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此时繁芜愈加笃信此处一定设有密道, 且柳元微知道这个?密道,并?且告知了?顾流觞。
她只要用心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而且这个?密道只可能在大殿和皇帝住的寝宫这几个?地方。
昨日其他的地方包括偏殿都有人, 顾流觞出不来。
寝宫, 只剩下这个?答案了?。
现在皇帝的寝宫有人守着,等皇帝的尸体被运出寝宫, 寝宫就没有人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当皇帝的尸体被运走时?,仪胥等人也?会被安排离开须弥殿,她也?会随之离开。
她并?不完全信仪胥,也?担心皇后突然清醒一怒之下将知情?的人全都杀了?。
留给她去?寝宫查探的时?间几乎只有皇帝的灵柩被抬至须弥殿外的片刻……
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密道暗阁之类,几乎不可能?。
…
一个?时?辰后陆续有礼官进?殿,禁卫军已将灵柩运至殿外。
殿外的哀乐声四起,与殿内的诵经声混合在一起。
诡异的令繁芜感到头皮发麻……
她抬眸瞥向殿外, 日光笼罩的殿门,很刺眼。
殿门正中的灵柩逆着光, 仿佛是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剪影。
而殿门外的人, 皆是一身白色面无表情?……
不觉得肃穆, 只觉得阴森。
繁芜注意?着仪胥、清源和毕远, 还有殿中那些没有出去?的侍卫。
等一会儿礼官宣布启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在灵柩上,那时?三?个?和尚也?会往外走,她只有这一丁点的机会……
她的手在颤抖,手心也?开始出冷汗,余光瞥向仪胥,见?他已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清源和毕远也?一样。
她知道她该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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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的礼官念完致辞后,卜师对皇后说了?句吉时?已至, 皇后斜睨向大皇子,大皇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肥硕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接过卜师手中的灵幡,大哭着向御车走去?。
这时?皇子公主都开始哭灵,禁卫军也?将灵柩抬上御车。
几乎是在皇帝的灵柩运上御车的刹那间,仪胥陡然回首看向身后不远处。
果然跟在身后的侍官只剩下一个?了?。
刹那间他微睁大眼睛,这个?时?候若他想派人去?找,肯定能?将那女?子找回来的,可既然她不信他,那他只好由她去?送死了?!
此刻,仪胥只是认为繁芜不信他能?带她出宫去?,所以选择逃了?。
却不知此刻繁芜已找到了?高厉次寝宫内的密道。
这个?密道的设置不难,她一眼就看出来与子午道的原理异曲同?工。
所以找到密道的入口没有耽搁太久。
只是走出这个?密道却比她想象的难……
顾流觞多疑且狡黠,昨日进?密道后,她毁了?不少密道内的机关?,导致那些能?走的路现在都不能?走了?。
繁芜只能?花时?间早其他路,又恐其他路是死路,若是走不出去?会被困死其中。
这么一来,选择找密道,也?不见?得比跟着仪胥走轻松……
她暗自咬牙,不容许自己后悔,她取出火折子,吹了?好久才吹出火星子来。
顾流觞能?走出去?,她也?能?走出去?。
…
灵柩被运走后,皇后带大皇子和大公主、及仪胥师兄弟三?人往两仪殿走去?。
此时?礼部尚书许邑年见?到皇后与大皇子,最先跪地:“臣等恭迎新帝、恭迎太后。”
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朝臣面面相觑。
邺城内的传言几乎人尽皆知,这会儿叫他们赶着拥立新皇,若传言是真又当如何?
虽然先帝不中用,但先帝死得莫名其妙是真。
一时?间真有几个?不怕死的站出来反对。
皇后冷笑着,转眼看向仪胥:“圣僧,这几位大人不相信呢,你将先帝遗诏拿出来给他们瞧瞧吧!”
众朝臣顿时?看向仪胥,早有传言传出来皇帝死前?宣仪胥进?宫,是将立储的圣旨交与仪胥。
仪胥向前?走了?数步,脸上依然是和煦的笑,他目光柔和,语气低柔:“是,先帝的圣旨在此。”
他从袈裟之下的衣袖中取出圣旨,一展开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朕年事已高,今已无心朝政,皇后所出大皇子是朕之嫡长子,朕多年来观视其言行品质,其敦敏仁厚,有储君之格……今立其为储君,是我?东齐国之福。”
仪胥念完圣旨,眼眸似瞥了?一眼皇后和大皇子的方向,故作紧张地说:“……先帝将此诏交与草民,却不幸‘旧疾’复发驾崩于寝宫,草民定当奉诏而行……”
仪胥说旧疾,一部分人就会想皇帝是不是死于丹药。
而此时?皇后的眼皮狂跳了?一下,盯向仪胥,狠狠皱眉,她和仪胥说好,让仪胥在两仪殿告诉诸位大臣皇帝是死于三?皇子的侍妾之手。
如果仪胥不这么说,她就没办法下令让禁军去?抄了?高旭颜和芙阳的府邸。
仪胥选择帮三?皇子,若此时?倒戈在两仪殿上说皇帝是三?皇子的侍妾所杀,三?皇子必然直接舍弃他,但他始终认为优势在高旭颜这一边。
至于真假皇帝的事,这事不可能?再提了?,想必这位皇后很早就知道皇帝是假的,皇后选择不揭穿,还是因为这位假皇帝对柔然部众格外“宽容”,几乎是卖官鬻爵大肆封赏,让他们占尽了?便宜。
甚至于锻氏部落崛起也?沾了?他们的光。
即使朝臣反对的声音仍旧有,但在六部的几个?尚书确定圣旨后,大部分朝臣已选择“妥协”,跟着礼部尚书跪地高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日大皇子的神情?不太正常,但没有人敢说什么。
朝臣高呼完“万岁”后,又对太后跪拜高呼“太后千岁”。
太后觑见?新帝瞪大眼看着跪地的朝臣,脸上的神情?愈来愈“扭曲”……顿时?暗叫不好,她连忙吩咐道:“本宫有些累了?,诸位大臣也?都辛苦了?,退朝吧。”
朝臣们陆续退下,仪胥转身看了?一眼两仪殿的殿门。殿门外几百的禁卫军层层叠叠矗立着,那些朝臣走过去?的时?候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太后眯眸看过来,笑道:“本宫还有话对三?位圣僧说。”
仪胥猛地皱眉,额角的青筋微跳。
几乎是太后抬手之间,站在两仪殿外面的暗卫,倒下了?几个?。
这些暗卫自然是被仪胥拿黄金收买了?才肯帮他做事,太后杀死几个?暗卫不过是为了?向仪胥示威。
仪胥站在原地,未抬起头,僧袍下的手已微微发抖,他仍想笑的,可他笑不出来……
太后脸上的冷意?却是越来越深:“圣僧好盘算,不想得罪三?皇子,便选择得罪本宫?放心,圣僧之盛名,本宫有所忌惮,但……”
她眸光一转,落在清源和毕远二?位身上。
仪胥的眸中终于闪过惊惶,可还未等他开口,两仪殿外禁卫军的箭飞来,刺穿了?他的两位师弟的胸膛。
毕远自幼身体不好,被一箭穿心后当场毙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源趴在血泊里,向着仪胥的方向伸出手,艰难地喊着:“…师…兄。”
仪胥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般,直到清源绝望的闭上眼眸,他也?没有回头,不知道是不敢,还是已丧失知觉……
“圣僧果然与众不同?,淡看世间生死,波澜不惊。”太后淡声说完,语气虽淡,眼神却是轻蔑。
她挥手对禁卫说:“二?位圣僧誓死追随先帝,予以厚葬,入皇陵之侧,为先帝黄泉送吟。”
她的每一字,像是利刀刺在仪胥的心上。
可仪胥到底不是寻常人,他竟然在极大的悲恸之中,还能?扯出一抹笑来,他的脸上恢复了?和煦的神色,几乎是跪地谢恩:“草民多谢太后成全二?位师弟得道成仙之举。”
这下倒是让太后瞪直了?眼看向他。
他跪在血泊里,那些血是他二?位师弟的血,还是温热的……而他脸上仍带着笑,笑的如鬼魅一般。
太后或许是弄懂了?,这哪里是什么圣僧,不过是个?谄媚的小人罢了?。
这样的人也?好,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行了?,禁卫军,送圣僧出宫!”她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嫌恶地转身,向偏殿走去?。
这时?有两个?禁卫军进?殿来:“圣僧请吧。”
他们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人站起身来,顿时?相看一眼,很默契地上前?去?提起仪胥的胳膊,将他拖上两仪殿外的马车。
几乎是仪胥被马车送出皇宫的同?一时?辰,繁芜找到了?密道的出口。
从这个?出口出来,她又累又渴,外面的天色不早了?,估摸着不到半个?时?辰天就黑了?。
她从林子里出来,没走几百步便看到大批大批的禁卫军。
吓得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又猛地跑回林子边缘去?。
不应该的。
她以为从密道出来是皇宫外,怎么还是皇宫?
但她又觉得不太对,这里又不那么像皇宫,皇宫哪来这么一大片无人打理的林子啊?
她仔细想想更觉得自己应该是出了?“内宫”的范围,这里可能?是冷宫,或者外宫。
被这么一吓,她只觉得空空的胃囊疼的发酸了?……她受不了?了?,蹲在地上,一时?难过至极。
正这时?,她听到脚步声,似乎有人往这里走来了?。
她吓得冷汗直冒,想逃,只可惜她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了?。
完了?,她绝望的闭上眼。
第 52 章
心跳声、林间的风声、还有?飞鸟振翅的声音……繁芜觉得自己脆弱到只有这些声音再大一点, 她就?能?立刻昏厥过去。
那人漆黑的身影笼罩着她,她低着头,手?指紧扯着地上野草的根茎。
冷汗顺着她的鼻尖滴落……
没有?太久, 来人的手攉住她的肩。
她早已没有?力气挣扎什么, 只能?任凭这只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半边身体是麻木的,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成得以?站稳。
这时, 她听到一缕叹息。
在她神经紧绷至快要衰弱的现在,这一声叹息仿佛是在她的耳边被放大了数倍。
清晰又熟悉。
谢长思……
她极力地?想抬起头确认一下,却再抬起头,盯上来人漆黑眼眸的刹那间,身体向?后仰去。
“得罪了。”
那只大手?紧紧拽住她的胳膊,并将她的往怀中一带。
他凝着眉,目光落在这张苍白的小脸上, 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你哥为了让我救你,可?是主动?派人来找我了……”
除夕夜那日让布山跟踪这女子, 布山回来说她与一男子“私会”, 还被那男子甩开了。
那时他就?猜到竹阕乙极有?可?能?在邺城。
竹阕乙能?派那个少年?来找他, 是早知道他在城中为禁军的。
只是竹阕乙还不知, 他与他这妹子早认识了。
适才他那声叹息,可?不全是因为她。多年?前他与竹阕乙结为兄弟,可?无意间他差点害死?他这位妹子……
总归当初是他送人进三皇子别府的。
“能?走?出内宫,看来是有?真本事的,小瞧你了。”
他的人进不去内宫,这两日最远也只找到了冷宫附近,他都快不抱希望了, 这女子却出现在了这里。
像是精灵一般,突然出现于林野。
他离开时深觑一眼那片林子。
在外宫某处侧楼, 谢长思只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出现在侧楼下的拱门?处。
谢长思将繁芜抱上马车,对?车上齐国?女官打扮的女子吩咐:“送她出城,若是出不了城,去禁卫署找布山,他会送人出去。”
女官是外宫文勤殿的掌事,是谢长思在齐宫里重要的线人之一,今次找繁芜全是托这位线人。
马车走?上邺城正大街时已经天黑了。
未能?将繁芜送出城,女官便按吩咐去禁卫署找布山。
抵达禁卫署时,繁芜正好醒了。
女官看向?她:“醒了正好,一切问?布山吧。”他该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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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山正要上前来询问?她的状况,这时陆蛮从一旁的耳室中跑出来:“小姐!”
