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反应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开门就开门,着什么急嘛…”被郑姚不耐烦的表情给唬住了，江温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然而下意识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墨迹了。
一旁的小李也有些愣怔，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随着脚步声的远离，屋内原本精神紧绷，濒临崩溃边缘的男人渐渐松懈了下来,握着刀的手也跟着松了松。
幸好他们没把门打开,不然的话……
该死！
周芸芸不是说隔壁的住户早就搬走了吗？
怎么今天突然多出来三个来看房子的！？
因为杀人而剧烈起伏的心脏慌乱如麻，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了,本就是惊弓之鸟的男人越发焦躁。
可是他一时半会儿根本走不掉！
自己刚刚杀那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的时候,被动脉里大量喷射的鲜血溅了满身,不换衣服就这样出去的话，走不到小区大门就要被抓。
他根本没办法解释！
周芸芸父亲早逝，这栋房子里就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住。
里面连件男人的衣服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越忙越乱，越乱越忙,肾上腺素退却之后，男人很快就没了刚刚杀人时的癫狂，整个人的行为举止也渐渐失了章法。
钥匙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很快，“吱呀”一声,走廊尽头的防盗门被打开。
随之而来的,还有青年喋喋不休的介绍：“我跟你说，别看我家是一楼,但我家是边户,前面带了个小院,采光特别的好……”
“嗯，既然这样，那你就等我把房子里面整个都检查一遍，然后我们再签合同吧。”
“对了，我这人对卫生条件要求很高，时间估计会比较长，而且我要先休息一会儿，麻烦你等我…嗯，起码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足够了！
男人闻言，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松。
隔着大门男人并没有注意到，郑姚经过的时候，意味深长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咚”的一声，在江温和小李明显因为她诸多要求而变得僵硬的表情下，郑姚主动伸手，关上了房门。
两秒钟后，男人做出同样的动作。
再然后，就是稀里哗啦的流水声。
*
真麻烦！
自己就不应该揽这个破差事！
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的死党，江温眼中满是郁气。
小李也觉得很尴尬，从前也没见秀秀这么挑剔，怎么今天忽然就……
算了算了，看在自己也当过黑粉，骂过她的份上，算了。
深吸了一口气，江温不停的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谁知道还没在心里念叨上两遍，就听到她突然来了一句：“抓紧时间报警吧。”
江温：“？”
小李：“？”
我虽然在心里骂了你，但又没动手，不至于吧……
下一秒，郑姚与不惊人死不休：“隔壁有人死了，不知道是不是你口中的周姨，凶手还在屋里。”
江温：“！”
小李：“！！！”
卧槽！
像是没注意到两个人眼中的惊恐似的，郑姚自顾自的坐下，打开手机，继续研究眼下这个时代。
这种情况见得多了，她早就已经麻木了，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殊不知江温和小李差点就被她给搞疯了。
活了这么大，最大的烦恼就是上学、考试、赚钱，结果现在突然有人跟你说死人了，而且就在隔壁，换谁谁不疯？
“开、开玩笑的吧…”
江温冷汗直流，试图缓解气氛，见郑姚的表情不似作伪，一股热意顿时涌上大脑：“该不会是真的吧！？”
“……”
默了默，郑姚随即也懒得再同他废话：“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再等等人估计就跑了。”
信她，还是当成是一个笑话？
主要是郑姚看起来太淡定了一点，让人分不清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小李还在犹豫，江温已经大胆的做出了决定：“我去隔壁看看！”
郑姚：“……”
这个决定还不如不做。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凶手还在屋内，你现在去做什么？送人头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刚刚特意将二人带离那里还有什么意义？
大脑瞬间降温，江温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哥今天休息，我给我哥打电话！”
江温的亲哥哥就是警察，只不过不是这个片区的。
找他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假的，大不了让他白跑一趟，如果是真的……
打了个哆嗦，江温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打电话的功夫，小李差不多也反应过来了，一个劲儿的问：“秀秀，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姚没办法，只好随口一答：“闻到的，那么重的血腥味儿，你们闻不见吗？”
她惊讶的语气，一下子给小李整不会了。
他当真开始反思，自己跟死党是不是太迟钝了一点。
恰在这时，江温电话挂断：“我哥说他马上就到，让我们别轻举妄动。”
郑姚点点头，对藏在屋子里的凶手一点兴趣都没有。
整个屋子里一片安静。
纠结许久，最终还是良心占据了上风，江温忍不住开口：“话说…我们真的不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吗？”
倒不是好奇心作祟，主要是……
“万一，万一周姨还活着呢？”
已经…来不及了。
房间里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了。
郑姚手上的人命太多太多，正是因为见的多了，郑姚十分清楚，人在被杀濒死的时候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样。
