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从周老家出来之后,田遥看着郁年的脸,想了想然后走到一条街上,让郁年在原地等?,自己去买东西。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把胡须,他拉着郁年走到一条小巷里,用买胡须的送的工具,给郁年把胡须粘在脸上,边动作?边说:“虽然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人记得你认识你,但小心一点准没错。”
粘完之后,田遥上下打量他,觉得他有了那么点仙风道骨的快要瘦削得飘起来的样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咱们这会儿可以去你家看看了。”
郁年看了他几眼,才牵着他的手往从前郁家的老宅上去。
这?一片住的都是富贵人家,所以很是安静,离目的地越近,郁年的脚步就越发地缓慢,离郁宅只有一墙之隔的路上,郁年望着路边的老榕树,握着田遥的手心里都是汗。
田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郁年,你还好吗?要不我们就不去了?”
郁年只是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许久没回来过,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重新站在这?里。”
当?他们绕过这?一堵墙,就看到?了曾经的郁家,令郁年惊讶的是,这?个房子当?时?是被充了公,他以为很快会换主人,没想到?的是一直问人问津。
当?年的郁宅的牌匾还挂着,只是一角已经耷拉了下来,上面已经被无数的蜘蛛结了网,也许是长时?间没有人气的关系,原本是红色的大门如今也泛黄,上面还有些细碎的裂纹。
门口的地砖也像是被人撬走,露出崎岖不平的地面,田遥咬了咬牙:“我……”
郁年只是紧紧地抓着了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遥哥儿,不要多?生事端,我没事。”
他们只是在门口停留了一下,郁年就拉着他往一边走,也许冯喆就是故意的,让郁家的老宅变成现在这?样的,这?样才能满足他内心想要折磨郁年的癖好。
郁年拉着田遥,在这?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转,看起来就是迷路了误入这?里的外乡人,暗处看着的人这?才从他们身上移开眼睛。
走出这?一片地方,田遥心里也像是被什么死死地压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亲眼看过之后,才知道郁年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光看一个郁宅的大门,他就已经能够想象到?郁年从前到?底过的是还什么光鲜亮丽的日子。
那个大门,如果是在它最兴盛的时?期,不知道该豪华成什么样子,至少田遥从没见过那么华贵的大门,刘员外家的那个大门跟它比起来,都是云泥之别。
“郁年。”回到?客栈之后,田遥看着郁年,“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
“我想先去找周老说的我家的管事。”
当?时?郁家出事,郁家的家仆都被遣散,并没有被牵连,严重的就是家中?的管家,他是从小跟郁家爹爹长大的,虽然没有被斩首,但着实也是受了很多?苦,郁年还没有断腿的时?候,就听说他在狱中?被严刑逼供,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说过一点对郁家人不利的话。
“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里。”
田遥点了点头:“我明天去打听一下吧,你不要出面了。”
郁年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万一你见到?了他也不认识,反而错过了。反正你帮我做伪装了,应该没什么事。”
田遥这?才放下心来:“郁年,如果咱们找到?了证据,要怎么做呢?真?的去京城吗?”
郁年看着田遥的眼睛:“我会去。”
田遥轻轻抱住他:“我会陪着你。”
郁年扣着他的手:“也许不一定就会那么难,要闹到?去京城的地步。”
他们又?在客栈里修整了一天,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两个人都做了伪装,毕竟冯喆身边的人,先前也是见过田遥的。
他们先是去了从前郁家的铺子周围,只见原先写着郁家的招牌,如今也都变成了别的招牌了。
就在他们逛了一天之后,觉得快无功而返的时?候,一个乞讨的老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田遥一向心软,看着这?个老人脊背佝偻,身上的衣裳破了,露出里面泛黑的棉花,他掏出荷包,放了一角银子在他的那个破碗里。
那人像是从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就要给田遥跪下,田遥赶紧拦住他,让老人家给自己下跪简直就是折他的寿,他死死地扶住那个老人,郁年才说:“不用磕头了,拿着钱去买些吃的吧。”
那老人听见郁年说话,双眼泛红地看着郁年,随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进了他的破碗里,田遥赶紧扶住他:“您可别哭了,是觉得不太够吗?我这?里还有些铜板。”
田遥又?把荷包里的铜板放到?他的碗里,铜板跟碗碰撞,发出声响,田遥感?觉到?郁年抓着他的手紧了紧,甚至把他抓得有些疼,他才回过头。
郁年没再?顾那个乞丐,拉着田遥离开了原地。
他们到?了一间茶楼歇脚,田遥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已经有些红印,他喝了一口水,看向郁年:“郁年,刚才那个乞丐,你认识吗?”
郁年点头,眼眶泛红:“是我们家以前的管家,良叔。”
田遥立刻就想站起来去找人,被郁年按住了:“想来他的身边有冯家的眼线,所以不敢贸然相认。”
“那我们怎么办?”
郁年深吸了口气:“晚上再?去找他。”
他们一直等?到?了晚上,才重新出门,去的还是他们上午遇到?良叔的那条街,这?会儿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天上没有月亮,街市上一片黑暗。
良叔果然还是等?在上午遇见他们的地方,他看到?没有做伪装的郁年之后,才终于压抑着哭了出来。
“少爷!少爷,老奴总算活着见到?你了。”良叔看着郁年,想伸手去默默他的脸,发现他自己的手上都是泥垢,又?才把手放下来,“这?些日子,您吃了很多?苦吧。”
郁年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良叔,我没事。”
田遥看了一下四周,夜晚的街道上很安静,他们现在的声响就不算小了:“郁年,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还是不太安全。”
良叔把他们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说是住处也不恰当?,就只是几张破布,几根棍子搭起来的破棚子,但这?里远离城区,是说话的好地方。
“一年前我能感?觉到?我身边是有人盯着的,但从几个月之前,就没有人再?盯着我了。”良叔点燃了微弱的烛火,“先前出事,我本是想帮老爷和?夫人收敛尸骨,但那是夏天,尸骨存放不了多?久,我就自作?主张,把他们的尸首火化?了,现在他们的骨灰,我放在了庙里。”
郁年点头:“辛苦你了良叔。”
良叔赶紧摇头:“少爷一切都还好吧?是不是也受了很多?苦?”
“我没事良叔。”郁年一只手牵着良叔,另一只手握着田遥,“良叔,这?是我的夫郎,田遥。”
田遥朝着良叔笑了笑,还有些紧张,想伸手理一理自己的仪容,但一只手被郁年牵着只能又?放下来。
良叔已经老泪在纵横,借着一点点火折子的光,他看清了田遥的脸:“少夫人!”
这?一称呼把田遥吓得够呛,他可从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被叫少夫人的一天呢,顿时?脸涨得通红。
他赶紧摆手:“不不不,您叫我遥哥儿就行了。”
良叔这?个棚子,连个像样的坐的地方都没有,三个人只能坐在地上。
良叔又?借着光去看郁年的腿,当?时?他听说了,郁年的腿断了,他心里着急,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现在看到?郁年的腿还是好好的,想必一定是少夫人的功劳。
“我被放出来之后,就听说少爷您不知所踪,我先是去替老爷夫人收敛了尸骨,随后就开始在城里乞讨。”因?为他害怕郁年如果回来找不到?人,没办法把老爷和?夫人的灵位带走。
所以即使冯家的人百般羞辱折辱他,他都依然守在原仓府成里,好在天不负他,让他等?到?了郁年回来。
“良叔,我打算要为爹娘翻案。”郁年看着良叔身上的衣裳和?这?个破烂的小棚子,做下了决定,“只要能让冯家付出代价,我做什么都可以。”
良叔抹了抹眼泪:“虽然当?乞丐很难,但探听消息还是很方便。我知道洪关那个畜生去了哪里了。”
洪关,就是当?初首告郁家藏匿贡品的管事,当?时?判决他首告有功,不与东家同流合污,赏赐了他白银百两,为了怕被报复,洪关拿着银子就离开了原仓府。
良叔在城里做乞丐,总有冯家人不在意他的时?候,他去乞讨的场所多?半都在一些热闹的街市,总能听到?一些消息。
“可是少爷,冯家跟太守勾结才能打老爷一个措手不及,咱们就算是抓到?了洪关,也很难翻案的吧?”如果找到?洪关就能翻案的话,那他就算是赌上性命也去做了,又?何苦等?到?现在。
“咱们不可以,总有人是可以的。”郁年看着那微微亮着的火折子,“良叔,总有办法的。”
云溪镇,田记的店里永远都不缺食客的。
付智明要回村里上课,在店里忙的人就变成了刘之和?陈旭,还有沈桥。
沈桥的肚子还没太显怀,这?会儿还是能够做一些事情,只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郁年和?田遥,不知道他们顺利不顺利。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店里更是忙得连个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沈桥受不了那么高强度的劳动,这?会儿撑着桌子在歇气。
没一会儿,素来安静的云溪镇上传来了一阵阵的马蹄声,最后马蹄声停在了田记的门口,临窗的食客伸着脖子张望,沈桥打起精神,想了想楼上应该是还有一间包厢。
从马匹上下来的手身上带着佩剑,端得一股肃杀之气,为首的一个人走到?柜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桥:“掌柜可在?”
第122章
那人身上的肃杀之气吓了沈桥一跳,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肚子:“掌柜现?在不在,各位是想要吃饭吗?”
那人看着沈桥,环视了一下这个店铺:“你是何人?”
沈桥的手抓着柜台的边缘,是真的有?些被吓到,还?是刘之从后厨出?来,他走到沈桥的身边:“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人也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好,他才稍微软和了一下语气:“请问掌柜是叫郁年吗?他如今去了何处?”
刘之这才说:“掌柜叫田遥,郁年是他的相公,他们有?事离开了这里,归期未定。”
那人皱了皱眉头,随后放下一锭银子:“他们去了哪里?烦请告知一下。”
刘之看了他们很久,才说:“对不起?,不方便告知。”
那人又拿出?一锭银子:“我们找他们有?正事,还?请明说一下。”
刘之把银子往他面前推:“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敢贸然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你们。”
那人只能无奈地说:“我们是郁年母家的亲戚,今年才得到他们的消息,所以来寻人,烦请你们告知一下他们现?在的位置。”
“你们是郁年的亲戚?”沈桥看着他们,田记门口?的那几匹马的毛色一看就是油光水滑,就知道他们不是寻常人家,想起?郁年说的他家的情况,只说他的母家是京城人,难道,这真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族?
沈桥跟刘之也有?些为难,又怕他们撒谎,又怕耽误郁年他们亲人相认,这会儿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们去了原仓府。”刘之思索再?三,还?是说了实话。
“多谢。”那人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他的一队人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云溪镇。
沈桥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是郁年的仇家啊?”
刘之的眉头也皱着:“但我看那人的第一眼觉得他一身正气,应该不是坏人吧?如果真的是郁年他们的仇家,应该会恨到想把店都?砸了吧?”
“希望咱们没有?办坏事吧。”他们也是在赌,不知道他们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有?些食客也在看热闹,看那些人走了之后,才问他们:“那是你们掌柜的亲戚啊?一个个的可真威风啊。”
刘之没搭他们的话茬,又重新回去忙去了。
原仓府城中,郁年见过良叔之后本来想把他带回客栈,但良叔不同意,如果自己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些人说不定会察觉出?不对,这样郁年他们也有?危险。
他把洪关的地址告诉了郁年他们,让他们一定要抓住洪关,有?了洪关,才是能够翻案的关键。
田遥跟郁年带着良叔给的地址,赶着马车从原仓府离开,往原仓府下面的一个小镇上走。
良叔说洪关在安固镇,从原仓府去安固镇的话需要约莫一天的时间。
他们从原仓府城门出?去,郁年赶着车,却并没有?朝安固镇去,而是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往云溪镇去。
跟他们马车有?两里路程的两个人骑着马,一个人看向?另一个人:“咱们还?跟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跟了,应该是公子多虑了。”
他们是在有?人给郁良银子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郁良在原仓府行乞这么久,没人给他什么银子的,他只能去翻垃圾堆,靠着偶尔一两个铜板过日?子,那日?却有?人给他银角。
他们一看那两人便知道是外乡人,所以只需要看他们接下来的动向?便可,今日?就发现?他们往西辛府去了,那便是他们多虑了。
再?说那时的郁年,脚筋都?被他们挑断,又怎么可能像那个男人一样健步如飞呢。
郁年往西辛府的路上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调转方向?,往安固镇去。
“我们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圈啊?”田遥有?些不理解。
“怕我们那日?给良叔银子惹人注意了。”郁年扬鞭,马车跑得飞快。
他们在路上歇了一夜,在第二天的清晨到了安固镇。
安固镇跟云溪镇的大小差不多,郁年停下车,跟田遥选了个摊子吃了一碗馄饨,吃得全?身暖烘烘的,才准备去找人。
“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可要站远一点啊。”田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有?些跃跃欲试,他从开始开店之后就没有?再?去山上打过猎,也没有?跟谁打过架了,他感?觉自己的一身力气都?用?在了上菜上了。
“好。”郁年笑着说,“我一定站得远远的。”
根据良叔说的,洪关从那件事情之后,得了一笔钱,借着冯家的面子,自己开了一家米粮铺子,生活正是滋润。
安固镇的米粮铺子有?三家,他们一一上门去看了,最后菜确定了洪关开的米粮铺子,田遥走进去,郁年跟在他的身边:“掌柜,这两日?米价如何啊?”
