磨好一会儿才想起涉间是何许人也,然后便问他长官蒙恬来没来。


    涉间答蒙将军在鬼界镇守四方。


    吕布在心里嘶了一声,没想到始皇帝陛下已经占领了鬼界,那老刘家的皇帝下去之后岂不是完了?


    还好他吕奉先慧眼识珠,已经投靠了大秦。不然跟着汉朝的小皇帝一条路走到黑,以后岂不是要被大秦清算?


    ——吕布并不清楚始皇来自另一个大秦位面,还以为是父子俩死后说开了矛盾,扶苏才被封为了鬼界太子。


    吕布拍了拍涉间肩膀:


    “成了,本侯不和你聊了,本侯要去剿匪,回头咱们再一起喝酒。”


    说着大步流星地下山去,叫上山下的张辽高顺等人,跟他一起去立军功。


    吕布洋洋得意地宣布:


    “本侯找到了新的主公,以后带你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在场的并州儿郎们都没有异议,他们想法简单,喜气洋洋地恭喜将军。反正他们这些大头兵也不懂那些,将军能找到可以追随的主公就行。


    张辽和高顺却有些担忧。


    就他们将军这个脑子,确定找到的主公靠谱吗?这回来寻的秦正在外都没什么声名,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将军怎么那么相信对方呢?


    吕布也没解释,反正始皇帝肯定能迅速收服这些人的。


    他一挥手:


    “走!去剿匪!主公,啊不,先生说了会给咱们记军功的!”


    有军功!


    并州儿郎们顿时精神一振,乐颠颠地打马跟着将军往前跑。


    张辽高顺:……


    不是,秦正说记军功就记吗?


    他秦正连个官身都没有啊!


    军功这玩意儿还得请示朝廷,再不济也要请示州牧,这么空口无凭的不就是个能看不能吃的大饼?


    可是从将军到士兵都已经上头了,两人也只好闭上嘴巴跟过去。


    路过村庄的时候把村里人吓了个半死。


    以前偶尔有贼匪路过,都是十几人的零星小部队。这次不仅几百人浩浩荡荡,还都是骑着大马的,攻打县城都够用了。


    吕布勒马停在村子旁边。


    村长差点厥过去:


    “他他他们停下了!”


    村长儿子赶紧扶住他爹,警惕地看着这群人。


    吕布指了个亲兵让他去问问附近哪里有贼匪,亲兵就哒哒哒骑马跑过去。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气势十足。


    两边剑拔弩张。


    直到听清楚这些骑兵是奉了秦先生的命令要去剿匪的,村民就是一懵。


    等指完路,看骑兵真的走了,村民们才惊喜地回过神来。原来秦先生手底下还有精锐骑兵,那他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害怕有人来附近烧杀抢掠了?


    村长儿子笃定地说:


    “肯定没人敢来,秦先生必然留了军队在附近镇守!”


    一时间村里喜气洋洋。


    山上。


    涉间摸不着头脑地走进院子,就见太子殿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又是怎么了?


    小院不隔音,吕大将军嗓门又不小。所以他们在外头的交谈一字不落地传入了院落中,三人默默听完了涉间被忽悠的全过程。


    吕布都能骗到人了,稀奇事。


    蒙英上前三言两语说明吕布的来历。


    涉间:所以他压根不是大秦人,他就是个半路投诚的???


    涉间无语:


    “他瞧着浓眉大眼的,怎么骗人呢?”


    扶苏提醒涉间:


    “他可不怎么老实,将军以后防备着些。”


    吕布自我介绍说是自己在长安时,被黑龙找上门来。黑龙告诉他以后要是在长安待不下去了,可以来兖州投奔始皇帝。


    于是吕布从长安出逃之后,立刻就来了兖州。可惜路上耽搁了,今日才到。


    这话明显有所隐瞒。


    吕布没说自己是先去的袁术那边,袁术不收他,他才改道的。估计一开始没把黑龙的话放在心上,以为自己退路很多。


    结果袁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把他赶走了。


    吕大将军意识到外头这些诸侯可能不乐意接纳他,这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始皇帝这个人。


    不过别管他以前那些小心思,以后吕布只有老老实实干活的份。


    涉间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周遭的贼匪不多,毕竟大头之前都被曹操收编了,只剩下一些零散队伍流窜。其中大多还不敢留在昌邑附近,要跑得更远些。


    吕布出去打了一圈,没几天就又回来了,说附近的山匪太少不够打。


    始皇就让他再跑远点。


    吕布不疑有他,又出去跑了一圈。


    扶苏感觉他阿父这样跟遛狗也没什么区别了,还是散养让狗子自己溜自己的那种。


    始皇微微一笑:


    “让他出去闯出点名声来,这样旁人知道吕奉先在此,便会有人生出拉拢之心。”


    要怎么拉拢吕布呢?


    当然是许出太守之位了。


    扶苏立刻明白了阿父的意思:


    “父亲名声不显,难以直接获取领地。吕布威名在外,轻易就能成为一郡太守。虽名义上他才是太守,可实则那郡会落入父亲掌控。”


    这样,他们就有了起步的资本。


    始皇颔首:


    “吕布如今在兖州活动,曹操应会率先拉拢他。可让吕布假意归附曹操,获取治下郡国。”


    不拉拢吕布,曹操就得防备吕布跟他抢夺兖州。曹操如今已经生出了脱离袁绍的心思,他也得防备吕布被袁绍拉拢。


    万一袁绍不满他曹孟德的跳反,自己又没空收拾曹操,于是暗中给吕布支援,让吕布替他袁本初当马前卒怎么办?


    曹操不得不防。


    为了加重吕布在曹操心里的分量,始皇特意卡在曹操即将第二次上门时,将吕布留在了身边。


    他对吕布说:


    “近日曹州牧要来,若他要拉拢你,少不得得给出一郡之地。如今曹操能给出的郡所也只有东郡了,待去了东郡,记得交好南边的陈留郡守张邈。”


    张邈十分欣赏吕布,是个能拉拢的人。且他日后会和陈宫合谋推吕布为兖州牧,抢走曹操的地盘。


    虽然最后曹操重新抢了回去,张邈等人也因此丧命。但有现成的势力能利用,自是最好不过。


    曹操之前担任东郡太守,后来才成为的兖州牧。整个兖州真正听从他号令的,其实只有东郡和济北国,只因济北国相鲍信也是合谋迎曹入兖的人之一。


    可惜鲍信战死了,济北国只剩个没什么本事的济北王刘鸾——虽为汉室宗亲,却没什么话语权,大家也不是很把他看在眼里,他的国相鲍信可比他有存在感多了。


    总之,现在的济北国应该也在听从曹操调遣,没有太多小心思。


    不过其他郡国就不好说了,曹操要是敢随便撤换太守拿去笼络吕布。那些原本的太守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要记恨。


    因而思来想去,曹操除却割肉饲虎,把东郡舍出去之外,没有别的选择。毕竟总不能让济北王退让吧,那是人家自己的封国。


    曹操可不是袁绍,有冀州士族的鼎力支持。兖州士族目前看起来很听话,也只是看起来而已,曹操还是得小心行事的。


    吕布听完眼前一亮:


    “布明白了!保证治理好东郡!”


    始皇却压根没指望他能治理好东郡,吕大将军还是只负责打仗吧。


    所以始皇指了蒙英出列:


    “让他去负责内政,你只管剿匪。”


    吕布看看他,想想这可是蒙恬的儿子,而自己确实不爱打理内政。于是欣然答应下来,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是被派过去顺便盯着他的。


    蒙英也是武将,可以不动声色地混入并州骑兵里头去,假装成吕布的副将。


    曹操应该不会放心吕布单独待在东郡,或许会叫人留在东郡僚属防备他坐大。甚至可能借口帮忙,派人替吕布处理军中公务。


    就吕布这个性格,只要派去的人足够识趣,他就不会心生警惕。这样表面上太守换了人做,实则东郡依然在曹操手中。


    始皇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蒙英过去了,就能以副将的身份接管郡务,和曹操的人打擂台。他需要东郡在自己的掌控中,而非曹操手下。


    趁着曹操还没来,扶苏私底下叫住闲不住想出去打猎的吕奉先。


    他问道:


    “奉先将军可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吕布不明所以: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等曹孟德上门之后,领个东郡太守当吗?”


    扶苏就知道他没听懂:


    “父亲的意思是,待曹州牧前来拜访,你便主动去问他讨要东郡。他如今不敢得罪于你,自然会答应你的要求。”


    吕布性子就是这么嚣张。


    他做出主动讨要的事情,曹操并不会心生怀疑。到时候他们一唱一和,配合一番,东郡就到手了。


    否则给曹操时间回去周旋,他说不定有法子能把其他地盘空出来。只有吕布指名道姓要东郡,曹操才不得不给出东郡来。


    吕布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先生以后说话可以明白点,免得布耽误大事!”


    扶苏:……


    扶苏继续给他分析曹操会怎么钳制他,然后蒙英又会如何帮他对付曹操的人手。


    最后扶苏教了他一下:


    “过两日曹州牧来,你就当面指挥蒙英替你做事。曹孟德聪明人容易多想,会以为蒙英从一开始就是你的副将。”


    上次曹操来的时候见过蒙英了,如果要把吕布霸占东郡的事情和自家撇清关系,就不能让蒙英继续担任秦氏家仆的名头。


    所以他们得把剧情塑造成这样——


    吕布从长安出逃后,手下有个聪明的副将蒙英提议将军可以做两手准备。于是吕布自己带兵去投奔袁术,让蒙英过来尝试多拉拢一些人才。


    这样就算投奔袁术不成功,能为吕布招揽到厉害的谋臣也不错。到时有先生相助,吕将军自然能轻易谋取到新的立身之所。


    只可惜秦先生不好说话,虽然默许了蒙英留在山中,却没有答应出山辅佐吕布。


    上回曹操来寻先生,恰逢吕布受挫离开南阳,也来此地拜访。


    得到蒙英的通风报信后,吕布担忧曹操和他抢人,干脆一直留在兖州不走了,继续让蒙英在山里对先生死缠烂打。


    始皇之所以能肯定曹操今日会来,就是因为他授意了扶苏去散播这则小道消息。曹操近日应该能听闻前因后果,然后亲自过来探一探真伪。


    毕竟曹操也得防备吕布会不会和秦正早就是一伙儿的,到时候吕布可就真的成为他在兖州的劲敌了。


    吕布听着这复杂的故事,挠挠头:


    “君郎心思真多,不过这能骗得过曹孟德吗?”


    扶苏抬了抬下巴:


    “只要你摆出你平日里看不起人的高傲模样就能骗过他。”


    吕布:?


    吕布大声反驳:


    “布没有!布一向谦逊恭谨!”


    扶苏敷衍地点头:


    “反正你平日里怎么呼喝张辽高顺的,就怎么呼喝蒙英。你就当你还是那个大权在握的长安温侯,别太给曹操面子。”


    吕布气哼哼地走了,认为太子殿下在指桑骂槐,警告他以后别老瞧不起人。


    张辽听着他的抱怨,欣慰地点头:


    “将军总算脑子好用了一回。”


    吕布:……?!


    吕布大怒:


    “张文远你是不是讨打!”


    张辽一溜烟就跑远了:


    “先生喊我有事,先走一步!”


    毫无防备的曹操这次出门带上了陈宫,因为荀彧忙不开身。他想让陈宫一起帮忙分辨一番,顺便现场观察一下秦正的为人,好出个更合适的主意将秦正招揽过来。


    陈宫没有推脱,跟着一起来了山中。


    陈宫跟在曹操身后,面上不显,心里却不是很高兴。


    当初曹操成为东郡太守之后,他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抓准时机出山投靠这位新来的曹太守,一来就凭借自己的外交手段帮曹操搞到了兖州牧的高位。


    陈宫因此自恃功高,觉得曹操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没。哪怕曹操不将他捧成身边的二把手,好歹也要多给他几分薄面吧?


    结果他被荀彧压得根本出不了头。


    这些日子随着颍川名士陆续来到昌邑,兖州士族越发不受重用了。尤其是前不久到来的戏志才,眼看着就要把他陈宫从谋士第二挤到第三去。


    但凡戏志才是他们兖州人他也就认了,颍川人这么嚣张真的过分了。地头蛇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被排挤,陈宫忍不下这口气。


    来之前,兖州几个家主找到了陈宫。


    他们劝说陈宫想想办法:


    “曹州牧收编青州兵后开出的条件对我等大大不利,他要用土地安置青州黄巾军的家眷。兖州哪有那么多土地给他分?恐怕迟早会从我等豪族手中夺地!”


    那可是三十多万人的家眷!


    本身曹操用人很多时候就不看出身,非贵族他也肯用,这就是在得罪搞门阀垄断的世家了。如今他又要动世家的利益,双方矛盾只会越积越深。


    陈宫心里思索着这些天的摩擦,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迎曹操入兖州的这一步棋,他是不是走错了?


    思忖间抵达了小院。


    曹操心中已经做好了会在这里看见吕布的准备,但是当他真正看到院子里混入人群后个头和老秦人非常和谐的吕布时,表情还是僵了一瞬。


    秦先生是不是只喜欢个头高的家伙?怎么院子里就没一个矮的呢?


    第64章 这波主要是打一个信息差


    曹操压下心里的别扭感,带着同样不算特别高的陈宫,走进了大高个堆里。


    陈宫光顾着思索事情,倒是没发现曹操的小别扭。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院中众人,很快把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以前没见过这些人,但看他们的气度也能大致猜出谁是谁。


    抱臂站在那边满脸写着傲慢的,肯定是吕布吕奉先无遗。他身后侍立的高大年轻人倒不知道是谁,应是吕布手下的小将。


    坐在石桌前的一对男子虽然看着年轻,不过里头那个气势威严的定是秦正,另一个和煦风雅些的是他儿子秦梓桑。


    另还有一个方才为自己二人开门的壮士,想来便是秦家的护院。


    曹操自然也看出了端倪。


    随即惊讶地瞥了一眼蒙英,上次来时蒙英侍立在秦先生身侧,他还以为这人也是秦先生身边的护院。不成想原来他另有其主,吕布这家伙还学会提前布局了?


    曹操有些狐疑。


    察觉到视线之后,吕布虎目圆瞪:


    “曹孟德,你看什么看?”


    曹操:……


    吕将军这性子,应该不会配合谁演戏。看来蒙英确实是他的下属,或许吕布身边出现了厉害的谋士,此事是对方安排的。


    曹操给陈宫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回头查一查吕布身边那些人。


    陈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扶苏微笑着招呼二位:


    “曹州牧又来了?不知这位先生是?”


    曹操收敛心神,介绍道:


    “这是陈宫陈公台,出身兖州士族,颇有本事。操能入兖州为州牧,多亏当初公台相助。”


    见曹州牧如此给自己面子,陈宫心气顺了一些,微笑着见过两位先生。


    看他们相谈甚欢,吕布毫不客气地走过来,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大有你们聊天也不能忽略本将军的架势,非要横插进来。


    曹操感觉头有点大:


    “吕将军怎么在此处?”


    吕布皮笑肉不笑:


    “曹州牧是为何而来,本将军就是为何而来。”


    曹操心道果然。


    厉害的先生哪怕表面看上去名声不显,实则觊觎他的人多如牛毛。幸好自己来得早,不然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准这里就人满为患了。


    也不知道陈宫能否帮他想到法子劝服秦先生出山,实在不行下次他就得请出戏志才了。志才身体不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是很想把人带来爬山。


    一个东西,有人抢的时候,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幸而今日和他曹孟德抢人的是吕布,吕布此人有勇无谋,曹操并不怕他。想来秦先生慧眼如炬,肯定也看不上吕奉先。


    曹操心下稍安,而后便说起自己这些日子在兖州是如何恢复民生的。


    今日说服不了先生随他离开不要紧。


    秦先生如此宽仁,连吕布派来的小将都不曾驱赶离开,反而任由对方死赖在院中,可见先生其实还是很心软的。


    曹操琢磨着可以先拿难办的问题询问秦先生,试探能否得到相助。这样即便先生不肯出山,他实际上也得到了先生的助力。


    哪怕以后死活说不动先生,也能走这个迂回之策。遇到难题就来请教,除了不方便了些,和请到了先生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秦先生会不会慷慨解囊,曹操对此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曹操:秦先生人俊心善!不可能见死不救!


    说起来这对父子颜值是真的高,不过东汉末年更青睐风雅文士。再加上扶苏的身高比较友好,曹操还是看扶苏更顺眼一些。


    他想着秦梓桑看起来比秦先生更爱民,便下意识将问题抛向了这边。


    曹操叹着气对扶苏说:


    “操原想以土地安置青州黄巾的家眷,但兖州土地有限。如今若不想食言,只怕要动兖州士族的田地了,实在叫操烦恼。”


    曹操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做会得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为了三十万青州兵归心,他觉得这笔买卖很值。有了这么多可战可耕的劳动力,以后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至于兖州士族,以后可以想别的法子重新笼络回来。


    如今,曹操就想听听秦家父子可有其他解决办法。


    陈宫闻言眼眸一闪。


    原来曹操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得罪人啊,兖州士族好意扶他上位,他上来就拿士族开刀,他还好意思说。


    权衡利弊无可厚非,可当自己这边成为被舍弃的那一方之后,总归还是让人不太高兴的。


    不过曹操直接当着他的面把事情说开,他倒是不好再计较什么了。人家行事坦荡,兖州士族再揪着不放容易显得小家子气。


    曹州牧真是好手段!


    陈宫收敛心神,打算听听秦家父子有什么高见。


    虽然曹操空手套方案意图过于明显,但他也确实是在真诚求教,想维护兖州和平,不想因为这件事再令兖州生出动乱来。


    所以这模样就不怎么叫人讨厌,真有本事的先生遇到这样虚心的学生还是愿意解答一二的。


    始皇示意儿子给他点提示。


    他们如今无需和曹操闹翻结仇,帮他一把反而能得到他的好感。反正以后被曹操请出山了,也是要替他出谋划策的。


    始皇的意思是先给曹操一点甜头。


    扶苏会意:


    “曹州牧既然担忧此举会因侵占士族利益,引起他们的不满。不如想个法子做利益交换,用其他东西与豪族交易田地。”


    不想得罪人,那就当成是一笔买卖。至于你曹孟德要怎么给出让世家满意的筹码,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曹操苦笑了一下:


    “操手中并无筹码矣!”