安静，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而且那么重的味道，人不可能还活着。
不过这种事情可不好解释，于是郑姚只是说了一句：“听你哥的。”
“也对……”他们这里虽然有三个人，但对方可是亡命之徒，打不打的过还两说，万一对方手里有武器，他们仨今天统统得交代在这里。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郑姚的手指在屏幕上不停的点击，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不过两分钟的功夫，小李和江温就坐不住了。
江温燥的浑身都在冒汗：“不堵车的情况下，我哥到这里最快也得十五分钟，万一这十五分钟里，对方跑了怎么办？”他们是追还是不追？
“不用担心。”那么大的出血量，对方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完的。
起码衣服头发什么得得换一换，冲一冲吧？
想跑路的话，现金首饰什么的也得好好找一找。
“对了，隔壁家里是不是只有周姨一个人？”屋子里那人呼吸粗浊但后力却略显不足，想来身体素质只是一般，但凡家中有第二个人，也不至于在人来人往的一楼杀人而不被察觉。
“啊对，周姨的丈夫死的比较早，不过要说独居的话也算不上，周姨还有个女儿，芸芸姐只是在外地工作，不经常回来而已…”江温一紧张，话就特别多。
家里没男性的衣服，找衣服又得多花几分钟。
运气好的话，十五分钟差不多应该够了。
想救人已经无人可救，嫌疑犯就算跑了也跑不了多远，这事儿压根不用她操心。
“要不，我们先通知物业，让他们来抓人吧？”
“然后呢？小区里面人来人往，楼栋前面就有两个滑滑梯，里面都是孩子，你确定那些保安不会让他跑了？”
“…………”
江温颓然坐下：“…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不再想着折腾，可是江温却控制不住自己繁乱的思绪。
“对了，你怎么知道屋里有人的？”
郑姚玩儿手机的手一顿：“看到的。”
江温并没有多想：“哦。”
或许…自己应该假装没有发现的。
可是真让江温拉开门走了进去，小李又会看到里面的情形。
以小李的承受能力，他承受不住的。
对于这个一开始就对自己释放善意的青年，如非必要，郑姚也不愿意让他看到那样惨烈的画面，总要对他照顾一二。
这些话骗骗普通人还行，骗不过专业人士的。出现了这样大的纰漏，看来接下来自己只好装傻了。
反正对方又没有证据，不是么？
郑姚忍不住叹气，觉得自己可能会有麻烦了。
*
江温的哥哥动作很快，说好的十五分钟，他十分钟不到就到了。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背心大裤衩加拖鞋，看到他身上这个配置，江温心都凉了。
同样是手无寸铁，他哥是能翻天还是怎么滴？
“寻思什么呢。”江良虽然把配备的武器都留在了局里，但他来的时候，已经早早的问保安室要了电击棒。
看他哥从身后掏出来了个小玩意儿，江温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你小子要是敢拿这种事骗我，看我不收拾你！”
江良先是瞪了弟弟一眼，接着压低声音道：“人在哪儿，快，现在就带我去。”
“就周姨家……”
江良离家早，只是跟隔壁周姨见过几次。
将电击棒别在腰后，深吸了一口气，江良上前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
妈的，这次又是谁！？
好不容易都收拾完了，男人都准备走了，结果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上门。
男人偷摸将菜刀藏在身后，见对方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这才强忍着燥意开门：“谁啊……”
“是我，阿良啊…咦？周姨不在家吗？”
上下打量对面的男人，江良面露迟疑之色：“请问你是…？”
“啊我…我是芸芸的男朋友。”男人先是支吾，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底气一下子就足了。
“原来是姐夫啊，姐夫你好。”
江良先是恍然，接着将手上提的礼物一股脑的往他怀里塞，脸上还带着略显讨好的笑容：“这是专门给周姨和芸芸姐买的，听说周姨跟一中的校长关系不错，你看……”
原来是送礼的。
男人确实知道女友的母亲在一中教书的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总给他一种违和感，以至于心里也跟着慌慌的。
比起他来，江良才是真的心情沉重。
本来以为弟弟是在跟他的朋友胡闹，耍自己玩儿，没想到这里真的有情况。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门板，江良也能嗅闻到从卧室里传出来的阵阵血腥味。
江良办案多年，经验丰富，太知道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了。
随着江良的靠近，男人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东西我收到了，我会跟芸芸还有阿姨讲的，你先走吧……”
江良摇头：“这可不行，这么重要的事我得亲自说才行。”
“周姨周姨，你在家吗，我是阿良啊！”说着说着，他竟然喊了起来。
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就焦躁难言的男人控制不住，当场变脸，心态爆炸，之前勉强还算温和的假象消失，终于露出一张犹如恶鬼一般狰狞的脸：“既然你那么想见她们，那我就送你啊——”
不再犹豫，在男人拿起菜刀砍过来之前，江良就先拔出了电击棒。
电流开到最大狠狠往男人身上一按，男人当即浑身抽搐，倒地不起。
“咣当”，沾血的菜刀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听到动静，觉得不好，实在是难捺不住，江温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哥！我来帮你！”
小李也想帮忙，却被郑姚按住了肩膀。
挣扎了两下，他竟然没能挣开。
话说，秀秀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周姨呢，周姨怎么样了？”
不好！
听到这个声音，江良本能的感觉不妙。
然而还不等江良反应，江温就火急火燎的将卧室门打开了。
里面惨烈的景象，一览无余。
鲜血已经将整个床垫都浸湿了。
地面、墙壁，甚至是天花板，无一幸免。
“啊啊啊啊啊啊——！！！！”青年惨烈的尖叫声几乎能将一整栋楼都掀翻。
只有亲眼看过之后，才能知道这一幕究竟是有多么骇人。
即便是恐怖片，也不及这场景万一。