“……陆蛮?”在此地?见到陆蛮,繁芜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布山眼皮微跳,打断他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送你们出城。”
他又看向?繁芜:“阿芜姑娘,先去耳室换身衣裳,我们等你。”
陆蛮知她一定饿了,递给她一个纸包,这里没有?熟食吃,只能?吃些肉干垫一垫肚子。
繁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在耳室里繁芜撕开纸包咬住肉干险些落泪,几口咽下,又匆忙换好衣裳。
再出来时,她与陆蛮、布山一样,是禁卫署禁军打扮。
这几日能?还能?出城进城的只有?禁军,因为城中禁军是皇后最信得过的。
有?布山的打点他们很快走?出邺城城门?。
等走?出了好远,布山的人驾着马车向?他们奔来。
布山看向?繁芜:“阿芜姑娘,布山只能?送到这里了,再会了。”他抱拳一礼,扶着她上车。
“保重。”
等繁芜坐上车,马车驶离,布山消失在官道上,陡然生?出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她猛地?看向?陆蛮,陆蛮以?为她是想问?他大巫的事,哪知她红着眼道:“你还有?肉干吗?”
“……”陆蛮红着耳朵,垂眸,摇头。
她这才问?他:“我们去哪。”
陆蛮心道:自然是去见大巫,大巫他们都在等他们。
陆蛮和车夫说了去处,大约半柱香后马车在一处山庄前停下。
繁芜随陆蛮下车,车夫不敢多停留,朝他们抱拳后便驶离了。
繁芜转身看向?身后的山庄,这庄子她在除夕夜来过……
她看向?陆蛮,似想问?什么,但?她也知他不会告诉她,在车上问?他要去哪时,他也只是笑,告诉她去了就?知道了。
繁芜也不再奢求他告诉她什么,快步走?上前,正碰到门?,便听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看清开门?的人是添柴,她的脸上明显写着失落。
添柴看到她,眼里闪烁着些许晶莹,声音带着轻颤:“……小、小姐,你回来了!”
他又看向?陆蛮:“快进来。”
待陆蛮进来后,添柴锁上门?,带他们往里头走?。
“小姐将衣裳换了,我去让厨房准备热水……”
不待他继续说下去,繁芜打断了他的话:“哥……他呢?”
正当一股巨大的失落笼罩她的时候,那边长廊透着光亮处,出现一个身影。
她猛地?扭头看去,那人长身玉立,在灯盏的光影中,一身烟紫色长直裾,半披着一件云烟白纱衣,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她绣了几个月的那件……
针法走?的不成熟,本来以?为他那么讲究的人应该会拿来压箱底的……他竟然还是穿着了。
原本见到他时的苦楚与委屈,都化作一阵脸热,看着他穿她做的衣裳,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他低咳了一声,淡道:“饭菜我让厨房在准备了,阿芜,你且再忍忍,去洗漱一下吧。”
她红着脸,到底因为添柴陆蛮都在场,对?着他的方向?躬身一礼。
今时见她,因为旁人在场,她便只能?当他是兄长……
那股想冲过去搂住他的冲动?,也硬生?生?的被克制住了。
她忽然觉得她的所有?委屈,不是在宫里生?死?与清白捏在别人手?里,也不是独自一人走?过生?死?无卜的密道,而是当他站在她面前……
她只能?当他是兄长。
可?是他不是她的兄长啊。
她红着眼转过身看向?添柴,低声说:“带路吧。”
添柴带她去她的厢房。
推开门?的刹那,繁芜呆住了,添柴将手?里的提灯递给她:“小姐,大公子等你吃饭。”
过去很多年?,添柴和她的交谈不多,今日能?说上这几句能?抵过去一年?……
添柴已经走?了。
繁芜放下灯,关上门?,解下身上的铠甲,取下兜鍪。
她甚至无需刻意去看这里的陈设,也知道柜子在哪,床榻在哪,漱架在哪。
因为这里与她住了六年?的西?厢如出一辙,甚至还刻意找了她喜欢用的颜色。
她一拉开柜门?,惊奇于里面竟然满是衣物,甚至……还有?她最喜欢的那一套。
这是去年?夏天裁缝做的,兜兜转转,从苗疆带来中原她一次也没有?穿过。
只是当她伸手?摸了一下,才发现这不是原来一件,只是仿那件的样式新做的。
瞧她都在想什么,她的行囊还放在别府后院,那里大概是被太后的人查封了,又怎么可?能?取得出来东西?。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同色蓝白直裾,配流水百褶裙,深蓝色腰带。
她很久没有?绾苗疆发髻了,竟是撑着体力给自己绾了个髻,取过妆台妆盒内的银饰戴上。
鱼型的铃铛随着她的起身发出叮叮铛铛的声响。
拉开门?,月光映照着她白皙的脸颊,她踏着轻缓的步伐走?出厢房。
仿佛是这一刻,那个竹部的小姐阿芜又回来了。
正堂内,当坐在桌前的竹阕乙抬眸看向?门?外。
那女子迎着月色走?开,流水百褶裙在她的足前划开,头上的银饰叮铃铃的响,她唇角的笑容柔和中带着一丝明媚快意,灵眸如星。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这副面貌了……
她进堂屋来,对?着他点头行礼,唇角犹自含笑,见他许久不曾动?作,微歪着头喊他。
竹阕乙这才对?上她的眸光,她不知他在想什么,却隐隐发现他的眼尾微红。
“阿芜,吃饭吧。”他说着看向?门?口的添柴和陆蛮,“也别站着了,都去吃饭吧。”
添柴带着陆蛮离开了。
繁芜坐下,见竹阕乙一直未动?,她正想动?时,竹阕乙一手?端过桌上的肉粥递给她。
她懂他让她先喝粥,可?他怎么用左手?,他又不是左撇子。
她伸出手?端起肉粥,缓缓喝粥,余光却一直打量着竹阕乙。
当她喝完了粥,她放下碗眯眸看向?竹阕乙,瞧见他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
她陡然想起,在院中见到他时,他站在院中时也是左侧身体在前,微隐匿着右半边身体。
现在也是,她进屋时他就?坐在这里,隐匿着右半边身体,让她坐在他的左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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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起身。
竹阕乙向?她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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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芜……?”
正当他疑惑之际,这女子一把掀开他右侧的袖子……
入目的是缠的严严实实的绷带。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甚至唇瓣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她缓缓躬身,只觉得难过的时候,胃脘便疼得想死?去。
她颤抖的手?继续掀开他的袖子,才发现这绷带不止手?臂,还有?右侧的肩,难怪他半边身体都显得这么僵硬,原来如此。
“怎么弄的……”她问?出这四字时热烫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那一双沉敛的凤眸,仿佛是被这些热烫的东西?灼伤了,闪过妖冶的光。
因为一个疯子想用七千人攻打一座城,第一次夜袭里活着回来的人屈指可?数,而他差点被锻氏族人俘虏了去。
被锻氏大将的马拖行了半里路,手?刃大将还还捡回一条命,他这只手?臂没废掉已是万幸。
第 53 章
繁芜的手紧拽着竹阕乙的袖子?, 她不说话?紧抿着唇,竹阕乙知道她心里难过便没再说下去了。
“阿芜,饭菜都要凉了。”
“我刚才?饿得都快死了, 可我现在难过的吃不下, 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来中原, 为什么一定要涉险,为什么害你成这样……”她满脸泪水,哪只手松开了他的袖子?。
她抹着眼泪,声音比之前抬高了数倍:“你若真?的死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阿芜!”他红着眼看向她,仿佛是在责备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所以你不要有事……”她的肩膀颤抖着,抖得厉害停都停不下来……
竹阕乙心下抽疼, 呼吸都有些凝滞,闭眸间, 伸出左手将她搂入怀中。
他紧拥着她:“阿芜, 别说傻话?了。”
即使?他死了, 他也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她的鼻间充斥着他的清香, 他的发贴着她的脸,冰凉又柔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竹阕乙一声叹息,问道:“阿芜还想要我等?多久……”
他终于还是问了。
“会让我一直等?下去吗。”
繁芜拽着他的袖子?手更?紧了,她抿了抿唇,颤声告诉他:“姐姐的孩子?在月州。”
她抬起头看向他:“哥, 我没有亲人了,等?我找到了她, 我就跟你回苗疆!”
他的眼眸平静,却是轻轻推开她:“别叫我哥。”
这一刹那?,繁芜仿佛是被?重击在地?,脑中嗡嗡作响,她不可置信地?猛地?看向他,颤声问:“……你说什么?”
她的眼比之前?更?红了,多出许多血丝。
竹阕乙微凝神,反应过来方知自己说了什么。
她喊他哥,便只当他是哥。
可是她是他的妄念,若她只是当他是哥,妄念便永远只能是妄念……
袖下的手握紧,薄唇渐泛起白,目光愈加晦暗,他沉眸不语,只是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拭干她的泪,而这女子?却挥开他的手,甚至顾不上力度……
她狠狠地?推开他,转身?跑出门去。
“阿芜!”他追了数步,右手手臂开始滴血……
院子?里陆蛮听到声音便追了出去:“大……大公?子?我去追!”
自然繁芜不会跑出山庄去,她再气愤也不会意?气用事。
她只是想跑远一些,她暂时不想看到竹阕乙。
“小姐!”陆蛮紧紧地?跟上她,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她的步伐。
她也跑累了,坐在园中一处石头上,此时想哭却也哭不出来了。
见她坐下了,陆蛮也停下了,他没有再喊她,只是静静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盯着她的动?作。
她背对着他,拿袖子?擦着眼睛,似乎心情很不好,停上一会儿,会拿一只脚提着脚边的石子?,那?些石子?随着力道滚出很远发出碰撞的声响。
陆蛮也不知她怎么就哭了还和大巫闹了脾气,他在府院听过许多传言,但那?些传言都说她和大巫兄妹和睦感情甚笃。
陆蛮等?了很久,他心里默算了一下,至少有半柱香了,他这才?上前?几步,小声问她:“小姐,气可消了一点?”
他问的不卑不亢,又甚是谨小慎微,繁芜听了竟在难过之余笑了一声,可这一笑,眼泪又不自觉的往外?流。
她也不是想哭,可她这体质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因为被?姐姐训了一句,便眼泪流个不停,那?时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理亏,还哭得稀里哗啦,可她不是想哭,就是眼泪不听使?唤往下落。
以至于吓得姐姐也跟着哭。
此时一想到姐姐,她又难过了。
见她又在哭,陆蛮不知所措起来,正在想怎么安慰之际,她擦着眼泪站起来:“回去了。”
陆蛮微吃惊,她真?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低头转身?,往回去的路走给她带路,心知她闷着头一路跑来定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的……
两人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越走路越黑,恍然意?识到走错路了。
繁芜停下脚步看向陆蛮。
“喂……你怎么带的路。”
陆蛮也意?识到了,扭头看向别处,红着脸:“我们往回走吧,这里好像是去山上的路……”
他指着远处那?个漆黑的轮廓,那?里应该是座山。
他说着转身?往回走,可就在他转身?后,又猛地?停下步子?:“小姐,不对劲。”
他微眯起眼眸看向远处,他保命的能力有屏气敛声的功夫,还有超乎寻常的目力和听力。
“什么?”繁芜惊道。
“前?面院子?的灯全熄……”陆蛮退到了她的身?前?,挡住她的身?体,“小姐,我们快走!”
