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 第五十三章
◎董鄂妃(二)◎
顺治呆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绿树荫下那名容貌迤逦、眉目如画的女子。
他终于懂了这种“蓦然回首, 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之前马车上惊鸿一瞥的女子,哭寻不得,原来她就是添画人。
现在,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淡蓝色旗装, 简简单单的装扮更显其天生丽质, 面若芙蓉, 纤细窈窕。
肌肤如玉,白皙似雪,就如同从江南水乡走出的大家闺秀一样, 惹人怜惜。
顺治只认自己已经见过无数美人, 可与眼前的女子相比,皆黯然失色。
他内心欢喜,又夹杂着一丝胆怯不安, 走上前去, 越发能看清楚女子的美貌。
他作揖, 温声说道:“敢问刚刚是不是姑娘为在下的拙画添了几笔?画上了栩栩如生的蝴蝶, 更添意境。”
乌云珠桃花似的眸子微垂,脸色绯红,声音像是雪山融化的溪流一般莞尔动听。
“小女子浅薄技艺,未经公子允许,看见您的画, 心痒难耐,便添上了几笔, 让您见笑了。”
顺治愣了一下, 生平第一次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无, 无妨, 是在下技艺不精,愧于得第一。”
说着,他拿出那支玉簪,轻声细语:“姑娘才是这支玉簪当之无愧的主人。”
乌云珠摇摇头。
“比赛已经结束,小女子拾人牙慧而已。更何况,公子既然参加丹青比赛,想要这支玉簪,定是有想要送的人。”
闻言,顺治脸色通红,支支吾吾了许久,不想唐突佳人,更不想她误会自己。
“没有别的人,我只想将这支玉簪送给姑娘。”
见他神情紧张,乌云珠忍不住笑了,笑容明媚,像是破云而出的阳光,让顺治都看呆了。
“姑娘刚刚在画上添了蝴蝶,才是正正应了“踏花归去马蹄香”的画意,最是不经意间留白,让人无限遐想。”
乌云珠唇角微微勾起,见他诚意十足,便接过了玉簪,与他交流起作画的经验。
两人站在绿树下,无话不谈,绘画、书法、诗词都能有数不尽的话题可聊,每每都能说到彼此的点上了,只觉相见恨晚。
顺治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面上的欣喜是藏都藏不住。
躲在后面的吴良辅都惊呆了眼,他从来没有看到主子这般开怀大笑的模样。
只是可怜自己憋屈地待着,主子不愿让他去打扰了,也怕他那尖利的声音会吓得这位美丽大方的格格。
顺治这会可没心情在乎吴良辅的想法,他眼神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满心欢喜,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他向来喜好汉人学问,可坐拥天下的他,满后宫都是皇额娘塞进来的,一直找不到那个能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
现如今,他懂了,什么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想,眼前人便是他要找的人……
若说一开始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了,现在便是为她的学识才华所沦陷倾倒,希望今后能暮暮朝朝一同相伴。
顺治眼神温和,他并不想隐瞒她什么,两心相知,贵在一个“诚”字。
可他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担心对方会嫌弃他。
毕竟“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是早知道自己会遇见佳人,他一定会费尽心思顶住皇额娘的压力留出皇后之位。
顺治痴痴地看着她,无比真挚地说道:“在下福临,家住紫禁城,不知姑娘芳名?”
他说得轻描淡写,乌云珠听得心惊肉跳,毫不掩饰内心的惊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皇……”人多眼杂,乌云珠不敢直接讲出来,想要行礼又觉得不太合适。
“不必多礼,现在是在外面,你就当我是一个普通人。”
乌云珠神色淡淡,笑容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她轻声说道:“这位公子,你我身份有别,小女不便告知名字。”
说完,不等顺治开口,乌云珠转身离去,留下顺治落寞地看着她的背影。
吴良辅走过来,知道皇上很是不舍,询问道:“主子,要不咱们让人追上去,看看是哪家的格格?”
“不用了。”
顺治摇头,收回了缱绻的目光,一个劲地叹气。
“她既然不想说,又何必强求呢?”
顺治垂头丧气地回了宫,辗转反侧,一宿都没睡好。
次日醒来他依旧是闷闷不乐,眼下青黑。
吴良辅小声嘟囔道:“皇上,那位格格太不识抬举了。你可是大清皇帝,年少有为,整个天下都是您的,想要什么得不到……”
吴良辅还想说下去,却被顺治一个眼神止住了。
“你懂什么!”
顺治眉头紧皱,坐立不安,来回走来走去。
明明昨日只是交谈了一会,顺治却明白她心性极高,是绝不愿意进宫为妾为妃的。
“吴良辅,你说她不知朕的身份时,跟朕谈天说地。可是当她知道朕是皇帝,便退避三舍,她是不是嫌弃朕?”
吴良辅吓得连忙说道:“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天底下谁敢嫌弃皇上啊。”
吴良辅琢磨琢磨,尽最大可能让主子开心,“依奴才瞧,那位格格定是畏惧您的帝王威严,又有些矜持罢了。”
可顺治还是灰心的很,喃喃自语:“不!她看着柔弱,却坚毅果敢。是朕的错,朕又怎么忍心委屈她居于他人之下?”
说完,顺治转身看向外面的天空,眺望远方,像是要出神了一样。
吴良辅知道,皇上他的心里却悲伤极了。
明明皇上富有天下,却依旧孤独……
接下来的日子里,顺治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思念,接连出宫,四处都找遍了,却已经见不到佳人一面。
他心情复杂,既想要尊重她的选择,放她自由。
又生了私心,好不容易遇上了心动的人,希望她能永永远远陪在自己身边。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顺治反常的行为引起了慈宁宫皇太后的注意。
她知道福临现在一天天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便更加关注他的举动,时时刻刻想要了解福临到底在做什么。
原以为福临出宫只是想要散散心。
可这些日子以来三番五次地出宫,还总是魂不守舍的。
皇太后猜疑,福临是不是背地里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在背地里拉拢朝臣?
皇太后不敢直接叫来吴良辅询问,生怕又触及福临那敏感的心灵,说她总是把控皇权。
只好将皇后唤来。
皇后容貌算不上出色,但贵气养人,浑身自有一种大方得体的气度,为人很是沉着稳重。
她年纪小,为了彰显皇后的威严,平日里总是穿着略带老气的衣裳。
“琪琪格见过皇额娘。”
皇太后笑眯了眼,赶忙招呼着她坐下,关心了一下最近的生活,便进入了正题。
“琪琪格嫁给福临都快两年了,哀家和整个科尔沁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皇后颇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是臣妾做的不够好,皇上他,他并不怎么来坤宁宫。”
说到这,皇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福临那孩子,总爱跟哀家置气,还不懂事,不知道你的好。你年纪轻轻,平时多打扮打扮,送些汤汤水水去乾清宫,让福临看到你的心意。”
“皇上他并不喜臣妾。”皇后愁闷地说道。
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安慰道:“哀家是过来人,也曾经和你一样花样年华。可是先帝对哀家也是态度平平,百般宠爱姐姐海兰珠。”
“可是你瞧,笑到最后的是哀家。这后宫,母以子贵,琪琪格你膝下一定要有子嗣傍身才好,咱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才能继续荣华富贵。”
“是,臣妾明白。”
皇后被她的话说动了,眼神不由地透露出野心,跃跃欲试。
见状,皇太后满意地笑了。
“你放心,哀家就是你的后盾,你平时多关注着福临,他年轻,不要让他走错了路。”
皇后似懂非懂地点头。
皇后一走,皇太后的心腹苏茉儿颇为不解,询问道:“主子,您说,皇后她能行吗?”
不是苏茉儿说丧气话,而且皇后进宫两年了,皇上他去坤宁宫的日子屈指可数。
若不是碍着祖宗规矩,初一、十五一定要去皇后宫里歇着,怕是皇上更不稀罕了。
皇太后唇角微勾,意味深长的说道:“先前福临不喜欢静儿,厌恶她行奢侈之风,嫉妒成性,便非要废了她,降为静妃。”
“可是琪琪格本分老实,孝顺懂事,福临虽然不喜,可对她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哀家再在后面悄悄地多推几下,希望能让福临多宠幸琪琪格几次,能有佳音。”
皇太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仿佛已经看到她嫡嫡亲的孙儿了。
只是,她向来爱做两手准备。
“福临现在膝下只有福全和玄烨,这两个孩子平时多照顾些。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少和生母接触。”
“是,您说的是。奴婢明白。”苏茉儿连忙应道。
皇太后颇为不爽,最近动怒是愈发多了。
“福临这孩子,放着满宫的博尔济吉特氏后妃不宠幸,非要让那些满军旗、汉军旗的女人生下哀家的孙儿,真是不懂事。”
她让苏茉儿多盯着那些女人,尤其是董鄂庶妃和佟庶妃。
她一直压着这两人的位份,不能让她们仗着育有皇嗣便耀武扬威,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爱新觉罗氏已经是皇族,尊贵至极,她就想要费心扒拉科尔沁博尔济吉氏。
这大清江山的下一位继承人,该还是由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生下来才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最近比较忙啊!