洪关一看这是个生面孔:“米价今日?二十文。”
田遥摸了摸下巴:“比前几日?可是贵了些。”
洪关笑起?来,他生来就是一副笑面孔,整个人比从前胖了好大一圈,看起?来是敦厚,但没人知道他圆润的体型下面藏着的是那样一颗肮脏的心:“是贵了些,但也不算太多。”
田遥点了点头:“我还?是等降价再?买吧。”
洪关也是笑呵呵地,也没再?劝,只是送了田遥出?门。
田遥他们在米粮铺子对面的茶楼上坐了差不多一天,终于等到了他们关铺子。
洪关自己的住宅离他的铺子不远,只是会经过一条小巷子,那个巷子很暗,他平日?里走到那里都?会很小心,今日?他觉得那条巷子格外阴森。
在即将?要走出?巷子的时候,他感?觉到背后一阵阴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劝打倒在地,他刚想呼喊,那人又是一拳,直接把他打晕了。
田遥像他以前捆野猪一样的手法,把洪关捆了个结结实实,最后把他扛死猪一样扛在肩上,郁年赶了马车在巷口?等他。
田遥一把把洪关扔上了车,郁年赶着车带着人就出?了安固镇。
田遥也没想到这么顺利,看了一眼躺在马车里的洪关:“郁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把他弄醒,吊在树上,要把他折磨够了,才能让他说实话。”
田遥有?些兴奋地点头,他觉得面无表情说这些话的郁年跟他平时很不一样,如果郁年家中没有?遭难,可能他的性子就会一直是这样吧。
他们的马车走到了一截山路上,田遥就把人扛了下来,松了一点绳子,把洪关倒吊在了树上,绳子的另外一头被田遥抓在手上,郁年担心绳子粗糙磨到田遥的手,让他把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一旁的树上。
洪关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掳到了山上,还?被倒吊在了树上,夜里的山中很冷,他几乎是要被吓破了胆:“什,什么人……”
郁年在此?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被倒吊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看清楚了面前的人:“郁,郁年……”
“洪管事,好久不见了。”郁年看着他,“近来好吗?”
洪关被倒吊着脸涨得通红,说话声音都?一直颤抖:“你,你不是死了吗?”
田遥听不得他说郁年一句不好,于是解开了绳子,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稍微松了一点,洪关就整个人都?往地上俯冲,吓得他的声音都?劈了叉,哭爹喊娘地求救。
田遥又收紧了绳子,慢慢把他拉了上来。
郁年走近了他的身边:“洪管事,用?我爹娘,用?郁家满门换来的富贵荣华,你享得还?安稳吗?”
洪关颤抖着:“都?,都?是冯家,是冯家的人让我这么做的。”
“是吗?”郁年的手里有?一柄锋利的匕首明晃晃的刀尖贴着洪关的喉咙,“所以,是冯家人让你去诬告的?”
洪关立刻点头:“是的,是的。”
“洪管事最好记得你今日?说的话,来日?我还?用?得上。”
田遥接受到了郁年的眼神,他又把绳子往下放了一些,极速俯冲之后又被拉住,到一个合适的高度之后,田遥才完全?松开绳子,让洪关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洪管事,跟你一起?把贡品搬进郁家仓库的人是谁?”郁年的匕首落在洪关的喉咙上,仿佛只要他说的话令郁年不满意,下一刻那把匕首就要见血了。
“是,是曾经老爷跟前跑腿的袁二。”
“袁二在哪?”
“在,在原仓府,他去了冯公子面前当差。”洪关说。
“好。”
田遥重新把洪关捆起?来,又往他嘴里塞了个布条,他看向?郁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他说的那个人,好抓出?来吗?”
郁年摇了摇头:“先把他带去原仓府。”
他们连夜赶路,在天快亮的时候就到了原仓府前不远的村子里。
田遥花了银子,向?村里人赁了个柴房,把洪关关在里面,接下来的一步就是要去抓袁二。
抓袁二不比抓洪关轻松,这是在原仓府,是冯喆的眼皮子底下,要抓住一个冯喆身边的人有?些太难了。
“只有?一个洪关的话,不太能够翻案,如果能找到袁二,两个人的证词就有?力多了。”郁年跟田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两个人都?有?些惆怅地望着天,
“而且洪关不见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原仓府来,那袁二就会更加警惕。”郁年握着田遥的手,只有?他们两个人,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一些。
“别着急,咱们总能想到办法的。”田遥出?声安慰他,“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试试用?洪关一个人去翻案。”
郁年摇了摇头:“只他一个人不够用?,如果他在咱们面前这么说,在上了公堂的时候临时翻供,咱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田遥把头靠在郁年的肩上:“我除了这一身力气,什么都?帮不到你。”
郁年伸手摸他的头:“没有?你,我连洪关都?抓不住。”
尚书府的一行人从云溪镇马不停蹄地赶到原仓府,为首的人找到了周老,说明了来意。
周老看着为首的人,是韩尚书身边除了他的长子最信任的身边人,周老曾经去尚书府请脉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他们来过此?处吗?”韩鹏看着周老,带着些恭敬。
“两三天前来过,后来他们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周老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们的想法,就是怕连累自己。
“尚书大人派我们先行,他不日?之后会赶到。”韩鹏朝周老鞠了一躬,“如果周老有?消息,烦请通知我们一声。”
郁年他们在原仓府的村子里停留了一天,这一天他们都?没想到其?他的办法,田遥看着郁年:“我去府城一趟,买些东西回来。”
郁年看着田遥:“我去吧,我知道该怎么躲他们,你看着洪关我也比较放心。”
“可是……”
“没有?可是,遥哥儿,我比你熟悉原仓府的路,就算遇到危险,相信我也能逃脱的。”
田遥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郁年:“那你一定要小心。”
郁年换了一件衣裳,田遥又帮他换了个装束,没再?贴胡子,而是把脸给他涂黑了一圈。
看着郁年离开,田遥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你一定要小心。”
郁年亲了亲他的额头:“放心。”
郁年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城门口?的入城检查更严了一些,他排在一些要进城的村民后面,在就要轮到他的时候,那个守城士兵已经注意到他了。
郁年刚想离开,一匹马停在了他的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叫了他一声:“郁年?”
郁年抬起?头,和马上的人对视,在那一瞬间,他就知道,爹娘的仇能够报了。
第123章
守城的士兵早已经注意到了郁年,这会儿就?往他的身边来,他握着佩剑,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剑出鞘。
郁年只是站在原地,在那个士兵走过来的时候,马上?的人翻身下马,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郁年跟着韩鹏进了城,韩鹏带来的人此时都在驿站,他今日也只是想出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就真的遇到了郁年。
遇到郁年之前?,他对郁年的身份是存了些疑问的,但在见到郁年之后,他就?知道柳公子为什么那般笃定?了,因为郁年这张脸,甚至比大公子还要像尚书大人。
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寒暄,彼此间的气?氛也隐隐有些?尴尬,于是他们?去了周老的家中,有周老在的话,至少能够缓和一下气?氛。
到了周老家的时候,郁年才把脸洗干净,露出自己原本的面容,韩鹏看着他,更加确定?了一点。
“我叫韩鹏,是韩尚书?身边的侍卫,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一下你的身份。”尚书?大人在见过东陵侯之后,就?派出了他们?先行,先找到人,查探一下人的性子,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令慈是京城人士?名叫韩英?”
郁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还记挂着一直等着他的田遥,他看向韩鹏:“我的夫郎现在还在城外等我,请问是否方便把他接来?”
其?实周老方才就?想问怎么没看到田遥,这会儿他也看着韩鹏。
韩鹏点了点头?:“可以。”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卫,这会儿接到韩鹏的指令就?要去接人。
郁年从头?上?拔下自己的发簪,是他们?在西辛府灯会的时候田遥买给?他的:“这个是信物。”
他怕田遥担心,所以只能让韩鹏的人去接他。
等人走了之后,韩鹏又继续问:“相信你也知道了我们?来找你的原因,请问令慈现在何处?”
郁年的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们?现在,在城郊乱葬岗。”
韩鹏一愣,他们?想了很多结果,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他还有很多想问的,但这会儿都开不了口。
周老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周老才把发生在郁年他们?一家身上?的事情告诉韩鹏:“郁年现在,是为了给?他的爹娘翻案,所以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回到原仓府。”
韩鹏才想起刚才在城门?口看到那些?人对郁年的杀意:“你说什么?”
“是三年前?那桩案子?”韩鹏显然是知道这个案子的。
“是,当?时的太守仅凭一个管事的口供,寻到了被栽赃到郁家仓库的物证,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抄家,入狱,斩首。”郁年说得字字泣血,“我已经找到了当?时那个首告的管事了。”
韩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当?时他陪着尚书?大人巡考到原仓府,在破获了科考舞弊的案子之后,听说了原仓太守在任上?有这样的政绩,于是上?书?一封,原仓太守就?此高升。
只是没想到,这个案子的内情竟然会是这样!如?果尚书?大人知道自己的这一封上?奏,让自己的妹妹永远长眠在乱葬岗,他又该如?何来面对自己的这个外甥。
于是他选择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你已经做到什么地步了?”
郁年看着他,就?知道他隐瞒了些?事情:“我已经抓住了洪关,下一件就?是要去找到当?时栽赃陷害的袁二,我有了这两个证人,就?能带着他们?上?京城,告御状。”
“你可知道告御状的话,首先要挨五十大板,才能面达天听。”
“我当?然知道,可我身为人子,不能为自己蒙冤的爹娘洗雪身上?的污名,我还算什么人?”
韩鹏叹了口气?:“此时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等到尚书?大人来了再说也不迟。”
郁年的情绪激动起来:“尚书?大人来了就?能帮我吗?我已经等了三年了,这三年的爹娘的魂魄无所依,我甚至不知道我立的衣冠冢他们?能不能找到来吃上?一口香火,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什么还要等!”
周老拍了拍郁年的肩:“郁年,你先别激动。”
郁年这才冷静下来,他看向韩鹏:“首先,你也不能确定?尚书?大人要找的人究竟是不是我的娘亲,其?次,尚书?大人作为二品大员,身边只是牵扯甚多,我又如?何能相信,他是真的能够为我爹娘伸冤?”
郁年看着他:“所以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做的。”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去接田遥的人回来了,那几?个护卫的面上?有些?一言难尽,只见田遥一个哥儿,把一个有些?肥痴的洪关扛在肩上?,甚至步子比他们?几?个人都还要快。
他在看到郁年的那一瞬间才松了口气?,扔死猪一样把洪关扔在地上?,就?去看郁年:“你没事吧?”
他的手上?还握着郁年的簪子,他让郁年弯了腰,帮他把发重新束好,又看到了郁年有些?泛红的眼圈,才去看房间里其?他的人:“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郁年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田遥的肩上?:“没事,我没事。”
“吓我一跳突然几?个人跑到咱们?那里,说是你要他们?来接我的。”田遥现在都还有点担心,心跳还很快。
当?时他看到这些?人,以为郁年遭到了什么不测,那些?人说话他也不听,一拳就?把走上?前?来的人一拳给?打飞了。
几?个人都在发愣的时候,田遥扛起屋里的洪关就?想跑,但无奈他们?人数多,刚才被田遥打的人也是提前?没有做好准备,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田遥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虽然他有一把子力气?,但无奈自己没有功夫,只能警惕地盯着他们?,那人拿出了郁年的簪子,田遥才乖乖地跟他们?走,但一路上?都抓着洪关,生怕他们?把洪关抢走了。
那个被田遥打了的侍卫,这会儿正捂着自己的胸口,跟韩鹏回话。
田遥看着他的动作,悄悄地后撤了一步,让郁年的身子遮住他,他悄悄对郁年说:“我不是故意打他的,他就?那么凑过来,我是为了自保。”
郁年点了点头?:“没事的,相信这位大人大人有大量。”
田遥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他们?是什么人啊?”
“可能是我外家的人。”
田遥:!!!