    他来兖州之前手下也没什么兵,更没什么钱。他爹曹嵩倒是有钱,却不肯拿来给他募兵筹粮。


    而且曹操还因他父亲认了宦官当爹,被世家贬斥为宦官之后,很多时候在世家圈子里都颇受排挤。


    除了比起寻常人来说有个贵族出身外,曹操也没占太多便宜。要不是手里筹码太少,他也不会冒着得罪兖州士族的风险,死死抓着青州兵这块大饼不放。


    吕布听到这里嗤笑了一声:


    “你这个州牧当得可真是憋屈,整日要看世家贵族的脸色,到底你是州牧还是他们是州牧?”


    曹操和陈宫闻言俱都色变。


    有些事情是不能挑破来说的,不挑破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挑破以后彼此都尴尬。


    曹操本来带陈宫一起来,就有借机缓和自己和兖州士族矛盾的意思。结果谁能想到吕布这家伙什么都敢说,反而搞砸了事情。


    扶苏帮忙打了个圆场:


    “话也不能这么说,便是袁本初在那冀州一手遮天,也要给冀州士族面子。这天下间唯有坐在最高处的那位,才有乾坤独断的资格。”


    言下之意曹操只是个州牧又不是皇帝,他要是真的在兖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岂不是成为兖州的土皇帝了?这样不合适,会被人抨击有不臣之心的。


    曹操感动极了。


    秦梓桑果然人美心善,说话就是漂亮,还乐于助人!


    陈宫的面色也缓和下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年头就算皇帝也没办法专断独行,毕竟皇帝都成傀儡了。所以底下的州牧受人牵制,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你还能比皇帝更尊贵不成?


    曹陈二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又被续了一口。


    吕布还想说什么,扶苏避开旁人视线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刚才的乱拳打死老师傅效果还行,挑拨了曹陈的关系。


    可同样也暴露了吕布太霸道的性子,容易让陈宫怀疑吕布也会和兖州世家对着干。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帮吕布夺取兖州了,免得又来个兖州士族不想要的曹操二号。


    蒙英则十分机智地上前一步,截住了吕大将军的话头。


    他抱拳致歉道:


    “二位莫怪,我家将军一向心直口快,其实没什么恶意的。”


    心直口快的意思就是说,吕布说的是大实话,只是不好听而已。


    曹操咽下了这口气:


    “无妨,操认识吕将军多年了,如何能不知这个道理?”


    蒙英熟练地帮长官善后完,扭头又哄劝了吕大将军两句。言说官场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像行军打仗,有些考量是应该的。


    吕布接收到了太子殿下的警告,便给面子的没再开口。只是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做出一副被蒙英劝动了的模样。


    陈宫见状心下有了计较。


    吕布虽然固执鲁莽,却能听进去身边那个小将的劝诫。而且吕布此人好忽悠,这么看来比起曹孟德更好掌控。


    曹操则被这番操作给误导了。


    他见蒙英劝吕布劝得如此熟练,没有几年功夫肯定练不出来。当即就确定了蒙英果然是吕布的心腹,并非秦氏家仆。


    曹操彻底放下了怀疑,认定吕布蒙英和秦氏父子归属两方阵营。


    ——实际上蒙英劝人的本事是在韩信身上练出来的。


    既然吕布没能收服秦先生、也没有被秦先生收服,那么就得考虑怎么安抚这个会乱咬人的猛虎了。


    不能放任他在兖州境内乱窜,万一他和兖州哪个士族达成合作协议了怎么办?


    曹操就主动问起吕布:


    “奉先将军如今来了兖州,对日后可有什么章程?”


    吕布烦躁地皱起眉:


    “能有什么章程?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开始努力回忆之前太子教他的那些内容。


    然后发现太子只让他呼喝蒙英和问曹操讨要东郡,别的一概没说。蒙英也没跟他说应该怎么做,都让他自由发挥。


    可恶!那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应付曹孟德?!


    于是吕布越发烦躁起来,看着更不好说话了。本来想和他好好谈的,被他这么一噎,越发意识到吕布不好打发。


    事情有点麻烦了。


    曹操在心中思量起来,是想办法把吕布驱赶去其他州郡,还是尝试收服对方。


    富贵险中求,要不要赌一把?


    那头吕布已经决定不管了,早点走完自己的戏份早点解脱。


    于是吕布追问曹操:


    “孟德贵为一州州牧,想来手下应当有的是地盘。不如这样,本将军替你镇守兖州,你拿东郡太守来换。”


    曹操:???


    曹操立刻就要拒绝,东郡可不能给出去,这是他的大本营。给出去之后,但凡兖州出现变故,他可就没退路了。


    还说什么替他镇守兖州,他缺一个吕布镇守吗?他手下又不缺良将,同族的曹氏子弟和夏侯氏子弟都很能打。虽然都比不过吕布吧,但也够用了。


    蒙英及时为吕将军描补道:


    “东郡位于兖州西北,北邻冀州、东邻直隶。冀州在袁绍手中,直隶则在董卓老贼的旧部手中。若是两边有意动兵,东郡恐怕首当其冲。”


    所以他们将军驻守东郡的话,对你曹州牧大有好处。完全可以让吕布挡在前面,把两边的来敌打回去。


    曹操却不是那么好骗的。


    首先,他还没和袁绍撕破脸,而且兖州的济北国也和冀州有一小段接壤之处。真要打起来,可说不好袁绍会从哪里走,说不准就借道青州了。


    其次,直隶那边的郭汜李傕没事干什么要打他兖州?反倒是这两人或许正记恨吕布诛杀董卓,反而只想盯着吕布打呢。


    眼见曹操面露不赞同,蒙英还想再说点什么。


    吕布却已经一拍桌子:


    “好!不给就不给!本将军自己抢!”


    石桌就这么被拍出了一条裂缝。


    曹操:……


    吕布竟然如此凶残,不仅扬言要抢夺他的东郡,还用巨力恐吓于他,实在吓人。


    扶苏:……


    那是他家的桌子!他家的!


    扶苏很是不虞:


    “赔钱!”


    此话一出,始皇:……


    怎么和自家将军还这么斤斤计较呢?始皇拉住了捣乱的儿子。一张石桌而已,回头让人重新打一个就是了。


    好端端的谈话就这么被弄成了闹剧,曹操在为不讲道理的吕将军头疼,始皇在为守财奴儿子头疼。


    最后还是蒙英极力说服了曹操:


    “曹州牧莫非只想安守兖州一地吗?便是您愿意,袁本初迟早也会不愿意的。届时二位迟早要开战,难道曹州牧不打算提前做好准备?”


    “我家将军不懂庶务,只是想要个太守的名头,这样说出去也有面子。他毕竟曾是大权在握的温侯,若是在外连个太守都当不上,昔日的仇人只怕会嘲笑于他。”


    蒙英压低声音,拉着曹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副生怕自己说的大实话被吕布听见会恼羞成怒的样子。


    曹操一想觉得有道理。


    吕布这样子确实和小娃娃抢玩具似的,让他去东郡当太守也不要紧。大不了自己派个人去,将郡务把控在自己手里。


    这样他吕布就空有太守头衔了。


    双方终于谈妥了,曹操退让一步,答应把东郡的太守之位舍出来。


    在他身后,陈宫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飞快低下头掩饰情绪。


    陈宫自己就是东郡人,所以当初一出仕就是追随的曹操。身为地头蛇,陈宫当然想在自己的家乡当太守。


    他努力帮曹操坐上州牧之位,除了立功展示自己的能力外,也是想借此获取东郡太守之职。


    他想着曹操当了州牧肯定不能继续兼任太守了,就得找个信得过的下属替他管理东郡。而这个人选,非自己莫属。


    没成想曹操把夏侯惇派去当太守了。


    陈宫本来就不爽这件事,现在曹操还把太守之位又挪给了吕布。


    扶苏扫了一眼陈宫。


    看来他们今天的火添得很有效果。


    涉间不解地在群里发消息:


    「曹操莫非以为陈宫为他悉心谋划,便会绝无二心?」


    连他都看出来陈宫积怨已深了。


    始皇回道:


    「手握强兵,即便受人怨恨也不怕。」


    正史上整个兖州士族趁着曹操征讨陶谦时叛变又如何?哪怕各郡群起响应,等曹操回师时仅剩三座县城还听他号令,他依然带着大军成功将吕布击败,夺回了兖州。


    乱世之中,有时候就是一力降十会。权谋再厉害,兵马不足也没辙。


    兖州士族敢发动政变,是觉得吕布以一当千威猛无敌。奈何曹操账下谋士太厉害,吕布光会打仗没用,对阵时计谋不足,自然会兵败。


    所以曹操选择笼络青州兵和颍川集团,放弃兖州士族,属于权衡利弊后选了个对自己更有利的操作。


    扶苏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那里挑拨离间。


    他状似好意地问道:


    “若吕将军真不擅长理政,曹州牧会派谁去郡府协助?我听闻原本的太守是夏侯惇将军,他能和吕将军相处得来吗?”


    陈宫心思微动,接话道:


    “夏侯将军恐怕还是更擅长行军。”


    言下之意得派个文士过去才行,而应该派谁,陈宫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争取一下。


    扶苏微笑着点破:


    “我见公台能力不俗,想来定能钳制住那吕奉先。”


    陈宫谦逊一笑:


    “梓桑过奖。”


    二人的交谈声音很小,没有被那头的吕布曹操听见。曹操被吕布逮着追问真的愿意把东郡给他吗,弄得曹操焦头烂额。


    等曹操回来时,短暂的交谈早已经结束了。


    那边吕布心满意足,过来和先生道别。说是要带蒙英下山直奔东郡,去看看自己的新地盘,下回再来拜访先生。


    等搅浑水的走了,曹操大松一口气。


    始皇抬眼看了看天色:


    “时辰不早,曹州牧也请回吧。希望下次再见,你已经兑现了给青州兵的承诺。”


    目前还有一部分青州兵没分到土地安置家眷,在等他曹孟德做决定。是从世家豪族手里夺地,还是找别的法子解决。


    曹操精神一振。


    他听出了秦先生的言下之意,如果曹操能把这件事漂漂亮亮地解决好,让他秦正看到曹操的本事,对方就愿意出山辅佐。


    曹操连忙承诺一定办好此事。


    若是空口白牙诓骗手底下的士兵,他也没脸三番五次来请先生出山了。


    扶苏起身相送。


    在院门口时,扶苏压低了声音:


    “方才州牧请教时,在下只给出了一个方案,州牧因此为难。实则我还有另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曹州牧可敢用。”


    曹操看了陈宫一眼,意识到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见陈宫毫无所觉,应是不曾听见扶苏方才的这番话,曹操便也没和扶苏多聊。他对扶苏示意自己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回去之后会仔细考虑的。


    不走利益交换的路子,自然就是来硬的了。在世家里挑选作奸犯科很多的那种,按律处置,没收他们的田产,一切就能解决。


    但这么干的话,很容易一不小心彻底得罪兖州士族。他得在士族里挑出不受待见的那些,这样拉来的仇恨才会小。


    要是对名声好、人缘也好的世家动手,其他世家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依法办事、合理正当,他们只知道是你曹操不给世家面子。


    这件事很难办,可曹操别无选择。


    而且他还不能把事情拖得太久,不然士兵会心生不满,也容易显得他曹操无能。


    回到州府后,曹操叫来荀彧和戏志才。


    曹操先说了吕布讨要东郡一事。


    荀彧倒不意外,只是提醒他:


    “吕布胃口很大,只怕不会满足仅仅当个太守。”


    曹操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若能收服这员猛将,对我等也是大有裨益。”


    荀彧皱起眉,表示自己会想办法的。


    确实,吕布这个人摆在那里,谁会不心动呢?有机会收服,肯定要试试才能甘心。


    戏志才倒是提起要派往东郡的人:


    “不能让陈宫去钳制吕布。”


    陈宫一定会和吕布联手,到时候东郡就真的成为别人的了。


    正史上因为东郡太守是夏侯惇,曹操才让陈宫去东郡协助对方。夏侯惇忠心不二,陈宫不可能策反他。


    只是没料到陈宫从外面引了个吕布进来,直接偷了家。夏侯惇不敌吕布,对此也无可奈何。


    ——主要还是吕布这家伙行踪太飘忽了。


    他从袁术那边离开之后跑去找了袁绍,然后和袁绍又产生了摩擦。一路乱跑,前后去了洛阳、陈留等地,最后又当上了颍川太守。


    曹操千防万防,也没防住吕布会丢掉颍川不要,在陈宫的怂恿下跑来抢兖州。


    曹操揉了揉眉心:


    “若不让陈公台去东郡,他又要心生不满了。而且不派他,又该派谁呢?”


    荀彧走不开,戏志才一个病弱文士,过去容易被吕布挟持。最终几人商讨后,决定让程昱前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程昱表现不错,曹操一征辟,他就应招了,不像面对前一位兖州刺史时那么推三阻四。


    荀彧和戏志才都认为他可靠:


    “仲德擅长审时度势,他是因看不上刘岱才不愿出仕,也是因佩服明公而应招。吕布无法收服他,兖州士族也没那个本事。”


    言下之意哪怕程昱暂且忠心不足,他也是个不会自断前程的聪明人。


    曹操深以为然:


    “那便让仲德去盯着吕布。”


    第65章 袁绍既然如此大方,就多找他借点粮


    曹操最终还是选择了拿一部分恶贯满盈的世家开刀。


    这是最快捷的办法了,而且可以顺便以其家财充盈府库。曹操手中可不止是缺地,粮草钱财实则也不怎么充足。


    荀彧提醒他既然已经得罪了这部分世家,那以后就要格外小心一些。其他世家有可能会替他们复仇,毕竟这年头世家之间互相联姻,基本都有亲戚关系。


    曹操神色凝重地点头:


    “文若放心。”


    接下来把青州兵的家眷尽数安顿好后,他的重心就得放在治理兖州和安抚兖州士族上了。破裂的关系得想办法修复一二,总不能任由关系越变越差。


    陈宫满以为这次终于该轮到自己去东郡一展拳脚了,结果去的却是程昱。


    曹操拉着他推心置腹,扯了一堆借口,还给他封了个州府内的高官。品级上似乎不比太守差什么,可能还略高一头,陈宫也只能认了。


    荀彧百忙之中同样抽出时间和陈宫聊了聊,陈宫表面上笑吟吟地应付了过去,私底下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隔了一段时间,曹操自认为自己这个兖州牧当得不错,便让人备上马车,随他前去请先生出山。


    这次曹操再上门,就发现涉间已经整理好了行李。他微微一愣,心想莫非是自己今日不来的话,先生就会主动去昌邑寻他?


    但曹操还是谨慎地询问道:


    “先生可是要远行?”


    始皇答道:


    “我猜你这两日便会再来,于是命人提前整理好了行囊。”


    曹操大喜过望:


    “先生肯出山了?”


    他赶紧招呼在院外等待的兵丁仆从进来帮先生搬行李,又说自己在昌邑给先生准备了极好的居所,保证不让先生受委屈。


    扶苏听着这番话,略感满意,觉得这个曹孟德还算识相。


    父子二人这才头一回下山,离开了隐居数月的地方。


    荀彧和戏志才听闻曹操念叨秦正多时了,一直不曾得见。今日对方前来,他们干脆放下公务在府衙门口相迎。


    曹操为了叫手下人多干点活、少浪费点时间,给谋臣们选的住处都离府衙很近。这样大家出门走两步就能直接进来办公了,不用在路上耽误工夫。


    秦家父子的宅院自然也是如此,几乎就在府衙斜对门。


    扶苏不由感慨:


    “州牧身边竟然还是如此缺人吗?”


    颍川郡不是就在兖州隔壁?荀彧从颍川摇人,都几个月了,应该来了不少才对。


    曹操答:


    “已经不那么缺人了,不过这处宅邸是操早先便为先生备下的,一直空着等二位入住。”


    实际上荀彧摇来的肯定不可能全是惊世大才,大部分还是中上等的人才。这些人自然比不上曹操心心念念的秦正,在府衙里担任的也不是最为要紧的职务。


    说话间荀彧二人已经上前来见礼了。


    不愧是传闻中留香的荀令君,刚走过来扶苏就闻见一股清雅的香气。贵族之家喜好熏香,扶苏以前也是如此,可惜住在山中没那个条件。


    曹操连忙为彼此介绍。


    始皇历经沧桑,早已做到气势收放自如。而且老秦人在他们太子殿下的污染下,基本上都有点表演水平在身上。


    是以今日甫一照面,荀彧和戏志才竟没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觉得这位秦正秦先生深不可测,但野心之类的,一概瞧不分明。


    这是个难缠的角色。


    本身始皇身上就自带一股子高冷气质,使用的玄鸟身躯加深了这种感觉。所以两位青史留名的大才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这人其实走的不是臣子路线而是君王争霸。


    ——若今日用的是黑龙之躯,或许会泄露出一丝端倪。


    荀彧由于之前看过始皇的策论,曾经怀疑过这人志向高远。毕竟始皇帝陛下写的东西,那肯定是站在君王角度写的。


    然而今日荀彧努力试图从他身上分辨他是否真心辅佐曹操,却什么都分析不出。


    荀彧心想自己可能是过分多疑了,秦正此人应该只是单纯的眼光毒辣,才能以不同的角度分析事情。


    对方看起来性子比较冷,这样的人一般都目下无尘,对权势不屑一顾。


    几人友好和气地打过招呼之后,便没有继续留下叨扰。曹操表示府内仆役都是在乡中就近招的,若先生用着不习惯,可以重新招人。


    出去之后,曹操三人回到府衙。


    曹操忙问如何,文若和志才觉得那秦先生是否可信。


    荀彧想想这对父子对黎庶的态度,微微颔首说了句好话:


    “秦正心怀万民,令人倾佩。”


    戏志才则指出另一个点:


    “秦正之子应当已经及冠了,可见其年近四十。天下也不是这两年才乱起来的,若他有野心,不至于拖到今日才出山。”


    曹操醍醐灌顶:


    “志才所言极是!”