“可我哥……”
陆蛮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边走边说:“小姐,大巫送我进别府前?对我说从今以后我的主子?是你,在任何时候我首先保护你,不用担心他,他不会有事的。”
繁芜冷静下来,思忖片刻,快步紧跟上陆蛮。
他说得对,这种情况,她回头去找竹阕乙也只会成为他的负累。
“小姐,我们去山上躲一躲,等?搞清楚情况再回来!”他们向山的方向跑着,没一会儿已跑出了山庄的范围。
进山一来里路后,繁芜又累又饿,扶着树喘着气:“……陆蛮,我走不动?了。”
她扯着嗓子?说着,声音已喑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蛮见她着实累的不行?,半蹲下来:“那?小姐你休息……我守着。”
他说着,解下外?裳扑在地?上让她倚着树半坐上在地?。
繁芜坐了一会儿便睡着了,其实在踏进庄子?时她的上下眼皮就在打架了……这会儿一靠着树疲惫感汹涌而至,她昨日在密道里走了一天神经也紧绷了一天,实在累到不行?了。
陆蛮只是稍微望了一阵风,再看向她时见她已睡着了,不禁扯了扯唇角。
这小姐方才?还在与大巫置气,这儿就没心没肺的睡去了。
陆蛮看着山下愈发不安起来,若是山庄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大巫也该来找他们了,可这大半天都没有人来。
果然还是出事了。
只过了半刻钟……
山庄下燃起了火光。
山庄被?烧了。
几乎是次日天亮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山的另一面过来,陆蛮看清马车上漆黑的旌旗才?渐渐放松了警惕。
他看了一眼仍靠着树的繁芜,小跑向马车。
马车在陆蛮面前?停下,竹阕乙:“添柴在前?面,你去找他。”
陆蛮愣了一会儿,看向树边的小姐,对大巫抱拳一礼后小跑而去。
竹阕乙放下手中的缰绳,走下车。
他的目光凝着她许久,扶着她的头,一手拨开她颈间的发丝给她揉了揉发僵的脖子?。
这时繁芜缓缓睁开眼,入目的便是这人如画的眉眼……
“醒了就离开这里。”
他冷厉的声音传来,繁芜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冷,而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下意?识地?她看向他的伤手。
在她的目光看来的时候,他收回了放在她颈间的手。
繁芜一手撑着脖子?扭了扭头,活动?了一下后才?起身?。
等?她走向马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正要往山下看去的时候,那?人高大的身?体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离开这里。”
他的声线沉厉时,总是极富威严的,就像是有血脉的压制一样,她乖乖地?转身?上车。
而竹阕乙却在她上车之际余光凝了一眼山下正冒着浓烟的地?方……
他知道,若是她得知山庄被?烧一定会难过的。
因为那?里有她住过的西厢,即使?那?只是一个仿制品。
他放下车帘,转身?踏上马车拾起缰绳。
马车驶离了这里,他方听到那?女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是出了何事。”
她不敢喊他哥了。
竹阕乙眯了眯眸,握着马缰的手微紧,淡声答:“后院那?位顾夫人的人找来了,是冲着你来的。不过他们应该什么都没有查到。”
若不是察觉到那?顾夫人的人是冲着阿芜来的,他也不会让添柴烧掉山庄。
繁芜瞪大了眼,因为惊恐双手也在霎时间猛地?抓住车座的坐垫……
顾流觞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们的人虽然没有查到我,但也差不多了!”
既然都跟到了山庄,可见顾流觞的线人跟得她很紧……只不过消息略微晚了一点。
竹阕乙听出她的紧张,说了一句别的:“车上有食物,食盒里的吃的还是热的。”
繁芜一听也顾不着多想什么了,躬身?就去取食盒。
刚一打开食盒,又差点止不住眼泪。
是她最爱吃的烟熏驴肉。
也不知他是从何时何地?知晓她爱吃这个的……
她拿起一块,用手指撕开肉,将肉撕成碎条状放入口中。
她吃饱了,拧开水囊的木塞猛灌了几口水:“我吃饱了。”
只是一瞬间像是满血复活一般,她有了力气,眼神清透坚毅。
听到她的声音,竹阕乙会心一笑,一夜的阴霾渐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繁芜从车厢里出来,在他身?旁坐下。
他皱眉看向她:“风大,进去。”
她摇头,静坐不语。偶尔微偏过头来看向他的眉眼,见他神情平静又漠然,心下有些惶然若失。
“先不要去月州。”他凝眉说。
他以为她几度看他是想问去哪里。
繁芜震惊地?看向他,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的。”
“你既蛰伏于后院这么久也没对那?位三皇子?怎样,定然目标是那?位夫人,而如今那?位夫人的人要对你下手,与你有恩怨的也该是那?位夫人,你说姐姐的孩子?在月州,若是能找到一定会让我去找,可是你没有……说明那?个孩子?在那?位夫人手上。”
繁芜僵硬在座,许久说不出话?来。只觉马车疾驰而过时风声很大,四周却又静悄悄的。
第 54 章
马车疾驰十余里后, 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添柴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带路,他们收了竹部的?黑色旌旗,换上?了附很寻常的马队常配的旗帜。
竹阕乙说三个月之内高旭颜必然会率军队攻入邺城。
繁芜想到一个可能突然道:“哥, 去月州。”
他看向她, 见她眸光坚定未有动摇,不禁皱眉。
“哥, 你说得对,顾夫人若已盯上?我,月州会如牢笼一般只待我往里飞,可是现?在这个时机,顾流觞或许顾不过?来,因为她要去南山洞崖借兵借军需……”繁芜看着他低声?解释着,她看到他眼中的?惊诧, 也终于将南山洞崖的?事告知了他。
“那里是她的?父亲留给顾家的?,只是她知道的?很晚, 应该是过?年那一阵才从王陟那里知道的?……我猜想是弥秋辅的?人主动去找了王陟, 王陟才去找她的?。”
在那个梦里王陟忠于顾苍但他对顾流觞始终抱持着悲观态度, 他不相信顾流觞能为顾苍报仇, 也不相信顾流觞能接手他的?主公的?功业。
所以?这么多年王陟一直在月州也没有主动找过?顾流觞,但一直有顾家的?人将顾流觞的?消息带给他。
繁芜看向竹阕乙:“……可是我不懂,顾流觞杀了高厉次,为什么她还?能和高旭颜一个阵营?”
这时竹阕乙的?答案解开了她在皇宫时一直未想明白?的?,他说:“死的?皇帝是高厉次的?胞兄。”
高厉次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繁芜怔忡片刻,一切迷雾豁然开朗。
难怪高旭颜会这么帮顾流觞,因为他也想借顾流觞之手除掉这个假皇帝。
竹阕乙还?告诉她:“魏和齐都有自己的?细作在对方的?都城, 当初高厉长借魏国细作之手杀了高厉次。”
高厉长又在取代高厉次之后铲除了高厉次的?心腹和他怀疑是魏国细作的?大官小官。
繁芜震惊于竹阕乙的?线人情报能力之强,又似乎忘了谢长思这个人……
她低下头, 目光幽沉:“如果顾流觞与高旭颜一直合作下去,我没有胜算找回姐姐的?孩子……”
因为她知道顾流觞留着那个孩子是为了什么,他们想得到的?还?是她家几?代人研究了这么多年的?东西。
她家为了这些东西几?代人改名换姓、东躲西藏,甚至于后来家破人亡。
这些东西高旭颜和顾流觞想要,谢长思想要,魏国也想要。
竹阕乙见到前面是马市,于是停了车。
添柴见他们的?车停下了,调转车头回来找他们。
竹阕乙看向繁芜,“人多,先进车。”
繁芜转身进车,竹阕乙和添柴进了马市内。
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是一炷香之后。
竹阕乙走过?来将一份文书?与户籍交给她,她没有太吃惊,因为她也这么干过?。
东齐国各大城外的?马市都是办假户籍的?地方,这些人和官府有勾结,只要给足了钱就?能办成事。
竹阕乙低声?告诉她:“可以?去月州了。”
一时间她百感交集,从来都是她刚提出什么,他就?立马给她办,不问?缘由的?,也不管前路会如何?……
她手握着文书?和户籍,顾不着鼻尖酸涩,对他点点头。
他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颊,他本想告诉她,阿芜要去找亲人了,应该开心些的?。
可是话到了嘴边,最终只化?作一缕叹息。
他掀起衣袍来,跨步上?车,另一辆车上?添柴得到指示后先行一步了。
繁芜撩开车帘,见那马车很快消失在前面的?弯道上?,不禁看向车帘外的?竹阕乙。
等到这日天?黑,他们没有追上?添柴他们的?车,只是竹阕乙改了道,这一条不是通往月州的?路。
或许她有些明白?了,竹阕乙是担心顾流觞的?人查到他们的?行踪,所以?让添柴分开走,或者?说是让添柴和陆蛮假意泄露行踪,引顾流觞的?人去追他们。
可是这样添柴和陆蛮就?很危险了。
七八日后,他们在一个叫苑水的?小城停下了。
苑水城地处东齐国北部,位于北境的?边缘,在月州的?东北方向距离月州只有百来里路。
他们绕远道而行,七八日已绕开月州城。
这里三面是山一面是河,地势险峻,算得上?一个远离朝廷的?地方。
这么多日的?舟车劳顿后,他们在这里停下了。一面打听局势,一面与竹部的?人联系。
“不住客栈,我们去找宅子。”进苑水城后,竹阕乙没有停车,而是继续载她去找住的?地方。
“你休息一会,我可以?去帮忙找,我们两个分开行动会快……”她探出车帘来,还?未说完就?被他的?眼神打断了。
她还?不知道,这里虽然是他们找的?最安全的?地方,可这里却是在芙阳公主的?封地内。
高厉次登基后,皇子公主里芙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赐封号的?,赐封号时也划了封地,月州以?北的?箭城三县都是这位公主的?封地。
这里地势险峻又是肥沃之地,可见高厉次当年是真心宠爱这个公主。
倘若芙阳公主现?已逃出邺城,必然会先回封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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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过?去,他们陆续看过?几?处民?宅。
选来选去选了最初看的?那一座,房东收了一个月的?房租后将钥匙交给竹阕乙,离开前还?说:“我这处地僻静,左邻右舍四周院落隔得开,晚上?也无人打扰,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夫妻住了,你们若是住的?长久一点,我还?可以?算你们便宜些。”
小夫妻……
竹阕乙的?长眉微动,刚想说什么又打住了,这样也好?,恐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必解释了。
房东走后,他转身回院子,只见那女子就?站在门后不远处。
她微红着脸,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淡漠的?。
“为什么不和房东解释。”她说。
竹阕乙身形微颤,袖中的?手紧了紧,启唇道:“没必要,解释越多越让人觉得可疑,他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这样他才不会感到可疑。”
他说完手抵着唇咳了一声?,繁芜察觉到他擦肩走过?时轻轻晃动的?身影。
终于,在他快要走到厢房门边时,她喊道:“哥,你沐浴完我给你上?药。”
她知道这些日子在路上?他都没有好?好?料理伤,她每每想要碰,又会被他伸手推开,他只是说伤口难看,会吓到她。
“不……”
“可是不能去请大夫,大夫会发现?,是不是。”繁芜皱着眉头,声?音也抬高了。他在路上?说过?不能找大夫帮忙换药,因为这伤势过?于严重会被大夫怀疑是从战场出来的?。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高旭颜。
他抿着唇不说话,也似乎已经妥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繁芜见状心情好?了许多,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没多久,竹阕乙也跟了进来。
繁芜将厨房里剩下的?柴火都用完了,竹阕乙又找了一把斧子,将堆在墙边的?木柴劈成小段。
繁芜洗米煮饭,将不会切的?菜和肉都交给竹阕乙。
一顿饭做完,她没怎样,竹阕乙已是满头大汗。
“哥,吃饭了。”将做好?的?菜端到院子里的?小桌上?,繁芜解下葛裙放至一边。
竹阕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蒸好?的?饭。
她抬眼看他,见他的?唇角一直噙着一抹薄笑。
她想到了什么,眯眸道:“哥,你跟谁学的?做饭,我从未见你做饭,怎么会切菜的??”
他撩袍坐下,取过?碗给她盛饭:“有些事虽不必做,但不能不会。”
生存是一部族长的?必备技,他幼时起什么都学,即使?没有刻意学的?看也都看会了。
繁芜接过?他递来的?碗,小声?嘟囔着:“十六部每一个部的?少主都这么累吗?”