他一时有点害怕,先前?遇到良叔他就?已经有点丑媳妇见公婆那种感觉了,这会儿他看着郁年,郁年只是朝他摇了摇头?:“不用?在意,还不确定?。”
田遥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郁年看着韩鹏:“我们?会想办法去找到袁二。”
韩鹏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在这城里出门?就?可能会被冷刀子捅,如?果不是我们?的人来了,你刚刚在城门?口就?该被抓起来了!我只是让你等几?日,等到尚书?大人来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如?果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那我耽误的这些?时间怎么算?”郁年反问。
“就?算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有这样的冤假错案,尚书?大人也不会不管的。”
田遥拉了拉郁年的袖子:“郁年……”
郁年的手走在他的手背上?摩挲,让自己不断地冷静下来:“朝廷是有律法,断案的时候亲者回避是吗?”
周老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郁年冷静了下来:“好,那我们?就?等你们?的尚书?大人来。”
原仓府城里,冯喆在家中听曲儿,就?听见下面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少爷,洪关不见了。”
冯喆当?即就?摔了杯子,看来他先前?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两个人就?是有蹊跷:“去,马上?把郁良给?我杀了。”
那人接到命令,立刻就?去办,结果在郁良先前?行乞的地方没有找到人,去他的那个破棚子里发现人也早就?跑路了。
冯喆隐约感觉,原仓府的天要变了。
原仓府城里的人最近都明显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像是在大肆搜刮什么人,但去衙门?看了又并没有什么告示。
郁年他们?带着洪关,搬到了跟韩鹏他们?一起的驿站里,冯喆的手腕再通天,也不敢贸然进入只有官眷才能进的驿站里,好几?次旁敲侧击地来问,都被韩鹏拦住了。
而在这期间,韩鹏的人,把袁二也抓住了,带到了驿站里,他们?在袁二的家里抓到袁二的时候,注意到了,他家的陈设中,竟然有一盏五羊琉璃樽。
两个这件案子最重要的人证都已经掌握在了郁年的手中,他不放心韩鹏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跟田遥两个人一起看守他们?的。
而在过了五日之后,太守以官邸失窃一案为名,要求彻查驿站,如?果不让查,便试做是跟偷盗者同流合污。
于是在当?晚,所有住在驿站里的官眷们?,都打开了房门?让他们?查,除了韩鹏的侍卫他们?住的房间。
太守带着重兵,是有今日他们?不开门?,就?就?地格杀的意思。
太守的眼神阴恻恻地看着韩鹏:“此是事关要献给?陛下的寿礼,耽误了,你们?赔得起吗?”
韩鹏抱着剑:“我封尚书?大人之命,今日这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开的。”
冯喆站在太守的跟前?,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来人,格杀勿论!”
韩鹏的刀瞬间就?出了鞘:“我看谁敢!”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驿站门?口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本官倒是要看看,谁敢当?着本官的面,格杀勿论。”
驿站门?口的人群如?潮水般散开,原仓太守的腿有些?发软,冯喆跟在他的身边,看到了缓步走进来的人,他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这个人,怎么跟郁年,生得那样相似!
第124章
“下,下官参见尚书大人。”原仓太守见到韩尚书,一双腿已经忍不住打颤。
“潘太守,今夜这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韩尚书的语气不疾不徐,显然是长期身处高位才带着的气?质。
潘太守硬着头皮,只能把刚才的理由搬出来:“太守府,今夜失窃,贼人逃逸至此。”
韩尚书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情绪:“这样,我的护卫也有参与这起偷盗的案件吗?”
“自是没有。”潘太守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不过贼人逃向了这个方向……”
“韩鹏,开门,让潘太守查。”韩尚书发话。
韩鹏自然是让开,他守着的那扇门房门也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但现在就算是让他进去搜,他也不敢了。
“是是,大人今日到访原仓,可定下了歇脚的地方了吗?不如去寒舍略歇一下?”
韩尚书摇了摇头:“此次自然是有公务在身,就不送潘太守了。”
潘太守自然是迫不及待地离开,连带着拉了一下站在一边还在愣神的冯喆。
等到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韩尚书才踱步进了房间里。
而房间里并?不像刚刚那些人看?到的一样空空如也,里面的人其实还挺多。
郁年,田遥,良叔,还有被五花大绑着的洪关和袁二。
韩尚书进房间的第一时间就把目光落在了郁年的身上,怪不得东陵侯会那样笃定,笃定这个郁年就小英的孩子。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韩尚书此时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走到郁年的面前,有千万话想问,这会儿却都堵在喉头说不出口。
田遥看?了一眼这个尚书大人,又看?了一眼郁年,现在的郁年分明就是年轻一点的韩尚书啊,田遥想起家里的牌位,娘亲的名字叫韩樱,所?以,这位韩尚书,是郁年的舅舅?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郁年牵着田遥的手,跪在了韩尚书的跟前。
“草民?听?闻大人是替天子巡视民?间,草民?有冤要诉。”郁年头埋在地上,“三年前,原原仓太守姜守,在接到郁家管事?洪关的首告之后,不查证,不上报,在三天之内就完成了对涉事?的郁家抄家,下狱,斩首,令郁家夫妇蒙冤惨死。”
田遥也跟在郁年的身边,跟着他跪下,磕头。
“还请大人代天子之名,彻查此事?,还郁家一个公道!”
郁年的头重重地磕在青砖石做的地面上,那嘭的一声让田遥心都颤了一下。
“草民?已经找到了当时首告的郁家管事?,也找到了当时受人指使用上贡之物栽赃陷害郁家人的袁二,恳请大人重新查证此案,还郁家人一个清白!”
韩尚书面上都是不可置信:“你?这是做什么!”
他看?向韩鹏,韩鹏只是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韩鹏看?着郁年,他大概是知道郁年是什么想法了。
朝廷律法有言断案需要避嫌,如果他们此时相认,那要想翻案的话,韩尚书就需要避嫌,这个案子最终会拖到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
韩尚书看?了一眼郁年趴在地上的样子,明明他在跪着,但他能看?得出来,郁年的脊背没有弯下来。
这一看?就是他们韩家的后人。
他朝韩鹏使了个眼色,韩鹏立刻点了点头,接着就出去安排。
韩尚书也算是年纪不小了,经过舟车劳顿也累了,他也看?出了郁年的意图,所?以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郁年扶了起来:“本官知道了,从明日开始就彻查此事?。”
随后韩尚书的人把洪关和袁二都带走了,随后房间里就只剩了郁年和田遥。
田遥有些心疼地看?着郁年额头上的淤青,就知道他刚刚磕的那一下有多重:“你?疼不疼啊?”
郁年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看?着严重。”
田遥伸手去摸了摸,郁年的额头上有已经有些凸起了:“怎么磕那么重啊?”
郁年没说话,只是抱住了田遥。
田遥这会儿才想起,刚刚离开那个人,跟郁年看?起来真的是太像了:“那年,那个韩尚书,是你?母家那边的亲戚吗?”
郁年点了点头:“应该是。”
“那你?们,为什么不相认啊?”田遥回?报住郁年,“相认了事?情不是就更简单了。”
郁年的手搭在他的背上:“如果相认了,他要办案的话就要避嫌,那我们不知道要等待什么时候了。”
田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不过因?为韩尚书的到来,田遥他们总算能够睡一个好觉了。
于是房间里早早地熄了灯,田遥抱着郁年,闭上了眼睛。
而另外一间客房里的氛围却远不如他们之间的轻松,韩尚书负手而立,身侧站着韩鹏:“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鹏才把他到这边知道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了韩尚书。
听?完韩鹏说完的所?有事?情,韩尚书差点有些没站稳:“你?说什么!我亲手举荐的人,是亲自斩首了阿英的人!”
韩鹏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先前的原仓太守姜守,确实是您举荐进京的。”
“阿英没了……”韩尚书长叹了口气?,“我以为她逃离韩家,得到的是什么神仙日子,结果她嫁的男人,最后竟是连她的命都护不住!”
韩鹏只是沉默着。
“今天跟在潘太守身边的人是谁?”
“是冯家的当家人,冯喆。”
“冯家?”
韩鹏点头:“郁家倒了之后,整个原仓府就是冯家一家独大。”他顿了顿,“另外,在当时出事?的时候,郁年没有被斩首,他是被冯喆放出来的,只是,在被放出来之后,冯喆挑断了他的脚筋,让他成了个废人。”
韩尚书紧盯着韩鹏:“原仓府如今,已经是冯家的人当家做主了是吗?”
韩鹏点了点头,根据他这几?日在原仓府的所?见所?闻,就知道那潘太守,也不过是冯家人的傀儡。
韩鹏又接着说:“当时的郁年,被像牲畜一样拖走,最后不知所?踪,我打探到,那时郁年被冯喆的人带到西辛府,做了他身边那个哥儿的赘婿。”
韩尚书的眉头皱得死紧,就算韩英有万般不是,他们韩家的后人,也没有上门去给人做赘婿的道理,这冯家不仅是羞辱郁年,甚至是直接一巴掌拍到了他们韩家的脸上!
韩尚书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怒气?:“等这件事?情办完,我会带他回?京城,让他享一辈子荣华富贵的。”
韩鹏提了一句:“郁年现在能恢复,应该全靠他那个夫郎。”
韩尚书毫不在意:“到时候给他些银子就是了,等郁年回?了京城,什么样的好姑娘好哥儿娶不到,何必在一个山村哥儿身上浪费他大好的时光。他的日子过得苦了些,日后我也会好好补偿他。”
韩鹏想起那个满心满眼都是郁年的那个夫郎,第一次有些不太赞同?尚书大人。
韩尚书虽然做京官这么多年,但对地方的一些行事?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在昨晚郁年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就让韩鹏的人去找了驻扎在原仓附近的守备军。
朝廷有令,军政互不干涉,但一旦遇到大问题,驻军可以来镇压城中□□,韩尚书昨日看?到冯喆,就知道他在原仓府扎根已深,如今的冯家在原仓羽翼已经丰满,就算韩尚书是尚书,有钦差之名,在他的地盘上到底还是势单力薄,所?以只能借助守备军的力量。
原本就觉得原仓府要变天的原仓府的百姓,终于知道这天到底要怎么变了。
先是钦差再一次到了原仓府,只是这一次并?不像上次一般其乐融融,消失已久的郁家的郁公子突然敲响登闻鼓,指控前太守武断断案,草菅人命,控诉冯家人收买郁家管事?,栽赃陷害,并?且侵吞贡品。
这一下,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衙门口,等着看?下一步事?态如何发展。
直到涉事?的证人洪关,袁二被押上公堂,亲口控诉是冯家人给了他们巨额的报酬,才让他们指控郁家。
洪关甚至拿出了当时冯家人给他们的盖着冯家私印的银票,还有出现在袁二家中那一尊五羊琉璃尊。
冯喆自然也是被压上了公堂,他还是胸有成竹:“仅凭两个人的证词,就能断我的罪?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郁年转过头看?向冯喆,这是从郁家出事?之后,他们第一次面对面,他开口说:“草率?当年太守仅用三日就完成了对郁家的抄家,下狱,斩首,试问还有比这更草率的吗?”
冯喆看?着郁年,唇角勾起,眼神阴鸷,丝毫不退,甚至将矛头对上了韩尚书:“草民?不服!大人作为郁家的亲族,自当避嫌,怎可为郁家翻案!”
任谁看?郁年跟韩尚书那张脸,都能知道他们的关系匪浅。
“本官今日只做陪审,另有其人来审这个案子。”韩尚书并?没有坐在主审的位置上,他看?向坐在主审位置上的潘太守,“自然今日的主审官也不是潘太守。”
潘太守站起来:“那……那……”
“今日的主审官是本官。”这会儿出现在公堂上的,是马上要去西辛府上任的太守陶太守。
西辛府正值交接时期,这位太守是从别的府城平调去西辛府的,他从别的府城去西辛府上任,中间会经过原仓府。
“朝廷立法,一旦涉及冤假错案,涉事?地的官员只有协理权,主审人员不能是涉事?地的官员。”陶太守看?着潘太守,“不知今日这主审官,本官能否做得?”