下一秒，江温白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顿了顿，郑姚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搭在小李肩膀上的手。
第17章 看到
站在原地纠结许久,小李最终没敢走进去。
十几分钟后，警察赶到，将嫌疑人控制住之后,火速封锁现场。
可惜，风言风语已经传出去了，没一会儿功夫，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二号楼这里有人死了。
江良虽然不是这个片区的,但他是市局那边的,而且还是第一个发现这里情况的人，分局这边也就没让他回避,而是让他一起加入进来,协助办理这件案子。
“江队,你弟可以啊，这都能发现不对，果然是深得你的真传。”
而且处理过程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基本上已经做到了一个普通市民做到的极致。
要是他贸贸然通知保安过来拿人，万一控制住了还好,要是控制不住，那麻烦可就大了。
看着不远处那群还在玩滑滑梯的孩子，为首的吴队长简直不寒而栗。
影视作品中出现个杀人犯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等对方真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你简直不敢想象究竟有多么恐怖。
“听说你弟毕了业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已经好几年了吧？”
“要不,让他往我们分局这边考考试试？”
俗话说的好，虎父无犬子,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当弟弟的又能差到哪儿去？
“得了吧,他可不是那块材料。”江良可不好意思跟吴队长说，他现在嘴里夸的人，早在第一时间就被吓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回想起刚刚那一幕，江良不由得嘴角微抽。
“连保护现场都不知道，让他当警察那就是一个祸害。”
“年轻人嘛，多锻炼就好了，你看这几个新人不也一样？”吴队哈哈笑了笑。
新人不满一年就遇到这种大案，几个年轻警察抱着外面的花坛，稀里哗啦吐得是昏天黑地。
这个时候，也只有江队和吴队两个老江湖才能这么面不改色了。
即便是副队长，勘察过现场之后，胃部也是一阵翻腾。
前者是心里素质强大，后者是纯粹干警察干的久，经验积累的多，慢慢也就习惯了。
怪不得江队年纪轻轻就升到市局的队长了。
几个年轻警察见状，不由得向两人投以敬佩的目光。
另一边。
郑姚正同小李一道，配合警察做笔录。
他们分别将自己所见所闻，以及如何发现，最后又是怎么处理统统交代了一遍。
警察：“请问，是谁最先发现异常的？”
小李见状，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了郑姚那边。
郑姚无奈，只得点头：“是我。”
警察：“那么，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异常？”
“一开始是因为狗不叫了，江温想去叫人，结果门一开，好大一股血腥味。”
郑姚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我之前在家的时候杀过鱼杀过鸡，压根没这么大味道，加上我是混娱乐圈的，平常看刑侦剧比较多，当时就觉得不好了。”
怪不得觉得这女生眼熟，原来是明星啊。
警察恍然，接着又问了好几个问题，郑姚一一作答之后，见她脸上似有困色，在加上这个案子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人家就是一证人，于是就放她去卧室休息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郑姚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蒙混过去。
江温的哥哥，还有那个吴队都不是好糊弄的。
谁有没有本事，谁是只会说空话的草包，一个照面差不多也就看出来了。
唉。
真麻烦。
*
害怕引起恐慌，现场勘察清理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这个案子虽然发生在闹市区，影响极其恶劣，但破获过程却是意外的简单。
现场留下的种种证据，已经确定凶手是该男子无疑了，铁证如山，等各种检验报告出来，就算对方不承认也能直接定罪了。
“你说巧不巧，我办案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凶手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抓住的。”一般都是先调查，再取证，锁定嫌疑人，最后实施抓捕。
现在可到好，直接一步到位抓了个现行。
“就是他们三个，如果提前一个多小时到的话就好了。”根据粗略估计，受害人正是一个多小时之前被杀的，等郑姚他们到的时候，受害人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被放干了。
“唉，这都是命啊。”
吴队长忍不住叹气，旁边的江良也不禁有些沉默。
虽说这样的案子见的多了，但每一次都让人觉得难过。
这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没让凶手跑了就行。”其他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想办法，通知家属吧。”
一想到曾经热情好客的周姨，江良心中像灌了铅块一样沉重。
恰在这时，副队长拿着整理好的笔录走了过来，心不在焉的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问题，江良随手将其递给了吴队长。
“坏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功夫，现场就已经大致清理完毕，见几个年轻的警察已经准备上前贴封条了，吴队和江良也跟着上车走人。
他们还得回去给弄报告呢。
谁知刚一上车，还没来得及关车门，江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一箱饮料还有借保安的电击棒我忘了拿了。”
饮料是借门口便利店的，电击棒是借保安的，这些都得还回去啊！
吴队不以为意：“我现在打电话给小刘，让他帮你跑一趟呗。”
“…算了，我自己去拿吧。”毕竟是他个人借的。
“最多五分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说罢，江良就干脆利落的下了车，吴队只好让开车的警察等一等他：“真是个死脑筋。”吴队失笑。
还好还好，这个时候封条还没贴呢，电击棒和饮料就整整齐齐的摆在玄关鞋柜那儿，之前他说要带走，结果给忘了。