今天两更,下午六点一更,晚上十一点或者十一点半 二更。
54 ? 第五十四章
◎董鄂妃(三)◎
董鄂府, 书房内。
鄂硕面色已经有些焦急,偏偏他这闺女依旧是云淡风轻。
“近日来皇上的脸一直是黑着的,心情极为不好。若你再不出现, 皇上的耐心没这么好,万一要是弄巧成拙了?”
乌云珠浅浅一笑, 眼神清亮。
“阿玛莫急, 皇上他坐拥天下, 平日里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轻而易举。世间男子, 太过轻易获得的便不会那般珍惜。”
“更何况, 现在后宫由皇太后把持着,女儿可不只是想要进宫当一个小小的庶妃。只能让皇上多多等待,多花心思在女儿身上, 让他舍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
乌云珠心思缜密, 做事情从来都是未雨绸缪, 走一步算十步。
原身那世, 原身一路荣华富贵,成为后宫嫔妃最羡慕嫉妒的女人,确实是因为顺治喜爱原身,但这其中也夹杂着其他因素。
原身当时已经嫁给了博果尔,她和顺治的爱情之路越坎坷, 越是受到众多人的阻挠,反而更加坚定了彼此的心, 报团取暖。
顺治为什么会肆意宠爱原身?
想来便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拥有, 逆众人心思才能娶早已经成婚的原身, 这份感情更加深厚。
同时也是顺治对皇太后干政的不满, 借此削弱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在前朝后宫的势力,慢慢积蓄力量,收拢皇权。
是故,乌云珠便以退为进,故意不见顺治。
一是为了彰显自己并不爱慕皇权,只求平淡幸福的生活,安安稳稳。
二是,顺治一个人在紫禁城
LJ
思念成疾,辗转难眠,会不断美化他们之间的初遇,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她。
鄂硕被乌云珠说服了。
“乌云珠你心里有成算就好,阿玛支持你。虽说宫里头已经有董鄂庶妃生下了皇二子福全,可毕竟是旁支,远的不能再远了。你是嫡系嫡女,阿玛又是族长,整个董鄂氏一族都会站在你身后。”
“多谢阿玛。”
乌云珠眼神微闪,有母族的支持,再拉拢一些满军旗势力,她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好走。
随后的日子,乌云珠悠哉悠哉地该吃吃,该喝喝。
有人欢喜有人忧,宫里头顺治是日夜相思,眼下泛着乌青,整个人脸蛋都瘦了一圈了。
偏偏最近后宫不太安生,时不时总有嫔妃送些汤汤水水过来,就连一向本分的皇后都行此等邀宠之举。
顺治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让守在乾清宫的亲卫们享用了,倒是让他们个个补得红光满面。
这日醒来,一夜多梦,顺治难解相思之情,便来到御书房作起画来,吴良辅在一旁磨墨。
他不用多想,所思所梦尽在笔下,心中念念不忘之人的模样被他一笔一画勾勒出来。
画上绿树荫下,微风吹拂,少男少女脸上洋溢着笑容,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爱慕之情不言而喻。
他在空白处还提笔写下:“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李白的诗果然极好,她的美倾国倾城,才思敏捷,让人难忘。
“吴良辅,用上等的盒子装好这幅画,就放在朕的床前,让朕能时不时地多看几眼。”
“是。”
吴良辅咋舌,主子这是着了魔,越发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了。
果不其然,顺治又一次兴致冲冲地跑出宫,原以为会再一次败兴而归。
突然,吴良辅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主子,投其所好。您说那位格格饱读诗书,喜爱汉学,说不定就能在哪个书斋碰到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些天,顺治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什么酒楼、金器银楼、大街小巷都瞧遍了,就是没有寻到人。
顺治立即去了宫外最大的书肆——七录斋。
七录斋取其“七次抄录书籍之意”,以表诚心求学。这是文人雅客最爱来的地方,布局精致,环境清幽。
一楼是随意落座的地方,人们在此闲谈诗书,并不吵闹。看看店家摆放陈设的书籍,碰到心喜的,便将其买下。
二楼和三楼都是雅间,供贵客们静心享受读书的乐趣。有时兴致一起,提笔写诗作画,亦是常有的事情。
四楼则是读书人曲水流觞、群贤毕至的地方。每逢科举,无数从天南地北赶来京城的学子们以文会友,痛快至极。
顺治悄然来到了七录斋,直奔雅间,并没有看书,只是让人送上几盏清茶,便一直张望着书斋门口,想要看到佳人。
可从早等到晚,顺治却还是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
正当他灰心丧气,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他眼神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两步并一步,立即走到了一楼。
确认了,是她。
只见她一身淡青色旗装,上面浅浅画了几笔江南山水,衬得她气质出尘,超凡脱俗。
她的发上简简单单,只别了几朵绒花,再无其他装饰。朴素无华的装扮,天生丽质,却让任何人见了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找到人了,顺治高兴之余又有些胆怯,生怕惹她生气,一个不好,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了。
顺治痴痴地在阴暗处看着她买了几本经史子集,心里默默记下名字,准备回去自己也研读一番。
眼瞅着她快要离开了,顺治再也按耐不住,走上前去。
乌云珠吓了一跳,身边的侍女如梦立即挡在主子身前,怒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然敢冲撞我家格格!”
顺治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等不雅之事。
他眼巴巴地看着乌云珠,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好久不见。”
乌云珠示意侍女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顺治,询问道:“您怎么在这?”
顺治看了看四周,感受到那些打量的眼神,便邀请她到雅间坐一会。
“好。”
到了雅间,侍女如梦和吴良辅互相瞪着对方,默不作声地站在自家主子身后,唯恐主子吃亏。
顺治并没有打发他们离开,他怕她不喜两个人独处。
随手给她添上一杯茶水,又让人上了一些点心。
顺治眼神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她,“我,我,自从上次分开以后,我找了你许久,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守株待兔了。”
说着,顺治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
原来,他今日等了乌云珠一天,坐立难安,什么也吃不下,就喝了点茶水。
现在找到人了,不知是不是心神放松了,饿意也感受到了。
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乌云珠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你还是先吃点东西,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你啊!”
顺治脸色绯红,吃着绿豆糕,还有她再三推荐这里的佳品桃酥,味道着实不错,酥酥软软的。
膳后。
乌云珠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示意顺治看一下她刚刚买的书《诗经》。
顺治不解其意。
随着《诗经》书页展开,翻到了《卫风》,呈现在顺治面前的是一篇古文《氓》。
乌云珠声音很是温和,说的话却是一字比一字沉重。
“《氓》中有一名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告诫女子,不要沉迷于情爱之中,不要轻易付出真心。”
“您身份尊贵,妻妾成群,儿女双全,想要什么没有,何必非要招惹我呢?”
顺治一时无语凝噎,眼眶泛红,拳头紧握。
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明白,一切都是事实。
乌云珠接着说道:“最近京城热闹了许多,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更是深受众人追捧,您可知是为什么?”
顺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变得苍白无力,在她面前,他一败涂地。
“是选秀。”
闻言,乌云珠跟着苦涩地笑了笑。
“是啊!选秀,您又要添新人了。八旗女子都得进宫选秀,这其中自然有人想要平步青云,入深宫去搏一搏荣华富贵、帝王恩宠。”
“可那不是我。我只想寻一个知心人,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平淡淡。至于皇宫王府,我不敢入。”
话已至此,乌云珠起身,准备离去。
却被顺治扯住了衣角,她顿了顿。
顺治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双眼神无比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沉迷其中。
“《诗经》中《秦风》名篇《蒹葭》中写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从前我似懂非懂,可自从遇见你,我便懂了。”
见她有所动容,顺治接着说道:“我想,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自己幻想的喜欢的人,可直到真正遇上了,才知道原先设定的种种标准,只是空。”
“我知你生性恬淡,不愿参与后宫争斗。知你性本爱丘山,喜夫妻和睦。以前的事实我更改不了,但是从前往后,我福临只有你一个人!”
每一个字,都说在了乌云珠的心头上。
不知不觉,泪水流了下来。
乌云珠眉眼微垂,轻声细语:“我亦知你心意,可你不只是你,一切皆由不得你一人做主。”
“谁都知道,皇太后喜欢博尔济吉特氏的后妃。我不想掺和你们母子之间的争斗,更不想进入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
顺治懂她的顾虑,“我六岁登基,十三岁亲政,执掌大权才将将六年的时间,朝廷大臣渐渐朝我这边靠拢,皇额娘终究还是做不了我的主。”
顺治野心暴露出来,将他接下来的打算一一说给她听。
“我唤乌云珠。”
顺治呢喃再三,喜笑颜开,“乌云珠,好美的名字。”
两人依依不舍,顺治送她回府,看着她进了董鄂府,欣喜若狂。
可一进乾清宫,他的神色顿时变了。
55 ? 第五十五章
◎董鄂妃(四)◎
“皇后, 你在这做什么?”
顺治的声音突然响起,皇后连忙将东西放好,可是还是来不及, 被顺治瞧见了,抢了过去。
是他先前画的画。
顺治脸色阴沉, 质问道:“皇后为什么平白无故到朕的寝宫来?还要私自拿朕的东西!嬷嬷之前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皇上。”
听他话说得这般重, 皇后神色苍白, 张了张嘴,辩解道:“臣妾是想亲自请您去坤宁宫用晚膳。见皇上不在,床边的盒子精致极了, 臣妾一时没忍住, 便打开看看。”
她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伤感,“难道臣妾连看一看的资格都没有吗?”