陶太守跟潘太守是平级,自然是能够来主审这件案子的。
本来作为钦差的韩尚书是有判案的权利的,但因?为涉及到他跟郁年的关系,所?以他需要避嫌,但他虽然要避嫌,但任可指定主审官员,在审理时做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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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即可。
昨晚韩尚书让韩鹏去办事?,一是去驻扎军营,请了驻军在保持原仓府的安稳,第二件事?就是快马加鞭去接这位陶太守,韩尚书从京城来,自然知道京中下的调令,所?以才能把陶太守请到。
接下来公堂上自然由陶太守主理,郁年作为首告不用下狱,但需要被看?手,而嫌犯冯喆,就要遭受当年郁家爹娘遭遇过的牢狱之灾。
冯喆看?向人群里自家的人,无声地朝他们下达了指令。
只他不知道的是,他做的那些准备,在驻军的看?守下自然没有一点用处,守备军的首领早就在暗中盯着冯家,他们有一点风吹草动这边都知道,所?以在看?到从冯家出来的一队杀手的时候,守备军就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冯喆在大狱里等着他家人的好消息,但无奈他从白日枯坐到夜里,大狱里也依旧安静,他看?着从稻草里钻出来的老?鼠,渐渐地不再从容。
沉寂三年的侵占贡品一案,在三年后开始了重新调查,重新取证,陶太守无奈在西辛府多待了半旬。
半旬之后,当年的侵占贡品一案,正式被翻案,当年的郁家人是被冤枉的,真正侵占贡品的是冯家,陶太守多方走访调查,又去了冯家,发现那批贡品,只有三分之一被送上了京城,剩下的一部?分都被冯家侵占。
另外陶太守还查到了些别的事?情,冯家人草菅人命,侵占财产,简直罪大恶极。
韩尚书全程盯着这个案子,最终有了定论,冯家抄家,而罪最重的冯家父子却并?没有当即被判,跟冯家有勾结收受贿赂的潘太守革职,韩尚书向朝廷写?了奏疏,陈述了这个案子,因?为案情重大,冯家父子具体的判决还是要等大理寺来决断。
另外就是先前被错判的郁家,返还全部?充公的财产,不够的就从从冯家抄家的东西里面来凑,蒙冤了三年的郁家,终于沉冤得雪。
良叔跪在公堂外哭得声嘶力竭,大喊老?爷夫人在天有灵终于能安息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在宣判郁家无罪的时候,郁年很安静,他只是看?着灰沉沉的天空,那一片阴霾里终于出现了一丝阳光。
“郁年。”田遥看?着郁年的表情,有些担忧。
“我没事?。”郁年摸了摸他有些散乱的头发,“我只是很高兴。”
田遥点了点头:“那就好,咱们是不是可以去接爹娘了啊?”
郁年嗯了一声,看?着高坐在公堂之上的韩尚书,等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他就能带着田遥跟良叔,一起回?云溪镇他们的家里了。
他们懂事?的宝宝,知道没有危险了之后,应该也会很快就来吧。
第125章
在冯家父子要被押上京城受审之前,郁年打点了一下,带着田遥去见了冯喆。
这次见面是跟三年前完全不一样?的情景,如今两人身份对调,站着的是?郁年,阶下囚却?变成?了冯喆。
“你好本事啊,郁年。”冯喆见他们来了,也没起身,他的声?音阴恻恻的,显得这个没有一丝光亮的牢房里更加阴森。
“比不过冯公子好本事。”郁年看?着冯喆,就是?面前的这个人,让他爹娘惨死,让他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生不如死的生活。
冯喆看?着站在郁年身边的田遥,他笑起来:“真?是?命好啊,都?狼狈成?那?个样?子了,竟然?还有人为你死心塌地。”
田遥上前了一步,被郁年拉住了。
冯喆看?向田遥,眼含轻蔑:“这就是?你的夫郎啊,从前原仓府,谁不知道郁公子不喜欢哥儿,只喜欢姑娘家的啊。”他的目光平移到郁年的脸上,“为了报仇,你也真?是?豁得出去啊,这种哥儿,不是?黑灯瞎火,你连事儿都?办不了吧?”
他说?完兀自笑了起来,田遥却?是?不在意的样?子,他看?着郁年:“你别理他,他现在做不了什么,就只能用言语来让你难受,我们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郁年看?田遥的目光无限温柔。
冯喆停下自己的笑声?:“你也不必着急为自己找补,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份,是?死也不能放开手的,泼天的富贵也是?你该享的,是?吧。”
田遥不想再听?他说?话了,他一把掰开了关?押冯喆的牢房的门,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只知道当年郁年受了多大的罪,虽然?听?周老说?冯喆被押送回京,也难逃一个斩首的命,但他就是?不想让冯喆死得那?么干脆,至少也要让他在死之前,体会一下郁年当年承受过的痛。
冯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哥儿,竟然?能够徒手掰断铁链,他看?着走进牢房的田遥,不自觉地往后退。
田遥抓住他的手臂,一脚踢在他的腿弯上,他就直直地跪在地上,愤恨地盯着郁年,郁年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而是?一直看?着田遥。
他一直都?知道田遥的力气大,但他也确实没想到,田遥还能徒手掰铁链,所以当田遥用尽全?力一脚踩在冯喆的脚腕上的时候,郁年已经想象到了冯喆会怎么样?。
应该是?疼得撕心裂肺,钻心刻骨吧。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了冯喆的痛呼,而田遥已经从牢房里出来,看?着满地打滚的冯喆,有狱卒听?到了动静,赶紧过来查看?。
“他刚刚弄开了铁链,想要越狱,我就顺手把他踢进去了。”田遥说?。
那?个狱卒捡起地上的铁链,一看?确实是?人为弄坏的,只能叫人去换锁。
田遥看?着还疼得打滚的冯喆:“他可能是?装的,为的就是?让你们给他请大夫,如果他勾结什么人最好越狱了,那?你们是?要受惩罚的吧?”
狱卒本来看?着他疼的样?子想帮他请大夫来看?看?,毕竟冯喆刚进来的时候还给了他们银子的,这会儿想到要是?他越狱了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赶紧跟田遥道谢。
于是?两个人都?没再看?冯喆,从牢里出来,眼前的阳光驱散了他们在牢里沾染上的阴霾,田遥笑着去拉郁年的手:“咱们走吧,这里晦气。”
郁年点了点头,他们也不嫌,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等在驿站里的韩尚书。
郁年这些天逃避了很久,但该见的人总是?要见的。
郁年深吸了口气,带着田遥去了驿站,韩尚书早已经在等着他了。
“我以为你还需要多几天的时间。”韩尚书并没有看?田遥,而是?眼神都?落在郁年的身上,他的身上穿着棉布做的衣裳,身上没有任何一件配饰,唯一一点亮色是?头上的簪子,但也不是?玉,而是?石头做的,他的生活如此拮据。
“不用,早些解决,早些回家。”郁年在他的目光下坦然?地站着。
韩尚书却?会错了意,他这次看?向田遥:“我们有事要谈,你先?下去吧。”
说?话的语气跟他平日对他的护卫下人说?话没有区别。
郁年拉住田遥的手:“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韩尚书抬起头看?郁年,面上有些不悦,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差,田遥拍了拍郁年的手背:“我还是?先?出去,你们想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也听?不懂,我就在外面等你。”
郁年看?田遥的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甚至还担忧地看?着他,他才说?:“那?你别走远。”
田遥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韩尚书,才出了房门。
韩尚书看?着郁年,表情已经有不悦了,但想起什么,还是?忍了下来:“这次回京,你跟我一起回去,你的外祖母想见一见你。”
“韩大人。”郁年顿了顿,才把自己做的决定原本地告诉了韩尚书,“我的娘亲名叫韩樱,不是?大人要找的韩英。”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韩尚书一巴掌拍在桌上,此刻的怒气也达到了顶点,“你是?不是?小?英的孩子,我能不知道吗!”
“我只是?多了那?么点运气,长得跟大人有些相似罢了,我并不是?大人要找的人。”郁年其实在看?到韩尚书的第?一面之后,就已经做了今天的决定了,“一开始没有否认,只是?为了请求大人帮忙翻案而已。”
韩尚书看?着郁年,想起韩鹏说?的他先?前受的苦,稍微冷静了一点:“我知道你在怨家里,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没有及时地给你帮助,我答应你,这次带你回京城,我们全?家一定好好补偿你。”
郁年摇头:“多谢大人的好意,只是?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见他油盐不进,韩尚书的脾气也上来了:“当年你娘不要家族的荫庇,落的是?什么下场!但凡这冯家人知道她是?京城韩家的姑奶奶,她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吗?”
“还有你!你只要跟我去了京城,就有大把的好前程,为什么要把自己埋没在山村里?”
郁年的声?音很冷静:“韩大人,人各有志,我认为现在这样?的生活是?我喜欢的,我并不想要什么远大前程,我要的也不过是?安稳的生活而已。”
“安稳生活?”韩尚书被他气笑了,“没有权势,你过什么安稳生活!再出一次这样?的事情你又?怎么办!”
“那?就真?的是?我的命不好,我会认命的。”郁年笑了笑,“明日待我打理好家中老宅,我就会跟我的夫郎一起回家了。”
“你的夫郎!那?是?你哪门子的夫郎。”韩尚书捂着心口,“那?是?别人用来侮辱你的工具而已!不说?你是?不是?我们韩家的后辈,就说?你从前的身份,那?样?的哥儿也是?高攀不上你的!”
“你跟我去京城,我会给他补偿,他要钱也好,还是?想要别的,我都?能给他,你完全?不用担心甩不掉他。”
郁年嗤笑了一声?,看?向这位韩尚书,他终于明白了,当年为什么娘亲要离开那?个家了,光从他说?的这些话,就足以知道那?个家,有多么令人窒息了。
“韩大人,那?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堂过了明路的夫郎,我会跟他生死与共白头偕老,至于我们的未来,就不劳您操心了。”
郁年觉得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朝韩尚书深深地鞠了一躬:“无论如何,多谢大人为小?民翻案。”
随后打开房门,就看?见田遥从外面跑过来:“怎么样??”
郁年摸了摸他的头发:“都?处理完了,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田遥点头:“好啊好啊,咱们去把那?里收拾收拾吧。”
他本以为他们只是?临时去那?边一趟,没想到郁年直接收拾好了行李:“咱们晚上不住这里了,我带你去原仓府最好的客栈去住。”
田遥挽着他的手臂:“好啊好啊,我还想吃一吃原仓府的特色菜呢、”
“都?带你去。”郁年背上包袱,“但要做好心理准备,肯定没有你自己做的菜好吃。”
他们出门的时候碰到了韩鹏,韩鹏看?着他们背上的包袱:“要走了?”