    三人因为掌握的信息有误,不知道始皇没提前出山完全是因为没赶上趟,成功达成了错误的结论。


    曹操彻底放下戒心:


    “如此,便能安心任用秦正了。”


    之前曹操也看出了那封策论的问题,然大才放过太可惜,他才勉力一试。


    何况曹操自己如今又没生出当皇帝的心思,他的态度只不过是从当一个单纯的大汉忠臣,变成了当个权臣也不错。


    所以他倒不会把始皇视为竞争对手,顶多担忧始皇会威胁到汉家天子的皇位。而他曹孟德自己哪怕要当权臣,也是当汉室的权臣,肯定要维护汉朝统治的。


    隔壁院落。


    曹操招来的仆从都是生手,洒扫之类的做得顺手,伺候人就差了点。其中一位婢女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先生可喜欢熏香。


    她说她和隔壁荀先生府邸里的婢女学了一手,曹州牧也特意命人在府中备下了不少好东西。


    曹操此举是在向父子二人展现能力。


    他抄家士族之后,搞到了许多好东西。里头不少东西他都分赏下去了,自然也不忘给秦氏父子预留。


    用这些物质条件拉拢人才,只是最基础的操作罢了。


    扶苏来了点兴致:


    “都有什么香?”


    婢女便细数了一遍,全是些附庸风雅起的名字,听名字根本分辨不出都是什么。扶苏干脆让她接下来这几天换着点,到时候自己再挑个喜欢的出来。


    除却熏香之外,府内的仆从还有很多需要调教的地方。


    生手要上手不容易,扶苏又是个被养刁了的精贵性子。平时没条件也就罢了,有条件之后便忍不住龟毛一些,细枝末节的要求多不胜数。


    始皇看他这样不由想起了其他位面的长公子。


    他家爱子自小金尊玉贵地养大,若是被打发去边疆,日子不知道过得得有多苦。幸好阿苏没受过这样的苦,不然他怎么舍得。


    始皇冲儿子招了招手:


    “阿苏,过来歇一会儿。”


    扶苏便乖乖回来了:


    “阿父,我还没安排完呢。他们很多事情都不懂,得我一点点教。”


    既然都来了昌邑,肯定不能让阿父继续过苦日子。所以扶苏提了一大堆怎么照顾他阿父的要求,犹觉得不够。


    始皇却道不必:


    “让他们慢慢学就是了,如今也没有当年的条件。”


    要是真让那些仆从复刻秦王宫侍者的操作,一不小心就会僭越。倒不如放他们自己去和荀家家仆学习,差不多就可以了。


    扶苏知道父亲说的有道理,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秦氏父子正事归入曹操麾下,自然不能干坐着不干活。一般谋士刚来都会着急立功稳固地位,也让新主看看自己的本事。


    始皇用不着,他拿的不是这样的人设。


    所以始皇只是淡定地接下了曹操试探着拜托给先生的公务,游刃有余地处理起来。执掌天下几十年锻炼出的工作效率,直接把旁人都比了下去。


    荀彧愕然发现自己突然清闲了起来。


    原本明公身边能做决断的谋臣就他一个,哪怕多了不少颍川人才协助,荀彧每天依然忙到很晚。


    但秦正实在太能干了,他压根不是分摊走了荀彧一半的公务,而是分摊走了至少三分之二。


    即便如此,人家秦正还能三餐按时吃,每日有空练武强身,以及早睡早起、饭后散步、坚持养生。


    荀彧佩服不已:


    “先生以前不曾入过朝,竟能做到这个地步,果真厉害。”


    始皇迅速批完一封奏报放到一边:


    “文若过奖了。”


    有了能干的秦先生在,曹操彻底从公务里解放了出来。


    虽说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得身为州牧的他来决断,可这么点公务比起之前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不仅秦先生能干,他儿子也很有本事。


    始皇拿的是稳重不慕权势的人设,扶苏拿的却是正常谋士的人设。他得做一些符合年轻人的事情,总不能父子俩都像个老妖怪似的。


    所以“着急立功”这件事始皇不能做,扶苏倒是可以。


    今日他便找到曹操:


    “胥听闻使君想要修复与兖州士族的关系?”


    扶苏用的假名是秦扶胥,但西汉末年王莽改制后曾经规定过“二名非礼也”,不让大家用二字的名。


    两百年过去,庶民不一定还听他的,他早不是皇帝了。但贵族世家大多还遵循这个起名规则,放眼望去基本没有双字名的人。


    唯一一个疑似双字名的戏志才,有人怀疑他是庶民出身所以不讲究这个,也有人觉得志才是他的表字、名已经失传了。


    本位面的戏志才确实有个大名戏忠。


    这次出山后,曹操就提醒扶苏改个名。如果他继续用秦扶胥的话,双字名可能会让贵族怀疑他出身寒微,进而瞧不起他。


    曹操认为,秦氏父子可能是因为身为秦朝遗民,不屑遵循王莽定下的规矩。


    而且光武帝刘秀取代新莽后,按道理说这个单字名的规矩已经是过去式了,不遵守也是没关系的。只是秦氏不怎么和外头的贵族相交,才不爱在这上面讲究。


    如今既已入乡,最好还是随一下俗。


    扶苏便从善如流地省略了扶字,说自己叫秦胥秦梓桑。


    正好,扶胥和扶苏太有指代性了,保不齐就有脑洞大开的人猜到什么。


    虽然胥字的含义是官职,好像和后头的表字没什么关系。但这年头表字也有表达美好期许的意思,不一定和本名相关,旁人也不会揪着不放。


    所以扶苏方才和曹操聊天之时,就干脆自称“胥”了。


    曹操听了扶苏的询问,叹一口气:


    “操如今得罪了兖州士族,只怕没那么容易与他们重修旧好。”


    双方都是聪明人,曹操猜到了扶苏的来意,故意说出自己的烦恼,给扶苏递梯子。


    扶苏顺着梯子往下说:


    “某有一计,可稍稍缓和彼此关系。然此计无法彻底消除隔阂,只能叫兖州士族不再拿使君的所作所为出言抨击。”


    曹操心想这样也够了。


    他最近经常被兖州这边的世家家主阴阳怪气,他们地头蛇抱团,自己一个外来的也没办法。


    曹操到底是南边豫州境内的沛国人,不是兖州土著。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得不委曲求全一下。


    能在修复关系的同时堵上世家们的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曹操虚心求教:


    “不知梓桑有何妙计?”


    扶苏微微一笑:


    “他们如今有底气谴责使君,不过是因为他们自认清白。倘若使君将从世家手中抄没的家产分出一部分来给他们,拿了好处,他们可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之前曹操本来想着稍微动几个世家,够安置青州兵就行。结果那些世家的姻亲不肯罢休,开始公然和曹操对着干。


    曹操到底是个小暴脾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闹事的也一起收拾了。


    于是最后弄到手的财产比预计的要多不少,该安置的都安置下去之后,手头还有许多田产财帛。


    要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分给其他世家,确实是肉疼了一些。但能借此将大家全部拖下水成为“共犯”,这笔买卖很值。


    曹操茅塞顿开:


    “大善!”


    这是一招毒计,也是一出阳谋。有骨气的话你别要好处,拿了好处你就没资格叫嚣了。


    做主抄家的曹操如果有问题,你这个跟在后头瓜分东西的又算什么好东西?


    世家都是讲利益的,什么别的都是空中楼阁。寻常的拉拢示好收效甚微,唯有把彼此的利益进行捆绑,才能高枕无忧。


    荀彧难道当真只能替曹操招揽到颍川名士吗?当然不是,只是在刚起步的时候,荀彧得替他们颍川集团站稳脚跟。


    所以他让曹操身边跟随的基本都是出自颍川的人才,这样颍川和曹操就深度捆绑到了一起。以后无论如何,曹操都得对颍川比对其他地方更好。


    兖州士族迎曹操入兖,也是想趁着曹操刚起来对他进行投资。可惜被颍川集团抢先一步,陈宫没能争过荀彧。


    如今曹操身边又多了个同样厉害的戏志才,依然是颍川人,陈宫就越发敌不过了。


    扶苏溜达回到府衙里给荀彧和始皇准备的办公室,见到父亲正忙碌。连忙过去帮忙干活,顺便在心里哀叹太孙桥松不在。


    没有儿子可以奴役,扶苏都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偷懒了。真让阿父独自从早忙到晚,扶苏实在做不到。


    始皇倒是不在乎儿子帮不帮忙:


    “嫌闷了就自己出去玩,不必在这里陪着我。”


    扶苏假装没听见:


    “等我以后生了儿子,父亲就多一个小劳工可以压榨了。”


    始皇:……


    这就又开始打桥松的主意了?


    之前是谁嫌弃弟妹儿女待着碍事,非要和阿父单独出行的?


    始皇也不管他嘀咕什么,口嗨罢了。真把桥松叫来,这小子第一个反对。


    荀彧看看隔壁父子其乐融融,又看看自己形单影只。突然有点羡慕,可惜他家恽儿才两三岁,等他长大还有的等呢。


    扶苏帮忙处理了部分公务,用效率再次打败了还没历练出来的荀彧。然后就被始皇赶出去玩了,爱子再帮忙下去他很快就要无事可干了。


    扶苏友善地和二度怀疑人生的荀彧打了声招呼,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去他家找荀恽玩吗?


    荀彧:……你和三岁小孩都能玩起来?


    荀彧心情复杂地答应了。


    说是玩,其实就是带着教小孩。反正扶苏也清闲,帮未来的大秦丞相教教孩子,算是有个事干。


    荀彧如此大才,留在曹操手下落得个忧郁而亡的下场,简直暴殄天物。他长子荀恽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和曹植亲善遭到了曹丕的记恨,最后盛年早卒。


    怎么卒的不清楚,反正曹丕刚当皇帝两年他人就没了。同年便是曹植因仕途不顺,写下《洛神赋》的那一年。


    所以荀恽和他爹差不多,大概率也是因为政途坎坷忧郁而亡的。


    扶苏:没关系,曹操父子不珍惜的人才我大秦父子珍惜!


    挖刘备的墙角还要良心痛一下,毕竟刘备正经对手下人挺好的。挖曹操的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反正曹操自己也没太对得起人家。


    扶苏上门把荀恽小崽子拎上,说带他去看看民间疾苦。


    荀夫人唐氏:?


    孩子这么小就要开始学这个了吗?


    这年年末的时候,袁术突然和袁绍打起来了。


    袁术千里迢迢找冀州北边那个雄踞幽州的公孙瓒支援,想和对方来个南北夹击,共同对付袁绍。


    同时,他们还联络了徐州的陶谦等人,企图从四面八方包围冀州。


    曹操自然要帮袁绍,所以他亲自带兵往东,在发干迎战陶谦。


    曹操出去打仗了,就得有人坐镇后方帮忙守家。


    除此之外,还得有人随军,一部分负责战前出谋划策,另一部分负责粮草等军需的调度。


    曹操最后请秦正坐镇昌邑,帮忙弹压兖州士族,不让他们趁着战时搞事情。然后请荀彧在战场后方的城池里主持调度一事,和昌邑的秦正配合。


    粮草要从治所运往前线,中途需要不少人费心。不仅治所中得有自己人盯着,免得被旁人卡住脖子不肯放粮。


    快送到战线这里时也得有人负责统筹,毕竟战线有时候会拉得比较长。哪里更需要第一时间运粮、哪里要的粮草多些,都不是远在昌邑的官吏能第一时间弄清楚的。


    因而为了提高效率,最好就是统一送到荀彧这边来。荀彧据守的位置距离战场稍微近一些,可以及时获取战报,根据最新情况调整供给。


    众人对这个安排皆无异议。


    倒是从东郡那边送来了急报,说吕大将军坐不住,也想打仗。


    袁绍和袁术要互殴,他们一个是冀州的老大一个是豫州的老大,之间隔着司隶和兖州,肯定得借道才能打得起来。


    借道兖州的陈留国和东郡是别想了,只能从隔壁直隶境内的河内走。偏偏这地方就是东郡家门口,吕布自然坐不住。


    吕布: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仗,凭什么不让我出兵?!


    吕布还记恨袁术之前把他赶走的旧仇,正好曹操也是帮袁绍的。所以他和袁绍联手打袁术,有问题吗?


    曹操:……


    曹操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差点忘了吕奉先。”


    偏偏袁绍也眼馋吕布的勇武,来信暗示曹操让吕布协助,帮他一起攻打袁术。曹操要是拒绝了,吕布扭头就能自己去找袁绍联合,到时候曹操就成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他也只能憋气地答应下来。


    不过曹操留了个心眼,让吕布别找他要粮草,他这里没粮。


    冀州富庶,袁本初此人财大气粗。既然是发兵帮他,那就去找他接济一二好了。


    吕布对此无所谓,谁给他粮都行,反正他只想打仗。


    吕布当真去找袁绍要粮了。


    袁绍一看他不找曹孟德找自己,觉得其中必有问题。


    袁绍于是征询谋士们的意见。


    许攸一语道破:


    “吕布与曹操并非一条心,公可尝试拉拢一二。”


    郭图眼珠子一转:


    “吕布目光短浅,只能看见眼前的蝇头小利。使君可以多给他些粮草军备,叫他看见使君的大方,他便会弃曹操而投您了!”


    袁绍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于是难得没有吝啬,大手一挥送了不少粮草过来。


    吕布看到到手的粮食,挠挠脑袋:


    “袁本初竟这样好说话?”


    蒙英适时提议:


    “将军不如趁此机会多讨要些粮草,难道将军不想打回长安报仇吗?等兵马粮草都丰足之后,就是我等反攻长安之时。”


    借别人的粮打自己的仗,他们大秦可太熟练了。以前就经常仗着齐王好骗,问齐国借粮打楚国,所以蒙英一听就起了心思。


    吕布听罢也是眼前一亮:


    “你说的对!那本将军再问袁本初多要一些!”


    第66章 好哇,原来敌人是被奉孝你引来的


    东郡的吕布和蒙英在合谋骗袁绍粮草,昌邑的始皇和扶苏在研究怎么截胡郭嘉。


    郭嘉早年的记载不多,史书上只写了他从二十岁起就开始结交英雄豪杰。但因他不与世俗之人交往,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本事。


    起初他去北边拜访过袁绍,认定袁绍此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不是明主,于是又离开了。


    再出现,是建安元年,因戏志才去世,曹操需要一个可以接替他的谋士。荀彧因而推荐了郭嘉,自此郭嘉进入天下棋局。


    因郭嘉基本就在颍川待着,始皇直接让人去颍川找人就行。之前始皇手下没什么可用的人,便干脆从吕布那里借了张辽,让张辽带人前去。


    最近张辽传回消息,说是郭嘉有北上的迹象,似乎是准备去投奔袁绍。


    今年距离建安元年还有三年多。


    让如此人才足足三年一直籍籍无名,实在是浪费。趁着曹操和荀彧都不在,正好可以动手把人招揽了。


    等两人回来得知这件事,也无可奈何。


    始皇扫一眼张辽送来的手书:


    “既如此,直接将他绑来昌邑吧。”


    传讯兵对此没有异议:


    “是!”


    出去的时候那士兵还在心里感慨先生真是雷厉风行,说绑人就绑人。还是这样比较爽快,他还担心先生让他们也学曹孟德那样来个三次上门相请呢。


    扶苏忍着笑说:


    “阿父怎么也学我开始绑人了?”


    虽然他们大秦一直被人骂是暴秦,可实际上强行绑人来为大秦效力这样的操作,在扶苏从魏国绑来纵横家大才郦食其之前是没出现过的。


    不过秦军倒是在灭六国的时候,把各国大贵族都绑回了关中。但那不是为了招揽人才才绑的,那叫俘虏。


    ——至于灭韩的时候顺带把张良和他爹绑来了,最后张良选择了事秦,这些都是意外,并非故意盯着他们抓的。


    始皇端起蜜水抿了一口:


    “特别之时,行特别之事。郭奉孝是个聪明人,只怕已经发现有人盯着他了。此次出行恐怕是故意引蛇出洞,想打探一下到底是谁在暗中监视他。”


    扶苏深以为然:


    “那就不能和他慢慢耗着,以免被他钻了空子躲出去。”


    如果让张辽正儿八经去请人,只怕张文远玩不过这位鬼才。到时候一不留神就被忽悠了,等再回过神,说不定人都不知道藏去了哪里。


    如今天下乱成一团,要是真让人给跑了,再想找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颍川。


    郭嘉笑着和友人们喝完最后一顿酒,算是做个告别。


    他说他要北上去冀州,看看袁本初是否是个可以投效的明主。倘若是的话,正好如今袁氏兄弟内战,袁本初急需人才相助,他就能借机崭露头角了。


    友人们于是凑了好酒给他践行,一场宴席十分尽兴。


    酒醉后各自被仆从扶回家中休息,郭嘉喝完醒酒汤之后睡意全无。他在心里琢磨自己走的这步棋如何,引蛇出洞是否冒险了一些。


    这些天下来,他已经打探出盯着他的是谁的人了。领头的张辽是吕布手下的小将,也不知道吕布怎么盯上了他一个无名之辈。


    目前吕布看似在给曹操办事,但郭嘉确信他和曹操不是一条心。否则曹操身边有他的好友荀彧在,要招揽他无需如此麻烦,直接让荀彧给他写信就行了。


    那吕布是否是为自己招揽门客呢?