“是。”顺治毫不留情,“朕的东西, 你没资格碰。”
少年天子, 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遇见了心爱的人, 却不能给她尊贵的正妻之位。
这让福临心里难受,又有几分怨恨。怨恨皇额娘的种种约束,怨恨一茬又一茬的博尔吉特氏女人。
因而,当看见皇后拿着他的画,顺治顿时怒从心头起, 一腔怒火劈头盖脸地想要发泄出来。
皇后眼底的薄凉慢慢浮现出来,“难怪, 难怪皇上近日不进后宫, 像是变了一个人。皇上碰到了喜欢的人, 怎么不把她接进宫中?”
“朕的事情, 不用你管。皇额娘那里,皇后你注意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不用朕一一向你嘱咐。”
皇后也是天之骄女,被人宠着捧着长大的。只是前车之鉴,先前废后的教训让她慢慢收敛了脾气。
可看到皇上咄咄逼人的样子,皇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臣妾告退。”
顺治挥挥手,并没有在意她的心情,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画抚平好,放进盒子里,珍惜极了。
见状,皇后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皇上对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好,就连关于那个人的画都是像稀奇珍宝一样看待着。
她隐隐有种预感,若是那个女人进宫了,恐怕是大清后宫都要变天了。
念及此,皇后的心动摇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至于皇上刚刚的狠话,她半信半疑。
有皇太后撑腰,皇上还真能拿她怎样吗?他还真的能顶住前朝后宫的压力再一次废后?
慈宁宫,听完皇后的话,皇太后有些震惊,又觉得意料之中。
“难怪啊?难怪之前福临总是魂不守舍的,一个劲地要出宫。哀家都忘了,皇上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会被外面那些狐媚子勾住了魂。”
“皇额娘。”皇后带着哭腔的声音,“您帮帮臣妾,绝不能让那个女人进宫。”
皇太后眼神微眯,安慰道:“你放心,哀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之前是哀家没往这方面去想,现在竟然知道了,哀家一定会查清楚那人的底细,想个法子将她打发了。”
“多谢皇额娘。”皇后转悲为喜。
皇太后叮嘱道:“哀家会把这件事情办妥的。但这段时间琪琪格你还是少来慈宁宫,别让福临迁怒于你。”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或者说,她了解爱新觉罗家的男人。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从前先帝便是这样,眼里心里只能看到她那个哭哭啼啼的姐姐海兰珠,恨不得其他人都消失不见。
如今看来,福临倒是像极了他皇阿玛。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怕是同样会恨不得将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捧给她。
她绝不允许这种感情继续发展下去,这将会严重触犯博尔济吉特氏的利益。
时光如流水,转眼就快到选秀了。
这些日子以来,福临和乌云珠两人一直暗中来信,两人也在这种你来我往中对于此彼此的感情更加深刻。
乌云珠房里的奇珍异宝更是日积月累地变多了起来,极品羊脂白玉手镯一对,龙凤呈祥碧玉佩一对,南珠一匣,玛瑙宝石一匣,各式珠宝钗环更是数不胜数,通通都是顺治命心腹送来的。
最难得的,还是一些名家字画,古籍孤本,送到了乌云珠的心坎里,让她爱不释手。
见皇上这般喜欢乌云珠,鄂硕这颗心终于慢慢放下来,只等过了选秀这一关了。
六月份烈日炎炎,盛夏的京城暑热难耐。
顺治早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乌云珠毫不费力地过了初选,嬷嬷们更是态度热情地捧着乌云珠。
初选后,一众秀女都被安排在储秀宫学规矩,要等个十来天才能开始殿选。
乌云珠被安排在一人间的屋子居住,其他秀女无不眼红。可看着乌云珠出众的相貌,再多的怨言只能压在心里,有什么招数也只能暗处使。
其中有一名秀女同样住在一人间,她来头不小,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一族中巴图亲王的嫡女,是皇太后嫡亲的侄女,名和卓。
和卓早在初选的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乌云珠,见她容貌如此出众,心生忌惮。
便在皇太后请她叙话的时候,仔仔细细地跟皇太后描述了乌云珠的外貌。
“姑姑,您是不知道,乌云珠穿着一袭玫红色的旗装站在人群中,肌肤如玉,容貌昳丽,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可不能让她进了皇上的后宫。”
皇太后眉眼微挑,手缓缓地敲打着,想着眼线传来的消息,八九不离十,这乌云珠就是福临所惦记之人了。
“哀家知道了。这些日子,和卓你收敛一点脾气,安安稳稳过了殿选,姑姑到时候再让皇上给你一个妃位。”
和卓害羞地低下头,眼底的野心跃跃欲试。
说起来,她跟皇太后的血缘关系还要近一些,皇后都不能与她相比。
若不是她当时年纪小,如今住在坤宁宫的应该是她博尔济吉特和卓才对。
不过她不担心,昔日姑姑只是庄妃,如今不也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太后之位。
“姑姑,来时阿玛都再三叮嘱我了,让我一切都听您的。”
“好孩子。”皇太后眉开眼笑,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襄亲王博果尔进宫给额娘懿靖大贵妃请安,又一次被额娘拎着耳朵念念叨叨。
“博果尔,我不管,额娘也想像皇太后一样抱孙子。这次选秀,你一定要给额娘挑一个好福晋。”
博果尔面容清秀,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就已是亲王,正是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时候。
“额娘,儿子还小。皇兄对儿子这般好,我现在只想为他做事,立些功劳,并不想娶妻。”
懿靖大贵妃深深叹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老话说的好,“成家立业”。你先娶个福晋,有贤内助帮你坐镇后方,也好安安心心做事。”
“不说了,不说了,额娘,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一不留神,博果尔就跑出去了。
“这孩子。”
懿靖大贵妃哭笑不得,但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虽说她娜木钟如今地位比不上大玉儿了,但博果尔向来懂事孝顺,母子之间的感情融洽,和和美美。
不像大玉儿和福临,争吵不休,母子情分怕是渐渐淡薄了。
大玉儿是个心狠手辣的,尝过甜头的女人又怎么舍得退位让贤,待在慈宁宫不管世事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刚从额娘宫里跑出来,博果尔慢悠悠地在御花园转着。
正准备去乾清宫找皇兄的时候,突然听到宫女们在议论今年有一位秀女容貌极其出色,堪称倾国倾城。
这倒是勾起了博果尔的好奇心。
他性子本就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左拐右拐,直接到了储秀宫一旁的树下。
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最出众的乌云珠。
只见她如玉般洁白无瑕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泛起了红晕,让人怜爱不已。
那张风华绝代面容更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柔情绰态,风情万种。
博果尔瞬间就看呆了。
他觉得,额娘说的没错,他确实该娶妻生子了,孩子的名字他都已经想好了。
他再行事不羁,也不好直接上前去,怕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只是悄悄打听清楚她的家世、名字,立即乐呵呵地奔到了额娘宫里。
“额娘,额娘。”
知子莫若母,懿靖大贵妃眼睛笑眯眯的,“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求额娘?”
博果尔面色如常,可耳朵已经泛红了,“儿子这是想要孝顺您,给您送儿媳妇来了。”
闻言,懿靖大贵妃浅浅一笑,年轻人脸皮薄,她并没有戳破儿子的小心思。
“是哪家格格?”
博果尔应道:“是内大臣董鄂鄂硕的嫡女乌云珠。”
“竟然是她。”
宫里上上下下都关注着这次选秀,尤其是乌云珠,容貌出众,早早就被有心人记下了名字。
懿靖大贵妃性子爽利,信心十足,博果尔曾经连皇位都没有跟福临争,如今只不过是一个秀女,皇太后难道还要舍不得吗?
“你放心,额娘这就去皇太后那里给你求娶乌云珠。”
博果尔喜上眉梢,小嘴甜甜地说道:“额娘真好,儿子以后和福晋一起孝顺您。”
“油嘴滑舌。”
懿靖大贵妃办事的速度极快,立即就到慈宁宫跟皇太后说了自己的想法。
得知她看中了乌云珠,皇太后瞬间有了主意。
这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来了。将乌云珠指给博果尔,两全其美,既能安抚懿靖大贵妃,又能打消福临的想法。
难道他堂堂大清皇帝,还要做出强娶弟媳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皇太后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见皇太后难得这般好说话,懿靖大贵妃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心满意足地离开。
56 ? 第五十六章
◎董鄂妃(五)◎
也许世间的缘分便是这样, 母子一场,并不都是母慈子孝,而皇太后和顺治母子情分淡淡如水。
正如同皇太后时时注意着顺治的举动, 顺治同样不放心皇太后,想法设法地让眼线关注着慈宁宫的动静。
尤其是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乌云珠已经入住了储秀宫, 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担心, 出手照拂了几分。
而皇额娘在后宫一手遮天,他难免担心皇额娘暗中会做些什么。
本来懿靖大贵妃和皇额娘叙话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以为是寻常请安罢了。
毕竟皇额娘和懿靖大贵妃一向是面和心不和, 两人顶多是客气地走个过场, 能聊些什么实质内容。
可是当他从眼线那里得知,皇额娘有意想要给博果尔指婚,他便第一时间坐不住了。
博果尔的福晋。
不知怎么的, 内心隐隐有种预感, 让他一定要去一趟慈宁宫, 否则他会悔恨终生。
果不其然, 当顺治到慈宁宫的时候,便看到皇额娘似乎在对苏茉儿吩咐什么,还拿了一份懿旨给她。
顺治面色凝重,眼神扫视了那份懿旨,不紧不慢地询问道:“苏茉儿这是要去做什么?”