郁年点头:“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明日就回家了。”
韩鹏点了点头:“一路顺风。”
郁年带着田遥,往原先?郁家的宅子上去,他们在半路上碰到了良叔,看?着他身上带着背着一个木梯,手上还提了一个木桶,田遥赶紧过去接过来。
“良叔,这是?要做什么啊?”田遥毫不费劲地扛着这些东西,跟在良叔身后。
良叔换下了身上那?些夹着黑棉的衣裳,这会儿换上了新衣服,身上也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身上的气质也天差地别,良叔慈爱地看?着田遥:“想去把宅子打理一下,这么久没人住了,肯定很乱了。”
田遥笑起来:“我们也去帮忙。”
郁年跟良叔在一起,郁年问:“良叔,我们打算明日去接爹娘,接到爹娘之后,就回云溪镇了。”
良叔停了下来:“少爷不留在家里吗?现在一切都?好了……”
郁年摇了摇头:“良叔,现在的云溪镇才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朋友,我的狗,我的家。”
良叔抹了一把眼泪,想起那?段时间郁年的遭遇,从前的好友都?对他避如蛇蝎,想来少爷应该也是?看?清了那?些人,他现在的朋友,跟他相识于微末,应当都?是?真?心换真?心:“也好也好,在哪里生活都?好,只要能够过得好就行。”
“良叔,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良叔摇了摇头:“少爷啊,你的人生要一直往前,我已经老了,就想着守着自己的家。我会在这里,守着郁家的根基,要是?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总是?能给你做一餐热饭的。”
郁年点头:“好,那?您也先?跟我去一趟云溪镇,见见我的朋友,看?看?遥哥儿开的店,然?后我再送您回来。”
良叔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很好,笑着点了点头:“好,好,我一定会去一遭,但不是?现在,少爷,我现在想盯着看?把家里打理好,过年吧,过年我就去云溪镇寻您。”
他们说?话间就走到了从前郁家的老宅,这会儿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撤了下去,田遥把梯子架在了门口,就想往上爬,被郁年握住了脚:“让我来吧。”
田遥就给他了位置,只是?帮他扶着梯子,他看?着郁年用帕子,先?是?扫去了结在牌匾上的蛛网,随后一寸一寸地擦干净了在牌匾上积攒着的灰尘,蒙尘许久的郁宅终于在今天重新干干净净。
郁年把牌匾扶正,手在那?个郁字上轻轻摩挲,似是?眷恋,又?像告别。
把匾额扶正之后,郁年才扶着梯子下来。
他们推开大门,原先?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前院如今已经是?杂草横生,九曲连廊风雨飘摇,一切都?是?萧条破败。
郁家的房子太?大了,他们三个人根本就打扫不过来,田遥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大的院子里,至少这个院子比以前他去过的刘员外家的宅子还要大得多。
他们干脆就撂开手,没再去清理,郁年牵着田遥的手,带着他去了后院。
他们走进了西跨院,因为长期无人打理,路上的草肆意生长,已经遮住了原本的路了。
田遥看?着眼前的这个跨院,伫立在跨院前面的是?一道假山做的屏风,走进去就看?到这个院子,比他们在槐岭村的房子大得太?多了。
郁年挨着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说?着说?着郁年就安静了下来。
田遥看?着他,随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在今天这个不算暖和的艳阳天里,郁年紧紧搂住田遥的腰,泪水浸湿了田遥的衣襟。
第126章
郁年的脆弱只展现在田遥一个人的面前,在?他哭过这一场之?后,整个人像是把身上最沉的枷锁给卸了下来,整个人都松快不不少。
良叔在?打理主院,他没有贸然过来打扰他们。
没一会?儿,院子外面就有了嘈杂声,良叔这两年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得太多,一时间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会?儿面上都是警惕。
他走到门口,才发现来的都是从前郁家的家仆,在?郁家遭难的时候,他们就被遣散了,有些回了村里种地,有些在?城里做苦工,因为冯家人的关?系,除了背叛郁家的人,其余心里念着他们家的,都没有过得很好。
听说了郁家沉冤得雪的事情,他们都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郁年?还在?他们就有主心骨,说不定还能继续回来做工。
郁年?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会?儿全都添上岁月的沧桑。
他们看着郁年?,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少爷……”
郁年?已经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了,甚至见到他们都有些胆怯。
还是良叔开了口:“感谢大家还念着郁家,如?今遇见已经洗脱了罪名,冯家也已经倒台,咱们以后,也能过咱们自己的好日子了。”
良叔这话,他们都看向郁年?,郁年?朝他们弯下了腰:“感谢大家这么?多年?对?郁家的贡献不离不弃。”
至少在?郁家遭难之?后,他们家的人都没有落井下石,甚至良叔还说,有两个人是冒着风险,帮着他给爹娘收了尸。
郁年?记得他们的恩情。
所以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郁年?带着所有人,包了酒楼,为的就是跟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先前因为错判被充公的家产实际并?没有到衙门,而是全都进了冯家人的私库里,在?案子结束之?后,充公的家产全部兑换成了银票,这会?儿都在?田遥那里。
良叔不肯跟他们一起去云溪镇,他说他想守着郁家的老宅,他的根在?这里。
所以郁年?留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厮,让他陪着良叔,拿出了一笔钱,让良叔分给那些因为郁家而过得不算太好的人家,算是郁年?给他们的补偿。
一切都安顿打点好了之?后,田遥跟郁年?就要踏上回程的路了,走之?前,两个人又去逛了一圈原仓府城,他们出门在?外,总要给在?云溪镇的好友带些特?产回去的。
田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跟沈桥一样的习惯,喜欢去逛调料的店,郁年?都陪着他,只是这里跟西辛府的调料店也一样,没什么?特?殊的东西。
“以后要是能到处去走走,就能知道别的地方都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了。”田遥从一家调料店里出来,有些遗憾地对?郁年?说。
“以后总有机会?的,等孩子大了,把店交给他,咱们就到处去玩。”郁年?跟在?田遥的身后,重新走在?原仓府的街道上,这会?儿看到的东西跟从前看到的好像很不一样了。
从前他从不会?去注意什么?街上的调料店,不会?刻意去看哪里又开了家什么?新店会?不会?对?旁边的店有什么?影响。
而现在?,怀着这样的心情重新去看一条街,会?得到很多不一样的心得体会?。
他们从调料店出来之?后,又去了一些卖特?产的地方,这会?儿天气?还不算太热,吃食也还能存放得住,所以田遥买了好多,打算回去跟沈桥和刘之?分享。
他们没再去关?注韩尚书?到底走没走,郁年?只知道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就意味着他跟那个家族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临走之?前他们又约了周老还有良叔一起吃了顿便?饭,主要还是想请周老多多照顾一下良叔,良叔的年?纪其?实比周老要小一些,但因为先前的变故,他整个人身上全是老态,看起来比周老年?纪还大一些。
周老自是应了,说日后会?常去跟良叔作伴,他现在?也不去医馆坐诊,只是有疑难杂症的时候周宣才会?向他请教,平日里也就是喝茶听曲儿,也没什么?意思。
良叔也笑着说:“我也不打算请人来归置宅子了,我都自己来做,每天一点点的,总能做完的,少爷不用担心我。”
郁年?点了点头?,他其?实还是更想良叔跟着他去云溪镇生活,但转念一想,不知道田遥是不是能习惯家里突然多一个陌生人,毕竟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家,他总要考虑田遥的感受,所以在?良叔说要留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没有过多的规劝。
“我这辈子的心愿算是了了。”良叔抹了一把眼泪,他作为郁家的家生子,从小就跟着郁家爹爹郁正宏一起长大,郁正宏念书?,他就做书?童;郁正宏远行,他也一路作陪。
他们游学?到京城,他亲眼看着郁正宏带着一个姑娘私奔回了郁家。老爷夫人气?得要命,打郁正宏的时候他也陪着,去拦老爷的鞭子,后来老爷无可奈何?,给他们办了婚事,最后待韩樱也如?亲生女儿,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
后来老爷夫人去世,郁正宏做了郁家的当家人,他看着郁正宏从原先的少年?变得老成,最后又帮着郁正宏教养少爷郁年?长大。
他的一辈子都是在?郁家过的,老了自然也想守在?这里,他看着田遥,觉得少爷的夫郎很好很好,因为他看少爷的眼神,就是以前夫人看郁正宏的眼神是一样的。
周老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吃完之?后就告辞了。
良叔喝了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他拉着田遥的手,把他的手跟郁年?的手叠在?一起:“遥哥儿啊,老奴真是,无以为报,谢谢你把少爷照顾得这么?好,谢谢你给他治腿。”
田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他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良叔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其?中夹杂着很多郁年?小时候的趣事,田遥听得津津有味,过了很久,他们才结了账。
他们离开原仓府之?前还有一间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去寺里,把郁年?爹娘的骨灰带回来,郁年?的意思是,骨灰他们带回去槐岭村,就葬在?田遥给他们立的衣冠冢那里,槐岭村山清水秀,那个坟墓的位置站在?那里就能看见他们的家,郁年?的小爹爹应该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把他们葬在?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再在?庙里请大师描金,做一对?牌位,让良叔祭拜。
去庙里的路上,三个人都不太轻松,虽然是洗清了冤屈,但到底人都不在?了,只有身后名而已。
当时良叔被看得紧,供奉他们都不敢去原仓府香火最旺盛的寺庙,而是一座只有几个小沙弥的破庙,良叔自己要一边乞讨,另外总想着要多给老爷和夫人攒点香火钱。
庙里的几个小沙弥都是瘦瘦小小的,在?他们说明了来意之?后就去了后面的祠堂把骨灰盒子取了出来。
郁年?珍重地接了过来,那个盒子已经有些破旧了,当时的良叔应该也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盒子,但上面很干净,一看就是有被细心看顾。
郁年?朝他们作揖,后面想了想,又让田遥捐了香火钱,想让他们把寺庙再好好修缮一下,一是感谢他们的照管,二也是为爹娘两个人积德。
回去的路上,田遥赶着马车,郁年?抱着盒子跟良叔坐在?一起,良叔从郁年?的手里接了过来,轻轻地抚摸着盒子顶部,嘴里念叨着:“老爷和夫人,终于能够安息了,我也放心了。”
“良叔,日后有机会?,你也来槐岭村住上一段时间吧?”田遥赶着车,又回头?跟他们说话,“那山上的野味可多了,我能上山打猎,我还有一手好厨艺呢,还有郁年?现在?也会?做饭啦。”
良叔惊讶了一下:“遥哥儿还会?打猎啊?这可不多见。”他又去看郁年?的手,“少爷也学?会?做饭了?”
郁年?在?旁边笑着:“遥哥儿会?的可多了,我会?做饭也都是遥哥儿教的。”
良叔垂下眼睛,他自然也能知道,郁年?也受了很多苦。
郁年?似乎是知道良叔在?想什么?,他才笑着说:“良叔,我真的没有受什么?苦,那个时候冯喆的人把我带到遥哥儿他们那里,我们那会?儿就成亲了,成亲之?后遥哥儿就处处照顾我,你看,我的腿能好也全都是遥哥儿的功劳,比起你们受的罪,我过的日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田遥只是沉默着,郁年?那个时候过得好吗?也不算好吧,毕竟自己那个时候那么?穷,生活也没办法给郁年?开得很好,那时候的苦难,没有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而已。
好像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重,田遥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等这次回去我就把房子拓宽一些,给您也修一间房,到时候如?果我有孩子了,您还得来给我们看孩子呢,我们家中也没有长辈了,我自己可不会?带孩子。”
“而且我跟郁年?开着店,我俩啥也不懂,当时开店的时候连给客人准备小吃都不知道,您不来看着点放心啊?”
良叔这才惊讶:“怎么?会?这个都想不到呢?少爷您也不是没看过开店啊?”
郁年?只是笑:“那时候忙起来,就全都忘了。”
“我们家里又没个大人的,要不是村长及时来了,我们可能连客人都得罪光了呢。”田遥见良叔喜欢听他说这些,“您跟着爹,一定见识很多的,有什么?也能提点我们一下嘛。”
良叔看着田遥,知道他这是帮着郁年?在?劝自己,但他也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好好,等我打理完家里的老宅,我一定来看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田遥看了一眼郁年?,有些自豪地挺起胸。
他们把良叔送回了郁宅,良叔已经在?宅子的侧门里搭了一间屋子,这会?儿他就住在?这里,郁年?本想让他住后面的院子里,他却说现在?能有这样的住处就已经很好了。
他珍重地把郁年?爹娘的牌位摆在?了香案上,又上了一炷香,才觉得自己的这颗心是终于踏实了下来。
终于都过去了,终于不用再胆战心惊,不用再背负着罪名。
往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安眠。
第127章
处理完了原仓府的事情?,又买了快一车的特产和礼物之后,他们终于要踏上?回程的路了。
良叔站在郁家的匾额之下,笑着朝他们挥手,田遥边走边喊:“良叔,过年过节的我们就来接你啊。”
“好叻。”良叔笑着,“一路小心一些。”
马蹄声渐渐消失,良叔才?叹了口气?,准备开始今天的劳作,还有好多没收拾清楚呢,可得快些,不然到时候他们回来,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呢。
田遥他们的马车行进得不快不慢,这会儿已经出了原仓府城,他能看?得出来郁年此时很放松,卸下了心里?所有的包袱和枷锁。
“郁年,你为什么不强硬一点让良叔跟我们去呢?”明?明?他看?得出来郁年还是很希望他去的。
郁年一只手赶车,另一只手拉着田遥的手:“因为我怕你会不习惯,毕竟咱们现在的日子也过得很好,再?多一个人的话,会打破咱们生活的平衡。”
“我是没?关系啦。”田遥想?了想?,“就是现在家里?也还没?多的房间呢,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得赶紧有个孩子才?行,我都?落后他们多少了!”
郁年在先前的时候也是这么想?,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好是好,但总归有些冷清:“你也别着急,顺气?自然,越着急他可能就越不来。”
田遥点头,反正他都?等了这么久了:“这次回去,咱们把咱们的房子再?扩建一下吧?万一以后良叔来,也好有地方住,院子可以再?大一点,将来孩子可以随便跑。”
郁年答应他:“我回去画一画图纸,然后就可以找匠人来修了。”
“好。”
他们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他们自己开店赚了钱,这次回原仓府,把之前抄家没?收的郁家的财产也都?还给了郁年。
有很多原先郁家的奇珍异宝,古玩器具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当时抄家太乱,郁年也不记得有些什么了,所以在陶太守的意见下,从冯家抄出的银两就都?补偿给了郁年。
令陶太守跟韩尚书都?没?想?到的是,就是府城一个冯家,光是现银就有数万两的银票,还有黄金无?数,奇珍古玩也是不计其数,陶太守跟韩尚书商量过后,决定给还给郁年八万两的银票和五千两黄金,剩下的抄家所得全部充进国库,正巧陛下正在为军饷一事发愁。
而郁年拿到这八万两的银票,拖陶太守把其中的两万两都?给了原仓府的驻军,但也不是直接给银子,而是充裕了军粮,又做了些棉衣棉鞋,这不算是新鲜事,因为从前的郁家爹爹,也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劳军,让军营的士兵们吃点好的。
所以郁年给的这两万两并不突兀。
安顿良叔,又给原先郁家的家仆们补偿,修缮寺庙,还有些别的,花银子就跟流水一样,田遥还是有些心疼,他还没?捂热乎,就花出去了好多了。
“郁年,我第一次知道银子还可以用万来计算的。”田遥捂着自己的心口,那些银票他都?贴身放着,生怕出什么闪失。
“你以后也会赚这么多的。”郁年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些财富也不是他自己创造的,比起这几万两银子,他更稀罕的还是他家的店赚的钱,那才?是他们辛辛苦苦创建的财富。
“回去肯定会吓他们一跳!”