    也不像,要真是吕布的主意,怎么可能派人盯着他这么久都不动手?必然是会在确定了他郭嘉有本事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绑回来再说。


    所以要么吕布身边有聪明人在辅佐他,要么吕布另有其主。


    郭嘉的好友虽然不多,却个个都不是寻常人,消息十分灵通。他很快得知吕布身边确实有个叫蒙英的年轻将领,能够左右吕布的决策。


    会是他劝说吕布走迂回路线吗?不像,因为吕布这几个月下来一点都没有跑来招揽他的意思,光顾着在东郡耀武扬威了。


    最终,郭嘉把目光放到了蒙英身上。


    蒙英是凭空出现的,然而不少人都以为这个小将可能不怎么擅长打仗。以前约莫只是吕布身边的亲兵,所以才没什么人对他有印象。实则多年来他一直跟随吕布,并非半路杀出来的。


    这个流言能让不少人信服,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实在是蒙英看着比高顺等人都要和吕布熟悉,而且全军上下只有蒙英能把吕大将军哄得服服帖帖。


    可郭嘉还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再往下打探,他就顺藤摸瓜查出了秦氏父子。


    郭嘉怀疑这对父子不简单,如果吕布蒙英这些人都归附于他们的话,那张辽就很有可能是对方派来盯着他的。


    郭嘉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存在?难道是文若说漏嘴了?


    想着秦氏父子整日和荀彧打交道,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了。


    好在问题不大,这对父子是讲理的人,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太过分的——


    “嘭!”


    张辽带人破门而入,一挥手:


    “快些,把人请去昌邑。”


    并州大兵们手脚麻利地鱼贯而入,三两下就把郭嘉早就命人打包好的行李装车,连他带他的家仆一起,准备尽数送去昌邑。


    郭嘉:……


    郭嘉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张辽身后其实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他就单纯是吕布的部下?


    但等他的马车行驶上官道之后,就连郭嘉都目瞪口呆了。


    只见官道上不仅有他郭氏的车马,好几个同样能力不俗的好友也被打包装车了,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他的牵连。


    也怪他们这群人爱玩什么隐居,不仅远离家族所在之地,身边也没带太多仆从。现在好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一抓一个准。


    那边张辽正和身边的小将说话:


    “虽然先生只说让我们请郭奉孝过去,可我瞧着郭先生的好友也都不是寻常人,放过实在可惜,不如一并带去。”


    小将深以为然:


    “我们立了如此大功,先生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一瞬间,所有遭受无妄之灾的友人们,视线都齐齐盯向郭嘉。


    虽然他们不知道后世人的梗,但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基本就是——原来是你小子把鬼子引进村的!


    郭嘉:…………


    郭嘉坚强地伸出手:


    “诸君听嘉解释!”


    好友们并不想听他狡辩。


    一直到即将抵达昌邑之时,郭嘉才勉强取得了友人们的原谅。发现远处高大的城墙叫做“昌邑”时,好友们还十分惊讶。


    “怎么是来的昌邑?我记得文若是不是在昌邑?”


    “文若在此地,又怎会容许旁人将我等绑来?”


    “不错,文若要招揽我等,只需写一封信即可。虽说他上次写信,我不曾应招。但他若是坚持多写几封,我还是会来的。”


    “啊这,不会是我们拒绝了曹州牧的征辟,于是曹州牧恼羞成怒,干脆将我等绑了过来?”


    “不会吧?文若就这么任由他胡闹?”


    “我知道了!曹孟德此人果真阴险!定是他限制了文若的自由!文若如今身不由己,根本管不住他!”


    “如此说来,上回文若给我等写那招揽的信件,莫非本意不是为相助曹孟德,而是隐晦地向我等求救?”


    “那我拒绝了文若的征辟,岂非错过了解救文若的机会?文若如今可还好?我真是深悔矣!”


    郭嘉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无语地以袖掩面。


    他压低声音提醒:


    “文若倘若要向我等求救,定会在信中暗示的,不可能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他这群好友是不是路途颠簸颠坏了脑子?


    这倒也正常,谁让这一路过来张辽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都在加速赶路,根本没怎么让大家好好休息呢。


    经过郭嘉提醒,众人也反应过来。


    “对,文若应该不是在求救。那就是曹孟德见我等不肯应招,怀恨在心,这才偷偷瞒着文若,将我们绑来。”


    “也有可能一开始文若的举荐信就是曹孟德逼他写的。”


    “但我仿佛记得这群兵匪起初只想绑奉孝一人?”


    全场寂静。


    是了,他们确实被车颠坏了脑子,忘了这一茬。


    众人迅速假装无事发生:


    “曹州牧怎么可能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呢?大家不要说笑了,此事我等都是遭受无妄之灾的,一切与我们无关。”


    “是极是极,看来只是奉孝一人不知为何竟然得罪了曹州牧。哎,奉孝,你自求多福吧。”


    “居然连文若都救不下奉孝,莫非奉孝最近嘴越发毒了,写的信将文若气坏了,所以文若不肯施以援手?”


    “若是当真将文若气出了个好歹,那我可以理解为何曹州牧要将他绑来了,可能是为了给文若出气。”


    郭嘉:……


    郭嘉麻木地缩回车里。


    算了,这群人就是故意找借口埋汰他,借此发泄被他牵连的怨气。


    张辽喜气洋洋地带着车队进城,远远看见涉间带人迎接他们,赶紧下马过去寒暄。


    始皇和扶苏早就提前收到了张辽传来的消息,得知他一口气绑了五六个大才回来。在对张辽的办事能力表达赞许的同时,也不由得头疼他的闯祸能力。


    果然,吕布身边就没什么正经人。


    这几个月始皇在昌邑也没闲着,并非只是不求回报地在帮曹操干活。实际上始皇已经暗中结交了一批官吏,如今手底下总算有些能用的人了。


    这会儿他们中好些个就主动上前,亲热地将郭嘉等人扶下马车,安慰这些受惊的大才们。


    还不忘帮自家主公说好话:


    “此事先生也是才知道,文远将军自作主张,惊扰了各位,还请各位见谅。”


    大才们就试探着询问:


    “那能将我等放归回家吗?”


    官吏立刻打哈哈:


    “这个……在下可做不了主,不如先问问君郎吧?”


    正说着,扶苏走出来了。


    官吏帮忙转达了诸位先生的诉求,说是不习惯在昌邑待着,想回家去。


    扶苏微笑着拒绝了:


    “既然来了,我们父子当然得先尽一尽地主之谊。先生们不忙走,先在昌邑玩个几日,再聊其他不迟。”


    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让人跑掉?别开玩笑了!


    大才们:……


    他们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留下。就算要跑,也得慢慢找机会。


    看样子文若跟着曹操去前线的消息是真的,若是文若此时还在城中,对方哪里能如此放肆?


    分辨清楚主谋的到底是少数,仍旧有人心中怀疑事情是曹操干的。不然你说曹操手下的谋士趁他不在自己招揽势力,听着怎么那么魔幻呢?


    曹操身为兖州牧,总不可能城中一点他的人手都没有吧?他能被人架空成这样?


    曹操自然是留了人手在城中的。


    但,他留的人再多,兖州也是兖州士族一手遮天的地方。始皇和扶苏私底下拉拢了陈宫,陈宫再联合其他士族,自然可以蒙蔽曹操的眼线。


    昌邑城中绝大多数的官吏,都是出身兖州世家。


    曹操来兖州之前,这里的人员配置就很齐全了。他接替兖州牧一职后,顶多是撤换一些高官要职,不可能去动大部分官吏。


    而这年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真要蒙蔽某个人的视听,只需要下头的小吏联手发难就行了。


    有他们打配合糊弄上官,曹操留在兖州的几个心腹自己都收不到某些消息,更遑论再往外传达给曹操?


    何况,曹操留下的真的是他的心腹吗?确定没有被旁人拉拢策反吗?


    始皇这头拉拢了几个,兖州士族拉拢了几个。还剩几个,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们倒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对,但怎么都找不到不对的源头在哪里。


    扶苏向众人自我介绍之后,就引着他们去拜见了父亲。


    这次见人时,始皇没有再刻意压制气势,几乎是一照面就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个叫秦正的人不简单。


    始皇扫过众人一眼:


    “若有想走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了。”


    他和扶苏说的是截然不同的话,好似父子俩的想法产生了分歧。但在场的聪明人都听出来了,他们父子根本就是一国的。


    秦正看似在说去留随意,却是在威胁他们。要走可以,你们以后不要后悔。


    这个威胁不是说“等我日后发达了肯定会报复你现在的离开”,而是自傲地认定以后天下间只会剩下他一个人独断朝纲。


    所以你们现在弃我而去,回头跑去为旁人效力。待那些人被击败,你们的一切努力便会付之东流。


    就算你们一直不择主而侍,等我一手遮天的时候,你们还不是得来给我办事?难道你们就甘心一直闲云野鹤下去,永远不入朝堂?


    名士选择隐居,不代表他们真的就无心仕途了。很多人都是在待价而沽,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和更好的明主而已。


    多年后跟着主公一起被俘虏,或者多年后别无选择只能效力于秦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迟早都会成为秦正的下属,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听话干活,别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严格来说,始皇这不是在威胁他们,而是在提醒他们。提醒他们想清楚,要不要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始皇当然不会因为他们现在不肯为自己所用,以后就再也不接纳他们,对他来说这群人何时来投都是一样的。


    众人凝眉沉思,不发一言。


    秦正是否在说谎,他们分辨不出。


    但对方是否有本事说到做到,成功掌控朝堂。看此人通身气度,大家其实心里都倾向于秦正有这个能耐。


    郭嘉叹了口气:


    “阁下这可真是……”


    对于任何有抱负的世家子弟来说,在当前局面下都不会做出第二个选择。


    因为他们的出仕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也是为了延续家族的繁荣,他们不可能选择放弃入朝的。


    最终,所有人都躬身一拜:


    “见过主公。”


    始皇对此并不意外:


    “接下来该做什么,想来无需我特意提点了。”


    郭嘉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文若如今一心追随曹孟德,嘉会想办法说服他转投主公的。”


    其他人也表示暂且不会将他们投效主公的事情告知任何人。


    文若如果听闻他们来到昌邑的消息,来信询问。他们会说自己是之前收到过文若的招揽,最近回心转意决定前来投效,不成想和曹州牧错过了。


    虽然荀彧不一定会信这个说辞,但能往外糊弄一二就够了。如今外面战事紧急,想来荀彧也没那个精力来细细分辨真相。


    始皇让人带大才们下去安置。


    扭头见儿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由莞尔,问他在看什么。


    扶苏感慨道:


    “还是阿父厉害。”


    他想过阿父会怎么收服这些人。


    猜测可能要先论一番天下局势,说一说自己的政治抱负。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只用通身的帝王霸气折服对方。


    但他没料想到,父亲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这群人精看明白了局势,心甘情愿为父亲效力。


    扶苏自认为自己没这个本事。


    首先,他身上就没有这种让人看一眼就能确信“此子日后必能击败所有对手、统御天下”的强大气场。


    始皇听着自家的小马屁精又开始了,习以为常地将这些吹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等扶苏说累了喝水的时候,才开口反驳了扶苏的论调。


    始皇对爱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你不擅长走争霸天下的路线而已,若换成诸子夺嫡的局面,旁人自然也能一眼看出日后必是你登顶天下。”


    就像以前他当秦王和秦皇的时候那样,朝中没有任何人怀疑太子殿下的本领。


    扶苏弯眉笑笑:


    “那也比不得阿父无论身处何地看起来都绝非凡人。”


    隔日,好好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的几位大才齐聚一堂,开始为新主公出谋划策。


    这群大才里,除了郭嘉这条大鱼之外,居然还有个陈群陈长文。


    历史上陈群在一年多后于豫州辅佐刘备,彼时刘备当上了豫州刺史,而他是豫州别驾。


    这回陈群还没来得及去豫州治所为官,先受郭嘉牵连绑来了兖州。


    陈群是个被严重低估的人才,他精于内政、低调谨慎,是曹魏重臣。曹丕称帝之后,曹魏的礼制、法制和政治制度等多出于其手。


    陈群是个非常典型的世家子弟,所以他这个人很“善变”。他会反复横跳、审时度势,做出对陈氏最有利的选择,而非“忠心”于某一个诸侯。


    实际上比起郭嘉,能把陈群搞来,始皇认为更有意义。


    始皇自然是更欣赏这种能建立法度的内政大才的,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陈群这样的人,就很适合给他们大秦当丞相。


    今日的席上,陈群一改往日的低调,率先提起了谋划兖州之事。


    他这是开始为颍川陈氏加大筹码了。


    陈群分析道:


    “主公如今应曹孟德所邀入昌邑,显然是想要谋取兖州。而曹操与兖州士族不睦,正给了主公可乘之机。”


    “然直接夺权,易受天下口诛笔伐。我等最好还是作壁上观,等待曹操与本地世家起冲突,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恰逢吕布据守东郡,又与曹操并非一条心。不如挑拨兖州士族先拥立吕布,驱走曹操,我等再出面。”


    大家都心知肚明吕布其实就是自己这边的,但别人又不知道这个。正好可以打一个信息差,等到吕布入主兖州以后,正大光明地收服吕布,顺势拿走兖州。


    这和始皇父子的计划不谋而合。


    但扶苏提醒他们:


    “我等在曹操账下,越过曹操自己收服吕布,恐怕也会落人口舌。”


    郭嘉不紧不慢地表示:


    “那——便让吕布挟持主公,逼迫主公转投于他。而后主公蛰伏多日,反客为主,将吕布化为自己的下属。”


    众人闻言,不由摇头失笑。


    “奉孝果然是奉孝,一出手就是奇谋。如此一来,主公乃是被迫与曹孟德脱离,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了。”


    始皇和扶苏对视一眼。


    这招确实不错,就是要委屈始皇先当一段时间的“文弱名士”,成为被恶霸将军欺负的小可怜。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都是演的。


    而且这样一来的话,回头曹操反攻兖州时,他们这群人也不得不“被迫”给吕布出谋划策。


    如此一来,曹操反攻兖州不会成功,吕布能一直霸占着兖州不放。而曹操都拿他没办法的话,秦先生选择放弃曹操自己上位,也就很合理了。


    第67章 谋夺兖州+离间长安乱军


    制定好计划,接下来的就是施行。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解决一个小麻烦。


    始皇开口道:


    “吕布与李傕郭汜有旧怨,如今长安应该在通缉他。”


    在场的聪明人们顿时明白了缘由。


    李傕和郭汜都是董卓旧部,真要说的话,不一定对董卓有多忠心。只不过吕布击杀董卓之后,董卓手下的人犹如丧家之犬被逐出长安。


    所以比起能重用自己的董卓,他们当然会深恨导致这一切的吕布,并不肯轻易放过对方。


    然而吕布勇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今又逃离了直隶,天高皇帝远,哪怕两人假借天子名义讨伐吕布,用处也不大。


    如今吕布成为了东郡太守,那头知道曹操和吕布不和,所以才没有做什么动作。倘若听闻吕布驱走了曹操独自坐大,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免计划出现意外,最好先缓和一下两方的关系。让长安那边暂且放过兖州这头,先盯着别的地方。


    陈群沉吟片刻:


    “凉州的马腾韩遂已经率兵投效朝堂,如今受二人调遣。主公拿下兖州之后,下一步便是想平定直隶的叛贼。既如此,不如提前削弱一下郭汜二人的实力。”


    迟早都是要打回去的,那与其临到头再开始布局,自然是选择提前动手。这样等兖州步入正轨,就可以直接出手,进攻长安,不必耽误工夫。


    众人的脸色晦暗了一些。


    去年董卓还在的时候,李傕等人曾经劫掠过颍川等地。大军所到之处,掳杀一空。


    他们都是颍川人,家乡遭此劫难说不愤怒难过是不可能的。若非提前接到了文若的消息,族人都和荀氏那般提前撤离了,恐怕如今整个颍川士族都要元气大伤。


    不过当时他们这些人倒是没有随着亲眷一起远徙,没多久就又独自回到了颍川。


    毕竟已经遭到扫荡的地方没什么油水,反而要相对安全一些,同样是适合隐居的地方。再加上那毕竟是家乡,故土难离。


    他们几个原是想看看留在颍川能否为家乡做点什么,没成想还在计划中就被掳到昌邑来了。


    说起复仇,不仅是吕布想找李傕二人复仇,他们也想。


    郭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说道:


    “马腾不过是为利才投效李郭二人,若他胃口太大得不到满足,自然会轻易反叛。要挑拨他们并不难,主公只需派人去吹捧马腾等人,怂恿他们不断问朝廷讨要好处。”


    一旦李傕不肯满足马腾的要求,马腾立刻就会反水,带兵反攻长安。届时双方争斗起来,自然无心去管外头的吕布。


    而派谁去离间两方,是个问题。


    这会儿两边都在关中,负责离间的人得涉险前往关中才行。始皇身边得用的大才本就不多,最好是从外面找人。


    当即就有人想起了正在朝中任职的另一位颍川人士——钟繇。


    大家都是颍川人,有共同的仇敌。钟繇是因为心向汉室,才肯留在危险的长安护佑小皇帝,但这不代表他就看李傕顺眼了。


    众人立刻表示会修书去劝说钟繇协助。


    钟繇名声响亮,马腾自然愿意拉拢结交他。而他的名望注定了他说的话更容易取信于马腾,让他去离间再合适不过。


    顺道还能替主公拉拢钟元常。


    钟繇并非纯粹的汉室忠臣,只是现阶段更想匡扶汉室而已。等到局势变换,为了自己和家族,自然会改变站队。


    实际上,世家子里有几个是真正一心向汉的呢?世家的培养方针,永远是家族利益第一。


    世人都说荀彧是大汉忠臣,为了大汉最后和曹操反目。


    其实荀彧的亲叔叔就写过对汉室不满的反汉文章,荀家在党锢之祸里也遭受过汉家皇帝的折腾。荀彧得有多愚忠,才会一心向汉?


    与其说荀彧是对汉忠心才劝说曹操要当个忠君之人、不要接受封国公加九锡的提议,最后遭到曹操的猜忌厌弃郁郁而终。


    不如说是荀彧认为曹操操之过急,现在就这么做容易被天下群雄抓到把柄攻讦。然而曹操没有理解他的一番苦心,还怀疑他对汉室比对自己忠心,因此心灰意冷。


    荀彧二十年来跟着曹操南征北战,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曹操。聪明如他肯定早就看出曹操的野心了,要是真的忠心汉室,他怎么可能一直留在曹操身边。


    从曹操奉迎天子开始,到荀彧身死,足足十六年。哪怕只算汉献帝偷偷联络人搞衣带诏想摆脱曹操的挟制,也过去了十二年。


    十二年里荀彧没给大汉当忠臣,没帮汉献帝做什么,就最后一年劝了一句曹操别整那些为人诟病的操作。


    然后曹操就猜忌他了,将他前面二十年的苦心付出视而不见,换谁谁不心寒?