看到是他, 苏茉儿眼神微闪,颇有一丝恐慌, 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太后。
见她点头, 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回皇上, 奴婢奉皇太后之命到储秀宫宣读懿旨, 给襄亲王和福晋指婚。”
“且先等会。”
他示意苏茉儿先站在门口等着。
随后,顺治笑了笑,走了进来,随意地坐在皇太后下方。
“博果尔是朕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朕一定要给他选一个合心意的福晋才好。”
“况且,堂堂亲王福晋,将来在皇亲宗室说话也是有分量的。怎么可以不经过朕的允许就直接指婚呢?”
他眼神犀利地看向皇太后,略带怀疑地说道:“不知皇额娘看中了哪家格格?要这般迫不及待地指给博果尔。”
“毕竟,说起来,现在还是在选秀中,一众秀女都得经过殿选,由朕亲自挑选之后,再行决定。”
顺治一连串的询问,皇太后始终面带笑容。
皇太后慈爱地看着顺治,仿佛是一个极具包容性的额娘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哀家知道你和博果尔感情好,打小的情分。所以哀家特地给他同样挑了一位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指给他当福晋。”
“这人你也认识,就是哀家嫡亲的侄女博尔济吉特和卓。她聪明伶俐,大方得体,一定能和博果尔性子合得来,两人很是般配。”
“况且,这样一来,皇后和博果尔福晋都是博尔济吉特氏,亲上加亲,定能和睦相处。咱们爱新觉罗氏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牵绊也能更加深了,进一步巩固满蒙联姻的国策。”
皇太后心如明镜,福临他最不喜欢自己张口闭口就是博尔济吉特氏。
她今日说了这么多,每一句话都是福临不爱听的,想必福临应该没兴趣继续听下去了。
要是平日,顺治确实是会被气得甩手离开。
可今日,他心里头总有一种恐慌,一再地提醒他不能大意,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皇额娘说的是,博尔济吉特和卓是亲王之女,又是您的侄女,许给博果尔,真真是天作之合。”
一边说着,顺治一边起身走到了苏茉儿面前,拿起了那份懿旨,准备打开。
苏茉儿的腿已经在打颤了,心里七上八下地跳动着,嘴里支支吾吾:“皇上。”
顺治并没有理会。
这时,皇太后开口:“福临,你这是何意?哀家说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吗?”
“皇额娘,朕只是想拿着您的懿旨看一看,若是再盖上朕的私印,不是更给您的侄女增光吗?”
这话说得皇太后哑口无言,脸色乍青乍白。
顺治打开了那份懿旨,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董鄂乌云珠!
顺治怒火中烧,直接将懿旨甩在地上。
“皇额娘,你竟敢骗朕。”
他一步一步逼近,怒目而视:“皇额娘,您真的不知道乌云珠是谁吗?她是朕的人,您却私自要将她指给博果尔,棒打鸳鸯。”
皇太后辩白道:“哀家不知福临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乌云珠是你喜欢的人。哀家原本是想要让和卓当襄亲王福晋,只是懿靖大贵妃指名道姓要乌云珠。”
“皇额娘。”
顺治声音不由尖锐了几分。
“您还当朕是三岁小儿吗?朕已经长大了,会哭会笑,会有自己在意的人,不是您手中的傀儡。”
“来人,传朕口谕,内大臣董鄂鄂硕之女乌云珠,性姿敏慧,轨度端和,克佐壶仪,立为贤妃,赐居承乾宫。”
“福临。”皇太后训斥。
顺治冷眼相对。
“朕已经亲政了,皇额娘该退守慈宁宫,颐养天年。朕会让人在立下一块石碑,上面会写上“不得干政”四个大字,皇额娘机敏聪慧,会明白朕的意思。”
“好啊!这就是哀家养的好儿子。你现在亲政了,大权在握,就忘了当初哀家扶持你年幼登基的辛酸,忘记那段咱们母子俩相依为命的日子。”
皇太后眼眶含着泪水,一句又一句地诉说着她曾经是多么的不容易。
顺治脸上略微有些动容,可一想到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乌云珠就会被指婚给博果尔。那点怜悯之心就顿时全无。
他不能原谅皇额娘要将乌云珠另嫁他人,差点造就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顺治重重叹一口气,再三警告。
“皇额娘,朕言尽于此,您好自为之。”
徒留皇太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甚是复杂。
————
一涛惊起千层浪。
很快,顺治的旨意便传遍了前朝后宫,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单单是位份,本朝位份并未明确,现如今便是皇后、妃、福晋、小福晋、庶妃等位份。
董鄂氏既无子嗣,又无资历,皇上却将其从秀女一下子提升到妃位,堪称一步登天。
更不用说,皇上还让董鄂氏居住在承乾宫。
不成文的说法,承乾宫也就是"顺承天意"的意思,且距离乾清宫位置极近,向来都是宠妃的住所。
之前好些后妃想要搬进承乾宫,都被皇上推拒了,一直空置着。
现在皇上却冷不丁地让董鄂氏要住进去了,命人大肆装饰着承乾宫,美轮美奂,众人无不羡慕嫉妒。
就连一向自诩看淡恩宠的佟佳庶妃都不得不关注起乌云珠了。
她原以为,后宫皇上宠爱不可靠,唯有子嗣才是长久的依靠。她有玄烨,哪怕只是庶妃,亦是后宫中瞩目的存在。
可看着如今皇上这般宠爱董鄂氏,什么好东西都恨不得送到她手上,佟佳庶妃心里酸酸的,眼红极了。
她喃喃自语:“承乾宫,皇上让她住承乾宫,是想让她独承乾坤恩露吗?"
佟佳庶妃不由地打量自己的景仁宫,简简单单,朴素至极,并无任何富丽堂皇的装饰。
她生了三阿哥玄烨,忍受着母子分离的痛苦,不得皇上宠爱,至今却还只是庶妃而已。
真真是待遇悬殊。
而让人惊呆的还在后头。
不仅如此,这次选秀草草了之,殿选直接被皇上取消了。
是故,顺治十三年选秀,除了董鄂氏,再无其他人入选。
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只看中了董鄂氏。
就在董鄂氏回宫备嫁妆的时候,皇上突下圣旨,准其从大清门乘坐凤撵入宫。
要知道,历来只有皇太后、皇上和皇后的龙车凤撵有资格通过大清门。其他后妃,只能从后门神武门入。
大清门,便是从一开始就彰显出皇后和其他嫔妃的差距。
然而,皇上却打破了这个规矩。
如此一来,董鄂氏这个贤妃便与其他妃位有所不同,地位超然,只是屈居于皇后之下了。
董鄂氏这般特殊的待遇,震惊世人。
前朝已经有许多官员上了一个又一个奏折,中宫皇后尚在,奏请皇上收回成命。
然而顺治都不予理会,只说了一句:“皇后非朕所愿,朕难道不能让看中的人堂堂正正入大清门吗?”
群臣面面相觑。
这时,鄂硕第一时间站了出来,“臣谢主隆恩,小女得皇上看重,是董鄂氏全族的光彩。”
老匹夫!
其他人心里默默埋汰一句。
如今是你董鄂氏的女儿深受皇恩眷顾,你自然是乐呵呵地欣然接受了。
倒是让他们骑虎难下,显得他们非要和皇上对着干。
毕竟这次皇太后都没有吭声,后宫那块刚立的“不得干政”石碑还在警示着众人呢。
这时,又有几位出身满军旗的官员心照不宣地站了出来,支持皇上的做法。
皇太后扒拉娘家的做法太难看了,他们老早就看不顺眼皇上的后宫中高位份都是蒙军旗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
这严重触犯了他们自身的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董鄂氏好歹是他们满军旗的人,将来的储君若是出自满军旗后妃,总是有利的。
眼瞅着又有人支持皇上,除了个别几个顽固的,其他人都默认了皇上的做法。
鄂硕一下朝,身边就围上了一堆官员,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好话不要钱地往外说。
鄂硕还是稳得住,面上应付了几下,美滋滋地回到了府邸。
他将嫁妆都备得足足的,族中又送了一堆,将乌云珠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看着女儿,他笑容满面。
这时,费扬古急匆匆地跑进来,看见阿玛也在,愣了一下。
转而看向乌云珠,“姐姐,你能不能跟我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抱歉,晚更了。
57 ? 第五十七章
◎董鄂妃(六)◎
看着费扬古神情焦急, 乌云珠不解其意,“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地要做什么?”