那五千两黄金他们没?有动?,还是存在了原仓府的府城里?,因为潘太守被革职,陶太守只能在原仓府又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等着新太守来交接,他才?能离开原仓府,相信有韩尚书的印信,就算是新来的太守,也不敢私吞这些东西。
而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郁年的身份早就在云溪镇和槐岭村传开了。
等他们回到云溪镇的时候,云溪镇刚刚入夜,天气?在渐渐变得暖和,但店里?的生意还是挺好,这会儿店里?灯火通明?,田遥已经闻到了空气?里?锅子的香气?。
“郁年,我一会儿要吃一锅!”
郁年只是宠溺地看?着他:“吃,打点儿酒回去吧?”他们刚好经过一家酒肆,平日里?店里?的酒也都?是在这里?打的。
酒肆马上?就要关门了,田遥赶紧跳下马车:“掌柜,我要两斤秋叶醉。”
秋叶醉是掌柜家里?的招牌,就是要的价贵,他们平日都?舍不得喝的。
掌柜自然是认识田遥的:“啊,你们为什么回来了?”
他的语气?太过疑问,让田遥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为什么回来,这不是我的家嘛,我还不能回来啦?”
“这不是,郁年现在也算是一飞冲天了,居然还肯回小镇子上?啊?”掌柜帮他打好了酒,笑得有些谄媚。
田遥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呦,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你那夫君身份高贵,家里?还有人在京城做官呢。”
田遥嘴角的笑僵住,提着酒瓶子回到马车上?。
郁年还在原地等他,天黑了,田遥脸上?的表情?他并没?有看?得很清楚:“怎么用了这么久?”
“掌柜动?作慢吞吞的。”田遥坐上?马车,“出发!”
酒肆离他们的店也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
郁年没?下马车,田遥先跳了下来,他就看?见店门口沈桥跑了出来,看?到是他们的一瞬间,沈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田遥笑得没?心没?肺的:“桥哥,我要吃锅子,我馋好久了!”
沈桥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吃。”他又转头去看?郁年,“一切都?好吧?”
郁年说?:“都?好,我把马车赶去后院,一会儿咱们再?细聊。”
沈桥点了点头,他的心思敏感,怀孕之后更是,在看?到田遥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心情?不好,虽然他有努力地扬起嘴角,但真正的情?绪还是骗不了他。
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间,沈桥揽着田遥回了店里?,店里?很多客人看?到田遥,都?是先说?恭喜,再?顾自吃饭,田遥先去后厨跟刘之打了招呼,然后坐在柜台边上?,没?有去帮郁年的忙。
终于等到店里?的客人都?离开了,常义收拾了一张桌子,给他们摆上?了锅子,上?了菜,过后才?跟郑广郑吉他们一起离开。
“郑吉师傅你明?天就不要过来了,先好好养病。”他们临走的时候沈桥拉住郑吉,田遥这才?看?见他的唇发白,面颊发红。
“我回来了,你们就都?歇一歇吧?”
郑吉点了点头,又道了谢。
这会儿郁年也收拾好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也走到了店里?来,他看?向陈旭:“店里?都?好吧?”
陈旭点头:“都?好,生意也好,什么都?好。”
除了先前来找郁年他们的几个人,平日里?都?是一片平静。
于是几个人才?凑在一起吃锅子,刘之坐不住:“我们先前遇到几个人,来找你们,想?了半天我们还是跟他们说?了你们在哪,没?给你们添麻烦把?”
“还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说?了实话,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呢。”田遥像是刚才?的情?绪都?不见了,这会儿说?得开心,吃得也开心。
“那就好。”沈桥说?,“刘之着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快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田遥吃够了肉,才?停下筷子,说?得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他说?得轻松,但刘之跟沈桥都?捏了一把汗,他们听着都?觉得危险,更何况亲历这件事情?的田遥。
“还好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沈桥摸了摸肚子,他放下心来的一瞬间,感受到了肚子里?的第一次胎动?。
咕噜咕噜,像是小鱼吐泡泡。
“桥哥,怎么镇上?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啊?”田遥这才?放下筷子。
“我也不知道。”沈桥也是无?奈,“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连村子里?都?知道了。”
郁年这才?问:“发生什么了?”
沈桥看?着郁年:“就是你的身世,应该是整个云溪镇都?知道了。”
郁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以为韩尚书让他们走了,就是接受了他们的决定,但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传言而已,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忘了的。”郁年开口,但情?绪有些不好。
刘之跟陈旭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田遥又转移了话题:“但是我们这次去,收获挺多的,我见到了郁年家里?的人,还去了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还有,我们变得更有钱了。”
但其实他们已经有钱了,所以刘之他们对他这句话都?不太感兴趣。
“我明?天想?回一趟村里?,我太久没?见灰灰跟小白了。”灰灰跟小白这次没?有在镇上?,沈桥担心在镇上?会把它们憋坏,所以现在都?是付智明?在管着他们。
郁年点了点头。
他们又说?了些别的,田遥今晚好像很开心,又喝了很多,又因为太累了,所以几乎是沾床就睡,郁年还因为身世的事情?有些不愉快,他打来水给田遥洗漱,随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才?抱着他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田遥本?来要回村里?,但临时接到了一个镇上?的员外叫的席面,本?来是不用田遥帮忙,但沈桥昨晚已经给郑广郑吉放了假,毕竟他们这几日都?是带着病干活的,想?着田遥回来了可以让他歇一天,但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么多事。
田遥看?着郁年:“要不你先回去?我忙完了再?回来。”
他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对劲,又想?起先前刘公?子来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数。
郁年本?来说?要陪着他,但田遥说?让他去找村长说?修房子的事情?,因为现在已经是春天,村里?好多人都?要出去找活了,比起外面的人,田遥还是更信任村里?的人,所以郁年只好先回去,让田遥在店里?忙活。
在看?到来人是韩尚书的时候,田遥心里?一点儿也没?觉得惊讶,他一直觉得,韩尚书总会有一天要来找自己的。
第128章
看到韩尚书的时候,店里的人?都很?意外。
韩鹏带着歉意地看了一眼田遥,在柜台上放下一锭银子:“今天不要再接待外客了。”
沈桥他们也还记得韩鹏,就是他们问了田遥他们的行踪。
于是陈旭去挂了今日歇业的牌子,外面的食客看到抱着剑守在店门口的护卫,也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在街上停下的马车,马车上下来的人?让他们都震惊了,没什?么别的原因,因为那?人?跟郁年长得实在他太像。
韩尚书看了一眼这个?开在小镇上的店,地方不大?,装修不算豪华,店里用的人?也是一身土气,不过也是,开在小镇上的铺子又能有什?么像样?的东西。
他移开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只是看着田遥:“你跟我去包厢。”
田遥早就知道他跟韩尚书会有这一次的交谈,于是他转头跟沈桥说:“桥哥,你给他们准备些菜吧,也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尝尝咱们云溪的地道味道。”
跟在韩鹏身边的人?上次来的时候就闻到店里的味道,如果不是公务在身,他们肯定会试试的,难得有机会,他们都看向韩鹏。
韩鹏也做不了主,只是征求韩尚书的意见。
韩尚书没什?么所谓,他今日来也只是为了很?田遥好好聊聊:“你们自便。”
随后他才跟田遥走上楼上的雅间。
楼下的沈桥跟刘之?,看着他们上楼的背影,有些担心,还是陈旭说:“要不我们去把?郁年叫来吧?”
只是他刚想出门,门就被两个?带着刀的侍卫挡住:“大?人?只是跟他说说话,不需要惊动?少爷。”
刘之?这才拉住陈旭的手:“给他们上菜吧。”
进了雅间的韩尚书看着一脸自在坐在他面前?的田遥,他今日才算真正地看清田遥的长相,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能说得上是一句清秀,连好看都算不上,身量比普通哥儿都高大?了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个?汉子,还有天生就带着的一点乡野中人?的土气。
这样?的人?品,这样?的身份,从前?配作为商户之?子的郁年都配不上,更?何况现在郁年是他们韩家的后人?。
“你提要求,要怎么才肯跟郁年和离?”韩尚书开门见山。
田遥有些不太理解:“我跟郁年感情甚笃,我为什?么要跟他和离?”
“本官无意与你争执,你只需要提出你的条件,在本官能力范围内的,本官都能满足你。”韩尚书的自我称呼已经用上了本官,其中的威压之?意田遥已经了然。
“这样?,我只需要韩大?人?离开云溪镇,永远不踏足这里就行了。”田遥还有心思给他斟茶。
韩尚书还以为他是松口?了:“这是自然,这样?的小地方,本官自然是不用踏足。”
田遥站起身来:“那?就不送了。”
韩尚书这才意识到他理解的跟田遥要说的不一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遥面上淡淡的笑?意不见了:“就算是你想带郁年走,那?也得是我休弃他。”
“你!”韩尚书一掌拍在桌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儿巴着他不放是在想什?么,不就是想要更?多的好处。”
田遥早就忍够了他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我要他什?么好处?我告诉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在我的面前?说我图他郁年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更?何况你只是个?他根本就不认的舅舅!”
那?日韩尚书跟郁年说的话田遥全都听见了,包括韩尚书说的那?句田遥就是他污点,他一直记在心里,但没有表现出来。
“我是什?么污点?是救他一命是污点,还是拼死拼活给他治腿是污点?”田遥嗤笑?了一声,“现在我看,您才是他身上最大?的污点。”
“要他抛妻弃子,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到底是谁人?品不行,到底谁才是污点。”
“我也理解娘亲为什?么要离开那?个?京城的家了,因为那?个?家道貌岸然,是非不分,根本就配不上那?样?明媚光鲜的娘亲,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想要留下来。”
田遥早就想说了:“你们要是真的想找娘亲,那?么多的线索,我听说爹爹每年都会去京城给娘亲买云腿馅儿的月饼,他们在京城留下过那?么多的线索,但凡你们稍微用心一点……”
田遥吐了口?气:“别再?打扰我爹娘,我夫君的平静生活了,你,和你的那?个?家,都不太配。”
韩尚书被他气得呼吸急促:“你不要忘了,他能翻案,全靠……”
“靠您吗?”田遥有些不可置信,“且不说你是钦差,为民请命冤假错案这种事?就是你该管的。即使没有你,我们两个?人?一样?能够翻案,不就是上京城告御状吗?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陪着他,不就是敲登闻鼓会杖责一百吗?我皮糙肉厚我能替他受了,总不能到了京城也还能被他冯家一手遮天。”
“我没想到,你还会用这个?理由来威胁我,为自己的亲妹妹翻案,竟然不是理所当然,而是你拿来要挟人?的筹码,我算是理解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人?了。”
田遥无意再?跟他多言,他的身量没有韩尚书高,但他的手上也是见过血的,这会儿狠起来也是带着一股疯劲儿:“我告诉你,你想带郁年走,不用从我这里下手,除非他心甘情愿跟你走。”
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要再?跟他说的必要了,田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如果不用饭,就请你离开我的店里,小店地下脏污,怕脏了尚书大?人?的脚。”
他说完之?后头也没回地下了楼,楼下的韩尚书的护卫这会儿吃得正高兴,田遥下来的时候沈桥赶紧过去:“没什?么事?吧?”
田瑶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你还不放心我啊?”
沈桥这才松了口?气,原本在吃着锅子的韩鹏看到田遥下来,立刻上去找了韩尚书,没一会儿就看见韩鹏扶着满脸通红的韩尚书下了楼。
其余在吃东西的护卫立刻停下筷子,从原地站了起来,韩尚书像是被气急了,看了一眼田遥之?后只是摆了摆手:“你跟我回客栈。”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之?凑过来,上下打量田遥:“你们吵架了?”
“当然。”田遥翻了个?白眼,“都骂到我头上了,我还能忍?”
他大?致把?两个?人?的对?话囫囵过去。
刘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一看他都吓得不行,你还敢跟他吵架。”
“吵架又不看谁官大?,看谁有理。”田遥满不在意,但实际心跳已经跳得很?快很?快了,但不能在他们面前?露怯,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灌了一大?杯水,想了想找到放在柜台上的纸笔,握着笔在纸上写了什?么,这个?屋里全是不识字的人?了,刘之?凑过来:“你写什?么呢?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先前?一段时间,郁年总拉着田遥认字,虽然他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那?些字也能认识几个?,也勉强会写了。
他气冲冲地写完,墨还没干就揣进了兜里:“今天干脆就歇一天吧,等他们吃完了你们收拾一下,我回村里了,你们看着店吧?”
沈桥点了点头,毕竟今天这事?,田遥还是要跟郁年说一说的:“那?你路上小心一点。”
田遥也没委屈自己,看到有牛车,就坐了牛车往家里赶。
还没走到家呢,他刚下牛车,一个?婶子就冲了过来,亲亲热热的揽着田遥的胳膊:“哎呀遥哥儿回来了啊?一流路上都好吧?”