“……”竹阕乙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掀眸看向她,停了一会儿才说,“也不是。”
“母亲在时也放纵我。”他说此?句的?时候,眼眸含笑,仿若有星光一闪而过?,那微扬的?凤眸也愈发温柔,午后的?阳光正映照着他的?轮廓,和煦的?让人如沐春光。
繁芜看得呆了,只觉得他说的?此?句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
此?时让他怀念的?那个母亲,也变的?温柔有魔力起来……
她想,他的?神态像族长,那他的?五官一定很像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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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这双眉眼,那么族长夫人一定是位倾城美人。
当她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瞧的?时候,又在惊惶之中猛地低下头去。
即使?她的?目光收回的?这般匆忙,但竹阕乙依然看到了,方才她盯着他的?那双眼眸里的?东西是什么,是仰慕,与一点不可名状的?温柔情愫……
他闭了闭眼,终归是不敢承认,即使?她对他有些情,那也只是因为她从始至终对他都是如兄长般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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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仅仅是因为她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一时间离不开他罢了。
她这样的?性情的?女子,如今成长起来,将来有一天?即使?离开了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况且她一日比一日更让人移不开眼,即使?被困于别府,倾慕于她的?男子也大有人在。
只怕哪一日彻底离了他,便会断了这份年少依恋去爱其他的?人……
他的?身影一震。
一时呼吸都变得凝滞,伤口也不知不觉地抽疼起来……
“咳……”他紧捂着唇咳了起来。
第 55 章
入夜的苑水城, 笼罩在月色之下,群山若手臂,层林铺就一副霜色, 如被簇拥, 也被温柔包裹。
这里?的夜仿佛要?比邺城要降临的早一些,天刚黑时整个城便安静下来, 忙碌的街市渐渐冷清,家家户户都回的很早,一入夜四?周也变的静悄悄的。
厢房里?燃着灯,竹阕乙刚沐浴完,穿上衣衫后正整理着衣物,那女子便来敲门。
他?心下一叹,唇角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放下衣物转身去开门。
她沐浴完有?一阵了,特地等发丝干了绾了头发过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用?的澡豆都是同一份, 身上的气息相差不大, 只是他?气息里?更多了几分属于男子的凛冽。
她提着灯过来, 明显有?些紧张, 提灯的光轻晃着,宛若轻跳动着的心。
苑水城的夜风很冷,她进屋,转身掩上门,娴熟地放下提灯,将屋内的烛盏又点燃一具。那双灵眸扫了一眼屋内,很快她发现了之前的药箱。
添柴给他?安置过药的, 他?路上又买了一些,只是这些药这几日都没怎么用?, 药箱里?仍旧是满满的。
她将药包取出来放到一边,又清理了一下瓶瓶罐罐的药粉。
等她拿着药包出去了一阵再从厨房回来,竹阕乙梳好了头发,又换了一件短上衫,能露出整个手臂。
他?皱着眉拆解着手臂上的绷带,繁芜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来:“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些绷带,几日不曾护理许多地方已贴合在了伤口上,繁芜红着眼,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说:“取剪刀来……”
她愣了半晌,转身往外跑去取剪刀又端来一盆热水。
将绷带从他?手臂上解下来时,她的手指头都在抖,眼里?悬着泪,可这半柱香的时间里?她没有?退缩,也没有?哭泣。
只是一刹那,他?就看到了她的成?长,褪了青雉与懵懂,长成?了大姑娘的样子。
她虽爱哭,骨子里?却是坚韧顽强的,又带着几分乖张与叛逆心思。
她还有?家人的时候,她的家人应该对?她也很是纵宠,不然也不会养出几分男儿脾性?来。
她将手擦干净后?又给他?上药,刚才处理绷带,给他?止血清理伤口她都没有?哭,这时打开药瓶给他?上药时,倒是眼泪止都止不住了……
竹阕乙感到那些热烫的东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一阵心悸之中,身影轻晃长长的睫毛也若飞蛾振翅一般煽动了几下。
刚觉得她成?长不少,叹她见了血也面不改色,这会儿倒是又哭了起来。
哭着还不忘手上的动作,给他?上药缠好绷带,又颤声问?他?:“疼不疼。”
疼,哪里?不疼。
全身都在疼。
心肝没一处完好。
他?微垂眸,目光落在她还贴着他?的手,手指头都是晶莹剔透的,带着粉白感,细长白皙,比那些画上的还要?好看。
见他?不说话,她微凝眉,正疑惑之际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她惊愕地看向他?。
却见他?的目光落仍然落在她的手上。
“什?么时候弄伤的,也不知道上药。”
他?瞥见她手指内侧一条细细的口子,还留着些许血色。
繁芜这才注意到那个血口,盯住这个伤口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疼……
他?取过伤药给洒在她的伤口上,又剪下一段绷带缠绕在她的手指上。等打好一个结,才放开她的手。
繁芜盯着这个结,莫名只觉得心下暖意横生。
“怎么打个结都比我打的好看……”她动了动嘴皮子。
竹阕乙忍俊不禁。
听到他?的低笑声,繁芜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说出声来,如今也不红脸了,转身就往外走:“我回房去了。”
竹阕乙再抬眼时她已拿着东西?出去了,看着敞开的房门,夜风迎面而来,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风是湿润的,微微的凉,他?灼热的体温终于降了……
不觉的收回目光看向缠着绷带的手臂,此时仿佛仍能感受到她的指尖碰触他?的肌肤时的细腻……
他?闭了闭眸,让自己恢复清明。
晚风萧瑟,烛光明明灭灭,他?起身掩上门。
…
次日,竹阕乙天还未亮便出门去了,繁芜起床时他?还未回来。
她去厨房见竹阕乙给留了热水,洗漱完后?打了井水给院里?的植被浇水。
太阳升起来了,洒在院中的海棠花树上,散落一片金黄。
她看着院子的景有?些入迷,再回神时听见敲门声。
她走到门边听外头的人喊了一声“阿芜”,这才敢开门来。
他?匆匆走进来,她瞥见他?额头上的湿发,鬓角的发也有?些许湿意……
“怎么了?”她问?。
竹阕乙摇头,将手里?的一个纸包递给她。
她接过来,纸包是热烫的,打开来一看里?头是几个包子。
知道她只喜欢吃肉馅的,所?以全买的肉包子。
她饿极了,拿起一个大口大口的吃,吃完一个又陡然抬起头来,见他?已回厢房去了。
她盯着厢房的门发呆。
……似乎他?是跑回来的,只有?流汗了发才是湿的。
若是去给竹部?的线人留暗号他?应该是想出城,可这么快回来可见是没有?顺利出城……
她想了想,走到门边试探着问?:“哥,我想去集市买一条鱼回来煮鱼汤喝。”
她想这里?的鱼应该很便宜,昨天马车路过集市的时候好多小贩在卖鱼。
“不行。”竹阕乙拉开门。
他?换了一身灰白衣衫,手里?拿着今早出去时穿过的黑色劲装。
他?往井边走,也没想瞒她,“芙阳公主逃来箭城,她的马队还停在苑水城。”
繁芜怔了怔,追上前去问?道:“她逃来了?皇后?,不,太后?的人没追来吗?”
他?笑了笑,低声同她分析:“阿芜你想,太后?若想斩草除根,只会暗地里?动手,可芙阳公主到底是逃了,既然逃了,太后?便不敢明目张胆的追杀她了。”
繁芜不置可否。只是深感不安,她不想那芙阳在苑水城停留太久,恐这位公主招来皇后?的人,更担心高旭颜的人或者顾流觞的人来此接应芙阳,那么千算万算的安全之地也变得不安全了。
竹阕乙将水缸灌满了水,择了院中一些菜,煮了一锅汤。
如此过了两日也算平静。
等竹阕乙再出去时,外头已有?传言芙阳公主的马队已抵达箭城。
他?得到消息时长吁一口气,于是出了一趟城去找竹部?的线人有?没有?来留下暗号。
晌午时竹阕乙再回来,手里?拎了几条鱼,他?不敢买太多东西?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
住进来时和房东说是从北境逃难来此,这两日也有?邻里?前来串门。
他?见繁芜不在院子,提着鱼匆匆踏进厨房,也不见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顿时有?些慌了,放下鱼转身就要?去找。
他?知她性?情,也知她做得出来偷跑去城中打听的事来……
方走出几步,却见这女子推门进来,见到他?一脸慌张不禁皱起眉,疑惑道:“哥,你才回来又要?出去啊?”
见她手里?还提着食盒,竹阕乙方明白昨日邻居家的女儿煮了一锅鸡蛋送来,她大概是还了一碟什?么东西?过去。
她这人素来如此,旁人若对?她好,她一定会还。
“我忍不住,将你给我留的那一块驴肉干给蒸了,清晨切肉片切得我手都疼了,切出来蒸了一碟,给邻居家的姑娘送去了几片,我吃了几片,剩下的全是你的,你快去吃吧。”她说着小跑过来,拽他?去吃饭。
孔雀蓝的布鞋上小铃铛叮铃铃的,她唇角带着笑,灵眸微弯,明媚如斯。
仿佛一刹那间又回到了竹部?时,她还是那个被娇养在府院里?的竹部?小姐,还是那个大门不出成?日里?看书习字盼着他?回府的阿芜……
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此时此刻,甚至生出一种无力?的妥协来,他?甚至在想,即使一辈子如此也好,看着她嫁给她喜欢的人,看着她儿孙满堂也好……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也好,只要?她偶尔还能想起他?这个“兄长”,这日子也大抵是过得去的。
他?闭了闭眸,再睁眼的时候不觉眼尾已是泛红。
临近子夜时下起了大雨,繁芜将院中娇弱些的花草移到了屋檐下,方进房睡下。
半夜她再醒来时,突然意识到竹阕乙出城还没有?回来。
晚饭他?们吃了鱼汤和烤鱼,方吃完他?便离开了,他?说今日竹部?的线人一定会来,他?得去城外接应。
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是多谨慎的人,她从来都知道,她隐隐察觉到不对?,穿衣起身。
等她穿好衣裳和鞋子,正要?去找提灯时,忽闻窗外雨声之中夹杂着树木摇晃的飒飒声,还有?落地声……
紧跟着是一阵令人胆寒的脚步声,向着这处而来。
她在惊惶中缓缓的向窗子靠去。
只听到外面的人大喊道:“你已经被包围了,如果不想受死?就别想逃。”
繁芜没有?犹豫,转身就往窗边走,打开窗跳了出去,正要?往后?门跑的时候,忽然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定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从这些黑衣人身后?慢慢走出来的人。
那人撑着伞,手里?提着灯,淡笑着说:“若是别人在听到被包围后?一定会乖乖走出来,但以你的性?子还是会选择翻窗逃走,此时我都不用?上前去确认一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56 章
撑着伞的女子扬起下?颌, 对着繁芜淡淡一笑,仿佛在说:你是斗不过我的。
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些黑衣人将繁芜抓到她面前来?。
两个黑衣人上前去抓住繁芜的肩膀。
繁芜抿唇, 告诉他们:“我自己会走。”
黑衣人没有?动,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顾流觞面前, 与她对视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女子不施粉黛的模样,果真当得起“倾国倾城”。
“为什么翻窗就一定是我??”繁芜皱着眉问她,这?刹那间?她的眼神逐渐阴鸷。
顾流觞的唇角扬起一抹薄笑,竟然不厌其?烦的解释起来?:“你?这?种人不喜欢将命交给别人,你?信任的人极少,这?一点足够我?有?那么一点欣赏你?, 因为我?也不会把命交给别人。高旭颜让仪胥进宫接应我?,自然我?不信仪胥真的有?能力救我?, 事实如此, 太?后大开杀戒只留了仪胥一人活着出?宫……”
繁芜当真不知仪胥的两个师弟都死了, 所?以听完后她睁大眼久未回神, 只是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
“夫人笑容变多了,话也变多了。”
顾流觞没有?被她转移话题,上前一步,伸手握住繁芜的手腕:“你?合该是一具尸体的,可是你?逃出?来?了,看样子走的还是我?那一条路,还想逃过我?的线人的追捕, 你?可真是本事……十一天,我?的线人找了你?十一天, 是不是够久了?”