费扬古支支吾吾,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鄂硕。
阿玛在场, 他不敢直接说出来。
心思一动,他大大咧咧, 装作轻松的样子, 摸了摸后脑勺。
“姐姐, 再过不久你不是就要进宫了吗?弟弟想带你出去多玩玩,日后可就没有这么方便出宫了。”
乌云珠点点头,同意了。
不一会儿, 费扬古带着乌云珠游船。
坐在船上, 伴着微风,品品清茶,赏赏江面风光, 属实惬意。
“这地方确实不错。若是此时再下点小雨, 雨水一圈一圈地荡漾在江面上, 波光粼粼, 别有一番风采。”乌云珠沉浸在美景中,乐滋滋地说道。
见她这般高兴,费扬古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乌云珠享受着游船的乐趣时,对面渐渐开来了一条船。站在船头的男子丰神俊朗,脸上的笑容越发清晰可见。
费扬古高兴地说道:“是襄亲王。姐姐, 我和他上次在马场玩的可好了,如今见了面, 定要打声招呼。”
闻言, 乌云珠没说什么, 默认了他的做法。
反正现在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贤妃了。
即便博果尔又如同原身那一世对她一见钟情, 也改变不了什么。
博果尔不拘小节,从他那条船上下来,劲直地走到乌云珠面前,眼神复杂。
“乌云珠,你可认识我?”
乌云珠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臣女见过襄亲王。”
看着她对自己避之不及,博果尔心里很是难受。
原以为乌云珠会是他的福晋,他都早已经准备命人将府邸重新规划了一遍,又盘点了自己的财产,想着要备一份厚厚的彩礼才好看。
可没想到,一切都是一场空。
如今她马上就会是皇兄的女人,是贤妃娘娘,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博果尔这些日子一直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日日借酒消愁。
无数次想要去乾清宫求皇兄收回成命,又明白无济于事。
费扬古看不惯他这般消沉,使个法子让他能和乌云珠见上一面,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可当乌云珠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博果尔还是拗不过心底的执念。
“乌云珠,你现在欢喜吗?”
若是她不愿意,只是因为皇命难违而不得不入宫,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让她能得偿所愿。
可是,乌云珠笑了。
她笑容明媚,像是温暖的阳光一样,让人能够感受到她的满心欢喜,感受到她此时此刻的幸福美满。
“襄亲王,臣女与皇上两清相悦,能够进宫为妃是臣女的荣幸。”
她的笑容越灿烂,说出的话越甜美,却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小刀扎在博果尔的心上。
“我懂了。”
他微微垂下头,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从到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沉沦。
幸好,她是高兴的。没有因为他,让她和皇上阴差阳错地错过。
她欢喜,他便跟着欢喜。
博果尔心头下着雨,脸上却云淡风轻,眼神明亮。
“乌云珠格格,我和费扬古一见如故,感情极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如今既然你要嫁给皇兄了,那我跟着添一份嫁妆。”
“京郊有几处小山庄,景色优美,里面还有温泉,便送给你了。”
“这……”乌云珠神色凝重,不敢直视他,“臣女愧不敢当。”
“无妨,便当我祝福你和皇兄鹣鲽情深,举案齐眉。”
说完,博果尔爽朗一笑,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乌云珠一脸愤怒地狠狠地踢了一脚费扬古。
费扬古哀嚎一声:“哎呦!我的姐姐。”
“姐姐,你还当我是姐姐,就不该自作主张。”
费扬古连忙卖乖,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捶背按摩。
“我的好姐姐漂亮善良,大方得体,倾国倾城,真乃绝世佳人。襄亲王只不过是见了姐姐一面,便神魂倾倒,日夜难安。”
“我也是怕他再这般潦倒下去,日日愁苦,为情爱所困。要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迁怒于姐姐,那可就不好了。”
瞧他这小嘴扒拉扒拉,可真能说,哄得乌云珠眉开眼笑。
“这次我且饶了你。若再有下次,我就让你吃点苦头。”
“是,是,不敢了。”费扬古连连讨饶,将自己这些年珍藏的宝贝都送出去了。
乌云珠也是心身放松,悠哉悠哉地欣赏着四时美景。
终于,这一次,她有了和原身不一样的开始。
不是以再嫁之身,不是襄亲王福晋,不是顺治的弟媳,而是堂堂正正经过了选秀。
不再是狼狈不堪地、被人指着脊梁骨地进入紫禁城,而是光明正大从大清门进宫,让无数人羡慕嫉妒。
至于博果尔,过眼云烟,不必在意。
其实,乌云珠心细如发,一开始就弄清楚了费扬古的打算。
只是顺水推舟。
想必经此一遭,博果尔应该明白了她的想法,不会再执迷不悟,作茧自缚了。
这样也好,她和博果尔今生不曾有过婚姻,博果尔也能放下心结,不拘泥于情爱,前程似锦。
于他,也算是一个好的结局。
————
时光飞逝,可在顺治看来却是度日如年,眼巴巴地数着日子过去。
若不是宫中有皇太后牵制,顺治一门心思早就想亲自去迎亲,这是他的遗憾,只能想办法在其他方面尽可能地弥补乌云珠。
顺治十三年八月初一,董鄂府敲敲打打,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乌云珠身着一袭红色嫁衣,被费扬古背着送进了轿子。
他坚定地说道:“姐姐,我和阿玛一直会是你的后盾。”
乌云珠心里满满的,泪水快要掉下来了,这种被家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繁华的街道,周围百姓看得热热闹闹,惊叹着一位宠妃的诞生。
日暮时分,晚霞拖着长长的余晕洒在宫道上,坐在轿子里的乌云珠心里镇定自若。
到了承乾宫。
在一众宫人们的齐声高呼声中,乌云珠下轿,看着眼前富丽堂皇又不失精致清雅的宫殿,嘴角微微上扬。
乌云珠在心腹如梦的搀扶下进了正殿,坐在内屋。
一百三十八箱压得严严实实的大箱子嫁妆已经送进来了,将库房塞得满满当当的。
珠宝首饰,书籍孤本,金银铜锡器皿各色陈设和黄花梨、红酸枝打造的床榻几案屏风妆台等家具,绫罗绸缎,黄金白银,数不胜数。
她打量着屋子,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色。
桌上燃烧着龙凤红烛,百子千孙床上的床单被褥也是红色的,床帘还是红色的绣着牡丹的花样。
床上还撒满了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等等。两侧都涂满了椒墙,香味淡淡,却能看得出办这些事的人花了好一番心思。
就在这时,顺治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
顺治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红色衣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眉目温润,气韵高洁,风姿特秀。
乌云珠一时都有些看呆了,娇媚地看了他一眼。
“珠儿。”
顺治满心欢喜,拿起两杯合卺酒,言笑晏晏地走到她跟前。
“董鄂乌云珠,你愿意嫁给爱新觉罗福临吗?从此福祸相依,患难与共。”
“我愿意。”她莞尔一笑,声调不由地上扬了几分。
“珠儿,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接过顺治手中的合卺酒,两人相视一眼,作了交杯的姿势,一饮而尽。
懂眼色的宫人们手脚麻利地把床上的果子收拾干净,然后都退下了。
此时此刻,屋子里只剩下这对小夫妻。
“我今天好开心,这是我十九年来最开心的日子。”
顺治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意义。
他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听着皇额娘的教导做事,日日所思所想就是巩固大清江山,让大清子民都能过上富有安康的生活。
可是,现在,心爱的人躺在他的怀里。
他顿时觉得心底踏实极了,想要竭尽全力呵护乌云珠,让她永远幸福下去。
“福临,我亦是。”乌云珠眉眼弯弯嘴角,笑容纯净。
两情相悦,两心相许。
一对龙凤红烛在渐渐燃烧,屋子里的温度越发升高,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顺治将乌云珠轻轻放下,大红色的嫁衣,乌黑亮丽的发丝,衬得她的肌肤细润如脂,莹白似雪。
像是神仙妃子一般,诱惑着人将她从天上扯下来,坠入红尘万丈。
衣衫慢慢褪去,女子的娇吟声与男子粗重的喘息声交替响起,羞得屋外的月亮都躲了起来。
翌日,阳光透过窗台,耀眼的光芒打在两人脸上。
乌云珠先醒来的,看着福临他闭眼睡得正沉,不禁起了玩心。
她伸出手指,从上往下,一下又一下地描摹着福临的五官,轮廓分明。
从浓密的眉毛,到纤长的睫毛,再到挺拔的鼻梁,最后到了红润的嘴唇,不自觉地出了神。
福临现如今十九岁,嫩得像颗青葱一样,白里透红的皮肤,掐一掐也许还能出水,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
亲了上去。
却被福临抓个正着,撞进他动情的眼神,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醒来的时候,乌云珠只觉得肚子饿极了,狠狠地咬了一口福临,才肯罢休。
如梦带着宫人们进来伺候的时候,个个低着头,脸色羞红,听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轻声哄着主子。
主子得宠,他们也能沾光。
这时,吴良辅步履匆匆走进来,说皇后正带着一众后妃向承乾宫走来。
58 ? 第五十八章
◎董鄂妃(七)◎
“皇后?”
顺治都有些懵了, 好端端的,皇后带着嫔妃来承乾宫作甚?