    颍川的大才们离开之后。


    扶苏和父亲聊起此事:


    “以德报怨的人多,可我不信荀文若是这样的傻子,完全不在意刘家皇帝的薄凉心狠。但凡汉室皇帝有点本事,我都信他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忠臣。”


    荀彧的忠心应该是有条件的。


    当他认为汉室还有救的时候,比如董卓刚刚挟制天子的时候,他会和一腔报国之心的曹操走到一起。


    那时候天下很多人都是真的忠君爱国,譬如乌程侯孙坚、钟繇钟元常等等。


    可眼看着汉室已经彻底扶不起来了,除却蜀汉的理想主义者们,外头其他聪明人其实都已经做好了推翻汉室的准备。


    他们已经尽了他们的忠义,接下来就得为自己、为家族、为受尽战乱苦楚的天下万民考虑了。


    强行扶没本事的汉天子上位,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要不蜀汉那群人也不会放弃正统天子刘协,改为支持刘备上位。


    何况,理念冲突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和谐相处二十年的。


    始皇认可了儿子的判断:


    “荀彧之妻乃中常侍唐衡之女。唐衡为人贪暴,原想嫁女于傅公明,傅公明不肯,他才挑中荀彧。”


    “当时唐衡势大,荀彧是为了自保和家族才选择妥协。可见他并非迂腐之人,也深受汉室乱象的欺凌。”


    一边是家族被汉家皇帝打压,一边是汉家皇帝捧起来的宦官胁迫他娶妻,这得是多绝世的大圣父才会依然一颗红心向大汉?


    荀彧死后也没耽误他儿子们在曹魏站队站得开心,一点看不出来继承了父亲对汉室的忠心大志。


    真要说,荀彧忠的也是他追随的曹操。


    可惜曹操不信他的忠心。


    扶苏撑着下巴想了想:


    “其实如果他当真那么忠心汉室也不要紧,等回头把刘季叫来,让汉高祖直接和他交流。”


    始皇:……


    扶苏又想了想:


    “刘季不行还能把李斯和张苍叫来,虽然荀子不是咱们这边的,但是他俩作为荀子的学生,说不定说话也有点分量呢?”


    颍川荀氏的先祖是荀子。


    始皇:…………


    扶苏继续发散思维:


    “其实荀子也不一定不能叫来,他说不准也对自己这个后辈感兴趣,愿意跑来看看热闹。”


    始皇揉揉眉心:


    “那你不如直接从其他位面借个荀彧,让他自己劝自己好了。”


    扶苏说这不行:


    “那些位面的荀彧说不准都被曹操哄回去了,到时候帮这边的曹操怎么办?”


    始皇递给他一枚果子:


    “好了,自己去旁边剥橘子吃吧。”


    言下之意少说这些没用的,小孩子去旁边玩,不要耽误大人干正事。


    扶苏轻哼一声,把橘子剥了。塞回父亲手里让父亲慢慢吃,这才溜溜达达出去找荀彧家的小崽子玩。


    荀彧现在不在这边,那就先把他家小崽子拉拢了再说。


    始皇吃完儿子孝敬的橘子,又让人去请陈宫前来一叙。


    陈宫早已等候多时了。


    昌邑来了一堆颍川人士的消息瞒不过地头蛇,陈宫一早就得到了报信。随后就是心中狐疑,闹不清楚这些人是秦正寻来的还是曹操寻来的。


    所以陈宫一直在等秦正找他解释。


    这几个月秦正私下示好他们兖州士族,相比起来确实比曹孟德识趣得多。但秦正此人态度模棱两可,陈宫难以分清他是为了自己才拉拢世家,还是在为曹操分忧。


    始皇这次叫陈宫来,就是为了稳固人设的。


    他暂时还不能直接和曹操割席,所以他当然得是一个“心向曹公,但仍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陈宫言语试探:


    “某听闻这几日有不少颍川人士前来,可是曹州牧的意思?”


    始皇和他打太极,不承认也不否认。暗示自己身为臣属,行事间难免为难。


    他拉拢兖州士族,是为了获得同乡们的支援。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在曹操跟前立功,成为双方的纽带,还能壮大自己的势力。


    始皇示意陈宫别着急:


    “曹公虽然偏爱颍川文士,可我等毕竟占据地利。颍川之人难道还能尽数前来?假以时日,必然还是我等占据上风。”


    陈宫就明白了,秦正在画大饼忽悠他。


    这家伙只想借兖州士族为自己谋利,本质上还是想站队曹操的。那么即便秦正此人本事不俗,兖州这边也不能把宝尽数压到他头上。


    世家行事讲究留有退路,鸡蛋不能也不可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经常能看见同一族的子弟去不同主公手下效力,这样无论最后谁赢了,自己的家族都有起复的机会。


    陈宫回去就暗中传信给其他世家。


    他说:


    “秦正这边的联络不能断,可以通过他继续交好曹操。但曹操实在不好掌控,我等还得寻找其他退路。”


    原本他们是想借秦正的手打压颍川集团的,要是能把颍川集团彻底排挤下去,那么自然可以继续和曹操相安无事。


    可如今看来,颍川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万一秦正没能成功压住他们,自己这边投入的大量心血就收不回本。


    哪怕再相信秦正的本事,都得留个备用方案。更何况他们和秦正相交的时日也没那么长,难以做到全心信任。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再找一个能替代曹操的人选。一旦自己这边和曹操矛盾加深,就可以迅速放弃秦正这条路,转而扶持另一个州牧上位。


    而这个人选,非吕布莫属。


    不是谁都能当州牧的,首先,他得有足够的名望。无名小卒凭什么当州牧?无名小卒也无法给兖州带来足够的利益。


    世家之前扶持曹操,是看重曹操能帮兖州打仗。否则黄巾军再来一回,世家又得跟着一起遭殃。


    论起打仗,吕布难道比曹操差?


    于是没过多久,吕布就私下收到了来自隔壁陈留郡太守张邈的信件。张邈主动拉拢吕布,想先结交好关系。


    但他也没直说他们世家内部的计划,毕竟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万一他们日后不打算和曹操决裂了,现在先许诺了吕布好处,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吕布一看来信是张邈的,想起先生和君郎曾经叮嘱过他可以和对方结交,于是很给面子地回了一封还算友善的信。


    蒙英拿过去一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满篇桀骜不驯。


    蒙英叹气:


    “将军不能这么写。”


    说完自己重新草拟了一封,让吕布照着抄。这种事情他都做惯了,以前是给韩信帮忙代笔,现在换成了吕布也没差。


    吕布不耐烦地抓起笔:


    “真麻烦,不能直接把你写的这封发给他吗?还得本将军再抄一遍!”


    蒙英劝他这样显得比较尊重,他们是要结交同官职的张邈,张邈不是他的下属,太过怠慢的话容易得罪人。


    程昱默默无语地看着他俩。


    半晌之后,程昱问道:


    “昌邑那边又想干什么?”


    本来程昱是决定跟随曹操的,结果刚到东郡,就被吕布拿方天画戟威胁了。说让他想好以后是跟随曹操,还是跟随他家先生。


    程昱预料到自己过来可能会被吕布以武力胁迫,已经想好怎么应对了。但是没成想吕布压根不是为自己招揽人才的,一下子想好的对策都用不上了。


    意识到局势不对的程昱很聪明地选择了静观其变,采用拖延战术。没有直接给出答复,打算先观望一下。


    他是聪明人,也没私下给曹操传消息。对方既然敢放任吕布直接威胁他,必然早就做好了他不就范的准备,不会给他机会说出真相的。


    最终,观望结束的程昱不得不承认吕布的主公比曹操厉害。跟着曹操可能会被一起坑死,于是选择了打不过就加入。


    现在眼看着昌邑那边就要有动作了。


    程昱想着自己得先弄清楚主公的计划,不然没办法配合。他加入阵营还没多久,寸功未立,可不能把事情搞砸了。


    蒙英正要和他说这个:


    “仲德听我道来。”


    要扶持吕布上位当个假州牧,也得程昱配合演戏才行。不能让曹操提前察觉问题,所以要商量一下如何稳住曹操。


    程昱是个不怎么在乎自己名声的,被骂也无所谓。他听完计划之后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可以让他立大功的主意。


    程昱眯了眯眼:


    “既如此,不若让昱来担此骂名。”


    他可以先帮吕布糊弄曹孟德,跟那头保证吕布十分安分,没有威胁。


    然后等吕布入主兖州后,他再站出来,协助吕布击退反攻兖州、想夺回州牧之位的曹操。


    这样一来,曹操就会认定是他程昱背叛了自己,将真正的幕后黑手秦正遮掩住。而他程昱替主公背了黑锅,主公自然得记他一个好,保他荣华富贵。


    程昱认为这笔买卖很值。


    少有人愿意为了主上牺牲自己的名节,所以肯这么干的下属,就会显得格外地忠心和珍贵。


    程昱一直待在东郡没机会接触主公,所以他更得抓住一切机会加重自己的筹码。否则等主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哪里还有他的立身之处?


    蒙英有些诧异:


    “仲德你当真愿意这么做?”


    虽说这年头转投他主是个非常正常的操作,也上升不到什么道德层面的批判。


    但世家子弟大多还是爱惜名声的,像这种先主没有过错还倚重自己的情况,选择背叛总归会让人有些不齿。


    程昱淡淡地说:


    “某出身寻常落魄家族,称不上什么世家。”


    所以比起不能当饭吃的名声,对他来说现阶段还是利益最重要。


    等到他起来了,他才有本事将自己的儿孙发展成世家。届时已经过去数十年,自然能叫儿孙自己想办法扭转家族名声。


    吕布咂摸了一下:


    “哎?如果要这么行事的话,布岂不是也要替主公担上骂名了?”


    蒙英侧目:


    “将军不愿意吗?”


    吕布大大咧咧地摇头:


    “有什么不愿意的?程仲德都说了名声没什么用,不如到手的实惠。何况现在骂本将军的人还少吗?等我大权在握了,才会没人敢骂我。”


    吕布也是个比较务实的人。


    历史上还做过亲自去找臧霸讨要钱财的事情,生怕臧霸赖账不给钱。结果臧霸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干脆关紧城门不让他进去,最后也没要到钱。


    吕布:我就说臧霸会赖账吧!高顺还劝我别去,说是会损害威名!


    蒙英看看这两个利益至上的家伙,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和他俩谈忠心确实有点困难,但是只谈利益就很好办了。


    长安。


    钟繇收到了几位好友联合写来的信,匆匆看完之后就销毁了。


    此事他力所能及,钟繇自然不会推脱。好友们远在关外都能为复仇殚精竭虑,他身处关中又如何可以坐视不理!


    过了几日,钟繇找到机会去见了马腾一面。


    钟繇劝说马腾:


    “逆贼董卓虽死,李傕等人却仍在行董卓之事。如今关东诸侯私下对其抱怨颇多,可见李傕一党失道寡助。”


    马腾眉头一皱:


    “钟侍郎这是何意?莫非想劝我斩杀郭汜李傕?”


    没看出来啊,朝廷都被董卓和郭李二人里里外外筛了一遍了,朝中居然还有忠臣任职!他还以为忠臣不是流落在外,就是被杀光了呢!


    钟繇自然否认:


    “非也,某是想告诉将军,如今郭李势单力薄。看似手握大军,实则还不如当初的董卓。一旦关东再起联军,郭李危矣。”


    他提醒马腾,难道董卓能挡住联军,李傕郭汜也能挡得住吗?


    马腾果真被说服了,担忧起来:


    “难道追随他们二人是一步错棋?”


    他可不想跟着他们一起被联军讨伐,最后当成董卓余党一并消灭掉。


    不过他转念一想,关东联军喜欢内讧,事情也不一定就会发展到那个程度。至少打起来之后,他有的是机会脱身。


    于是心下稍安。


    钟繇却是再接再厉:


    “光凭郭李自然能力不足,但如今有将军和将军带来的凉州大军,想来就不必担心这些了。只是郭李受将军如此大恩,竟只封个征西将军,实在是小气。”


    钟繇举例了以前董卓大权在握的时候,都给下属封赏了什么高官厚禄。别的不提,像吕布就被封了个都亭侯。


    马腾呢?


    同样是大权在握,马腾如今对郭李的用处还比当初吕布对董卓更大。毕竟董卓没了吕布带兵还有其他将领,吕布在他身边更多时候就是个护卫。


    结果郭李就给马腾一个将军打发了,封侯根本别想。哪怕征西将军其实也不算低了,可怎么比得上实打实的侯爵?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马腾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本来还没拿自己和吕布比,毕竟吕布的名头可比他响亮多了。


    可钟元常说的有道理,他马腾的西凉军对郭李大有用处,郭李竟然舍不得拿侯爵笼络他吗?


    马腾是个比较好忽悠的人。


    他意气用事,会一怒之下反攻长安,也曾经联合韩遂王国二人起兵反抗汉朝。造反的事情他干过,招安的事情他也接受过。


    要说远见,马腾是几乎没有的。所以钟繇想要劝说他很简单,堪称不费吹灰之力。


    回去之后没多久,马腾就去找郭李讨要封爵了。不仅是讨要封爵,别的东西他也没放过。


    以前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对标吕布,现在他自认为自己配得上比吕布更好的待遇。所以干脆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历史上马腾因私事有求于李傕,没有得到应允就立刻反目了。如今他的胃口更大,李傕自然更不会答应他。


    所以不出一个月,马腾就带兵反了。


    他本身就屯兵郿县,距离长安非常近。打起来直冲长安,要不是守城士兵反应足够快,说不准就直接冲进城里了。


    始皇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翻年到了初平四年。


    始皇合上那封奏报:


    “至多一年半,便可迎吕布入昌邑。”


    接下来的一整年,曹操都会和袁术、陶谦的联军打个你死我活。


    而后因此结下仇怨,待到明年曹操接父亲入兖州居住时,陶谦便会纵容下属杀人夺财,彻底惹怒曹操。


    届时曹操会率军进入徐州复仇。


    而兖州士族认为曹操频繁发动战争,和徐州闹得不死不休,对兖州有害无益。再加上双方本就有矛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转头扶持吕布上位。


    扶苏想起曹操屠城之事:


    “要挑起陶谦与曹操之间的仇恨,就得放任曹嵩被杀。但徐州黎庶也会因此遭逢大难,黎庶何辜?”


    始皇微微颔首:


    “保下曹嵩一命,再让涉间领兵和曹操一起出兵徐州。届时倘若曹操要屠城,便让涉间以曹嵩性命和你我离心做威胁。”


    仁德爱民的秦先生,可不会继续追随一个会屠城的主公。


    扶苏正要点头答应,忽然翻到了一项记载。


    扶苏的眼眸微凝:


    “阿父,不是从为曹嵩复仇开始的。今年曹操攻打陶谦的时候,就会屠城了。”


    他们之前忽略了这一段记载,以为曹操是父亲被杀之后才黑化屠城的。实则不然,早在今年,他就开始了。


    第68章 《心肠柔软秦梓桑》


    扶苏实在对于汉末时期这群人的屠城爱好理解不了。


    人口是多么宝贵的东西?怎么他们大汉人多死了不心疼是吧?


    杀男丁也就算了,还能勉强解释为解决敌人的有生力量,学白起打歼灭战。老人女人都不放过,那就纯粹是有弊无利了。


    当初他们大秦灭六国的时候,哪怕六国之间隔阂甚深,他们也没为了天下安定,在破城之后杀光城里人,以防对方复国。


    始皇见爱子气坏了,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劝解道:


    “自晋国屠戮临淄以来,便有人喜用此法来展现自己的勇武,并借此威慑敌人。你熟读史书,应当清楚他们的想法。道不同不相为谋,无需为他们生气。”


    扶苏自然知道这些旧事,但还是很气。


    扶苏皱了皱眉:


    “便是大秦一统天下之前,那些诸侯国屠城也少有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


    难道只杀男丁就不能立威了吗?


    非要一个人都不放过?


    东周时期各国屠城多多少少都带点防止敌人起复的想法,而且一般是临时起意。比如晋国攻破齐国都城,担心齐国以后强大了报复,就把临淄屠了。


    当时天下人就无法理解,后来一直到秦朝建立,各家的观点都还是无故屠杀没有反抗之力的庶民是“无道”之举。


    反正在秦国这里,基本就只杀青壮男子了,而且杀的还是战场上抓来的降卒。


    唯一的例外是白起当年攻楚时,屠过楚国的都城郢都。


    后世有些人会拿大秦先王每攻克一座城就会出现“斩首数万”的记载来污蔑秦国也搞屠城,实则不然。


    惠文王时期,「使张仪伐取陕,出其人与魏」,张仪率军夺取陕邑,将城里的魏人归还给了魏国。


    还有什么「魏献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东赐爵,赦罪人迁之」,意思是魏国献城之后秦国把里面的魏人赶回老家,将本国的罪人赦免、迁徙进去,霸占住此城。


    总之,大秦先王们的策略一般都是抢地自己住,不费那个劲去吸收原本的国人。


    而所谓的斩首数万记载,则完全来自战场上的杀戮。


    大秦军功以首级数量计数,必须要通过斩首才能确定每个人的军功。而战场之外的斩杀,是不计入的。


    每次计算军功之前,士兵都要把首级示众三天。不仅是为了威慑敌人,更是为了清点和检查,避免有人用阵亡战友的首级充数或者杀良冒功。


    大秦在授爵方面十分严谨,毕竟这是秦国强国的根基,不能轻忽。


    汉末到底和先秦局势不同。


    先秦时期大家都是异国之人,很多时候其实互相之间并不视为同胞。所以那些将领搞屠杀时,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汉朝一统天下四百多年,汉朝将领还杀自家的百姓,可见有些贵族世家确实没把平民当人看。


    始皇眸色渐冷:


    “无妨,先记下他们做过的事情。”


    这群家伙现在杀人杀得开心,以后总有算账的时候。战场上的拼杀没人管,诛杀平民自该按律惩处。


    不能按秦律治罪也无妨,这不还有汉律吗?