被她紧拽着手,繁芜的冷汗直往额头外冒,面前这?个女人她年长她五六岁,且在与权力斡旋之中?练就了成熟的心智与残忍的手段,自己确实与她有?差距……
可是顾流觞这?样的人还会与她废话,说明一时半会不会杀她。
繁芜微垂着眼眸,只是极力地去听顾流觞说的话,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知道她算错了一件事。
她算错了以顾流觞多疑的性格,她不会亲自前往南山洞崖,而正好借此机会还能看一看王陟对她有?几分忠诚。
顾流觞只消告诉王陟皇帝的死和她有?关,王陟便会相信她的能力,选择效命于她。
而顾流觞也有?理由检测一下?王陟的能力。
所?以去南山洞崖一事她交给了王陟。
“行了,雨大,我?不想站在这?里。”顾流觞转身?,眼里闪过一抹厌烦神色。
繁芜的手脚都被缠上了铁链,她还来?不及适掂量一下?铁链的重量,黑衣人推了她一把,让她跟着顾流觞上车。
车上,顾流觞坐在正位,她靠着车门坐着,两人离着有?四?尺距离。
她心想顾流觞此番带走她,应该不是因为查到了她的身?世,可能还是因为皇宫密道的事。
果然当马车驶离之后,顾流觞的目光看向她。
“还不打算坦白?”她可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声音也变得尖锐。
繁芜的手紧扯了一下?裙摆,几乎是在脑中?飞快地演练了一遍几种说辞的可能后果,最终她还是说:“仪胥大师说夫人离开的这?么快是走了密道。”
果然,她发现顾流觞的眼里闪过一抹迟疑,她在疑惑就表示她也会这?么想,而不是想都不想就否决了。
“我?是个怕死的人,大师这?么说了,我?便信了,思来?想去只有?皇帝住的寝宫最可能……”她低声说着,眼眸注意着顾流觞的神情变化。
顾流觞打断了她,凝眉:“密道我?走过的路被我?毁了,你?怎么出?来?的?”
“……夫人,那都只是运气,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才能活着走出?来?。”繁芜说着微垂眼眸,语气轻缓而淡。
顾流觞没有?说话,半晌后才仰起下?颌,仿佛是在看她,又仿佛是若有?所?思。
“你?很?可疑我?暂时不能放你?,至于杀不杀你?我?也得想想。”
顾流觞多疑但杀人从不手软,她认为杀人需要?想的时候,便不会杀。
繁芜已放下?心来?,但她知道此时顾流觞真正在想的是什么,她在想仪胥。
是,繁芜不敢明目张胆地用言语瓦解三皇子联盟对仪胥的信任,此刻她却让顾流觞开始怀疑仪胥。
顾流觞不相信她凭自己的力量能走出?皇宫,那么告诉她密道的只能是仪胥这?个高僧。
甚至以顾流觞的性格,会认为清源和毕远两位大师的死,对仪胥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都是以利己为出?发点的同类人。
所?以顾流觞还会想,仪胥为什么会救她?
所?以,顾流觞在沉默片刻后对繁芜说:“你?过来?。”
繁芜吃力地挪到她的面前,仿佛已经猜到了顾流觞要?做什么。
果然,她的手捏住她的下?巴。
借着灯盏的光,狠狠地打量起这?张脸。
顾流觞想这?张脸的确有?惑住仪胥的本钱:“难怪他出?宫后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呵!”
她松开繁芜的下?颌,脸上扬起一抹妖冶的笑。
“本想接他出?邺城,他既然要?留在万寿寺,也好,让他做接应,三殿下?不日便会夺取邺城。”她再看向繁芜,脸上的笑愈发刺眼,“届时就让你?们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繁芜仿佛是要?溺毙于这?样的震惊中?,如果高旭颜称帝,顾流觞再差也是贵妃,甚至这?一世的顾流觞是可以为后的,到时候叫她如何与他们抗衡?!
而她离姐姐的孩子只会越来?越远。
那么问题的关键是高旭颜不能称帝,他们不能成功。
可若顾流觞穷途末路,这?个性格刚烈的女人,又难保不会做出?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来?。
似乎无论怎样都是死局。
难怪柳元微吊着一口气也不敢和这?女子硬碰硬,只敢让绿萼悄悄的查,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可是她一点也不感激柳元微,她既然是她姐姐的丈夫,他年长她姐姐那么多!护不住她姐姐,也护不住姐姐的孩子,这?算什么男人!
繁芜一时气结,双眸猩红,连肩膀都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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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的天快亮了,繁芜的情绪才安定下?来?。
她隐约也意识到这?一次不只是她被抓这?么简单,竹阕乙很?可能也暴露了,至于暴露了多少,她还不清楚……
所?以在她得知自己的性命暂时保住后,开始疯狂担心起竹阕乙来?。
竹阕乙是高旭颜的主簿,在高旭颜进攻卑水城的那一战,高旭颜让精锐夜袭卑水城,竹阕乙便在其?中?。
那一战惨烈到生还的人屈指可数,但也是这?样的代价,高旭颜以屈屈几千人拿下?了号称拥有?十万兵力的锻氏老?巢卑水城,也创造了北境传说。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卑水城的守将在城下?莫名其?妙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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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的人里仅剩的活下?来?的七个骑兵都说人是自己杀的,高旭颜将他们全部?封为五品部?将,但他始终不信人是他们杀的。
直到顾流觞的线人在苑水城外蹲到了竹阕乙,这?个谜团才豁然开朗。
…
处于虎狼环伺之中?,与虎狼周旋,终会露出?破绽。
竹阕乙也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当顾流觞的人出?现时他没有?挣扎,选择保全他的线人便直接跟着他们走了。
而竹部?的线人在看到竹阕乙被人带走后也选择了隐蔽。
顾流觞的马队抵达箭城,繁芜走下?车,她抬头张望时顾流觞正好下?车。
“你?在找那个人长得很?美的男子对吧,你?放心我?会让你?二人团聚的。”她说着对黑衣人吩咐道,“先?让楚桓过来?见我?。”
繁芜睁大眼睛,半天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在车上时她就在想竹阕乙可能暴露了,这?时真确认了又觉无比难过。
她总是害他涉险,这?一次甚至都不知道还能否活着出?去……
他们不会放他们全身?而退的。
顾流觞看过来?的时候,她整张小脸都是惨白的。
女人拂了拂漆黑的衣袖,接过黑衣人递来?的雨伞,满意地勾唇一笑:“再不跟上就不必跟进来?了。”
繁芜回过神来?,紧步跟上女人,脚上的铁链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时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进了这?处宫殿,她冷得发抖,顾流觞也不管她,进寝宫换了一身?衣裳后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一摞账本,她将账本放在殿前的桌榻上后,才扔给她一块毛巾。
繁芜颤抖的手拿起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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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流觞冷眼扫过来?:“我?不留闲人,你?先?将这?些账本看了,过一会儿我?就来?问你?。”
她说着转身?坐至宝座上。
这?时殿外宜嬷嬷匆匆走进来?,进殿后她的余光微打量了一眼繁芜,也没有?太?惊讶
宜嬷嬷:“夫人,楚桓带到了。”
“让他进来?。”顾流觞吩咐。
楚桓进殿后见到繁芜,显然有?些懵,他很?久不见她了,不过这?会儿见她还好生生的也总算是放下?心来?,只是他也注意到了繁芜手上的铁链,她似乎是故意露出?铁链来?给他瞧的……
此时楚桓不得不深思,又警惕地凝了一眼顾夫人。
顾流觞:“瞧够了没有??”
楚桓一惊,躬身?对她行礼。
“楚桓,你?告诉我?,我?这?婢子与那个主簿……”顾流觞极力地想了一下?那个主簿的名字,“他们是什么关系?”
楚桓迟疑了一下?,正要?看向繁芜,被顾流觞呵斥道:“你?若敢有?所?隐瞒,休想从此地活着出?去!”
楚桓吓得冷汗直往外冒,颤声答:“……回夫人,他们……是兄妹。”
楚桓闭了闭眸,内心只希望竹阕乙和阿芜能原谅他。
顾流觞:“你?确定?”
楚桓深吸一口气,咬牙重复:“……是。”
顾流觞瞥向繁芜,显然仍有?些怀疑楚桓的话,但她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二人不是兄妹。
繁芜长吁了一口气,这?个回答倒是她想听见的,至少因为这?个“兄长”,顾流觞暂时不会去怀疑她和繁花间?的联系了。
楚桓离开后,顾流觞又看向宜嬷嬷:“让那个主簿来?见我?!”
宜嬷嬷匆匆出?殿,可宜嬷嬷这?一去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顾流觞心生疑惑,又叫了人进来?:“你?去看看宜嬷嬷出?了什么事!”
等那人回来?,方知:“夫人,芙阳殿下?瞧见了那位主簿,闹着要?将人带走,宜嬷嬷赶着去追人了。”
顾流觞一巴掌拍在桌上:“荒唐!”
繁芜凝着眉,一时间?已无心看账本,气得眼眶发红只恨不能将这?账本给吃了!
第 57 章
芙阳公主所住的宫殿离此地不过半炷香的车程, 芙阳几?乎是前脚将竹阕乙带走,宜嬷嬷后脚便跟了来。
宜嬷嬷跟进殿后,也?没看芙阳公主, 而是转眼凝了一眼这位主簿大人, 她倒是想知?道这人何方?神圣,三?皇子要?这人活, 顾夫人要?见这人,这位公主殿下也赶着带走此人。
宜嬷嬷这一看过去,半天说不出?话来,呆愣了半晌,脑中一片空白。
她这么大岁数见过的长得好的王孙或世家公子很多,可这人简直无法形容,她又看了一眼芙阳, 心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反驳的理由了。
芙阳公主素来喜爱美色,又怎会放过如此?极品……
宜嬷嬷自然不会拿出?顾夫人来说, 而是笑道:“殿下, 此?人是三?殿下的主簿, 三?殿下在?卑水城发来急报, 说要?留下此?人性命他不日便赶来,所以殿下……这人您还是暂时别碰得好。”
芙阳白了宜嬷嬷一眼,真当她急不可耐要?这男人呢?
她的马车打他面前经过,她的确多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来让她记住的门客少之又少,确实?记了此?人有一段时日,得不到的总是有些心痒, 可是这人他又似乎有些许“神性”在?的,她想看但不想碰, 心里也?介怀碰这一类人。
曾经她宠过一个术士一段时日,后来差点为这个术士阴沟里翻船,被下毒大病一场不说,那些狼藉的名声也?全是这术士传出?去的,所以她再也?不碰和尚也?不碰术士了,她直觉这人不是和尚就是术士……他这身气?度也?像是。
可这次真是冤枉她了,她废了半条命才逃至箭城来,哪里有心思想什么男宠。
今次可是这人主动拦了她的车。
“公主养门客不是为了争权,而是在?找长生不老之法对吧。”他的声音不大,雨声都能遮盖住,但她却一字不落的听得真切……
极少有人发现她养门客不是为了争权,即使?是跟过她的男人都不一定?能发现这一点。
她不为争权,但求长生不老。
“古来帝王求长生,某虽不知?如何长生,但有一套驻颜的法子,公主可感兴趣。”他说完此?句,目光才真正?落在?她的脸上?。
若是旁人说驻颜之法今日芙阳可不会信,偏生说这话的人是他,就凭他这张绝美的脸就很难不让人信服。
“条件呢?”他这人有多冷淡她又不是不知?,他今日这般开口定?是有求于她。
“帮我救一个人,那位夫人想要?杀她。”
芙阳想了许久也?不知?他说的人是谁,但她很快说:“你且上?车来。”
那些黑衣人想要?拦,芙阳却是冷笑着低吼:“你们主子如今落榻于我的地盘,还想和我抢人?长没长眼?!”
她想带走的人,除非她哥亲自来拦。
殿前,对那些爪牙说过的话,芙阳也?对宜嬷嬷说了一遍。
宜嬷嬷阴沉着脸,好久才挤出?一句:“殿下……好自为之,老奴告退了。”
等宜嬷嬷退下,芙阳看向竹阕乙:“你现在?该说说为什么要?我救人。这要?救的人又是谁?”