“福临,只怕是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啊!”乌云珠哀怨地说道。
他拍了拍她的手,“放心, 有我在, 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且让她们等着。”
顺治对吴良辅吩咐道, 心里头也是一团怒火。
本来和心爱的人度过了一个极其美好的夜晚,正想和珠儿甜甜蜜蜜地说话话,却被人打搅了, 很是不爽。
“是。”吴良辅小心翼翼地退下, 唯恐触怒皇上。
这时,如梦带着宫人们上前伺候。
如梦看到主子身上斑驳的红梅,小脸一红, 暗叹皇上和主子真是恩爱。只是皇上也太粗鲁了些, 留下了这么多这么深的痕迹。
洗漱打扮过后, 乌云珠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容光焕发, 美目流转,肤色玉白,美美地欣赏着。
一旁的顺治亦是满脸赞叹,珠儿真真是集聚了世间上所有灵气的女子,是最珍贵的珍宝, 让人爱惜不已。
他兴致一起,走到乌云珠面前, 询问道, “珠儿, 你最喜欢什么花?”
乌云珠沉思了一会, “牡丹花,我喜欢它艳丽的色彩,轰轰烈烈,超凡脱俗。”
顺治念了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他点点头,“牡丹花色,才能配得上珠儿。”
他拿起妆台上的朱笔,略一思索,在乌云珠的额间画上了一朵开得绚丽多彩的牡丹花花钿。
乌云珠好奇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女子额间一朵浓艳的牡丹花,衬得肌肤更加白皙,雪白肌肤,配上牡丹花钿,美艳万分。
“诗人韦庄曾经写道:“闺中莫妒新妆妇,陌上面惭傅粉郎。昨夜月照深似水,入门唯觉一庭香”。”
“真好,福临,从今以后,我便能长伴你左右。岁岁年年,花开花落。
看着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顺治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将她揽入怀中。
“知我者,珠儿也。正所谓芙蓉不及美人妆,牡丹亦只是你的陪衬。”
两人卿卿我我,悠哉悠哉地享用完膳食,才慢悠悠地出了屋子,到了正殿。
此时,皇后和一众嫔妃无不感慨着承乾宫的美丽。
承乾宫位于东六宫,是东六宫之首,可见承乾宫的地位尊崇,如今这座宫殿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主人。
看着宫殿美轮美奂,桩桩件件摆设大气,处处彰显着富贵雍容,可见贤妃是多么受宠。
皇后脸色极其不好看,这宫殿里有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直接被皇上从内库房挑选送来了承乾宫。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皇上和贤妃携手悠闲地走了过来。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众人齐声说道。
顺治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这时,众人抬头,才仔细看见了贤妃的容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先入眼的是那双纤细柔美的手指,刺眼地和皇上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显示她深受皇上喜爱。
再往上看,贤妃细腰盈盈,风姿绰约,妩媚纤弱,美丽的容颜和空谷幽兰的气质,搭配在她身上相得益彰。
更妙的是,她浑身有着一种说不出来书卷气,仿佛与生俱来。
不像是满洲贵女,倒像是从江南水乡走出来的柔情似水的女子。
尤其是行走时弱柳扶风,眼波欲流,含情脉脉,真真是容易让人生了怜爱之心。
可最瞩目的,还是当属贤妃额间那一朵牡丹花花钿,甚是漂亮,可偏偏花样,实在是太逾越了。
乌云珠走上前来,刚准备行礼,却被顺治制止了。
他沉声道:“你莫跪。从今而后,因着尽孝道,在皇额娘面前你跪一下,其他人都没资格让你下跪。”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乌云珠浅浅一笑,声音妩媚,站着说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众位妹妹。”
皇后脸色阴沉,碍于皇上,只是点了点头,端坐在上方,一动不动。
看着皇上为了董鄂氏,一次又一次将她的面子放在地下踩,皇后原想大度宽厚一些的想法实在是做不到了。
顺治不管不顾,牵着乌云珠一同坐在了上方,原先只能两个人坐的位置竟然硬生生增添了一个。
其他嫔妃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最后齐齐说道:“见过贤妃娘娘。”
顺治这才满意了一些,脸色温和了许多,不像一开始板着张脸。
他抬眼看向皇后,质问道:“皇后不在坤宁宫好好待着,怎么跑到承乾宫来了?”
皇后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地说道:“按照宫规,侍寝后的嫔妃都要到坤宁宫给臣妾请安。”
“今日臣妾和一众妹妹在坤宁宫左等右等,眼瞅着都到用午膳的时候,还是没看见贤妃的身影,臣妾便不请自来了。”
坐在下方的淑惠妃是皇后的亲妹妹,两人同气连枝。
“皇上,皇后娘娘温厚,臣妾等理应该恭恭敬敬才是。贤妃年纪尚轻,资历又浅,不该让臣妾等久等。更何况,咱们还要一同去向皇太后请安。”
同是博尔济吉特氏的恭靖妃、端顺妃跟着附和道。
倒是庶妃们没敢吭声,只是作壁上观,没有掺和进这其中的口角官司。
乌云珠笑了笑,三两拨千金:“臣妾初入宫,宫中规矩确实还不太懂。但是也知道,皇上才是这后宫的主人。难不成,皇后还能越过皇上?”
“这……”其他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见状,皇后深深叹一口气,看看这董鄂氏性子张扬,口齿伶俐,不好对付啊!
“自然是皇上至尊。”
皇后看向乌云珠,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只是,皇上疼你宠你,贤妃妹妹更不能恃宠而骄,伤了皇上对你的情分。”
“无妨。”顺治轻描淡写,“一切都是朕的意思。”
看着皇上这般坚决的态度,皇后只能松口,转而说道:“皇额娘那儿还等着贤妃去请安。”
又是这样!
顺治眼神闪过一丝厌恶,极其厌烦这些人总拿着皇额娘来压他,窒息至极。
“皇上,臣妾在宫外便听说皇太后是女中诸葛,心怀天下,想必不会跟臣妾计较这点小事的。”
“今日时辰已过,臣妾不好打搅。待明日一早,臣妾便亲自去慈宁宫请安。”
“珠儿善解人意,温柔体贴。”顺治笑着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温馨美好的氛围,让其他人显得极为尴尬。
皇后略微有些落寞。
见姐姐难受了,脾气暴躁的淑惠妃恨恨地看了一下乌云珠,真是个狐媚子,说话扭扭捏捏,让人不爽。
她怒气冲冲地说道:“皇上,臣妾不通诗书,但知道礼仪尊卑。在草原上,向来是以嫡妻为尊。臣妾的额吉可以肆意打骂阿布的其他女人,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怎么到了紫禁城,规矩就不一样了?姐姐她可是您的皇后,是后宫的女主人,名正言顺地管教嫔妃。妾妃进宫不向皇后请安,没有得到皇后的认可,能是正经的嫔妃吗?”
“放肆。”顺治火冒三丈,冷冷地看了一眼淑惠妃。
“你现在脚踩着紫禁城的地,头顶紫禁城的天。若是一味地拿草原上的规矩说事,干脆回草原上好了。”
帝王一怒,吓得淑惠妃惊慌失色,手足无措,“臣妾,臣妾……”
皇后连忙出来打圆场:“皇上,妹妹她有口无心,并没有别的意思。”
顺治实在是厌烦了这些人,堂堂大清后宫,难道就没有属于他的清净之地吗?
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并命令她们以后不得轻易来承乾宫打搅贤妃的安宁。
皇后离开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到一向冷漠的皇上轻声细语地和贤妃说说笑笑,就像是一对恩爱小夫妻,刺眼至极。
她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使劲不让泪水留下来,心中很是迷茫。
阿布,额吉,接下来,女儿该怎么做呢?
她绝不能,绝不能落到如废后博尔济吉特氏一样的下场。
无独有偶。
回宫的路上,刚才一直默默没有说话的佟佳庶妃脸色很是难看,看了一眼同样像是个隐形人一样的董鄂庶妃。
她苦涩地说道,“董鄂姐姐,皇上真是宠爱贤妃啊!给足了她底气,让她在皇后和一众博尔济吉特后妃面前仍然能淡然自若。”
董鄂庶妃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两人颇有些同病相怜。
“佟妹妹,这些年我们这些满军旗嫔妃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仰人鼻息,生怕走错一步。”
“可是今天,算是让我开了眼了。原来,也能有不是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嫔妃行事可以这般潇洒快活,肆意妄为。”
两人捏了一把辛酸泪,回想起过往,更是羡慕贤妃。
董鄂庶妃更是自嘲:“同样都是董鄂氏一族出身,人家初封为妃,被皇上捧在手心里宠爱。”
“而我,后宫挣扎了这么些年,还是庶妃。一直以为是皇太后压着位份,可如今看来,也是皇上不在意的缘故。”
董鄂庶妃心里难受,眼眶泛着泪花。她可以不在意恩宠,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福全,她不得不争一争。
“姐姐。”佟庶妃神色黯淡,心里郁郁,“还好,咱们膝下有子嗣傍身,福全和玄烨是手足兄弟,日后可要多多来往才好。”
“妹妹说的是。”
在乌云珠耀眼的光芒下,董鄂庶妃和佟庶妃两人心照不宣地联合起来。
而隐藏在底下的暗流,悄悄流动着。
59 ? 第五十九章
◎董鄂妃(八)◎
晨光熹微, 光线从窗台悄悄地透了进来,星星点点,洒落在乌云珠的脸上。
此时, 福临已经去上朝了,乌云珠用完早膳, 便备上步撵去了慈宁宫。
她是时候正面会一会皇太后, 毕竟皇太后已经在背地里出了好几招, 她也该好好反击一下才是。
穿过长长的宫道,一路的宫人恭敬地向她行礼,个个都低着头, 不敢直视。
乌云珠靠在步撵上, 睁开了长长的睫毛,仔细打量着沿途的风景。
红墙绿瓦,灿烂的阳光打在高大的城墙上, 耀眼夺目, 熠熠生辉, 仿佛沉浸着数不尽的光辉岁月。
转而到了慈宁宫。
扶着如梦的手, 乌云珠悠哉悠哉地从步撵上下来,在慈宁宫宫门口等候通报。
等了好一会,慈宁宫里面才跑出来一个嬷嬷,端身行礼,打量了乌云珠一下。
她趾高气扬地说道:“奴婢见过贤妃娘娘, 皇太后今日觉睡得沉一些,劳烦贤妃且在外面先等着。”
说完, 不等乌云珠反应, 这位嬷嬷便转身回了慈宁宫。
乌云珠神色淡淡,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没想到啊!