    汉律脱胎于秦律,许多内容是共通的。只不过那群家伙早就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了,如今汉律形同虚设。


    既然曹嵩死不死都不影响曹操屠城,那计划就得更改一下了。


    首先要解决今年他屠城的事情。


    这一点可以沿用之前的策略,以秦先生不喜此事为由劝说。不过曹操不一定会听,说不定他就是觉得非得用屠城震慑才行呢?


    扶苏当即提议:


    “阿父,让我去随军吧?”


    涉间恐怕无法劝动曹操,还是得他或者父亲出面。然而父亲需要留在昌邑,正好他是个闲人,不如让他来。


    始皇皱眉不允:


    “太危险了,不行。”


    爱子不能离开他身边,独自在外,还是去战场前线,他不放心。


    这么多年下来,扶苏唯一一次离开他单独出现在战场上,还是当年攻赵的时候。可那时有王翦手握重兵,他才稍稍放心。


    现在大军在曹操手里,万一曹操一怒之下要斩了和他唱反调的扶苏怎么办?


    扶苏据理力争:


    “有涉间将军带亲兵保护我,不会有事的。倘若曹操不肯,我便与将军脱离大军,弃他而去。”


    父子二人都心知肚明,曹操不可能不管不顾对扶苏动手的。哪怕被驳斥了,也顶多是心里不高兴。


    秦正还在昌邑呢,他现在对人家儿子动手了,秦正立刻就能夺取兖州和他打擂台。何况只是劝阻屠城而已,何至于此?


    始皇故意危言耸听,企图把儿子吓唬老实了,奈何小狐狸根本不怕这个。


    始皇面露无奈:


    “乖乖待在朕身边不好吗?”


    便是扶苏和涉间当真领兵随行,曹操非要屠城他们那点兵马也拦不住。除非他们愣是堵在城门口,和曹操叫嚣要屠城先杀我。


    既然过去了也没用,那便没必要去。


    倘若曹操忌惮秦正,涉间再笨口拙舌,他也会乖乖收手。倘若曹操不在乎秦正的想法,那谁去都不好使。


    扶苏却是听得眼前一亮:


    “还是阿父聪明,我可以用死威胁他。我死了,阿父肯定把他兖州抢了。”


    始皇:……


    始皇用力揪住逆子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


    扶苏瞬间老实下去:


    “我随便说说的,没打算这么做,阿父不要生气。”


    唉,手下兵不够就是这么麻烦。要是阿父的兵马俑大军能拉来,管他曹孟德怎么想的呢,直接给他全都镇压了。


    到最后扶苏也没能说服父亲放他出门。


    涉间领命离开时,只带上了一位颍川来的大才赵俨。


    赵俨表示曹公和文若迟早会知道昌邑来了几个颍川人才,如果谁都不去见曹操只会引起曹操的怀疑。


    既然涉间将军嘴拙,需要有个人替他开口劝解曹公不行屠城之事,不如就从他们这批人里选一个过去。


    始皇认为很有道理,飞速决定好了人选。这样一来,就彻底掐死了扶苏跑出去浪的借口。


    颍川的大才不愧是大才。


    刚到曹操身边,就出谋划策立下功勋,很快得到了曹操的看重。


    荀彧见友人这么尽心辅佐曹操,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询问过好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来投奔曹操之后,得到的答复又很合理,到底还是没再过多质疑。


    赵俨的解释是:


    “最近袁术袁公路有招揽我等之意,他掌控豫州,颍川又在豫州治下,实在不好推脱。然我等听闻文若你正辅佐曹公与袁公路对战,怎好去协助他们对付你呢?”


    一边是自己看不上的袁术,不想接受对方的招揽。偏偏袁术性子嚣张不管不顾,死缠烂打个没完,袁家又不好应付,不如干脆躲出去得了。


    另一边和袁术为敌的是自己的好友,哪怕战场上好友各为其主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也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袁术做出这种抉择。


    袁术还不配。


    赵俨又说自己之前没答应征辟,是在考察曹操。如今见曹操表现不错,像是良主的模样,又有这一契机,便干脆过来了。


    逻辑非常完美,荀彧被说服了。


    主要是袁术确实眼馋颍川的人才,经常派人隔一段时间就跑去颍川一趟。哪怕荀彧去调查,也不会查出不对劲来。


    曹操就没想那么多了。


    谁没事会怀疑无主的大才主动来投奔是其中有诈?这又不是有主的大才背住投敌了,何况还有荀彧这层关系在。


    今年开春曹操就转战陈留郡去了,没有继续和陶谦干架。


    袁术联络了一堆人,声势浩大地要围剿袁绍和曹操。看起来花团锦簇,可袁绍也不是个任打任骂不还手的傻子。


    所以袁绍反手也挑拨了更南边的刘表。


    袁术的豫州夹在曹操的兖州和刘表的荆州之间,袁术想搞南北夹击对付他袁绍,那他袁绍自然也可以搞南北夹击对付你袁术。


    ——袁术和刘表早有旧怨。


    袁术霸占了荆州极为富庶的南阳郡,作为荆州的老大,刘表怎么可能不想抢回去?


    因而春天刚到,袁术的粮道就被刘表截断了。袁术被迫引兵进入陈留,暂时在此地屯兵休整。


    陈留是兖州的地盘,曹操不可能坐视不理。


    和陶谦止战之后,曹操就带着人马转战这边了。打得袁术带兵逃窜,一路从兖州西南的陈留往东南跑,路过数个郡,贯穿了豫州,最终逃到了扬州的九江郡。


    这也是跑得够远的。


    关键是袁术从被截断粮草一直到奔逃九江,跨度这么大的事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跑了这么多路,结果只花了一个春天。


    夏季,曹操就率兵回到兖州了。


    扶苏看完奏报匪夷所思:


    “袁术的军队是什么纸糊的吗?一击即溃?然后逃跑还跑得那么快?”


    始皇拿过他手中的奏报看完:


    “陶谦最近在攻打兖州东部的泰山郡。”


    曹操回家,正好遇到陶谦试图趁他不在偷家。而且他从九江回来会路过这一块,陶谦纯属是撞他枪口上了。


    所以用不了多久,他们又能见到陶谦被打得一路奔逃。


    但陶谦应该能暂且嚣张一会儿。


    毕竟曹操刚打完仗,还得休整一二。他已经给始皇传信了,说将陶谦赶出兖州后,会等到秋季再正式发兵攻打徐州。


    没有只在被打的时候还手的道理,陶谦屡次三番主动进攻,他也得以牙还牙。


    于是到了秋季,新一年的粮食收获后,曹操兵强马壮不缺粮草,开始大军压境抢夺徐州城池了。


    颍川过去的大才,终于开始发挥他被派来的最终目的——阻止曹操屠城。


    来之前,赵俨曾和始皇分析过:


    “若让君郎或是涉将军出面,哪怕成功劝下了曹公,曹公也会怀疑两人是在以主公您威胁于他。”


    毕竟他们都是始皇的自己人,难免会让曹操多想。


    届时曹操嘴上不说,心里会有个疙瘩。等以后听说始皇成为了兖州的主事人,便容易怀疑秦正早就有背离他的心,猜到这一切都是个局。


    但出口相劝的是和始皇看起来没有私交的颍川人士,那就不一样了。


    赵俨开口肯定不是为了秦正,只是单纯地对曹操好,不想看到曹操因为这种小事和谋臣离心。


    哪怕日后秦正自立了,曹操还想回来重新交好秦正,秦正这边也能说知道了曹操爱搞屠城这种事情。再加上曹操连吕布都搞不定,实在让人失望,于是不肯再归附。


    而赵俨自己,也有的是办法脱身。


    毕竟始皇下一步目标是夺回长安城,届时肯定要奉迎天子的。以天子的名义征辟天下英杰,他这个忠君爱国的人选择从曹操处请辞去侍奉天子,也很合理。


    赵俨将自己的计划在心里顺了一遍,又稍加完善。等到曹操攻克取虑的时候,眼看就要下令屠城了,他连忙站出来劝解。


    赵俨先行一礼以示恭敬,才开口问道:


    “使君是否想行屠城之事?”


    曹操点头承认了,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虽然屠城有伤天和,但自古以来多的是将领借此立威。


    赵俨摇了摇头:


    “使君此前在郯城战事不利,久攻不克,只好转道回程。过取虑时获得了胜利,便迫不及待要屠杀城中庶民。”


    “此番举措,看似能够震慑陶谦,实则不然。陶谦只会认为您没本事攻破郯城,才拿取虑泄愤,天下人也会因此瞧不起您。”


    曹操眉头紧皱:


    “我将陶谦追击得逃窜入郯,缩在城中不敢出来,如何就是我曹操没本事了?!”


    郯城城高墙厚,他才没能成功攻克。这又不是陶谦自己的能耐,事情哪能这么算。


    曹操反而觉得陶谦既然当个缩头乌龟,那他就更该多做点杀鸡儆猴的事情。这样一来陶谦就会被吓破胆,再不敢来招惹他。


    所以曹操不仅要屠城取虑,他还想把后面要路过的睢陵、夏丘等县都屠戮了。一场吓不到陶谦,那就两场、三场。


    赵俨心道曹操果然固执,不是那么好劝的。


    于是他换了个角度:


    “我听闻使君当初费尽心思才请动秦御出山,便是靠的对兖州黎庶的功绩。如今离开了兖州,使君便要对徐州黎庶下杀手,难道不担心与秦御离心吗?”


    曹操一顿。


    这点倒是他疏忽了。


    不过曹操很快又放心下来:


    “伯然有所不知,那真心关爱黎庶的并非秦御,而是其子秦梓桑。只要能稳住秦御,便不必担忧这些。”


    曹操开始琢磨要怎么糊弄秦梓桑了。


    赵俨:……


    赵俨心道你是没见到那位有多宠儿子,毕竟你也不和秦正天天待在一间屋子里办公。


    相比起来,赵俨反而认为和秦梓桑作对是下下之举。毕竟秦梓桑本身就很记仇,还有个纵容他的亲爹。


    前段时间他们在昌邑待着的时候,赵俨经常看见梓桑和奉孝狼狈为奸,悄悄琢磨一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毒辣计策。


    赵俨微妙地同情了一无所知的曹孟德一秒钟,坚定了不能上曹操这条船的信念。


    到底是谁给曹操的自信觉得得罪秦梓桑没关系啊!


    曹操还在劝说赵俨放宽心:


    “梓桑虽然关爱黎庶,却是个心肠柔软之人。待操回去同他解释一二,他便会理解操此举是必须的。”


    不这样震慑不了陶谦。


    赵俨:???


    《心肠柔软秦梓桑》


    赵俨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曹孟德是个聪明人,他既然会对秦家父子产生这么大的认知偏差,那必然不是曹操自己有问题,一定是秦家父子有问题。


    赵俨算是知道为什么主公敢公然在昌邑搞事情了。


    他们父子俩这个演技赵俨是佩服的。


    也不知道都是怎么锻炼出来的。


    ——人生阅历还太少的曹操当然斗不过陛下和太子了,毕竟小阿瞒今年才39岁!


    始皇当皇帝都不止当了39年,扶苏两辈子当皇帝也当了30多年呢。


    赵俨看着曹操油盐不进的固执模样,心累地想着文若平时真是辛苦了。也不知道文若都是怎么劝动曹操的,又或者劝不动的时候就干脆不劝了?


    不管怎么说,主公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不能办砸。而且办砸了的话,君郎一定会收拾他的。


    赵俨飞快启动第三套说辞: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使君何必为了区区陶谦冒上与臣属离心的危险呢?您与秦氏父子相处时间只有数月,之后便带兵出征,已经整整一年多了。”


    言下之意你们关系压根就没那么铁,而且关系再好的人分别那么久也容易变得生疏起来。你现在还上赶着去得罪人家,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人生道路太过平坦了?


    赵俨俨然一副宁愿做个背后说嘴的小人,也要把血淋淋的现实撕扯开来给明公看的架势,直接用犀利的言辞解说人性。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曹操不要太过相信别人。关系是要经营的,小裂缝迟早也会变大,到时候就修补不了了。


    最后赵俨还丢下一句:


    “某不信文若在此会不阻止使君行如此不合时宜之事,使君不妨去信询问,听听文若的意见。”


    荀彧留守在兖州边界调度粮草,没有跟随曹操大军一起乱跑。要不是仗着荀彧不在跟前,曹操也不能这么浪。


    作为名声极佳的世家子,荀彧本身很懂经营这些。曹操要干为人诟病的屠城之事,荀彧于情于理都肯定得阻拦他。


    大汉这些年以儒家为尊,而儒家先贤、荀彧的先祖荀子,曾经明确写过不耻屠城之事。


    曹操一下子哑口无言:


    “此事、此事便不必问文若了,操不行便是。”


    一个秦梓桑不满他还可以不管不顾,加上荀彧,加上不赞同的颍川大才赵俨,这么多人一起发声,可见自己手底下的谋臣都不赞同此举。


    曹操又不是个傻子。


    他敏锐地意识到继续坚持会直接得罪手底下的所有谋士,秦正秦胥代表兖州集团,荀彧赵俨代表颍川集团——那不给他得罪完了?!


    赵俨看他松口,最后补充了一句:


    “若屠杀徐州庶民,以后徐州只怕更难归心。使君不可只看此举能够威慑陶谦,也要考虑日后吞并徐州的大业啊!”


    如果说前面的利弊陈述还能说是让曹操为了局势妥协,后面这句就是彻底地在为曹操的长远利益考量了。


    这话听着也比前头那些更顺耳。


    曹操借坡下驴:


    “伯然所言甚是,操以后会谨慎行事的。”


    如今没有杀父之仇摆在前面,曹操还没被仇恨冲昏头脑,否则再怎么劝也没用。


    赵俨总算搞定了这个任务,心累地回去给主公写信报喜了。


    不行,曹操身边是不能待了。他得想个法子脱身,跟着曹操真的没前途。


    赵俨琢磨了很久要怎么不惹人怀疑地离开曹操身边,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没必要纠结这个。


    曹操的粮草即将耗尽,得回去了。秋季收的新粮不可能全给他拿来打仗消耗掉,不然明年一整年兖州人吃什么?


    所以曹操眼看确实拿不下陶谦,便决定回去休养一阵。等待新的时机,到时候再重新出兵。


    赵俨因此跟随曹操回到了昌邑中。


    赵俨:差点忘了!打完仗要回来休息的!


    也怪这一整年下来他都跟着曹操东奔西跑,几乎就没回过昌邑。他都要以为自己日后怕是得一直跟着曹操南征北战,几年内都见不到主公和君郎了。


    赵俨打定了主意,下回曹操再出去他就不跟着了。谁爱跟谁跟,反正他不去。


    曹操一回来,始皇就淡定地把伸得太长的手缩了回去。他将不少公务交接给荀彧,做出一副要休息的姿态。


    曹操立刻心疼起来:


    “先生这一年来实在是辛苦了!”


    始皇轻描淡写地表示:


    “没什么辛苦的,使君在外征战才是辛苦。”


    曹操更感动了:


    “先生还是如此替人着想!”


    扶苏冷不丁开口,打断了曹操即将脱口而出的肉麻情话。


    之前他们相处的几个月里,曹操这家伙动不动就爱给谋士写情书、对谋士说情话,来自秦朝的父子俩实在习惯不了汉朝的这种风俗。


    所以扶苏上来就问送命题:


    “某听闻曹使君曾有屠戮徐州黎庶的想法?原来您也是这等以欺压黎庶为豪的人,是某看错了人。”


    曹操:……


    曹操没想到这个消息会传回昌邑,他还以为自己没屠城就不会翻车呢。


    眼看扶苏要拂袖离席,摆出一副就差跟他割袍断义的架势,曹操赶紧把人拉住。


    第69章 奉孝和梓桑狼狈为奸


    曹操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扶苏陈述自己选择屠城的利益考量,因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想让扶苏消气,只有诚恳认错才行。


    但他再怎么诚恳,也不是因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诚恳的。他是为了挽回自己的谋臣,顺便做戏给秦正和其他谋臣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哪里能看不明白他的意图呢?


    在主公没有踩到自己的底线时,这样的处理方式他们不会觉得惺惺作态,反而可能会认为主公放得下身段,值得追随。


    可惜,这次的事情实在叫扶苏不满。


    所以扶苏似笑非笑地看了曹操一眼,也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扶苏只道:


    “曹州牧胸有乾坤,很多事情自有决断,想来是用不着我们父子的劝诫了。”


    曹操听得压力极大:


    “梓桑何出此言?操已经知错了!”


    而后用眼神示意荀彧等人帮忙劝一劝,他依稀记得扶苏和荀彧家的小崽子玩得挺好的,想来和文若关系应当也不错。


    荀彧无奈地摇了摇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赵俨也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信号都没接收到。


    他忍不住回忆起之前自己劝曹操的时候,曹操说过的话。当时曹操信誓旦旦,认定梓桑心软,很容易就能哄回来。


    结果呢?


    结果现在还不是要找文若帮忙说情?


    可惜,赵俨并不觉得文若能说动梓桑。他们君郎主意极大,除了主公谁也别想说动他,求他不如去求主公。


    但——


    曹操还真去求助始皇了:


    “还请先生替操美言几句。”


    说罢连连作揖,摆足了礼贤下士、知错就改的姿态。


    始皇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能这么给他家阿苏面子,并不是因为舍不得扶苏这个谋臣。曹操说到底还是冲着他这个当爹的来的,想着通过善待儿子交好亲爹。


    所以,曹操实则并不觉得惹怒了秦梓桑是什么大事,只要秦先生不生气就行了。


    被始皇这么看了一眼,曹操有一种自己的小算计都被看透了的感觉。背后冒出了不少冷汗,正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二。


    却听始皇开口对儿子说:


    “梓桑,来,随为父出去走走。”


    接着起身,摆出要和儿子去园子里散心聊天的架势。曹操以为始皇这就是要帮他当说客了,稍稍松了口气。


    赵俨则悄悄和陈群等人交换了一个视线。


    果然,他们主公还是舍不得宝贝儿子受委屈。既不想帮忙当说客,但为大局计又不能现在就不给曹操面子,便就这么将事情糊弄过去。


    郭嘉将全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微微挑眉。


    有意思,曹孟德居然当真没发现自己快被偷家了。文若好像察觉到了异常,然而文若太忙,每日要思虑的事情也太多,根本没有功夫去抽丝剥茧。


    郭嘉眼珠子一转:


    “文若,你我好友许久不见,晚间我们叫上志才,共饮一杯如何?”