竹阕乙未答话,但顷刻间脸色已惨白。即使?昨晚那位夫人没有对繁芜动手?,但他一点都不敢冒险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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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若他的阿芜死了,他可能会做出?些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
见他的脸色这么白,芙阳皱眉,自知?问不出?什么:“你既不舒服,先退下吧,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再来问你。”
她说着看向身旁的管事:“给他安排大夫。”
管事正?准备离开,又被叫住了:“若有我哥的消息,至少提前一个时辰通知?我!”
“是,殿下。”管事又看向竹阕乙。
竹阕乙未转身,而是盯住芙阳:“我要?你救的人是曾在?顾夫人跟前伺候的阿芜姑娘。”
芙阳倒是想起来了,那个无礼的婢子确实?叫“阿芜”。她狠狠皱了一下眉,伸手?揉了揉额头:“你们什么关系?”
她说着,锐利地眸扫向他。
他垂下眼眸,淡道:“那是我妹妹。”
“……”芙阳又是一愣,竟然没有怀疑,他这人也?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芙阳又看向管事:“去顾夫人那里请阿芜过来,就说我的意思。”
管事迟疑道:“若是请不到人呢。”
“请不到人也?无妨,那女人心里有数了,她如今落榻于我的地盘,不敢不顾忌我。”芙阳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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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嬷嬷刚回来,芙阳公主的管事便到了。
繁芜刚听宜嬷嬷汇报完,气?都还没有消退,又听那公主的管事说:“殿下想请那位阿芜姑娘过去一趟。”
繁芜恍然明白了,竹阕乙怎么做都只是为了救她……他一定?是快急疯了才想到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她手?里握着账本,气?都不敢出?了。
只听那顾流觞说:“劳烦管事告知?殿下,她还要?帮着看账,三?殿下回来之前这些帐得做出?来。”
“……”管事眼皮一跳,嘴角微扯,也?没继续说下去,总之公主的意思她带到了。她临走前又瞥了一眼那姑娘,应当一时半会死不了吧?死不了就行了。
“那夫人,我先回去了。”公主府的管事自然不用同一个侍妾请安,但她到底忌讳,若三?皇子得势,只怕这位夫人能封妃,她还是谨慎些好,既不能表现倨傲也?不能失了公主府的颜面。
管事走远了,顾流觞放下手?里的茶杯,冷眼看向繁芜:“你们两兄妹倒是本事,他不想你死,连芙阳都敢攀,怕不是饮鸩止渴。”
“……”繁芜紧捏着笔,眼眶已发红。
宜嬷嬷咂了咂嘴,站在?繁芜这处一想,竟察觉到夫人这番话,字字诛心。谁家妹妹会乐意哥哥给人做男宠,况且她哥还是为了救她的命……
“夫人,厨房的人备了膳,这会儿要?上?菜么?”宜嬷嬷走上?前去小声问。
顾流觞皱了一下眉,忽问:“殿下的密报可到了?”
其实?高旭颜若是到了她的线人也?能来通知?她,她问密报便只是想知?道北境如今情势如何了。
“夫人稍等。”宜嬷嬷说着又快步出?殿。
繁芜大概也?能猜到顾流觞在?想什么,她在?想王陟如果顺利的话,也?该快有消息了。
繁芜不能确定?此?时魏国的人已发现南山洞崖,但梦里南山洞崖的铸造营遭魏军偷袭伤亡惨重,铸造营的将军就死在?这场偷袭里。
梦里,最终顾流觞从铸造营获得的东西虽然少,但也?足够高旭颜夺嫡了。
但繁芜也?想到了另一种情况,因为她和竹阕乙曾出?现在?南山洞崖,之后她又耍了弥秋辅一遭,铸造营的人恐怕早换了地儿。
也?许她的出?现让铸造营逃过了这一劫。
繁芜也?没有猜错,弥秋辅在?去年就将铸造营从南山洞崖转移到了洛桑部族边境,又多方?联系王陟。
比起顾流觞,繁芜现在?更害怕见到弥秋辅。
一旦弥秋辅和顾流觞汇合,她的事都会被揭露。
但铸造营的事,也?将会是顾流觞一步非常危险的棋。梦里那个铸造营是被魏军打残后的铸造营,在?高旭颜看来不足为惧。
但如今这个完好保存下来的铸造营,就不好说了。
这个铸造营昭示着顾家的野心,看到一个三?千多人私兵组成的铸造营,他真的能放心顾流觞吗?
繁芜乐见其成。
“账做好没有?”顾流觞冷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繁芜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坐直了些:“大概看完了。”
“黄金用度多少?”
“十四万八千四百两。”
她说完这个数目,掀眸看向顾流觞的方?向,这些还只是他们从仪胥手?里借的数目。
真可怕,北境之战与卑水城之战虽彻底击溃了锻氏,让锻氏率族人远遁。
但掏空了高旭颜的家底不说还欠了仪胥这么多。
顾流觞那双柳叶眉渐渐拢聚,正?这时宜嬷嬷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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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流觞对繁芜道:“你先出?去。”
繁芜从坐榻上?站起来,手?脚的铁链发出?碰撞声,刺耳的,令她感到晕眩。
粉白的唇逐渐失去血色,她猛掐了一下大腿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离开时她隐约听到宜嬷嬷说三?殿下已出?棘城。
棘城是柳家流放之地,从北境到箭城也?不是必须经过棘城,高旭颜去棘城还能见谁?
柳元微死了,柳元微的哥哥还活着,他能见的也?只有柳家的人。
大战在?即他还抽空去找棘城找柳家的人,除非柳家也?能让他打赢这仗……
她始终认为柳家也?许是知?道她家的事才被清算的。
但这个清算柳家的人不是皇帝,而是高旭颜,所以皇帝派去处理柳家的人查不出?来什么,于是才有了那份莫名其妙的卷宗,卷宗以谋反定?了柳家的罪。
只有一个可能,柳家做的事,和她家几?代?人做的事……其实?是一件事。
所以柳家在?第一时间将她姐姐繁花弄出?了教坊司。
当年从絮州送来那么多的女孩,柳元微挑走她的姐姐绝不是巧合。
只能说当年柳元微很早就收到了消息了……甚至还等了一年多。
第 58 章
繁芜想过此事只要见一见柳元微还活着的哥哥也?许就能知?道了, 但她不会这么做。
背上那张图困了她家三代人,她逃都逃不开,又怎会自己找上去, 如果可以选择, 她选择永远不要知道机关图的秘密。
那张图的背后一定是比齐、比魏更可怕的权力交织……
且她深知这张图一旦被利用,会带来什么后果。
过去, 她为了这张图而活了下来,因为有这张图她爬出了命运的泥沼,只?为完成他们家几代人的使命。可从来没有一刻,她这么希望能毁掉这张图!
可是她不敢,想?到爷爷和爹爹的心血,想?到她所有的亲人都为了护这张图陆续死掉了……她又不忍心。
繁芜脸色惨白的站在殿外,雨水声仿佛是敲打在她的心弦上, 也?刺激着她纤弱的神经……
幼遭劫难,多年流离, 若不是生命之中还有那一人出现?, 她又该如何苦撑下去。
她知?道她最难受的时候, 总会有更难受的事等待着她。
从大雨中迎面走来的人是王陟, 还有紧跟在他身后的弥秋辅……
当那双眸死死地盯住她的时候,她仿佛已没有什么知?觉了。
走在弥秋辅身前的身材瘦小,细长眉眼八字胡的中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顺着弥秋辅的目光看?向殿外站着的那女子,微皱起?眉:“你是与?那女子认得??”
被这么一问?,弥秋辅竟不知?该如何答了,索性什么都没有说?。他们的将军在他将铸造营迁移出南山洞崖前病死了, 如今的铸造营虽说?是由他在管,但他也?只?是暂管, 顾家的人才?是铸造营真正的主人。
走至殿前,王陟看?了一眼弥秋辅:“我先进殿见小姐,你在此等候。”
王陟瞥了一眼繁芜后,快步进殿中去。
这殿外只?留繁芜与?弥秋辅“故人叙旧”。
他仍盯着她仿佛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未见他之前,繁芜十分?畏惧见到他,如今再?见到他,竟然不怕了。
她抬眸与?他对视。
终于她听到他说?出几个字,听罢,心下已长吁一口气。
他说?:“魏国的细作?”
这是弥秋辅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只?有魏国的细作能查到南山洞崖,也?只?有魏国深知?顾苍是怎么被害死的,因为魏国人为此布了几十年的局……
繁芜没有否定,她若不否定,他们会让她活着。
一个知?道这么多“秘密”的细作,就不会是寻常的细作了,他们会想?从她这里获取更多的情报。
如果当初高厉次没有死、顾苍没有死,这天下局势就不会是魏齐对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初的魏各方面都弱于齐,可世间没有如果。
繁芜别?开脸,她看?向殿外的大雨,开口时声音微带些许哑意:“弥秋辅,铸造营有三千人,十年间制造的强弩达数万具,那位小姐能留你,你说?那位小姐的男人会不会留你……”
她未看?弥秋辅,也?知?道他此刻恨不得?杀人吮血的模样。
可是,世人趋利避害,总是考虑自己要多一些……
她不信弥秋辅跟着王陟一路北来,没有想?过这些。
他想?过,他一定想?过的。
王陟去而复返,对弥秋辅道:“小姐让你进来。”
他二人进殿了,殿外又只?剩下繁芜一人。
不过一日一夜,仿佛让她过了一个月之久,那股子久违的疼痛袭来,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殿前。
繁芜再?醒来的时候在偏殿的床榻上,这种偏殿一般是婢女值夜住的地方,她睁开眼瞧了一圈方知?殿内还有一个婢女。
女子见她醒了,不咸不淡地说?:“既然醒了就喝药,我去禀告宜嬷嬷。”
不等她答话,婢女已小跑出去了。
繁芜支撑着从床榻上坐起?,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走到桌边端起?药碗,她轻轻嗅了一下,又放下碗,到底是一口没喝。
宜嬷嬷刚进殿来就看?到这一幕,冷冷一笑:“倒是很谨慎,可你有本事就一直不吃不喝,熬到芙阳殿下的人来接你啊。”
繁芜不喝药是因为这里面有药和她常吃的颠茄相克,而不是因为这药有毒。
宜嬷嬷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繁芜有些诧异,莫非她还有话要对她说??
“你和弥大人认得??”宜嬷嬷锐利的眸光扫向她。
繁芜微怔,疑道:“哪个弥大人?”
她不相信宜嬷嬷听到了她和弥秋辅的对话,那时她和弥秋辅都注意着殿前与?殿内。
宜嬷嬷盯着她看?了一阵,没有再?问?弥秋辅的事,而是说?:“万寿寺的高僧仪胥打听你又是怎么回事?”
繁芜眯眸:“是夫人让嬷嬷来问?的,还是嬷嬷自己问?的?”
这个话题她早就和顾流觞聊过了,她不认为顾流觞会再?让宜嬷嬷重问?一遍。
宜嬷嬷一时语噎,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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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芜不怕再?说?一遍,好让她去向三殿下再?说?一遍:“那日我在皇宫,那个和尚说?他能带我出宫,为了活命我自然信了,然后他告诉我寝宫内有密道……”
宜嬷嬷听罢,睁大眼睛瞪着她好久。
显然若不是仪胥高僧的形象破灭了,那就是繁芜的故事太过荒谬了,荒谬到宜嬷嬷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繁芜看?着宜嬷嬷离开,心下哂然。
若高旭颜不再?信仪胥,仪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不仅是要让高旭颜不信仪胥,还需让弥秋辅不信高旭颜。
仪胥是投机取巧的小人,弥秋辅则是为了一帮兄弟能活命可以择木而栖的人。
次日,雨过天晴。
清晨芙阳公主的嬷嬷又来了,请顾夫人过去吃茶。
但她没有请到人,因为顾流觞昨晚出城去了今早还未回。
管事听说?顾夫人不在,便直接去找繁芜。
繁芜被宜嬷嬷看?着,这会儿刚吃了早膳正在看?账本。
宜嬷嬷和管事说?了半天,最终宜嬷嬷竟没有说?过。
“我和她一起?去。”宜嬷嬷冷声说?。
管事:“咱家殿下没有请你。”
宜嬷嬷气结:“我奉命看?着她!”