田遥不太适应他们对?自己这么热情,把?手抽了回来,拉开了一点距离:“婶子,说话就说话,别靠我这么近。”
那?婶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一把?抓过自己家的闺女,拉到田遥的面前?:“遥哥儿啊,你说你,跟郁年成亲这么久了也没个?孩子,我想着啊,我家这闺女出落得大?大?方方的,嫁与你家做妾,保证来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田遥皱着眉头,也没太发怒:“不用了婶子,我想要孩子我自己能生,不劳烦你闺女替我生孩子,况且我跟你闺女也生不出孩子。”
那?婶子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遥哥儿你说笑?呢,我是说给郁年做妾。”
“婶子你忘了,郁年是入赘到我家的。”田遥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开了,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体,“我也没听说谁家当娘的让自己闺女上赶着做妾的。”
田遥从来不知道从村口?回他们家能有这么多人?,躲过了这个?婶子,还有那?个?大?哥。
“遥哥儿,别走那?么快!”这个?大?哥手里拉着他家的小哥儿,“你看我家这个?弟弟,是不是很?乖巧,以后他进了门,一定会好好尊敬你的。”
田遥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挥开了这个?大?哥抓着他手的大?哥:“你弟弟嫁不出去了硬要往别人?家里塞啊?”
那?个?被田遥的动?作弄得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他面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你横什?么啊?你以为郁年就不会抛弃你了?人?家是有前?程的人?了,人?家从前?住的也是富贵金银窝,你算什?么东西啊?”
田遥实在忍无可忍,他倒是没动?那?个?小哥儿,而是把?他哥狠狠揍了一顿,不过好在田遥还有些理智,到底收着点力,把?人?打得脸上像是猪头,门牙也掉了一颗。
田遥的心里还是怒气冲冲,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看看大?夫去吧。”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回到家里,家里更?是热闹,他从前?都不知道槐岭村里还有这么多未婚的哥儿姐儿的,这会儿都聚在他家院子里了,郁年被众星捧月地围在当中,如果不是灰灰守在他跟前?,那?些人?都快把?郁年给吞了。
田遥一脚踢开了院门,他的身上沾了点血迹,这会儿阴恻恻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院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赶紧都出了他家。
郁年赶紧走到他的跟前?,有些着急:“出什?么事?了,身上怎么有血?”
田遥深吸了口?气:“刚刚打人?了。”
郁年仔细地看了一眼他身上,发现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就听见田遥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样?啊?看到有合适的了吗?”
郁年抬起眼睛:“你怎么了?”
田遥没理他,舀了水把?手洗干净了,他在身上把?手上的手擦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张他上午写的字,扔到郁年的身上,随后一句话没说,回了房间。
郁年一头雾水地打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的字墨团都糊在了一起,只勉强看得清字的轮廓,但那?字写得也不敢恭维,先是写的和离二字,最后又被划去。
最后又重新写下了休夫二字,只是那?个?休字,木字大?得都快占整张纸的一半了。
休夫下面,是郁年的名字,这是田遥能写得最好的两个?字了,甚至比田遥这两个?字写得还要好。
只是郁年这两个?字又写得很?小。
郁年笑?了笑?,想起田遥刚刚回来的时候气冲冲的样?子,大?概也是知道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了,气到都要休夫了,看来是要好好哄哄了。
灰灰已经很?久没见田遥了,这会儿急匆匆地去扒拉卧房的门却不见田遥来给它开门,郁年摸了摸它的狗头:“出去玩,天黑再?回来。”
灰灰仰头看他,最后汪了一声,才跑走了。
郁年关上院门,打开了房门,田遥正躺在郁年刚刚铺好的床上,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郁年凑过去:“遥哥儿,我做错什?么了?要把?我休弃出门?”
田遥不想理他,还是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别跟我说话。”
他从早上起来,先是跟韩尚书争执一通,回家的路上又被这么多人?添堵:“怎么啊?迫不及待要把?自己扫地出门啊。”
田遥翻身坐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赶紧跟他们去得了。”
郁年捧着他的脸:“我只要遥哥儿一个?。”
田遥移开眼睛,不想看他,不然看他一眼自己就破功了。
郁年看着他,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不然田遥根本就不可能提前?写下这封休夫书了。
郁年的脑子里突然反映过来:“他来找你了?”
田遥憋了半天没忍住的眼泪才落下来:“你赶紧回你的富贵窝里去吧,赶紧把?我这小窝腾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郁年先是撕了他那?封休夫书,随后又是撕开了田遥身上的衣裳:“我记得遥哥儿曾经说,两年要生三个?,怎么这会儿就要把?我休弃出门了?我不服。”
田遥都惊呆了,他一边想拉自己的衣服,另一边又想遮自己的身上:“你干什?么啊?”
“我连我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完,遥哥儿这会儿一个?都还没生,我就要被休弃了,我为自己喊冤怎么了!”郁年按住田遥的手,又把?他的裤子也剥了。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起了点点战栗,田遥瑟缩着抖了一下,随后郁年就贴了上来:“遥哥儿一个?都没有,一定是我不够努力。”
田遥人?都傻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其实只要他想,他稍微一动?就能把?郁年掀翻,但他的手,只是握住了郁年的手腕。
从午后到黄昏,房间里的□□啜泣声一直没停过,田遥眼神涣散地看着头顶,入目的是郁年弯着唇的笑?:“遥哥儿,这次我够努力了吗?”
田遥……
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他所有的感官都在沉溺,原来不收着的这件事?,是如此地让人?快乐。
第129章
田遥已经不记得郁年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了,他今天才?知道原来郁年?也有这么霸道的样子,他无论怎么求饶怎么示弱,他只是嘴上?应着,实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虽然他有一身的力气,但碰到?郁年?就软了筋骨,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水,郁年?要?他怎样,他就变幻成什么样的形状。
飘飘欲仙,致死沉沦。
田遥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身侧的郁年?像是一直没睡,察觉到他有动作的时候又把人拖回来,抱在怀里?。
他这才?发现郁年?睡得很沉,刚才?那个动作也是下意?识的动作,看着窗外已经黑沉沉的,像是后半夜了,他这会儿都快饿死了。
郁年?被他这么一动,也清醒了:“饿吗?”
田遥哼哼了一声,他从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又是气呼呼地回家被郁年?按在床上?那么久,这会儿都能吃下一头?牛。
郁年?点了灯,下了床,锅里?温着粥,他们刚回来,家里?没别的菜,所以这会儿郁年?给他弄了他们从原仓府带回来的糕点。
田遥把别的事情先放在了一边,专心地吃起了东西,填饱自己肚子之后,才?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他新买的衣裳还?没穿几次呢,就被郁年?给撕碎了,什么家庭啊,好好的衣裳说撕就撕。
在衣裳的布条旁边,是他写的那封休夫书,这会跟衣裳堆在一起,田遥的脸都红了。
郁年?顺着他的目光,下了床去把那张撕碎了的纸捡了起来,田遥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后面一想,该心虚的人怎么也不是自己。
“看什么?”田遥仰起头?,“不服气吗?”
郁年?笑起来,举起手:“就是是判冤假错案,也得有个由头?吧?我是做错了什么。遥哥儿要?休了我。”
田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声,他才?说:“今天韩尚书来店里?找我了。”
郁年?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向田遥:“他跟你说什么重话了吗?”
田遥看他紧张的样子,原先的五分气也变得只有三分了:“没有,倒是我把他骂了一顿。”
他咽下一口点心,把今天跟韩尚书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我那个时候图你什么啊。”
郁年?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我知道,所以遇见遥哥儿是我的福气。”
“我把话说成那样了,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想要?来带你走了吧?”田遥看着郁年?的眼睛,“也别说你要?带我去京城,我就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自由自在,我不想挪窝。”
“当然。”郁年?点了点他的鼻尖,“我也不想离开这里?,我不会跟他去京城的,就算是要?去,那也是咱们一家人去游玩,不可能是去认亲,人家家里?也不缺咱们这一门穷亲戚。”
田遥呸了一声:“咱们现在可不算穷呢。”
郁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跟京城的富贵人家比起来,还?是差得多,不过?咱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田遥的心这下才?算是真正地放在肚子里?:“我其实还?是很想知道当年?娘亲为什么会离开,要?是能有人知道内情就好了。”
郁年?沉默下来:“内情的话,估计那位柳公子是知道的。”
郁年?帮他擦去了唇边点心碎屑:“明天一早,咱们先上?山去,让爹娘入土为安吧?”
田遥点了点头?:“好。”
本来就是夜深人静的时间,田遥吃了东西就又觉得困倦,但郁年?这会儿靠着床头?,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你不睡觉吗?”天气暖和起来,他们又是刚回来,所以没有少烧炕,田遥缩进被子里?,手脚并用地缠住郁年?。
郁年?也顺势躺了下来,他眉头?皱起,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很为难。
田遥仰起头?:“怎么了?”
郁年?这才?垂下头?:“遥哥儿,你的字怎么能写成这个样子?我先前教你的东西,你都全忘了吗?”
田遥赶紧把头?埋进被子里?,上?午一时气愤,这会儿倒是清醒过?来,郁年?先前就表示对他的写字很头?疼,他把那张纸拿给郁年?,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嘛。
“我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
郁年?痛心疾首:“遥哥儿,有空的时候就跟我一起练字吧。”
田遥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
他们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自己家中最能安眠,所有事情都放下之后,才?觉得浑身都是轻飘飘的。
田遥的腰还?是有些酸,虽然抬眼绝妙,但以后还?是少来一点比较好。
他们吃过?不知道是早还?是午的饭,扛着出头?背着背篓,带着灰灰和小?白?就上?了山。
走到?坟前的时候,他们先是打理了一下田遥两位爹爹的墓,随后点燃几炷香之后,就开始整理起了旁边的墓来。
田遥挖到?一半才?想起:“郁年?,咱们也没找个师傅来算个日?子,这样贸然动手是不是不太好啊?”
郁年?倒是没什么,他手上?的动作没停:“爹娘不会在意?的。”
两个人合力,没一会儿就把墓挖开了,里?面放着一个小?盒子,是先前田遥放的郁年?娘亲的发簪。
郁年?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盒子取出来,随后把这个装着骨灰的盒子放了进去:“爹,娘,到?家了。”
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田遥的眼眶没忍住红了起来:“爹娘,在这里?能看到?山脚下我们的房子。”
郁年?细心地把盒子放好,原先装发簪的那个盒子也被他放在了旁边。
随后他们再把土盖了上?去。
看着面前的新坟,郁年?跟田遥又都跪下,在坟前磕了几个头?。
“爹娘,等我们明日?去寺里?,再给您们做墓碑,只能暂时委屈你们的了。”
他们磕完头?,又烧了纸钱,想起他们在破庙里?的那段时间,供奉一定吃得很少,所以这会儿烧了很多很多的纸钱。
“爹,以后的生活不用太拮据了,娘那么娇气,你要?给她买很多很多东西。”
他们在墓前待了很久,把一切都打理妥当之后才?下了山,下山路上?碰到?灰灰来跟他们汇合,它嘴里?叼了只野兔,小?白?怯生生地跟在它的后面。
田遥把兔子放进了背篓里?,打算今晚就把它给做了,好久没吃野味,馋得厉害。
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村长刚好走到?他们的门口,村长看着田遥,有些一言难尽,他吐了口气,还?是走了过?来。
“先前你的事都传到?村里?来了,村子里?人多,难免有些人心思有些浮,我都跟他们说过?了。”村长看着田遥,“你昨日?跟人动手了是吧?”
田遥点了点头?:“谁让他说话难听,我都赔了他钱了。”
村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个脾气啊,还?以为成亲了之后能改一改呢。”
田遥瞪大了眼睛:“他想往我家里?塞人,难不成我还?得愉快地接受了,再说一句我们三个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我又不是疯了。”
郁年?这才?说:“还?是麻烦村长,我跟遥哥儿的日?子过?得很好,我们的生活也并不想再多加别人进来,所以还?请大家不要?忙活了。”
村长看着郁年?,他也听说了郁年?的身份:“你不去京城啊?都说你在京城也有亲戚的。”
郁年?摇头?:“我不去,想来是那位贵人认错了人,我祖籍在原仓府,跟京城没什么关系的。”
村长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要?是走了,谁能管得住遥哥儿呢。”
田遥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马上?就到?了春种的时间了,村里?人都来问?我,先前的种子还?有吗?”村长也是无奈,去年?种了他们种子的人尝到?了甜头?,今年?想跟着种的人就更多了。
田遥点了点头?:“当然有,您分给他们就行。”
他们先前种得多,种子也留了很多,分给全村的人也都够,可能在先前他们还?会想想利益相关,但现在,田遥也不吝啬了。
让村里?人有钱有事做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盯着别人的男人了。
村长拍了拍郁年?的肩:“既然决定了,以后就跟遥哥儿好好过?日?子。”
郁年?点头?谢过?村长,不管当时的村长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他带到?了田遥的身边,但不论是做村长还?是做长辈,村长都是个很合格的人。
想到?这儿,郁年?从房间里?拿出他们在原仓府给村长买的新的烟杆和烟叶子:“这是我们从原仓带回来的,不算贵重,你尝个新鲜。”
村长推辞了一阵,后面田遥说这东西本来就是给村长买的,村长不要?的话他们就只能扔了,所以村长只能收了。
送走村长之后,田遥有些懒散地瘫在自己的躺椅上?,他是真的有些累,这会儿身上?都还?没什么劲儿。
“我去做饭,你累了就去屋里?歇着。”
田遥回应了一声,然后才?想起他们忘了什么事情:“郁年?,咱们还?没跟村长说要?修房子的事情呢!”