    戏志才跟随曹操出征,回来的路上终于受不住颠簸病倒了。


    好在曹操也不着急赶回来,他们就放慢了行军速度。抵达昌邑时,戏志才的病才痊愈。


    不过戏志才今日还是没什么精神,就没有过来集合。晚间的宴饮叫上他倒是没什么影响,反正盯着不许他喝酒就行。


    郭嘉认为,自己和好友们喝酒,志才只能看着,一定非常有意思。


    荀彧看透了他的险恶用心,拒绝了:


    “志才病才刚好,你不许故意拿美酒去引诱他。”


    之后荀彧就叫上几位好友一起去处理公务了,也没管闲溜达的郭嘉。一直忙到了深夜才各自回到宅邸中,又是一天过去了。


    因为忙碌,难免将曹操和扶苏间的那点小矛盾抛之脑后。


    左右明公已经承诺日后绝不轻易做出侵犯黎庶之事,想来只要明公能够说到做到,秦氏父子也不会再有意见。


    如今天下掌控一方的诸侯,又比曹操好到哪里去呢?


    幽州的公孙瓒会放任手下将士抢劫治下的村庄,冀州的袁绍也没好到哪里去。豫州的袁术更离谱,横征暴敛、使得江淮地区残破不堪。


    天下乌鸦一般黑,相比之下曹操肯认错、承诺不再犯都算好的。


    荀彧将目前雄踞一方的天下豪杰都扒拉了一遍,认为其中暂且没出现爱民如子的州牧和刺史。秦氏只能矮子里拔高个,应当不会立刻弃曹操而去。


    至于日后,他最近太忙没空思索对策,等他腾出手来再慢慢思量。


    曹操大军刚回昌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仅荀彧很忙,曹操自己也很忙。


    那天请秦先生帮忙美言两句后,他试探了一番发现秦梓桑对自己的态度恢复如初,彻底放下了心来,安心地去折腾公务了。


    始皇刻意减少自己的工作量,让曹操和荀彧都忙得脚不沾地。清闲下来就把儿子捉来陪自己下下棋,钓钓鱼。


    有一群谋臣帮忙打掩护,加班二人组完全没发现府衙里有两个能干的人闲着。


    不,应该说是三个。


    郭嘉游手好闲地溜达过来:


    “梓桑,你怎么又没钓到鱼?”


    父子俩并排坐,一个鱼桶快满了,还都是大鱼。另一个桶里干干净净,小鱼苗都看不见一个。


    扶苏早就习惯了:


    “阿父把我的鱼抢走了。”


    身边有个运气逆天的人,还指望鱼会来自己这边咬钩吗?


    始皇听着他小孩子一样幼稚的话,但笑不语。将新钓上的鱼放扶苏的桶里,替儿子撑撑面子。


    扶苏就不是来认真钓鱼的。


    他过来打发一下时间,困了就往阿父身上一靠。这会儿日头正好,非常适合晒太阳睡觉。


    然而郭嘉跑来凑热闹了,扶苏就不好拿阿父当靠垫了。只能端正做好,把钓竿往他手里一塞,请奉孝表演。


    郭嘉立刻烫手一样把钓竿还了回去。


    他才不会在主公身边自取其辱呢,谁跟主公一起钓鱼都钓不上来。


    扶苏伸手逗着桶里的鱼:


    “奉孝如此清闲,若是被文若知道了,定要抓去干活的。”


    郭嘉振振有词:


    “所以嘉跑来此地与梓桑一同偷懒,这样便不会被文若抓到了。”


    同僚好友不一定肯帮他郭奉孝打掩护,但绝对会尽心尽力帮主公和君郎打掩护。那么他只要跟在两人身边,就不用担心上班摸鱼的事情露馅了。


    已经入冬,冬天正适合躲懒。


    郭嘉假咳两声,做出一副自己身体不好需要修养的模样,理直气壮地留了下来。


    始皇多看了他一眼:


    “奉孝日后还是少喝些酒吧。”


    他听郭嘉这咳嗽声不太对。


    虽是假咳,但因爱子前世体弱多病,始皇见识了二十多年病弱之人的情况。什么样的咳嗽声是健康人的咳嗽,什么样的咳嗽声可能携带什么病症,其实他都略知一二。


    郭嘉此人酗酒严重,每日饭前饭后必要狂饮,便是病重时也离不得酒。不仅如此,这家伙还风流成性、懒散贪睡,生活习惯极其不健康。


    始皇是养生惯了的,看他这样就觉得他这是在往猝死的路上狂奔。


    虽说自家爱子日常也懒散贪睡,可扶苏在他的强压下,每日都有坚持习武强身。且扶苏不喜酒气也不爱女色,总体来说比郭嘉健康多了。


    既然两人合得来——


    始皇便叮嘱儿子:


    “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盯着奉孝戒酒好了。再让涉隙压着他习武,想来奉孝很快就能健壮起来。”


    郭奉孝:???


    郭奉孝超大声地拒绝:


    “不行!酒是嘉的命啊!”


    扶苏充耳不闻,欣然应下了阿父安排给自己的任务。


    “父亲放心,一定盯紧他。”


    扶苏行动很快,当即就让涉间叫上一堆亲卫跟他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郭嘉府里内内外外都搜了一个遍。


    郭嘉珍藏的美酒就这么一坛不剩,全部被搬去了府衙。说是要请荀彧陈群他们帮忙盯着,不让郭嘉多喝,每日只给一点点。


    曹操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见几十坛美酒被送入衙中,大吃一惊。


    他连忙拉住涉间: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涉间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说了。


    曹操赞同地点头:


    “还是先生考虑得周到,文若也同我提过此事,奉孝确实要好好养生了,免得和志才一般病弱。”


    涉间便问他:


    “那要把戏先生的酒也搬走吗?”


    曹操:……也不是不行。


    郭嘉哭丧着脸跟在亲兵身后,试图找机会抢救回一坛美酒。但是跟着跑来跑去好几趟,愣是一点空子都没钻到。


    不仅如此,没一会儿戏志才也到了。


    戏志才一把扯住郭嘉的衣袖:


    “你给我过来!”


    郭嘉眼巴巴地看着酒坛子,被扯去一边的时候,脑袋还一直追随他的美酒,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看不见了,才终于回神:


    “志才你怎么来了?”


    戏志才气死了都:


    “你和秦御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没收你的好酒也就算了,怎么连我也没放过?”


    郭嘉大惊失色:


    “什么!梓桑这也太赶尽杀绝了!把我的没收也就算了,连你也不放过!”


    他还打着偷偷去志才家中借酒喝的主意呢,毕竟文若长文他们是肯定不会借的。还会打小报告告诉梓桑,只有志才会帮他。


    一对难兄难弟很快过上了每日只有三樽酒的日常。


    郭嘉特意让人为他淘换了一个巨大的樽回来,看着特别像是祭祀用的那种。然后拿到负责分酒的赵俨面前,等着赵俨给他开后门。


    赵俨:……


    赵俨铁面无私地没收了这个一看就规格超标的酒樽,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酒樽,给他倒了一杯。


    郭嘉失望地看着赵俨:


    “伯然,你就一点都不顾念好友情谊吗?”


    赵俨嘴角一抽:


    “我要是当真不顾念你,我现在就去找君郎告状了。”


    郭嘉立刻闭上嘴。


    可惜扶苏到底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戏志才气愤于郭奉孝连累自己,非要找个机会报复回来不可。


    扶苏笑吟吟地去郭宅登门拜访,替郭嘉将他家中的仆从都叮嘱了一番。之后再没人敢帮郭嘉阳奉阴违了,郭嘉偷偷给他们塞钱让他们出去买酒,都没人答应。


    郭嘉:这日子没法过了!


    然而比起克扣酒水,对懒散的郭奉孝来说更可怕的还是习武强身。涉间这家伙执行起来一板一眼,根本不给郭嘉任何偷懒的机会。


    一个冬天过去,某人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多了不少血色。看得曹操十分眼热,但又不好强迫戏志才也跟去一起训练。


    所以曹操只能明示暗示,希望志才能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一下,主动报名。


    戏志才:我拒绝!


    这天荀彧约了郭嘉一起用膳,席上问起郭嘉怎么任由涉将军折腾他的事情。


    荀彧总觉得里头有问题:


    “我倒是不曾料到你与梓桑关系会如此之好,被他强压着习武也不生气。”


    他们这些人再是好友,日常里也顶多规劝一二。好有不肯听从,便无可奈何了。


    世家子之间的交往一向如此,奉行着君子之交,不会随意插手别人的生活。像这样跟后世死党那般直接登门把人从被窝里拖起来,压着锻炼身体,根本不可能。


    因而比起认为梓桑和奉孝关系亲近,荀彧觉得里头更像是另有隐情。


    郭嘉心道自己哪里敢生气。


    主公平日里看着高冷出尘的,其实曹孟德不在的时候威慑力极强。反正郭嘉是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反抗的,当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但这话不能往外说,只好拿别的话搪塞文若了。


    郭嘉于是吹嘘起自己和秦梓桑到底有多一见如故,反正咬死了他俩就是关系好,所以他才任由梓桑管着自己。


    哪知荀彧的表情越听越古怪。


    荀彧欲言又止:


    “奉孝,你,唉,这个……”


    郭嘉:?


    郭嘉不明所以:


    “文若有话不妨直说。”


    荀彧摇了摇头,心道这种话题怎么好直说?


    还是只能委婉暗示:


    “你与梓桑还是收敛些吧,也不知秦御是什么态度。我见他对儿子十分在意,梓桑仿佛不曾娶妻,许是还未到加冠的年岁。他年纪小,你——”


    接下来的话就没说出口了。


    郭嘉后知后觉地听明白了荀彧的未尽之意。


    古代南风盛行,尤其是从老刘家的皇帝除却个别之外,剩下的几乎个个都有男宠开始,这种龙阳之好在贵族间就彻底不算什么大事了。


    但有一个前提,是男子彼此都已成家,有了血脉传承。要是没成婚的这么玩,开明点的家长或许不会管,不开明的直接就会被棒打鸳鸯。


    而其中,未加冠,也就是未成年的男子折腾这种事情,最容易遭到长辈的反对。生怕孩子为此闹得不肯娶妻纳妾,以后没了香火传承。


    因为郭嘉一通嘴上没把门的胡扯,荀彧顺利产生了误解。以为奉孝和梓桑可能私底下有那样的关系,所以梓桑才会无所顾忌地去管束奉孝。


    郭嘉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文若切莫胡言!”


    这话要是被主公听到了,爱子如命的老父亲能揭他一层皮。


    郭嘉赶紧出言打消荀彧的误解,然后灰溜溜逃跑了。


    他得回去和梓桑好好说说,让对方帮忙劝一劝主公。免得日后主公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信以为真,把他郭奉孝给收拾了。


    荀彧看着郭嘉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时也拿不准这是被说中心思的逃跑,还是当真被自己的不实揣测给吓着了。


    罢了,这件事自己还是少插手为妙。


    另一边郭嘉拉住扶苏嘀嘀咕咕,将事情一说。


    扶苏听完不以为意:


    “就这?奉孝多虑了,我父亲不会因此生气的。”


    郭嘉不信。


    他们主公一看就是对男人不感兴趣的那种铁血直男,一般这种长辈都接受不了儿子长歪。


    扶苏:但是我们先秦时期民风开放啊!


    老秦人确实没什么弯的,但楚地那边很盛行这个。扶苏母族的血脉出自楚国王室,而楚国公子里则出过很多有名的同性恋。


    不仅是楚国,东周时期类似的事情多如牛毛,大家早就习惯了。


    郭嘉:“可是梓桑你还没成家!”


    郭嘉自己是已经成家了的,他儿子郭奕已经出生了。他万分怀疑主公听到消息会觉得他郭嘉是自己有妻有儿万事不愁,所以跑出来祸害别人家儿子。


    扶苏心道我儿子可比你大多了。


    他拍拍郭嘉肩膀:


    “清者自清,奉孝不要这么紧张,容易让人觉得你心里有鬼。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会去和阿父解释的。”


    郭嘉:我也不想这样,但你爹遇到你的事情真的不怎么讲道理。


    扶苏溜溜达达地回到家中。


    始皇正和涉间下棋。


    涉间棋艺很不怎么样,好在他不会悔棋也不会偷藏棋子。不像某位太子,下不过阿父就耍赖。


    扶苏一看又是下棋,脚步一转就要溜。


    始皇明明背对着门口,却准确地分辨出了儿子的脚步声。


    他开口把人叫住:


    “不许逃。”


    扶苏只能乖乖磨蹭回来:


    “阿父,我不想下棋。”


    下不赢还要费脑子,一点都不好玩,下次把奉孝他们抓来陪阿父下棋好了。


    始皇让儿子在身边坐下:


    “郭嘉找你何事?”


    扶苏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始皇听罢沉吟起来:


    “无儿无女确实不太方便,日后夺取了皇位,也要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至于什么南风,始皇直接忽略了。


    没影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扶苏要是肯找几个人陪伴自己反而是个好事,也免得人生中只有阿父一个在乎的人。


    何况他们这些亡魂,本来也没办法继续传宗接代。那么养男宠还是姬妾,其实都是一样的。


    扶苏伸手扒拉棋子玩,听着它们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实在不行就把大桥松变成小孩子,然后找个人将他带来昌邑。对外就说我妻子跟着秦氏一族出去避难,最近妻子病死了,留下个孩子闹着要爹,只能把人带来。”


    始皇颇不赞同:


    “他在鬼界处理事情,哪有空过来?”


    扶苏便又问道:


    “那小桥松何时能下来?”


    始皇让他不要打两个孙子的主意,还说早知如此不如让扶苏变成小孩子。


    扶苏这就不高兴了:


    “那等阿父要假装驾崩的时候,岂不是又要将我一人丢下?”


    始皇哄他:


    “朕可以避开旁人留下陪你。”


    扶苏轻哼一声,不吃这个大饼。


    他生前没机会和阿父一起驾崩,这次他坚决拒绝独自留下,哪怕阿父用别的身份陪他也不行。


    始皇便明白了。


    他家太子还和小孩子一样,就想当个被阿父庇佑的小崽。阿父要是换了身份陪他,他就得被迫站出来独当一面了。


    始皇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他:


    “你都多大的人了,何时才能成熟稳重起来?”


    被遗忘的涉间:……


    涉间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这些不适合他听。


    涉间努力回忆了一下他们太子殿下日常的表现,亲爹不在的时候还是挺成熟稳重的吧?原来陛下喜欢这样的,难怪太子整日不着调。


    也对,长大成熟的儿子固然让人欣慰,稚嫩需要自己呵护的幼子更叫父亲怜惜。


    涉间:学到了!


    虽然学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的样子。


    涉间找了个借口溜出去,正好借此摆脱陪陛下下棋的苦差事。棋技太差真的很难,希望陛下以后还是多找文士们下棋吧。


    悠闲的春日时光结束得很快。


    曹操让人去接了父亲曹嵩和弟弟曹德,如今兖州已经尽在他掌控,曹操认为其他地方不如兖州安全,自然希望家人都来此地定居。


    人马早就出发了,结果春日结束他们还没抵达。即将入夏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说是两人遭到了陶谦部下的追击,险些命丧当场。


    据说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幸好偶遇了秦氏的部曲。


    似乎是秦梓桑的妻子病逝,部曲奉命将其幼子送来与父亲团聚,没成想路过徐州会偶遇遭受追杀的曹家。


    于是秦氏的人和曹氏的人联手,击退了来犯的徐州士兵。


    只是刀剑无眼,曹操的父亲和弟弟到底还是受了重伤,如今被迫留在兖州和徐州的交界处休养。


    秦氏部曲中有一名小将快马加鞭,将口信和消息送了过来,众人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曹操当即派人前去接应,又大怒地表示必要让陶谦血债血偿。虽然他亲眷还活着,但重伤也是受了罪,不把陶谦也砍成重伤他难解心头之恨。


    曹操眼泪汪汪地抓着始皇……没抓到,转而去抓住扶苏的手,情真意切地感激道:


    “梓桑!此次多亏你们了!”


    要不是秦氏恰好路过,他父亲和弟弟肯定要命丧当场。再想到梓桑的妻子最近也逝世了,曹操的眼泪流得更凶,心想他们两个都是苦命人。


    扶苏努力把手往外抽:


    “使君不是要出征徐州?还是快些准备吧,免得陶谦那边意识到事情败露,做足了防备。”


    曹操这才松开他:


    “是了,操这就去!”


    还有他重伤的亲族,得赶紧护送回来。只有在昌邑才安全,有先生坐镇,谁也动不了他们。


    等人都散了。


    戏志才叫住郭嘉,意有所指地感叹:


    “这可真是太巧了,曹家恰好遇到了秦氏之人。”


    郭嘉还真不知道这件事里有没有内情,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面上滴水不漏地回应着“确实很巧”。


    戏志才见他滑不溜丢,干脆挑明:


    “此次出征,只怕危险重重吧?”


    郭嘉和他打太极:


    “是吗?那志才要不要考虑留下来,这次就不随军了?你身子骨那么差,若是再生一场病,那该如何是好?”