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江良拿起东西就要走。
不经意间一回头，不知道为什么，江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奇怪。
脚下动作不停，又往外走了几步，电光火石之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江良眼中满是惊骇。
为了避免开门见厅的尴尬，周姨家可是做了隔断的。
这个角度，这个角度……
站在这个角度，从外向内看，根本就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笔录里所写的“看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真的，是“看”到的吗？
第18章 外快
热血上头,江良本能的想要折返回去问个清楚。
但到了门口，他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一旁的小警察一头雾水，手掌不停蜷曲,最终，江良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回到分局这里，犹豫了一下，江良随手招来一个警察：“帮我查一下这个叫郑秀的女艺人,看看她跟被害人或者嫌疑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今天的案子不是挺简单明了的么？跟人家一热心市民有什么关系？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警察面上还是忙不迭的答应：“好的江队。”
“你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一直心不在焉的。”
半个小时后,做完报告出来,吴队长忍不住开口调侃：“被吓到了？不能吧？”
别人不知道,他的话还能不清楚？
之前跟江良合作过几次，吴队长只能这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如果年轻一辈的警察都能有这个素质，那国内的破案率也就不愁上不去了。
不经意间忘他手里瞥了一眼,吴队长发现那本子和内容都有些眼熟：“咦？你怎么在看这个？”
这不是之前做的笔录嘛？
“怎么，有问题？”
“说不好。”
江良摇头，“就是一点感觉而已。”
“我看看。”
吴队长拿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没问题啊,挺正常的么这不是？”
吴队长转头，神情困惑：“怎么,你觉得哪里不对？”
“太顺利了。”沉默了一瞬,江良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么？”
从发现不对到报警，等待警察到来,最后破案,行云流水一般,堪称教科书式的处理方式，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这有什么的，就不许人家聪明啊，这不正说明我们的安全防范知识普及的到位嘛。”
“我拐回去拿东西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周姨家里打了隔断，从门口的角度望过去，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你觉得即使是这样也没问题？”
话音落下，之前还在替郑姚辩解的吴队长笑容微滞，明显沉默了许多。
这确实…有点不对头。
指了指上面某句话，江良继续：“还有你看这里，她说她问到了很大一股血腥味。”
放下笔录本，江良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开始情况太混乱我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我是走到客厅，接近卧室才闻到味道的，就算这样也有些拿捏不准，她就站在大门口却能这么肯定，你说奇怪不奇怪。”
“别说是普通人了，换成是你我，遇到这种情况都要掂量掂量，万一是误会怎么办？”
但郑姚显然没有这种犹豫，反应速度简直快的可怕。
“而且我刚刚打电话问我弟弟了，他本来想去救人的，结果被郑秀给拦下了，我特意问了我弟，当时她是什么表情，你猜我弟怎么说？”
“一点表情都没有，特别冷静，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知道现在进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吴队长接口：“她当时已经知道人周芸芸已经死了。”
对于正常人来说，哪怕是袖手旁观，也总有那么点愧疚掺杂其中。
太平静真的有违常理。
除非，她事先知道了里面的情形。
细思恐极！
“让人调查了吗？结果怎么样？”吴队长也不由得关注了起来。
江良刚想说什么，恰好一个小警察抱着电脑走了进来。
对视了一眼后，两人不由得一起凑上前去。
结果自然是…
没有关系。
无论是嫌疑人还是被害人，甚至是相关人员以及其他亲属，一点重叠的地方都没有。
吴队长心头一松，忍不住笑道：“看来是我们想多了。”
没有其他内情就好。
江良却没有他那么乐观：“我倒觉得，情况比之前更危险了。”
她能这么熟练就说明她经历过不只一次这样的事，要不就是有很严重的犯罪倾向，无论哪种情况都——
谁知道江良还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完，旁边的吴队长就忍不住“噗嗤”有一声笑了出来。
江良：“……”
把面前的电脑合上，江良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我说，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实在不行就休息两天吧。”吴队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把孩子累的，被害妄想症都犯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时刻保持警惕是没错，但也不能随便乱怀疑人。
不然看谁都像罪犯，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等江良回答，吴队长就先打了个呵欠，背着手走了：“算了我不管你了，我先走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事儿等我处理呢。”
江良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话虽如此，但这位年轻的市刑警队队长还是觉得郑姚的反应非常可怕。
于是他默默地、默默地将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看样子，自己以后可能要多多关注一下这位的动向了。