郁年?在生火,听见他的话回答说:“那个不着急,我想还?是找更加专业的建房子的人来做吧。”
田遥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也觉得郁年?这个计划不错:“那就这样吧。”
郁年?又说:“今年?把果子的种子给出去了,咱们家就只种辣椒和那个绿瓜吧?”
田遥这才?想起他们去年?的时候吃的那个绿瓜,要?是能在吃完锅子来上?这么一口瓜,简直是人生的享受。
只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们家现在还?是没有地!
既然现在有钱了,自然也就不会再纠结买地要?不要?那个优惠了。
田遥扬声说:“郁年?,咱们去买地吧?咱们家还?没地呢。”
谁知道郁年?举着水瓢出来了:“遥哥儿,等我考上?秀才?,咱们再买地。”
田遥:……
明明以前想要?考秀才?,只是为了买地省钱,怎么考秀才?这个事情,隐约地有点成了郁年?的执念了呢?
田遥觉得有些不妙,万一郁年?没考上?怎么办?也不是他对郁年?没信心,实在是,这个科考听付智明说好像是很难的样子,郁年?最近也没有温习功课,他怎么可能考得上?呢?
但这些话不能当着郁年?的面说,不然太打击郁年?的自信心。
“好的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场?”
郁年?计划了一下:“好像最近就能考童生试了,我先去考童生,考上?童生,才?能去参加科考。”
童生试两月一次,考秀才?只能等春闱秋闱。
郁年?参加不了春闱了,那就只能等秋闱了,前提是,他要?通过?童生试才?行。
田遥已经担忧起来了,这么久没看书的话,郁年?真的能考过?吗?
哎,发愁。
第130章
在第二天?,他们把?从原仓府带回来的礼物给他们关系好的人家都分了分,随后又去了镇上,前天?闹那么?一通,想必沈桥跟刘之都很担心他。
郁年还是打算再去见一见韩尚书,希望他不?要?在打扰自己的生活。
田遥也没拦着他,反正自己已经跟韩尚书撕破脸了,这会儿就不?去见他了。
郁年去见了他一面,去了一上午,下午回来的时候他就告诉田遥没什么?事了,他们明天?就回启程回京城,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只怕是他们此生都不会相见了。
田遥也不?想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要?他们不?强行带郁年走就行。
等韩尚书离开之后,他们的生活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田遥最近又很忙,一是他们要?重新修房子,二是也到了春种?的季节了,他跟沈桥商量了一下,今年他们就不?种?果子了,以后对辣椒的需求会非常大,他们自己种?的可?能?都不?太够,可?能?还得找村里人帮忙一起种?才行。
田遥家里的那块小菜地,就是先用来种?小爹留下的一些果子,等成熟之后再?来决定?要?不?要?种?很多?。
小爹留下的种?子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意外?的惊喜一般,谁也不?知道种?出来之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怀着期待,等着收成,田遥想,这是不?是就是小爹跟他玩的游戏,让他去付出,然后让他收获。
店里已经?不?太需要?他们三个人坐镇了,所以在开始春种?的时候,他们都回了村里,今年沈桥怀孕,这会儿小腹已经?有了一点点凸起,种?地的事情自然都落在了田遥的身上,没有沈桥的帮助,他们今年种?地的速度明显变慢,沈桥来给他们送饭的时候都想自理撸袖子给干了,田遥赶紧拦住他。
“你们这,一上午了,这半块地都还没种?完……”沈桥给田遥递上水壶,“虽然是要?循序渐进,但是这也太慢了。”
田遥嘿嘿地笑:“我从前家里没地,我也不?种?地嘛,你再?看郁年,他像是下过地的样子吗?我们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沈桥无奈,先前他带着田遥种?地的时候还好,他能?把?速度给带起来,现在放田遥一个人种?地了,他带着郁年两个人,简直就是胡闹。
“你别急啊。”田遥喝了一大口汤,“我今天?肯定?种?完了。”
沈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只?是眼底还是担忧。
下午的时候,付智明扛着锄头来地里:“桥哥说你们的速度太慢了,让我来帮忙。”
田遥翻了个白眼,说得就跟他付智明会种?地一样。
不?过三个人到底比两个人干活要?快,他们总算是在天?黑之前种?完了这块地,回到家里的时候沈桥已经?做好了饭,比平日准备的还要?多?。
剩下三个人都吃得狼吞虎咽的,田遥吃饱之后摸了摸肚子,就听见郁年跟付智明在讨论?童生试的事情。
“童生试已经?是最简单的,郁兄你的底子好,童生试不?成问题,如果考过了,咱们就去镇上的私塾里,找先生写一封介绍信,就能?参加今年的秋闱了。”
“参加童生试要?准备些什么??”郁年问,毕竟付智明有经?验,不?像他,对功名这件事就是一张白纸。
“村长给你写封举荐信,然后去镇上登记核对户籍信息,等着参考就行了。”
郁年点了点头:“好,等明天?忙完就去找村长写举荐信。”
田遥嘴里咬着筷子,有些发愁。
等吃完饭,他们要?回家的时候,田遥借口他有事情要?跟沈桥说,所以他让郁年先走了,等郁年的背影消失的时候,田遥才去找付智明:“你觉得郁年真的能?考过童生试?”
付智明看着田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肯定?能?考过童生试的。”
田遥松了口气,又问:“那考秀才呢?”
“这个嘛,比较难,但你要?相信他嘛。”付智明说,“我今年也要?参考的。”
田遥这才震惊:“你还要?往上考啊?你要?靠状元吗?”
付智明这才说:“我总觉得我现在学的东西还不?够多?,要?多?见些世面才行的。”
田遥为他的远大抱负鼓掌:“阿明啊,你努力,你要?是能?考上状元,那可?真是大喜事。”
付智明很清醒:“能?考上举人就谢天?谢地了,要?是考上了举人,就得去京城参加后面的考试了。”
田遥的眼睛亮了亮:“那你努力呗,真考上了,咱们就一起去京城玩一圈啊,陪你考试。”
付子明也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我真能?考上秀才,我们就一起上京城走一遭。”
田遥这才才从他们家里出来,就看见提着灯笼等着他的郁年,田遥快步走过去:“怎么?在这里等我啊?”
郁年的身边还跟着灰灰跟小白,他边等田遥便逗小白玩儿:“怕一会儿路上太黑,你看不?见。”
田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我晚上也能?看得见的。”但郁年等他,他还是很开心。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从初春进入了初夏,郁年参加了童生试,田遥这个不?考试的比郁年这个考试的人都紧张,那几天?连饭都不?怎么?吃得下。
好在童生试出来成绩很快,郁年没有什么?压力地考上了童生,有了继续往上考的资格,田遥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最近店里不?太忙,郁年在镇上看店读书,他在家里盯着修房子的进度,先前就跟村长说了他们家要?重新修一下房子,在原有的基础上不?动,再?往旁边拓宽一些,还有再?重新砌一下院墙就行。
来干活的也是村长帮他们联系的专门修房子的人,村里人也因?为先前一时猪油蒙了心,这会儿也不?太好意思来他们家想找活干,田遥也乐得自在,熟人多?的话总得顾忌一点情面,全是外?面的人的话自然就是该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桥最近也没去镇上,他的肚子大了起来,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跟田遥坐在一块儿缝缝补补的。
田遥他们先前在原仓府买了很多?柔软的棉布,这会儿都交给了沈桥,他的针线活一直很好,这会儿正在给孩子缝小衣裳。
田遥看着他针线筐里已经?做好了一件巴掌大的小衣裳:“这么?小吗?会不?会穿不?下啊?”
沈桥笑了笑:“哪能?啊,孩子生下来本来就是小小的,他们长得很快的,所以也不?用做得太多?。”
田遥拿起一件衣裳:“那等你家孩子不?穿了,就把?这些剩下的衣裳给我呗。”
沈桥点头自然说好,说完又想逗他:“你不?嫌弃啊?”
田遥摇头:“我嫌弃什么??顺婶子说了新衣裳才不?好呢,别的小孩儿穿过的衣裳,已经?被洗得很柔软蓬松了,这会儿小孩子穿最合适不?过了呢。”
沈桥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之前他就已经?问刘之要?了小宝小时候的衣裳来。
刘之也是个实诚人,收收捡捡的收了一大包给他们,付智明把?那些小衣裳全都洗了,他还专门上山砍了树,给孩子做了个装衣裳的箱子。
不?只?是箱子,付智明在闲来无事的时候,还给孩子做了很多?小玩具,田遥看了都眼热,威胁付智明说他们家的孩子也要?有一模一样的一份。
付智明赶紧求饶说等他家孩子不?玩了,不?就都是田遥的了嘛,弄得田遥想打他,这不?就是说他要?等他们的孩子都长大了才能?怀上吗,可?不?得打他一顿。
付智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好好好,我有空就做,有空就做。”
田遥这才做罢。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田遥他们家新修的房子差不?多?花了一个半月就修好了,这会儿槐岭村也进入了夏天?。
到了夏天?就意味着店里的生意不?算太好了,不?过他们也都习惯了,这个时候天?气炎热,干脆就像以前一样,直接关了店,等到秋收完之后再?开。
这次关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田遥他们把?他们店旁边的铺子也买了下来,打算趁着关店歇业的这些时间,把?两个铺子从中间打通,这样店就会更加宽敞一些。
他们买旁边的铺子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看过了,旁边那个铺子的后院又一个冰窖,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有大用,所以即使旁边铺子开价很高,他们还是买了下来。
这样的话他们冬日限定?的羊肉卷卷在平常也就都能?卖了,而且冰能?保鲜,还能?做些冰饮,明年夏天?他们就不?用再?关店了。
他们今年种?绿瓜的时间比先前顺婶子帮他们种?的时间要?早,所以成熟得也早。
在六月底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就已经?吃上了绿瓜了,因?为整个小菜地都种?了这瓜,所以收成也还行。
小宝已经?快两岁了,这会儿正是活泼的时候,他们自家的院子都已经?不?够他跑了,所以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去田阿么?家里,田阿么?会做很多?好吃的,家里还有大大的院子,小白小小的很可?爱,灰灰的皮毛摸起来很舒服。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小宝在会说话之后还曾经?问刘之,为什么?田阿么?不?是他的小爹爹,这样他就可?以骑在灰灰的背上,抱着小白,那样肯定?可?威风。
刘之刮他的鼻子,说他虽然不?是田阿么?的孩子,但他的性子倒是跟田阿么?一模一样。
田遥也很喜欢小宝,只?要?小宝一来,他就准备很多?的零嘴儿给他吃,田遥他们在家的这一段时间,小宝都胖了很多?。
这天?晚上,他们聚在一起,小宝倚在沈桥的怀里,轻轻摸他的肚子,奶生奶气地问:“沈阿么?,小宝什么?时候出来啊?”
沈桥笑起来:“你不?就是小宝吗?”
小宝嘻嘻地笑起来:“那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啊?”
“再?过不?久,他就会出来了。”沈桥捏了捏他的小脸,“到时候小宝可?要?带他一起玩哦。”
田遥在厨房里切了瓜出来,递了一块给小宝:“只?能?吃一块。”
小宝知道田阿么?家的瓜很好吃,但不?能?多?吃,所以这会儿坐在一边安静地吃了起来,刘之看着他:“你天?天?给他吃好的,他都不?愿意回家了。”
田遥白了他一眼:“吃瓜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宝吃完了瓜,这会儿跑到田遥的面前,在田遥的脸上亲了一下:“谢谢阿么?。”
田遥的心都快化了,小宝长得像刘之,这会儿还没抽条,整个人都是肉肉的软乎乎的,抱在怀里舒服得不?行。
小宝抱着田遥的腰,用头蹭了蹭田遥的肚皮:“阿么?,还想吃。”
田遥受不?住这样的温柔攻势,又给他切了一块:“吃吧吃吧。”
刘之赶紧站起来:“别给他吃了,当心闹肚子,太凉。”
田遥把?小宝护在身后:“让他吃吃怎么?了!闹肚子了就让郁伯父给他喝苦药不?就行了。”
小宝哇地一声哭出来:“田阿么?坏!”【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