    戏志才:……


    第70章 小问题,早有预料


    戏志才气笑了,这个郭奉孝,不说实话也就算了,还拐弯抹角要把他也挖走。


    郭嘉见状,赶紧把人拉到一边:


    “唉,志才,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不对,那我也不瞒你。曹孟德虽有枭雄之姿,奈何不幸遇到了嘉的主公,日后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为了小伙伴的前途考虑,郭嘉觉得有必要劝志才迷途知返。


    戏志才肯定不是第一天意识到不对了,他又不像荀彧那么忙,应该早有察觉。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没有向曹操告状,显然是有所考量。


    要么是为了好友情谊,选择隐瞒。要么就是心中产生了动摇,于是默默考察数月,看秦正是否为明主。


    郭嘉认为,前者可能性不大。


    再怎么是好友,如果真心追随一位主公的话,发现这么严重的事怎么可能瞒着?


    顶多是私底下劝好友回头是岸,然后坦然表示自己肯定会告密的,以后大家兵戎相向时不要伤了情分。


    端看戏志才之前都按下不提,今天突然跑来挑明,就能猜到戏志才其实就是来投诚的。


    约莫是考察了这么长时间,觉得可以跳槽了。还在思索怎么找机会提出此事呢,正好碰见曹孟德要带兵出征,简直天赐良机。


    郭嘉笑吟吟地反问:


    “志才正烦恼于如何拒绝随军出征,嘉替你想到了个好借口,你不感激,还怪嘉对你有所隐瞒。”


    要是戏志才想改投,这次就不方便跟曹操乱跑了。


    秦正眼看着就要夺取兖州,两边迟早打起来。到时候戏志才里外不是人,曹操问策他是说还是不说?


    戏志才叹气:


    “郭奉孝啊郭奉孝,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就问了那么一句,奉孝便心思玲珑地弄懂了他的想法。而后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真是聪明得让人生气。


    郭嘉得意地拍拍他肩膀:


    “主公那边,嘉去替你说一说。曹孟德这头,就得你自己解决了。”


    戏志才点点头:


    “那是自然,不好拖旁人下水的。”


    任何人去替他开口把他留下,都容易落人话柄。


    偏偏戏志才之前有点拼命三郎的架势,为了立功日夜操劳,根本不可能因为日后会生病就自请不去随军。


    所以戏志才想要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跟着曹操走。曹操急于复仇,应该会令大军急行,届时戏志才自己大概率会生病。


    生病之人无法快马加鞭跟着赶路,只能留在后面慢慢走。而曹操恐怕会叫他先在原地休养一阵,身体好了再跟来。


    郭嘉暗示他可以在原地多养几日的病。


    戏志才心下了然,拖到秦正发难后,兖州会脱离曹操掌控。到时候他这个留在兖州的曹操谋臣,就能顺理成章地被“抓”回昌邑了。


    秦正自己不好干这种事,所以约莫还有个替罪羊。


    戏志才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情,回去收拾行囊了。


    没两天,大军开拔。


    但令人意外的是,荀彧这次没有随军。不知道是否荀文若察觉到了异样,选择了留在昌邑坐镇。


    曹操手下还有别的谋臣,可以替他调度粮草,倒也不是非要荀彧跟随。


    历史上这一次荀彧就没有随军,反而待在济阴郡的鄄城。不过那个时候曹操将兖州治所从昌邑挪到了鄄城,所以荀彧留守此地很合理。


    后来兖州易主时,唯有几座县城还在曹操掌控中,其中就包括鄄城。


    这次曹操当上兖州牧之后没着急挪。


    一是当时秦氏父子在昌邑附近,他还没把人笼络到手。挪到北边的鄄城之后,互相之间来往就更不方便了。


    当时曹操曾经打算过,如果秦正不肯出山,自己可以主动过来问策。而转移了州府治所,以后跑来会很费劲。


    二是因为兖州士族在背后劝阻,陈宫和曹操的矛盾经过挑拨越发深厚。既然如此,兖州士族当然不乐意曹操把班底挪去更接近他大本营的东郡附近。


    再加上吕布跑去占了东郡,导致原本安全的鄄城反而变得不如昌邑安全了。


    而与此同时,曹操和东南边的徐州打了起来。


    鄄城不如昌邑靠近徐州,战时挪治所不方便不说,也会给自己打仗调粮增添麻烦。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


    陈宫试探荀彧:


    “文若这一次为何留守昌邑了?”


    荀彧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似乎要将这个人看透:


    “昌邑距离徐州不远,在此地行事也算方便。且大军走得急,许多事情还未置办妥帖,须得彧留下善后才行。”


    陈宫心理素质极佳,被荀彧这么盯着也不心虚。大大方方地点点头,仿佛计划并未被打乱一般。


    然而扭头就去找兖州士族商量对策了。


    荀文若居然没走,那么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夺取昌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们原本的策略是迎吕布入昌邑,挟持城中的秦正等人。


    光一个秦正在,或者光一个荀彧在,他们可能还可以出其不意地取得成功。如今两人俱在,互相策应,只怕很难成事。


    荀彧已经开始调动昌邑的军队了,就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一般。


    秦氏府邸中。


    郭嘉陈群等人也在商议此事。


    郭嘉头疼地说:


    “文若也太敏锐了。”


    扶苏悠哉地抿了口蜜水:


    “他要是不敏锐,也不是荀文若了。”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做了这么多小动作,荀彧又不是个迟钝的傻子,哪能一点端倪都发现不了?


    多亏他阿父经验丰富,才能把一切遮掩妥帖。哪怕荀彧费尽心思地调查,也抓不住任何把柄,顶多有一点隐约的预感。


    否则换一个人来,之前一年在昌邑折腾出了那么多事,肯定留了一堆小辫子。荀彧接手昌邑中的政务后,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出问题来。


    陈群若有所思:


    “看来文若应当也对曹孟德提过自己的忧虑,曹公才会答应让文若留守后方。不然以他往日对主公的信任,至少会提前和主公商量一番,再将文若留下。”


    结果这次荀彧留守的消息是临走前突然决定的,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赵俨补充:


    “文若没有证据,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曹公不一定尽信,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想来他方才出发之前,有私下寻过主公进行解释吧?”


    始皇颔首:


    “他说这是为了叫陈宫等人没有防备,才不曾提前告知我。”


    这个逻辑是通顺的,毕竟之前曹操决定谁随军、谁留守时,陈宫等人确实在场。而为了不走漏消息,曹操只和荀彧一人私下里商谈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郭嘉一针见血:


    “可见曹孟德心中最信任的仍然只有文若一人,否则如此大事,多加一个主公,三人秘密商谈也无妨。”


    无论是荀彧不让曹操叫上秦正,还是曹操自己心里有个疑影,这才没有叫上秦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扶苏慢条斯理地总结:


    “有文若在,谁也比不过他。曹孟德表面一视同仁,私下却有偏爱。若他手下颍川士族独大还好,如今兖州与颍川抗衡,他端水端不平,必生祸患。”


    颍川人才或许会服气荀彧,但其他地方来的、有心气的大才就不一定了。人家一看在这里永远压不过荀彧,骄傲点的干脆走人不伺候了。


    其实每个诸侯身边都有类似的情况。


    袁绍身边谋臣争宠非常激烈,偏偏那边没有一个能压住所有人的。日后蜀汉那头诸葛亮在世时能稳压众人,可等诸葛亮死了,又是争权夺利。


    曹操端水其实端得还行,荀彧也足够争气。从头到尾非要和荀彧争的不多,也就陈宫那么寥寥几个。


    然而,历史上的是历史上的,现在的曹操身边多了个秦正。


    荀彧显然压不过始皇,所以曹操一旦端水失败,他就得被迫做个取舍了。


    扶苏微微一笑:


    “看来曹孟德有荀文若就够了,我阿父还是另投‘明主’吧。”


    众人嘴角一抽。


    始皇心中早有数个方案,荀彧可能留守的情况也在他的预测之中。所以既然方案甲行不通,改走方案乙也不过是多费点事。


    他扫了一眼众人:


    “下个月陈留郡会出现问题,我需亲自前往处置。尔等与梓桑皆留在昌邑,待我回归。”


    众人于是便明白了:


    “吕布趁主公不在奇袭昌邑,张邈与吕布交好,应是二人行了调虎离山之计。主公为救君郎设计掌控陈留郡,再以陈留之兵回攻昌邑,拿下吕布。”


    反正吕布是自己人,扶苏落到吕布手里又不会真的遇到危险。既然是做戏,始皇就不担心把儿子单独留在昌邑了。


    除非荀彧察觉到一切,抓住扶苏威胁吕布和始皇。然而扶苏又不是柔弱小白花,到时候谁抓谁还不一定呢。


    郭嘉摇了摇扇子:


    “可怜我等尽是文臣,又无兵马傍身。空有一身才华计谋无处施展,只得被吕布一介莽夫破城俘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兵力悬殊过大,再聪明也没辙。和兖州士族交好的秦正不在,剩下一群全是颍川来的,与兖州士族关系不睦,被一网打尽合情合理。


    新的计划就这么落定了。


    昌邑恢复了平静,大家各司其职,没事也不过多来往。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常,完全瞧不出众人其实另有其主。


    荀彧暗中观察了众人多日,依然一无所获,莫非真是他猜错了?


    外头打仗的曹操日子也不好过。


    曹操知道自己刻意避开秦正和荀彧密谋一事肯定会得罪先生,让先生觉得自己不够信任他。


    可曹操生性多疑,又有荀彧也说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试探这么一番,若是自己想多了再好不过。


    所以曹操不断给昌邑送信,企图用书信把人给哄回来。可惜秦先生的反应总是淡淡的,不冷不热,大有维持寻常主从关系的意思在。


    这就很糟糕了,哪有心腹谋臣和主公这么生疏冷淡的?


    曹操头大得很,奈何身边的大老粗还不如他会哄人。问了一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将此事按捺下来,打仗要紧。


    或许是糟糕的事情容易堆在一起。


    刚到兖州和徐州的交界地带,戏志才因为急行赶路病倒了。


    对方这一路上又要赶路又要忙着调度,干活加班一点没打折扣,确实累得够呛。毕竟要想骗过别人,装病是下下之策。


    曹操因此于心不忍,劝说戏志才回兖州境内休养。而后不由分说将人遣送回去,反正打一个陶谦也用不着太多谋士帮忙。


    在戏志才进入山阳郡休整的同时,陈留郡开始闹事了。


    荀彧看着奏报眉头紧皱:


    “志才身体不适无法随军,偏偏陈留又出事。如今徐州那头需要重新派一人前去支援明公,陈留也得有人过去处理。”


    他目光扫过众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谁才可信。好友们看起来似乎都很可信,又都不那么可信。


    郭嘉故意捣乱:


    “不如文若让嘉去前线吧?嘉与志才一向想法相类,曹公身边就缺一个嘉啊!”


    荀彧立刻拒绝了:


    “你去了也得病倒,让伯然去吧。”


    赵伯然此前随军几个月,与明公相处时日不短,互相也了解。比起旁人,荀彧觉得赵俨更像自己人。


    赵俨:……


    赵俨再一次后悔他之前为什么要自请去曹操身边当说客。


    荀彧很快又说起陈留的事情。


    陈留那边闹的事情不小,虽然大家都能处理,但最好过去一个官职比较高的人。始皇为了避嫌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等荀彧做出决断。


    荀彧却陷入了两难。


    始皇这时才道:


    “你我二人去一即可,左右几日便能回返。”


    扶苏不赞同地小声说:


    “阿父,桥松才刚来昌邑,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他最是依赖你了。文若也有要是走不开,不如还是让我替你们去吧?”


    扶苏反正是觉得他和阿父谁去都行,既然荀彧斟酌不定,那他就顺势提出第三个选择。


    就是把儿子丢给父亲的话,相当于给了儿子跟祖父独处的时间。醋缸扶苏不是特别情愿,不过他愿意为了大计妥协。


    荀彧见秦梓桑说得真情实感,似乎当真不想让秦正离开。沉吟片刻,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父子俩。


    总之荀彧自己肯定是不会走的,他这次说什么都得留在昌邑盯着。


    既然是父子俩决定,那肯定按计划走。


    始皇以“你和桥松太过生疏,你这个当爹的自己多陪陪他”为由,强行决定了最终结果。


    第二日,始皇就带着涉间和秦氏新来的将领们出发了。


    这回护送小郎君桥松的秦氏部曲,看似好像是一个领头带一堆寻常护院,其实是一位大将带一群小将。


    为首之人正是韩信。


    打个汉末还用不着王翦等大杀器出场,同样也用不着韩信出场,奈何韩信闲不住非要过来。


    其他二代三代的小将们最近也陆陆续续下来了,像是章邯、王离这些年轻人。


    这一波将领里,同龄且能服众的只有韩信。所以韩信理所当然当上了那个首领,剩下的都给他当小弟。


    他们也懒得想名字了,干脆一个两个改姓为秦。这个叫秦邯,那个叫秦离。


    秦氏的部曲嘛,都跟本家姓很合理。


    这搞得涉间十分懊恼,早知道他也对外说自己叫秦间了。


    荀彧没见过这群人,他也不会闲得没事把秦氏部曲都看一遍。所以听闻秦正为了安全起见,将部曲都带上随行保护自己,并未往心里去。


    秦正离开之后,秦氏来人只剩下扶苏父子和几个“婢女”。


    婢女一号杨明舒,杨端和之女,大秦女将军,天生巨力。看见院落中的石桌放置的位置不在树荫底下之后,习惯性弯腰把石桌搬去了旁边的阴凉处。


    过来找扶苏玩耍的郭嘉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郭嘉:……


    郭嘉后退三步:


    “女壮士,你这力气可真大!”


    面相看着像柔弱淑女的杨明舒掩唇一笑,轻声细语地表示自己从小习武,实则是负责保护小郎君安全的女护卫。


    郭嘉假装自己信了。


    后头进屋看见婢女二号,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也有一身好武艺。不过二号是文职的官员,过来凑热闹的。


    扶苏把儿子抱起来往外走:


    “奉孝,走,我们去找奕儿玩。”


    郭嘉欣然答应:


    “早知道方才过来我就把奕儿带上了,也省得再跑一趟。”


    好在大家住得近,也就两步路的事。


    三岁的郭奕正在家中学认字,来了昌邑之后同龄的孩子多了几个,比如荀彧家的长子。不过他今日没去找对方玩,因为最近玩太多了,已经把功课落下了。


    扶苏怀里的是大桥松。


    关于继承人的问题,他和始皇商量之后罗列出了三个选择。


    一和二都是让桥松来,区别在于是选大桥松还是小桥松。三是找到这个位面公子高的后人,他们是始皇血脉里唯独幸存的。


    其实选项三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无论是哪个桥松都无法留下后人。想要皇位继续在自家传承,当然得选能生孩子的。


    可惜选项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达成的,要找到他们不容易。四百年过去了,改名换姓、战乱迁居,谁知道都跑去了哪里?


    所以这个可以往后推,不行就让桥松长大了收养公子高的后人当嗣子,现阶段还是选桥松最为合适。


    然而联络上地府才知道,小桥松居然还没下来。


    倒是大桥松那边已经忙完了,鬼界和妖界都交接给了其他大秦先王。既如此,他们便把有空的大桥松叫了过来。


    前面说过,鬼魂变小会影响心智。


    扶苏坏心眼地忽悠儿子先变成一岁多的模样,再给人弄了身躯,现在就是带着刚满一岁的儿子到处晃悠。


    而一岁的大桥松基本上和真小孩没什么区别,除了显得格外聪明一些。


    扶苏就把人往郭奕跟前一放:


    “奕儿,弟弟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你记得多带他出去交朋友。”


    郭奕认真地点头:


    “我等下就把他介绍给荀恽和曹彰。”


    扶苏满意了:


    “好孩子,那你们去玩吧。”


    郭奕于是牵着小短腿桥松出门去隔壁找小伙伴们了。


    郭嘉摸摸下巴:


    “不说我都忘了,曹孟德的亲眷还在鄄城呢。”


    扶苏不以为意:


    “回头给他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郭嘉挑眉:


    “是吗?我还当主公攻入长安之后,会在长安天子身边扎根。到时候兖州这个跳板就没用了,可以重新还给曹孟德,以此作为拉拢。”


    扶苏对此报以微笑:


    “奉孝总是如此敏锐。”


    他们确实只是想借兖州一用,实际上他和阿父这次走的根本不是地方诸侯打天下的道路。


    像历史上三国那样以诸侯身份一个个打过去太吃亏了。哪怕曹操表面上奉迎天子,别人也认定他就是个逆贼。


    谁看不出来他曹操表面曹丞相,背地里曹异姓王?


    既然要借天子名头行事,那就把事情办漂亮一点。


    先帮汉室把天下九州都收回来,做出忠心耿耿的样子,其他的分文不取。在天下一统之前,不要暴露野心。


    反正小皇帝好对付,哪怕他皇位稳固也不怕拉不下来。协助始皇收复天下的功臣们难道还真的会阻拦始皇废帝登基吗?


    所以只要始皇当上了丞相,那么兖州还给曹操也不要紧。到时候曹操就只是臣下,换谁当这个臣下都是一样的,始皇有自信压得他们无心造反。


    历史上曹操还没把南边收复呢,先让所有人都看出他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了。那么东吴和蜀汉自然有充足的理由和他打擂台,还不用担心担上一个不敬皇帝的罪名。


    郭嘉笑吟吟地说:


    “想来主公当上丞相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劝说陛下效仿昔年光武帝,废弃州牧之职,只用刺史了。”


    扶苏心道不止。


    在他阿父看来刺史也很多余,各郡有个郡守不就够了吗?干什么还把一堆郡合并成一个州,再弄个州府长官出来?


    要是大汉天下只有郡,如今就不是十八路诸侯,得是一百八十路诸侯了。诸侯数量越多,势力越小,越是好对付。


    哪怕非要在郡之上设立一个行政单位,才十三州也太少了。最起码翻个几倍,三四十个才比较合适。


    扶苏看了一眼郭嘉:


    “我发现,你们确实更擅长战场上的谋划。”


    玩弄权术这一方面,汉末的名士们很多都稍显力不从心。手握皇帝和重兵还压不住地方诸侯,混得也太惨了。


    是时候给大家一点来自中央的打击了。


    废牧立史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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