管事也?退了一步,没有再?说?了,于是三人坐上马车前往公主住的宫殿。
箭城公主殿是箭城一处美景,芙阳刚得?到封地的那一年,箭城的官员便为了讨好这位公主,开始着手?建造此处宫殿,这一建陆陆续续建了十几年。
醉乡园是公主殿内一处绝妙地,此间已是三月,本该是繁花如簇,只?可惜一场大雨让园中春花凌乱。
繁芜来的时候,芙阳坐在亭间,正与?一男子说?笑。
繁芜也?没认真看?,一眼晃过去只?看?到芙阳与?一男子说?笑,她只?当那男子是竹阕乙,顿时怒气上涌……
可当她走近了,方见得?竹阕乙长身而立,站在芙阳身侧五六步开外,顿时怒气如潮水般消退。
芙阳微抬头看?向繁芜这边,似对竹阕乙道:“人给你带来了。”
芙阳对管事扬了扬下巴,管事会意让繁芜去亭中,宜嬷嬷正要跟上去,被管事拦住了:“殿下没有叫你过去。”
繁芜进亭中,竹阕乙快步向她走来,一手?握住她的手?腕走向亭子后面。
她跟在他的身侧,已瞥了他数眼,仿佛是在瞧他是否完好无缺一般。
二人至亭后花簇之中,竹阕乙这才?放开她的手?腕,而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她手?腕上的铁链。
那镣铐已将她两个手?腕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能破皮一般……
他红着眼,纤长的睫羽轻颤着。
“哥,那个公主她没对你做什么吧!”她着急且愤怒地问?出最想?问?的。
竹阕乙轻眯眸,凝眉:“做什么?”
“就是男女那种事!”她急地跺脚,脚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
“阿芜如何得?知?男女那种事。”他微怔,眸色比之前愈发沉了。
繁芜快被气哭了,耳根也?红了,“我知?道也?是因为那位夫人和三皇子,你又在想?什么!”
竹阕乙恍然回神,一时语噎,亦是红了耳廓,默然半晌,也?不知?如何解释了。
繁芜置气抿唇不语,竹阕乙终于忍不住,数夜的殚精竭虑,都快逼疯了他,他全然不顾此时身在何地,展开臂膀拥抱住了她:“阿芜。”
他的下颌婆娑着她的发,她的额……他闭了闭眸,回想?起?苑水城外被顾夫人的人拦住的那刹那,他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快要将他淹没了。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不会让她有事。
繁芜快要呼吸不了了,她红着脸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也?隐隐察觉到好几道目光向他们这处看?来。
宜嬷嬷看?到了,芙阳也?看?到了,他们都面带疑惑,这真的是兄妹?
感受到繁芜的挣扎,竹阕乙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她。
繁芜的小手?却拽着他的衣领,压低声音说?:“你答应我别?和那个公主做那种事,不然……”
她停了半晌,说?完后半句:“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竹阕乙深看?着她,见她红着眼里,那种盛怒不是假的,也?不只?是为了吓他才?说?不理他,他察觉到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个……
凤眸里仿佛有华光一闪而过,只?回她了四?个字:“从来没有。”
繁芜愣了半晌,缓缓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脑中嗡嗡作响。不知?怎么,那怒气荡然无存,只?余心间一抹欢喜。
她都不知?自己在欢喜个什么……
“阿芜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哥,你说?。”她抬眼看?向他,灵眸染笑,明?媚和煦。
他看?得?出神,却又心口隐隐抽疼起?来,他伸出一手?虚抚她的脸颊:“答应我,无论?怎样都等我救你,相信我一定会救你,无论?怎样也?不要选择自行了断性命……”
繁芜猛地睁大眼,默了半晌,竟是摇头:“不行。”
她若走上绝路,必然只?有自焚这一条路,因为她无法将这背上的机关图留给任何人。
她若死,敌人必然辱她尸体。
她只?有自焚这一条路可走。
“阿芜!”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地喊过她的名字,这双凤眸黑亮的瞳仁仿佛是要碎裂开一般……
“哥,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但我若被逼上绝路只?能死,所以我不能输,你若要想?救我……就始终比别?人早一步。”她的声音渐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逼他了,再?逼他只?会将他逼疯……
所以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却又不忍离去,安排这个见面,指不定是他拿什么换的……
她转过身去,正想?和他透露一些事,这时公主的管事匆匆进亭间来,对芙阳公主说?:“殿下……三殿下来了!”
芙阳惊诧地抬眸,正想?训斥管事不早告知?她,却见她那兄长已带着人进了醉乡园中。
她恍然看?向高旭颜,也?是,她手?底下的线人怎么可能提前探到他的消息呢……若真探到了才?见鬼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身侧的男宠,整理好衣冠迎上前去:“皇兄万福。”
高旭颜也?未看?她,那双鹰眸扫过园中的人,很快落在亭后,那灰白衣衫的男子身上。
“孤的主簿,是想?让孤亲自请你过来?!”他说?话间,芙阳已让管事抬来了宝座。
高旭颜掀袍坐下,那边竹阕乙缓步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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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想?听什么,你说?。”高旭颜眯眸看?向他,唇角噙着一缕薄笑。
竹阕乙:“卑水城主将不是我杀的。”
第 59 章
“孤是想听这个, 但这个答案不是孤想听的。”高旭颜的声音逐渐冷厉,鹰眸里的光是森寒的。
离他最近的芙阳已倒吸一口气,她与这位皇兄的关系向来?和睦, 这算是她鲜少的几次近距离感受到皇兄的盛怒。
竹阕乙默了片刻, 直到高旭颜站起身来,与他平视。
“墨竹主簿到底想隐瞒什么?活着回来的人可说过你曾与那主将?缠斗。”
他化名为?墨竹, 繁芜是今日才知。就像是宿命一般的交织,中原有那么多的姓氏,而他信手?拿来?的便是她的本姓……
真就是命吧。
繁芜红了眼眶,只觉得一时间?情绪集聚而来?,让她有些?难以?招架,难过的想哭。
仿佛是听到了一声铁链晃动的声音,竹阕乙的余光落在繁芜的方向, 又意识到什么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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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他看着高旭颜, 淡声答:“……我的确曾与卑水城主将?缠斗, 他拖行我半里路, 却反被马缰扯下马, 坠马而亡。”
四周顿时安静。
高旭颜狠狠皱眉,此时他已无法辨别他说的真假,又十分疑惑这人为?何连邀功都?不肯……
急于撇清关系是吧?
高旭颜冷笑:“他虽非你手?刃,但也是与你缠斗时坠马,既然如此,这个功劳属于你。”
“殿下,军中有明文?规定, 斩取敌方首级方能计入军功,我未取敌将?首级, 不敢贪功。”竹阕乙沉声说。
高旭颜额角的青筋凸起,似要动怒,却又在怒气上扬时愕然止住,他勾唇一笑。
墨竹,他总能在他冲动下令的时候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此番若升他为?长史,恐难服众,但那主将?若真是他所杀,他也当得起这个长史。
“墨竹,你觉得百里济如何?”他突然问?。
“百里长史骁勇且有谋。”
“你比他如何?”
竹阕乙一顿,眯眸:“我不及百里长史。”
高旭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那好,你既不要功,那你便领罚,从战场上消失这么多天视作?逃兵,你既然熟读军规,可?知逃兵是什么罪?”
若为?逃兵,是斩首的重罪!
“他不是逃兵!”情急之下繁芜大喊道,“他离开战场受了重伤,被北境商旅的马队所救,再醒来?时已出北境,逃兵是有意识的逃,他只是阴差阳错离开了战场。”
高旭颜一双鹰眸扫过去,瞥见那花簇之中站着的女子,今次见,只觉得她比之前清减了不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诡言善辩。”他说出这四字,眉间?不见不悦。
未察觉到这位殿下的不悦,繁芜微松了一口气,但她也感知到了竹阕乙的目光,有些?紧张地继续说:“殿下,他捡回了一条命,是我不让他乱跑的。”
“他是我的兄长,我只他一个亲人了,是我让他好好养伤的,殿下若想责罚就责罚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兄长?”高旭颜狐疑地目光在他二人间?游移。
芙阳咳了一声:“……是,皇兄。他二人是兄妹。”
芙阳再看向他二人时,竟然真从这两张脸上看出几?分相似之处来?,其实二人有时神?态会有些?像。
“这么说他是为?了她,才从你府上跑到我府上的?”高旭颜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唇角扬起一抹笑。
芙阳看向高旭颜,点点头。
高旭颜未在说什么,刚伸手?,芙阳会意了,让管事倒了热茶,端了过来?。
高旭颜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扫过醉乡园中绽放着的花也未曾停留太久,他放下杯盏,“时间?不早了,芙阳,墨竹的妹妹交给你照顾了,至于墨竹。”
他看向竹阕乙:“跟上孤。”
高旭颜说着起身,玄黑的衣摆扫过亭前石阶,快步向外走。
见竹阕乙也要离开了,繁芜紧追了两步,被他一个眼神?打?断了。
竹阕乙看了她一眼,蓦然转身。
繁芜知道高旭颜要带竹阕乙去做什么,他等?不及要去攻邺城了。因为?这几?日云梦、器幽两郡的节度使造反,东齐国各地战火绵延,对高旭颜而言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可?竹阕乙身上还有伤啊!
芙阳瞥向繁芜,也懒得安慰,到底又觉得她手?上脚上的铁链有几?分碍眼。
芙阳凝眉,吩咐道:“嬷嬷,你给她解开那些?铁链。”
她和人交易或应允的事多半是说到做到。当然这点信任也仅对她看得上的人而言,她看不上的人她照样不管什么交易。
芙阳的管事嬷嬷伸手?找站在一旁的宜嬷嬷讨钥匙。
宜嬷嬷翻了翻白眼到底将?钥匙交了出来?。三皇子都?发话了,让芙阳照顾好阿芜,这话虽是说给那墨竹主簿听的,但也可?见三皇子对这兄妹二人的在意。
三皇子知晓顾夫人会对阿芜动手?,只是早晚的事。所以?三皇子选择将?阿芜交给芙阳公主。
宜嬷嬷乐得不用看守阿芜,转身就往醉乡园外走。
芙阳公主一抬手?醉乡园中的下人也退下不少。
芙阳让门客煮茶,又看向繁芜:“你还要站多久?”
繁芜动了动,走至亭中石阶处又停了一会,她在想事情并没有认真听芙阳在说什么。
“进来?坐。”芙阳只觉得头疼。从初见起,她不喜阿芜,如今也似乎不重要了,她只负责保护她,也不会刻意去与她交好。
待繁芜坐下,也已想清楚了,太后去向柔然借兵十万攻北境现早已在路上,高旭颜若想攻下邺城必须在三日之内,否则腹背受敌。
仅一天时间?留给顾流觞思考,是否要将?铸造营这张“牌”打?出来?。
若顾流觞不拿出铸造营,三日之内任凭他高旭颜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攻下邺城,待柔然大军援助抵达,高旭颜只会成为?瓮中之鳖。
若高旭颜不攻邺城只守北境与卑水城,在一年之内也会被柔然大军拖死,到时候齐国早已成一盘散沙。
倘若高旭颜输了,顾流觞也会输,之后最好的结果是高旭颜苦守北境,顾流觞带着铸造营继续劫掠周边部族,但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时机。
如今决策只有攻下邺城告诉天下人太后一派已失势,再不战而屈人之兵迫柔然大军回老巢。
所以?顾流觞还是会选择拿出铸造营这张牌。
如果她要拿出来?,便会说顾苍当初建铸造营是高厉次的旨意。
这么一来?邺城一战后,会受到清算的人里弥秋辅是其中之一。
“你在想什么?在担心?顾夫人要你的小命?”芙阳虽与她说话,到底也只是好奇顾流觞为?何非杀她不可?。
繁芜摇头。
芙阳挑眉:“什么意思?”