*
如郑姚所料，她的名字果然已经被警察叔叔记在了小本本上。
江温浑浑噩噩，一直到天擦黑了才醒，只是整个人依旧十分不安稳，需要人陪着才敢活动。
最让他崩溃的是，周姨家的房间格局跟他们家一模一样，这给江温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他压根不敢去卧室，一下午都是在客厅沙发上躺着睡的。
郑姚倒是不介意，将卧室打扫了一下之后，就住了进去。
“真的有那么可怕么……”看着脸色惨白、三魂七魄仿佛一下子去了九成九的死党，小李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江温一幅即将厥过去的惊恐表情：“求你了，别提！”
哪怕是一秒钟，他都不敢回想当时周芸芸的样子。
看着懵懵懂懂，一无所觉的死党，江温简直要羡慕死他了。
你说好端端的，自己干嘛手贱要去开那扇门！
江温自认为平日里自己也算是个刑侦剧的爱好者了，没想到现实中的凶杀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血腥程度简直突破人类想象极限。
小李闻言，腼腆一笑：“这全都要靠我家秀秀。”
所以为什么你只拦他，不拦我啊！
江温目光幽怨，一脸委屈。
郑姚假装看不到，动作熟练的用手机订了人生第一份外卖。
提起吃的，江温又想吐了。
他现在的模样，跟铁鹰卫里那些第一次杀人的小孩差不多。
轻车熟路的递了毛巾和白水过去，郑姚道：“你发烧了，退烧药不太适合你现在这种情况，等会儿我买点酒精给你擦拭一下耳后还有手心，看温度能不能降下去。”
江温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郑姚不说，小李还真不知道死党发烧了。
“没事，只是受惊过度，休息几天就好了。”随手搭了搭脉，并没有发现有多严重的情况，郑姚就不再多管了。
可能是她的表现太过自然，渐渐地也感染到了江温，江温竟然因此慢慢平静了下来。
秀秀对他真好。
小李见状，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江温昏昏沉沉，即将睡过去的时候，他勉强想到了什么，然后道：“隔壁刚发生了这种事，房子短时间内可能租不出去了，房租我就不收了，水电燃气物业费自理，剩下的…你自己看这办吧……”
免费租房，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是凶杀案而已，郑姚完全不介意。
她的眼神顿时亲切了许多：“哦对了，刚刚忘了告诉你，你的肝胆经有些不太好，里面估计是有结石或者是炎症，等你好了之后，记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江温呆了呆：“啊？哦哦哦，好的。”
小李：“……”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微妙啊。
死党说房租全免的时候，秀秀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呢……
不！不可能！肯定是错觉！
接到噩耗的当天，隔壁的周阿姨就搭飞机回来了。
原来因为周阿姨马上就要退休了，加上学生放假，几乎没有出过门的周阿姨架不住女儿的劝说，报了个老年旅行团去海边玩儿了。
没想到正好发生了这样的事。
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周芸芸提前有了预感，才特找借口将自己母亲支了出去。
怕母亲担心，从头到尾，周芸芸都没跟周姨说过男朋友交往的时候对她不怎么样，结果分手之后却反而缠上她的事。
那男人威胁她，敢分手就杀她全家，没想到对方这么说，也真的就这么做了。
大概是保安见过周芸芸的男朋友几次，看到他进小区，竟也没有阻拦。
求复合不成，那男人一时冲动，就把周芸芸给杀了。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所以这世道无论怎么变，人心始终都不会改变。贪嗔痴怒怨爱恨……种种欲望，永远充斥在这人世间。
悲剧也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隔着一堵墙，郑姚听到周姨肠子都快哭断了，最终，她能做的，也不过是仅仅是一声叹息罢了。
第二天一早，小李刚一睡醒，见郑姚已经是整装待发，还不等他出声询问，郑姚就主动开口了：“我出去赚外快，你要一起吗？”
听到这个，小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等我五分钟！”
迅速洗漱完收拾好，小李亦步亦趋的跟在郑姚身后。
本来以为她是给自己找了个剧组，或者干脆去接了个小角色，但随着网约车路线的变化，渐渐的，小李就发现不对了。
影视城好像在另外一个方向吧……
半个小时后，网约车缓缓停靠在一个国家重点保护单位附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儿好像是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吧？
雁兴楼，很早之前的一处古建筑，网传在几个月之前被雷劈塌了，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
所以秀秀来这儿干嘛？
旅游吗？
没听说文物局要打广告什么的啊。
在小李不解的目光中，郑姚似乎用手机给某个人发了条消息。
不出五分钟，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急匆匆跑了出来。
再然后，郑秀连门票都没买，就这样跟着对方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第19章 精彩
“什么情况？”一开始小李以为男生是郑姚的朋友,再联想到郑姚现在的财务状况，他甚至脑补了一些特别不好的事。
敢仔细想想，感觉又不太像。
哪儿有说金主爸爸跟明星约会还带助理的,而且这男生看起来挺懂礼貌，不像是那种花花肠子的阔少。
再然后，小李觉得可能是文物局这边近期有什么活动，然后请郑姚过来做宣传。
再不然最差的情况就是她带着自己来一起做小时工,勉强够混口饭吃的那种。
人家游客看她长得好,指不定单位这边还给多发点钱呢。
但是小李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是受邀过来,修文物的！
还不如小时工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小李整个人都惊了。
这玩意儿要是修坏了,他们可赔不起啊！
搞不好还要上头版头条，直接遗臭万年的那种。
“…你当初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什么叫混？
她分明是凭真本事进来的好吗！
然而还不等郑姚将这句话说出口，小李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她：“算了这不重要。”