这才一开始, 皇太后就要给她来一个下马威。看来,皇太后对她是很有意见,明里暗里地使法子对付她。
也是,因为她,福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了皇太后。打破了宫中高位皆出自博尔济吉特氏的局面,狠狠地下了皇太后和皇后的颜面。
“主子,您要不坐在步撵上等等。眼瞅着日头要晒起来了,您站着等,多累啊!”如梦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用!”
乌云珠冷冷一笑,挺直腰板站在慈宁宫宫门口,姿态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她一直抬头看着上方牌匾上“慈宁宫”三个大字。
心中暗叹,大玉儿享福多年,在慈宁宫高枕无忧,被众人捧着,性子愈发高傲,如今竟然出这样低端的战术。
她是皇上亲自让人从大清门抬进来的贤妃,是宫中仅仅次居于皇后之下的妃主,背后还有董鄂氏一族等满洲势力做依靠,可不是任人宰割的。
随着日头一点点升高,慈宁宫依旧是没有半点动静,乌云珠脸上的汗水连渐渐流了下来,后背也开始湿透了。
如梦提议道:“主子,要不咱们回去吗?”
“不。本宫既然已经吃了这份苦,绝不会半途而废。”
乌云珠算计着时间,想必福临已经下朝在乾清宫处理朝政了。
自己在慈宁宫门口待了这么久,消息自然会传到福临那里,估摸着他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又过了一会,正当苏茉儿走出来的时候,乌云珠摇摇晃晃,脸色又青又白,倒在了地上。
“贤妃?”苏茉儿顿时愣住了,颇有些惊慌失措。
恰在此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顺治一听到珠儿被皇额娘拒之门外,便紧赶慢赶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
结果却看到早上还好端端的人儿,此时却已经昏倒了。
他面色阴沉,一把抱起乌云珠,横眉冷对。
“苏茉儿,既然皇额娘不愿见乌云珠,日后便不用她来给额娘请安了。”
苏茉儿连忙解释道:“皇上,这只是个巧合。主子昨日一宿没睡好,今天才起得晚一些。”
“也是奴婢糊涂了,底下办事的宫人又不懂规矩。没有让贤妃娘娘进去等候,是奴婢的不是,还请皇上责罚。”
顺治没有理会她的花言巧语,抱着乌云珠坐上步撵,便离开了。
只留下一句:“今日慈宁宫一众宫人,坏了规矩,日日都在烈日炎炎下站立一个时辰,站满一个月为止。”
顺治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些宫人都打发到慎刑司,只是顾忌着皇额娘的颜面,才退让了一步。
终于回到了承乾宫,他怜惜地摸着乌云珠的脸蛋,见她至今未醒,心里头担忧极了。
珠儿她身子羸弱,又在烈日下站了这么久,好好的人儿怎么受得了?
皇额娘,她一向心狠啊!
自己更要快点成长起来,再不能让珠儿受这种委屈。
这时,太医到了。
太医感受到帝王心情烦闷,不免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给乌云珠诊脉,将一分的病情夸成了三分。
“皇上,贤妃娘娘体弱,需要好好养着,断断不能受烈日曝晒,伤了身子。”
闻言,顺治焦急万分,“务必要养好贤妃的身子,让她健健康康的。”
“是。”
太医开了几副药方,还让宫人抄写了药膳方子。平日里小厨房可以做一些药膳,补补元气。
顺治还命他每隔三日就要来承乾宫给乌云珠请一次平安脉,确保她安然无恙。
过了一会,乌云珠悄悄然睁开了双眼,略带迷茫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珠儿。”
见她醒来,顺治喜笑颜开,走上前,心疼地握着她的手。
“你怎么这么傻?傻乎乎在慈宁宫门口站那么久。皇额娘不见你,你直接回承乾宫就行。有我在,你不用顾忌别的。”
她眸子波光潋滟,温情脉脉地看着福临,认认真真。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亦是,想要为你做点什么。因为我,你和皇太后本就不和谐的母子关系更加冷淡了。”
“今日是我进宫第一次给皇太后请安,我想彰显最大的诚意,让皇太后能够认可我,接受我。这样,你就不用夹在我和皇太后之间了。”
说到最后,乌云珠的语气渐渐低沉,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了阴影,颇有些难过。
见状,顺治更为她不值。
珠儿一心为了他。
可皇额娘全然没有看在眼里,反而拐弯抹角地磋磨她。
“福临,别总蹙着眉头,像个小老头。”
她伸手抚平福临的皱眉,转而说起了其他有趣的事情。
两人言笑晏晏。
看着她的笑容,顺治暗想,他是大清天子,只想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守护她一生一世。
可现如今,他却一直受制于人,皇额娘的种种行为,已经让他忍无可忍,决定放手一搏,收拢皇权。
————
承乾宫和和美美,可其他各宫气氛却很是压抑沉闷。
皇上为了董鄂氏,竟然狠狠地怼了皇太后,这让她们极为震惊,艳羡董鄂氏的盛宠。
尤其是那些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嫔妃,她们之所以能在后宫耀武扬威,便是背后靠皇太后的面子。
如今皇上这般行为,不由地让人揣测皇太后在皇上心中还有几分分量。
是不是只要一碰上董鄂氏,就连皇太后都得退避三舍?
这样的流言蜚语终究还是传到了皇太后的耳中。
此时此刻,她的脸色极其难看,眼神凶狠,恨不得直接赐死承乾宫那个贱人。
尤其是看到自己的一众宫人站在烈日下,心里那团火便越烧越旺。
“主子,你歇歇气。皇上年轻气盛,现下又极其宠爱贤妃,您不妨退让一步。等到时候皇上厌烦贤妃了,再对付她不迟。”
这些年皇太后过惯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日子。
现如今自己的亲儿子屡屡为了董鄂氏那个狐媚子反抗她,皇太后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时,奶娘们带着二阿哥福全和三阿哥玄烨前来慈宁宫请安。
“给皇玛嬷请安,祝皇玛嬷颐和长乐,福寿绵长。”两个小家伙齐声说道。
“好,好,都过来皇玛嬷这边,让皇玛嬷抱抱。”
福全和玄烨靠过来,亲近地喊着皇玛嬷,奶声奶气,满是孺慕的眼神。
看到孙儿们,皇太后心情都好点,她微笑地向奶娘们询问他们的日常生活。
奶娘们都一一作答。
“皇玛嬷,吃糕糕。”玄烨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拿起马蹄糕递给皇太后。
皇太后接下了糕点,一口一口地吃着,眼神一直打量玄烨,聪明伶俐,孝顺懂事,真是她的好孙儿。
“玄烨,你自己也吃。”
玄烨板着脸,一脸认真地说道:“百善孝为先,孙儿想让皇玛嬷品尝。”
听着暖言暖语,皇太后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
回想起当年,她一生下福临,没过多久,就被先帝抱走了。
只是因为那时她的姐姐海兰珠痛失爱子,沉浸在悲痛中。
为了安慰海兰珠,先帝竟然让福临充当海兰珠的养子,让海兰珠抚养福临。
幸好,幸好海兰珠福薄,早早离世。
可是,先帝还是没有将福临归还给她,而是一直放在身边亲自教养,直到他去世。
等到再一次见到福临,已经六岁了,明白事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和她也有了隔阂。
也许,从一开始,她和福临就不像寻常母子那般亲近。
不过现在,看着围绕自己身边的福全和玄烨。她眼神微闪,心里慢慢浮现出一个想法。
福临下一任的继承人,一定要是亲近她的孩子,最好能再娶一位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皇后。
她看福全或者是玄烨,就很不错。
直到两个小家伙都请安离开了,皇太后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福临他像极了先帝,痴情种,有了心爱的人,就再容不下旁人。
她是时候该早点做准备,绝不能等到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
董鄂氏,绝不能有孕。
皇太后心里盘算,仔细琢磨,才让苏茉儿走到跟前,示意她附耳过来,小声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这……”
苏茉儿大惊!