繁芜犹疑一阵,还是说了:“夫人这几?日都?不会回来?。”
等?顾流觞再回来?,邺城一战也该结束了。
“你怎么知道?”芙阳放下茶盏。
“三皇子今晚要攻邺城。”
芙阳瞪圆了眼:“你又知道??”
繁芜浅淡一笑,再看向这位公主时,竟然看出几?分可?爱来?,难怪高厉次还在世时就给了她封地,高厉长也很宠她,她脸儿生得圆润,眼珠漆黑,唇色红艳,骄纵之中带着几?分娇憨,她虽与高旭颜为?双生,但她与她皇兄并不像,倒是与皇帝的五官长得很像。
“公主……”繁芜刚开口,又立即改口,“殿下,我们不妨打?个赌。”
大抵芙阳也觉得现下无聊,便问?了:“什么赌?”
“三皇子三日之内能拿下邺城。”她说。
芙阳不知她说此句的时候,身影微颤,双眸眼尾已红,心?仿佛是沉进了谷底。
可?她知晓,这一战高旭颜会赢,因为?顾流觞一定会帮高旭颜。顾流觞走到今日这一步,已无退身之地了……
芙阳骇然半晌,久未回神?,自然她也希望她的皇兄能赢。但这片刻的欣喜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芙阳的脸上浮现出忧虑。
繁芜知她在担心?什么,按照梦里的发展,在高旭颜攻破邺城城门后,太后拿贵妃威胁高旭颜撤兵,高旭颜的生母选择一把大火烧掉了她住了半生的宫殿,亲手?断了高旭颜最后一点后顾之忧。
高旭颜一生走到那个位置,多少无辜的女子为?他牺牲,除了他的生母,还有别府里没有逃出来?的两位姨娘也都?为?了他自行了断了。
他踏着的尸骸与血泊,有他的敌人的,还有他的亲人乡亲兄弟的。
芙阳想到了贵妃所以?才笑不出来?,她自己逃了没办法救出她的母亲,她自责过,但也很快释怀了。
不过晌午,又下起了大雨。雨来?的快去得也快,此时大雨刚刚停歇。
此时醉乡园中的亭内只剩下繁芜一人,芙阳公主回了公主殿。
繁芜坐在亭中,独自一人沏着茶,茶香四溢之间?,她抬眸看向亭外花圃。
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兼无叶底花。
她想起苑水城的宅子墙垣下的花草,此时恐怕应无人护养而枯萎了。
命运留给她的美好总是如此短暂,每当她感受到它?的一丁点慷慨时,下一刻它?就会发狠地向她讨要回来?。
她的目光越过花圃,却又在远处水汽氤氲的林间?,看到了一人的身影。
微眯起眼眸,让眸光汇聚在那一点上。
她霍然站起身来?。
第 60 章
见四?下无人, 繁芜快步向那花圃尽头与林间相接处跑去。
地上水洼里的水飞溅着,她匆匆走过,又不得不留意四周有无人过来。
直到她站在那少年的身前。
“陆蛮……你不要命了?”她低声惊呼, 又恍然想到什么, “不对,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即便竹阕乙那日与竹部线人进行交接, 竹部线人都不可能这么快跟到箭城来,更何况陆蛮。
一时半会,陆蛮也?不好同她解释,只说:“太久联系不上小姐和大?巫,我太担心了,大?巫曾和我提过,若遇到困难可以找谢大?人。”
所以他?与添柴分开行动后, 他?去找了布山,布山只需两日便查到了繁芜的下落。
陆蛮也?隐隐察觉这位谢大?人不简单。
陆蛮想进公主殿不难, 他?年纪小又有好几样手艺, 要混进来对他?不难。
“小姐, 有什么事吩咐我的吗?”他?这般找她就是为了问这一句, 大?巫让他?跟着他?,如今也?只有他?能帮她联系想要联系的人。
“你?能联系到谢长?思的人吗?”繁芜隐约察觉到竹阕乙和谢长?思有联系。
繁芜瞥见远处有婢女往亭子走去,她知呆不了多久了,连忙说道:“他?的线人若有在盯住那位夫人,便让他?留心‘铸造营’还有弥秋辅。”
那进亭中的婢女不见她的人,便找来了。繁芜推了陆蛮一把,陆蛮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能先撤了, 他?往林间的小径跑去。
陆蛮自是不懂什么铸造营什么弥秋辅,但他?会将繁芜的原话带给谢长?思。
婢女匆匆走来:“你?在和谁说话?”
“哪有人?”繁芜挑眉看向她, 公主殿内顾流觞留的人不会很多,但不至于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婢女打量了她几眼,冷声说:“殿下让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烦请姐姐带路。”繁芜道。
听她叫了一声姐姐,婢女的脸色好看多了。
是夜,繁芜是被吵醒的。
她听到马蹄声,便知道从北境来的军队进箭城了,高旭颜将箭城作为兵源补给据点,也?是计划着万一失败了,他?能退守箭城,再带军队回北境去。
如此一来坐守箭城的大?将也?该是高旭颜的心腹百里济。
果然次日清晨,公主殿管事对芙阳公主说:“殿下,前来守城的人是百里长?史。”
“外面多少人?”芙阳问。
“少说也?有三万人。”
芙阳微吃惊:“那我皇兄带了多少人去邺城?!”
管事答不上来。
繁芜微垂眸:九千人。
高旭颜擅长?以少胜多,若领兵数量超过一万人反而不会打仗了,他?只要精锐,也?只指挥夜袭战。
正?好这一战铸造营的强|弩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几乎改变了以后的战争走势。也?让魏国人看到了强|弩能创造的价值。
屏风后芙阳的门客退了出去,婢女伺候芙阳穿衣,等?芙阳梳洗好以后,绕过屏风来,见繁芜也?在,一时忘了她是过来请安的。
芙阳看向管事,语气?不耐:“不必带她来给我请安。”
繁芜抬眼看她:“殿下,昨日的赌约忘了说赌注。”
芙阳给气?笑了,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后说:“你?一大?早不为请安只为同我说这赌注是吧?!”
繁芜:“殿下误会了,殿下护着我,我自当想方设法‘讨好’殿下。”
芙阳将杯盏递给婢女,走过去,杏眸盯住繁芜的脸,伸出手去挑起她的下颌:“讨好我?真是笑话,你?这张脸像是会讨好人的?”
她说着很快放开了繁芜。
“备膳去!”她看向管事。
管事擦了把汗:“早膳已经备好了殿下请吧。”
“随我用膳。”芙阳说着一拂衣袖走在前面,繁芜跟上了她。
芙阳的线人得到消息总是晚上许多,用膳时才听得线人来报,凌晨丑时袭击邺城,至于战果如何尚未来消息。
听罢,繁芜已是怔然在地,大?抵昨日高旭颜只是路过,而他?的大?军应该是走棘城去了邺城,从南面进攻邺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太后的人在邺城东面、北面的严防死守也?成了笑话。
谁能想到高旭颜的主力?从棘城绕道而来,走了南面呢。
那么顾流觞离开的当晚就该是随王陟与弥秋辅调动铸造营,又前往邺城南与高旭颜的主力?汇合。
繁芜垂下眸,眸底一片阴晦,她想不过半日便会有捷讯传来了。
她放下筷子,心中怅然。
晌午未至,前方捷讯传至,主力?攻破邺城南门。
听闻捷报,芙阳几乎是从宝座上站起来,脸上是振奋的欢愉,她拂衣转身,让管事犒赏府中下人。
又欣然问繁芜:“你?说还有多久,我皇兄能彻底将太后的人赶出邺城!”
“……”繁芜紧抿着唇,脸色煞白,少顷,她回望芙阳,轻笑道:“殿下,你?说顾夫人会成为皇后吗?”
芙阳脸上的欣喜渐收,怒目看着她:“我与你?说战事,你?扯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
“怎会无关紧要,她想杀我,我惜命的。”
芙阳这才想起,这几日一直未问她:“她为何想杀你???”
“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
芙阳还不知是顾夫人杀了皇上,芙阳也?不知那个皇上不是她的父亲是她的大?伯,可她这个大?伯唯独对她也?很不错。
芙阳:“她不会杀你?,只要你?的兄长?对我皇兄还有一点用。”
“殿下说的是。”
繁芜的脸色依旧是煞白的,她这般脸色笑的时候让芙阳觉得背部生寒,芙阳盯着她也?无心再用膳了,扔了筷子,让管事收拾。
“皇后?你?是在害怕顾夫人成为皇后?”芙阳反问她。
繁芜:“适才殿下问我三殿下还有多久能将太后的人赶出邺城,我问殿下顾夫人是否会成为皇后,殿下,两日后便知道我为何会这么问了。”
芙阳气?结,手抬起来想拍桌,但很快又放下了,冷笑:“我倒想看看你?卖的什么关子!两日,我等?得起!”
次日,消息像是断了一般,再次日的时候,捷报传来了,顾流觞也?回来了。
顾流觞回来后,百里济也?领到了吩咐率领三万大?军去邺城。
当一身黑衣的顾流觞出现?在公主殿,繁芜知道她今次传高旭颜的令让百里济带三万人进邺城,特地来公主殿只有一个原因。
顾流觞要带走她。
芙阳快步走上前来:“顾夫人,我皇兄让我照顾好她。”
顾流觞瞥了芙阳一眼,芙阳只觉得这女子憔悴了不少,倾城容貌配上这般憔悴神色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芙阳从来都不觉得这个词能和这位夫人扯上边的……不觉抖唇。
顾流觞转眼看向繁芜,冷笑着问她:“你?也?觉得我来是来杀你?的?”
繁芜摇头,她不知。
芙阳看不懂她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只是忽然道:“我随夫人还有百里长?史带三万人进邺城。”
顾流觞应该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没有反对,转身走出公主殿,她黑绸白纱的长?裙划过金銮殿,当她走至殿门处的那一刹那,与天光白日融合,不见往昔的傲然,只余几许萧瑟与孤寒。
芙阳在路上听完线人的汇报方知,她的皇兄从城南打到城北这么顺利是因为什么。
礼部尚书的许大?人突然拿出先皇立高旭颜为储君的那份圣旨来,又借其威望笼络了其他?拥护高旭颜的大?臣,高喊起:“诛杀逆君为先帝报仇。”
一时,邺城内朝臣纷纷响应,大?皇子弑君的消息传遍东齐各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位许大?人在这一战战死捐躯,被高旭颜追封为晋国公。
许氏一族许大?人的弟弟继任礼部尚书。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女子。
许昭之?。
许昭之?在邺城有才名虽才名不及她已出嫁的长?姐,但在邺城诗文也?深受文人赞扬。
如今家族加持,邺城一战许氏几乎成就盛名。
繁芜知道,梦中的剧情?在现?实里再怎么变幻,也?逃不开宿命的牵扯。
那些重要的人物仍然会陆续登场。
这个将顾流觞逼迫至从高台一跃而下的女子,她还是如期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比梦中早了这么多年。
这女子如今堪堪十?七岁,也?正?是花样年华……
繁芜抬眼看向坐在车座西侧上位的顾流觞,这一夜之?间,她是否会后悔倾尽底牌帮了高旭颜,又将落得一个为人作嫁的下场。
坐在东侧上位的芙阳看了看顾流觞又看向繁芜,仍旧不知这二人方才是说了什么。
“什么为人作嫁?”芙阳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方才,顾流觞问繁芜:“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吗?”
繁芜:“不知。”
“想不想知道。”
“不想。”
顾流觞冷笑:“那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留你??!”
繁芜十?指紧握着裙摆,似乎是缓了一口气?,惨白着脸启唇:“夫人若不想为人作嫁,请留我一命,我有一计。”其实她也?没有什么计策,但她想活命……她不管那么多,只想活命。
此时顾流觞想杀她之?心已跃然于目。
繁芜说完此句后,顾流觞的脸色比之?前阴沉数倍,默然良久,不曾再说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