“你现在去道歉，说你不是故意的，还来得及。”
不是小李不相信面前的女孩,而是她有几斤几两最清楚的莫过于小李本人了。
平日里打她一棍子，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她哪儿会修什么文物啊！
然而小李不知道的是,郑秀是郑秀，郑姚是郑姚,郑秀不会的东西,不代表郑姚就不会。
而且她已经提前让男生发过照片了，经过仔细研究,郑姚发现这处古建筑虽然跟自己所熟知的房屋结构有所不同,但在大脑里模拟了几遍之后,倒也没超出她能力太多。
郑姚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能够胜任，于是就果断接下了这个活儿。
见经纪人一脸焦急，郑姚随便找了个借口准备搪塞过去：“放心好了，这样的结构我在古书里看过，简直跟他们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相信我，绝对没问题的。”
她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她不说还好，一说小李就更慌了。
理论跟实践那能一样吗？！
脑子：我会了。
手：放你娘的屁！给老子滚！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经纪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往常的时候，女孩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时候小李发愁，现在他开始变得自信了，小李就更愁得慌了。
一路上，小李就差没给她跪下了：“姑奶奶啊，要不咱再找个别的兼职吧？我觉得给小公司或者超市剪剪彩挺不错的。”
虽然尬是尬了点，但好歹不会出事儿啊！
“实在不行，我那儿还有几个小导演，咱们去演个丫鬟什么的不行吗？”
“你要是嫌丢人，我陪你啊！”
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来都来了，先看看情况呗。”
郑姚这句话，与“大过年的”以及“他还是个孩子”并列被称为花国三大金句之一。
此言一出，小李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完了……
景区的路虽然长，但说走完也就走完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名胜古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小李一脸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没关系没关系。
秀秀年纪这么轻，就算是她真的发表了什么意见，人家也不一定听啊！
再说了，能把她请来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开玩笑呢这不是。
或许是人天性如此，等彻底绝望之后，反而会生出新的希望。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小李很快就把自己说服了。
然而他的乐观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小李的希望就破灭了。
因为小李几乎不怎么混文化圈，自然不知道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谁。
但这并不意味着小李就能因此而放松下来了，好歹在社会上混了几年，娱乐圈牛鬼蛇神又多，小李基本的识人认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眼前的这群老头老太太虽然个个都是笑眯眯，看起来慈眉善目，跟街头下棋跳广场舞的老爷爷老奶奶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那一身的书卷气，却是遮都遮不住。
无论老头还是老太太，身上都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文雅。
人家看到他们的到来，非但没说讽刺的话，反而十分欢迎，但不知道为什么，小李莫名其妙就怂了。
犹豫许久，小李趁着老头老太太们不注意，偷摸拍了其中一个人的照片，然后偷偷去网上搜了一下。
不这样干他心里不踏实。
果然自己的预感是对的，看到结果之后，小李整个人都麻了。
国家博物馆的大佬啊……
小李不死心，又认真核对了好几遍，最后终于被迫接受现实。
窥斑见豹，其他几位的身份估计也不一般吧……
本来想着万一秀秀应付不来，他进门的时候就提前在逼乎发了条提问，相信热心的网友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指不定就能蒙混过关了，可是现在……
艹，彻底没戏了。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小李在桌子下面拼命的扯郑姚的衣服，用眼神暗示她待会儿不要说话。
这样指不定他们俩还能活着回去。
郑姚被他拽的坐都坐不稳，直接把自己的衣服一抽，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
小李：“！！！”
等等，你清醒一点啊喂！
“我发过去的邮件，各位都看了吧，觉得我拿出来的方案怎么样，可行性高不高？”郑姚心里倒是有个六七分把握，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怎么想了。
这群老头老太太也没想到手下一个研究生的建议，竟然会带给他们这么大的惊喜。
当听学生说国内一档求生节目里，有人用跟雁兴楼相似的简易结构搭了房子，他们还不相信。
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精神让研究生发了一条邮件过去，整整一个月都没收到回复，没过几天他们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眼见雁兴楼再不修，那些掉到地上的建筑材料就要烂在地上了，没想到就在这个关头，对方竟然回消息了！
最关键的是，她拿出的方案，竟然真的有几分可行性。
这个时候一干从事文物保护工作的专家哪儿还顾得上别的，赶尽把人请过来讨论。
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这群大佬怎么也想不明白，雷击当天，他们分明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把掉落的建筑材料，无论大小，全部排了号。
然而等雨停了，所有人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但无论如何就是拼不回去。