“主子,万一要是皇上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没有万一。”
皇太后目光阴狠,“苏茉儿,你是知道的,哀家能享受现在的荣华富贵,就是能狠下心。”
“是。奴婢明白了。”
刚刚还是大晴天,转而天空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60 ? 第六十章
◎董鄂妃(九)◎
承乾宫, 书房内。
知道乌云珠喜好读书写字,福临特地让人在承乾宫给她备了一个大大的书房,里面摆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字画, 名家孤本亦是应有尽有。
书房装设得清新雅致又不失大气,浓浓的书香味, 乌云珠一瞧, 便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又稍微改动了一下。
正对门的地方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 案桌上摆放着一些经史子集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
她犹爱牡丹花,便在案桌上放了一个插着牡丹花的花瓶, 芳香迷人, 书房内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墙上当中挂着几副画,但最让人瞩目的,还是顺治亲手描绘写下的诗句。
是北宋诗人李之仪的名篇, “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字一句,都是福临想要对她说的话。
若是让后宫的嫔妃见到,羡慕嫉妒之情怕是都要溢出来了。
此时,乌云珠和福临正在作画, 两人闲谈几句,说说彼此的构思, 你来画画我来磨墨, 场面看起来极其和谐。
他们两人画的是“小桥流水人家。”
江南风光, 苏州的寻常青板石路, 斑驳的古桥下面是清澈见底的河水,波光粼粼。
朦胧的烟雨下,桥上的女子撑一把油纸伞,穿过大街小巷,看市井烟火。
桥下绿树荫下,男子无意间回望,一眼万年。
画成。
乌云珠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欠缺了什么,景色有了,意境有了,还差点什么呢。
突然,她灵机一动,提议道:“福临,这儿,在右上角的空白处再提一句诗“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好不好?”
“妙哉!妙哉。”福临亦是大喜。
诗句一添,更显浑然天成,秀丽景色。
看着新作出来的画,两人尽情欣赏,但更多的是对彼此心灵靠近的那种惺惺相惜之情。
世间万物,繁杂变化,终于能越过千山万水找到一个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
这是多么难得可贵!让人倍加珍惜。
福临感叹道:“从前我读元稹的《离思》时,尚且懵懂,不能理解其意。总以为后宫佳丽三千,怎会只钟情一人?”
“可直到遇见你,才看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首诗。”
乌云珠娇嗔地怼他一句:“若是可惜了满园春色,福临何不去外面瞧瞧?作什么一直待在我的承乾宫?”
见她气冲冲地转身就要走,福临连忙揽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
乌云珠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铺天盖地的吻给淹没了。密密麻麻的吻,很是急促,格外炙热,诉说着他的心意。
渐渐的,乌云珠不禁沉浸其中,忍不住地回应他。
见状,福临眼神里透露出喜色,两人唇齿相依,恩爱悱恻。
突然,乌云珠感觉好像碰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地通红,想要退出他的怀里,却被他狠狠抱住。
福临轻轻笑着,笑声很是爽朗,明显可见他的高兴。
偌大的紫禁城,只有在她这,他才能真正地做一回自己。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靠着,像是着这份宁静安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平常的日子也变得十分有趣。
“福临,有你真好。庆幸我嫁给了。”乌云珠发自肺腑地真心说道。
听得福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里只觉得酸酸涨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坚定而又深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一字一句,许下诺言。
“珠儿,我们会相守到白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然,还有未尽之言,福临暂时还不愿说出口。
还没能做成的事情,他不会告诉乌云珠。只有等到事情成功的时候,他会亲自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的心意。
为此,福临眼神深沉,他的脚步,还得再加快一些才是。
而这半个月以来,自从董鄂氏进了宫,承乾宫帝宠不衰,独得恩宠。
后宫众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无数的奇珍异宝送到承乾宫,皇上一进后宫便像是认了门似的,只看得见董鄂氏,再无旁人。
偏偏这些日子,皇太后并没有做什么,让人觉得奇怪,亦是安安分分,不敢私底下做些手脚,生怕出事。
只能默默诅咒着,董鄂妃没那么好的福气,迟早还是会失宠。
————
承乾宫,瞧着最近福临忙于朝政,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乌云珠心疼极了,特地连忙让小厨房安排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
有五香鳜鱼、陈皮牛肉、罐煨山鸡丝燕窝、原壳鲜鲍鱼、芜爆散丹、珍珠鱼丸腰果鹿丁、扒鱼肚卷、芙蓉香蕉卷、排骨冬瓜汤等等。
膳桌上,乌云珠舀了满满一大碗排骨冬瓜汤,端给福临,要求他一定要吃完。
福临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珠儿小厨房的手艺愈发精湛了,该赏。”
底下宫人欢欢喜喜地谢赏,笑容满面,跟在贤妃底下办事就是好,其他嫔妃再怎么拉拢都不能改其心志了。
膳后,福临拉着乌云珠消消食,随意到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百花齐放,群芳争艳,伴着微风,闻着花香,看着流水潺潺,倒是极为惬意。
尤其是,身边有自己心爱的人陪着。
乌云珠突然想到之前选秀时屡屡对她有恶意的博尔济吉特和卓,向福临询问她的去处。
闻言,福临愣了一下,想了半天,若不是她姓博尔济吉特氏,只怕福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选秀结束后,皇额娘似乎将她许配给了皇亲宗室,当了一位郡王妃。”
乌云珠眼神微闪,感叹道,“博尔济吉特氏真是人才济济啊!且不说福临你后宫众多蒙古嫔妃,就连宗室,好些亲王郡王福晋都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福临琢磨了一下,发现珠儿说的确实没错。
况且,那日皇额娘见他非要娶珠儿,转而是有心想将那名博尔济吉特氏秀女赐给博果尔,只是被博果尔强硬拒绝了,这才退了一步。
“珠儿,皇额娘在前朝后宫根基稳固,都有不少势力。通过满蒙联姻,她借此拉拢了许多皇室宗亲。更不用说,从前多尔衮给她留了不少心腹。”
“多尔衮?”乌云珠诧异地呢喃着。
她敏锐地注意到当福临提起多尔衮的时候,语调略微有些冰冷,眼神很是复杂。
从前,多尔衮在先帝逝世以后,和皇太后共同扶持福临上位,自称摄政王。
可以说,在福临尚未亲政的时候,多尔衮就是整个大清朝的实际掌权人,还被福临尊称为“皇父摄政王”。
只是,顺治七年,多尔衮莫名死在了塞北狩猎途中,追封为“清成宗”。又在两个月后,被福临剥夺封号,掘其墓。
这其中种种纠葛,怕是牵扯极深。
既然福临没准备继续说下去,乌云珠也不打算此时究其根本,而是话锋一转。
“福临,我是心里一直隐隐有些担心。皇太后享天下尊荣,可我却不孝,没有亲自给她老人家请安,会不会不太好?”
见她惶恐不成,福临连忙将她揽入怀中,亲亲地吻了吻她的额间,满是缱绻。
“后宫不乏孝顺她的嫔妃,珠儿只管开开心心地玩,其他事情我会替你担着。”
福临心里已经盘算着该怎么拉拢那些皇亲宗室了,绝不能让皇额娘的手伸得太长。
乌云珠信赖地看着他,不经意地说道:“人常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我相信天底下的父母心都是一样的。”
“珠儿此话有理。”
福临瞬间眼前一亮,有了主意。若论权势,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上他更加名正言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他给宗室们一些甜头,以利益诱之,以权势逼之。即便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依旧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两人亲亲热热,恩恩爱爱,真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然而,总有些人煞风景,出来打破了这么美好的画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已经不强求董鄂氏给她请安了。
福临抬眸,神色淡淡,“原来是皇后啊!皇后这时不在坤宁宫待着,怎么来御花园了?”
还能为啥?
皇后虽说嫁进宫这几年恩宠平平,侍寝的日子不多,但好歹平日里有什么事,还是能够见到皇上一面。
原本她能以为自己可以隔岸观火,冷眼旁观着底下的嫔妃们为着一点恩宠争风吃醋,自己高枕无忧。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自从皇上身边有了董鄂氏,一切都变了。
她变得恐慌,害怕皇上会为了董鄂氏想要废掉她的皇后之位,无时无刻不再担忧。
而皇上,他变得更多。
他的眼神有了温度,笑容变多了,人也温和了许多,可这些都只是对董鄂氏一人的恩宠。
故而,当皇后知道皇上来到了御花园,还是按耐不住地跟着过来了。
皇后浅浅一笑,想要抚平内心的不安。
“臣妾知道皇上喜欢汉学,特地让人搜罗了一些,不知皇上什么时候有空能到臣妾宫里坐坐?”
“不用了。”顺治冷冷应道。
不用乌云珠做什么,皇后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
皇后眉眼微垂,低声下气。
“臣妾知道皇上喜欢贤妃妹妹,臣妾替她高兴。只是后宫之中,集宠于一身,便集怨于一身。”
“她一人独占恩宠,可是会惹来祸端的,皇上也要多为贤妃着想。”
作者有话说:
加油,晚上还有一更。【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