整整三个月，可把他们给愁死了。
世界上有名的亭台楼阁很多，其中工艺、技艺精湛的更是不知凡几。
可是无论别的再怎么好，雁兴楼就这么一座，没了就真的没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只有眼睁睁看着它消失的人，才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痛心。
所以不管是谁，能修好就行。
斟酌许久，国家博物馆的大佬忍不住问：“你确定去掉那么多材料之后，这楼还能站得住？”
听到这声质疑，小李的心猛地一紧，谁知道旁边的郑姚一点也不知道着急，反而有心情开起了玩笑：“只能说我觉得没问题，反正已经试过那么多遍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不得不说，郑姚的这句话说到他们心坎里了。
反正都已经失败那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而且如果她真能做到在邮件里写的那种程度的话，从各项数据来看，指不定真的能成。
“那现在就开始吧。”在座的各位年龄是不小了，但个个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人家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小李闻言，不禁为郑姚捏了把冷汗。
时间这么仓促，加上她本身也没多少底子，究竟靠谱不靠谱啊！
不光小李这么觉得，所有人都这么想。
但是很快，郑姚就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们心中的疑虑。
木头还是那些木头，材料还是那些材料，只见她从中删删减减，丢掉了一小部分弃之不用，到后来剩下的竟然都还能对得上号。
明明重建的过程中已经去掉了很多小零件，但最后木头与木头之间还是能卡的严丝合缝，真是奇了。
短短大半天的功夫，雁兴楼断掉的基础，已经隐隐有复苏的迹象了。
“不错，真不错。”如果不是一直在这里看着，他们还以为这是哪儿来的变魔术的呢。
最恐怖的是，她手里依旧没拿图纸，全靠嘴巴指挥工人动作。
也就是说，她完全能够做到在大脑里将大几千个零件随意排列组合，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的记忆空间是不是立体的、具象的，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雁兴楼经此一劫，肯定是不能跟从前比了，它已经承受不住原本楼身的重量了，只能把一些材料拿出来，重新进行一个调整。”
“就算是修好了，雁兴楼的寿命估计也要大不如前，所以建议你们不要太乐观。”
郑姚是人不是神，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正在兴头上的众人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喜悦之色渐渐褪去，理智回笼，许久之后，国家博物院的大佬沉声询问：“你估摸着，雁兴楼大概还能坚持多久？你提前说一说，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半年？一年？还是两年三年？
本来以为是起死回生，没想到却是回光返照。
黎明前即将敲响的丧钟，永远都这么的让人悲伤，就像人一样，都有离开的那天，一个接着一个，总体来说结局没什么不同。
不过好在这次让他们有了个思想准备的时间，所以，就这样吧……
好几个老头老太太，已经在偷摸叹气了。
忧伤和怅然的情绪飞速蔓延，郑姚一边查验剩下的材料，一边道：“反正你们不要报太大期望就好。”
之前看图片的时候就觉得结构和做工有点眼熟，现场一看，果然如此。
眼前的雁兴楼倒是也勾起了郑姚的情绪。
叹了口气，郑姚的语气也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最多一二百年，最少百十来年，这楼绝对要没。”
被众人的情绪所感染结果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小李：“？？？”
最少百十来年……
百十来年……
来年……
年……
妈的这么久！
他骨灰化成泥了这塔都还活着呢！
这么长时间都够熬走两个你了，你丫搁这儿装什么伤感！
一群老头老太太难受到一半结果听到这样一句话，瞬间噎住。悲伤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好不精彩。
第20章 惊喜
“你们怎么了？”看众人表情不对,郑姚忍不住开口。
她还好意思问，她难道不知道这一个大喘气噎的别人有多难受吗？！
小李心中愤愤不平。
一旁的国家博物馆的魏老嘴角微抽，良久之后,道：“你一开始说的这么严重，我们还以为……”还以为能再撑个三年五载的就不错了呢。
没想到还有这么久。
“啊？一两百年很多吗？”郑姚闻言有些愣怔。
对于古建筑古文物来说，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魏老眉目舒展,忍不住笑道：“一两百年是不多,但对于已经没有希望的雁兴楼来说，却是无比的珍贵。”
死而复生,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哪怕三五年,都意味着新的希望。
“说不定百年之后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雁兴楼的寿命又可以继续延长下去了呢？”
其实，倒也没那么麻烦……
在郑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下，魏老代表其他人又问了一个问题：“对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雁兴楼再过个一二百年就会倒塌？是新修改的楼体结构有问题？还是说之前的地基已经不能用了？”这一刻,魏老想了很多。
不做思考，郑姚实话实说：“因为木材已经支撑不住了。”
虽然木料已经做过防腐处理了，但寿命终究是有限的,最终还是会被无情的岁月所侵蚀。
“…也就是说，只要把腐朽的木头换掉就可以了？”
郑姚点头：“对啊。”
老头老太太们：“……”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想骂,但又不知道该骂点什么。
已经很久没有人让他这么暴躁了呢,这不比博物馆里那些笨手粗脚的修复师要气人多了？
魏老吸气再呼气，呼气再吸气,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小李忍不住扶额,秀秀啊,你这样会被打的你知道吗？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个人认知造成的差异。
随着现代建筑和科学技术的发展，用木头盖房效率低下无法量产，而且人口太多，大肆砍伐树木会破坏生态环境，建造房屋时基本都在用钢筋混凝土或者是别的建筑材料，渐渐地，一些木工手艺就失传了。
虽然有一部分人还在坚持研究，但毕竟只是少数，终究无法抵御时代的洪流。
因为懂得这些的人越来越少，有关于古代建筑的建造知识流失的越来越多，所以现存的这些就显得弥足珍贵。
坏一样就少一样，再也不可能复生。
但郑姚不一样，她从小到大住的就是这个，就算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也还是下意识的不怎么放在心上。
所以就造成了一方特别紧张，一方完全无感的局面。
如果她想的话，不出一年，全国各地就会出现大量跟两千多年前分毫不差的古建筑。
上到君王行宫，下到平民瓦房草屋，喜欢奢靡还是要忆苦思甜，想要什么样的郑姚都能给安排上。
“那……”许久后，魏老厚着脸皮，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能不能请你把设计图画下来？”
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众人发现，没有原始的建造图纸，凭借他们自己的研究是真的不行。
实在是复原不出来，更别提根据实际情况改进了。
“……”
这么简单的东西还需要什么图纸？
雁兴楼真的是郑姚见过比较简单好上手的木制观景楼了，基本上有点底子的工人都会弄，跟欽王的摘星台、赵王的观月楼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行宫和楼阁压根没法比。
将“没这个必要，太麻烦了吧”咽回去，想起自己还没拿到钱，于是郑姚笑着道：“好啊，没问题。”
魏老以及其他人顿时大喜过望。
有了这份图纸，就算是雁兴楼再出什么意外也不怕了。
魏老轻咳一声，决定今天将厚脸皮贯彻到底：“对了，我这儿还知道国内其他一些濒危的古代建筑，你看……”
郑姚也是十分上道：“行啊，都给我发一下吧，不过我可不能保证每一个都能修好。”郑姚虽然自信，但并不自负，所以并不将话说满。
“没关系没关系。”多修一个都是赚，魏老哪儿会嫌麻烦。
紧接着，全国各地有关于古建筑的疑难杂症纷纷汇集到了郑姚的手机上。
生怕排的靠后她看不到，这些人可谓是争先恐后。
提示音叮叮咚咚，好半天也不消停，最后郑姚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将铃声改成了静音，这才感觉安静了一点。
一边指挥工人工作，郑姚一边细细翻看起来。
她阅读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都说少了。
基本上眨眼的功夫她就将一封密密麻麻的邮件给看完了。
……这样真的能明白上面都写了什么么？
魏老等人欲言又止，但一想到郑姚修雁兴楼的时候，连图纸都不需要，渐渐的，也就不打算去提醒了。
花了三五分钟的功夫，浏览了差不多十七八份邮件，其中事情有大有小，有郑姚能解决的，有郑姚暂时解决不了，但仔细研究一下大概率能行的，还有一些彻底没救的，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该消失还是要消失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郑姚发现，这里面相当一部分人的基础似乎不怎么好。
一些基础常识类的都会弄错，就像是盖房子，根基都没打对，后续自然要塌，或者是一开始的解题思路都是错的，之后就只能越想越乱。
然而郑姚却忘了，一些在她看来常识性的东西，对于现代人来说却是难如登天。
几百年几千年期间，战乱频发，历史有时候都会出现断层，更别说更加低调的有关于古代建筑学的书籍和资料了。
能毁的基本上都被毁掉了，这还是人们的生活逐渐富裕之后，逐渐又捡回来了一些，情况才不至于特别糟糕。
而且这些专家的水平并不差，要是差了，他们也当不了专家。
随便一个拿到古代，那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就是他们比较的对象太强，以至于魏老他们显得有些相形见绌，变得不那么出彩了。
但凡现在留下的古楼古建筑，绝大多数都是传世名作，稍差一点的，要么是朽掉了，要么是塌了，压根保存不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机会让现代的人见到。
这也就衍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眼下这些保留下来的古建筑无一不是名家巨匠之作，你让普通高手来修，高手也觉得很为难啊！
但又不能放着不管，所以这大概就是一些建筑越修越没有古味儿、越修越偏向现代化的原因了。
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真的做不到啊！
从大欽到如今，整整两千多年时间里，建筑学也在不停的变化、进步着，郑姚虽然做不到全部都懂，全部都会，但一些基础的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当初也是在墨家钜子和公输家那里打探过情报…啊不，以学生身份进修过的人。
如果不是家族冤屈未能平反，欽王那里还需要她，最后郑姚说不定还真能混个钜子当当。
可见当时卧底期间她已经接触到了墨家和公输家的核心知识。
什么？至于你说这是偷师？
为了天下太平、为不再遭受战乱之苦而努力的事，怎么能叫偷师呢！
大欽积累数代，实力强横，王上麾下的铁骑早晚要踏平其余八国，四舍五入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她提前在家人那里学点东西用于国家建设，这又有什么不对？你说是吧。
而现在，她所学，不就正好能派上用场了？
钜子和公输家也不算吃亏，虽然当时他们两家参与修建的各个都城布防图一点一点，被她摸了个底儿掉，极大的便利了欽王铁骑进攻的步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家所学，才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不是？
那些在岁月里流失的东西将重现人间，你看，这教课教的多值！
“要不，我直接把我看过的那些古书，给你们默写出来吧。”沉吟片刻，郑姚道。
她还真看过所谓的古书啊？
小李一开始还以为她这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自己的呢，没想到还真有。
想起自己对秀秀的怀疑，小李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
“行，没问题。”一开始的时候，魏老他们并没有将郑姚的提议放在心上，建国以来这么多年，流落民间的东西能被回收的，早就被回收上来了，不能回收的也基本没了，着实没什么可期待的。
基本上没什么他们没听说过的了，所以这群老头老太太也只是礼貌性的应答，毕竟孩子这么热心，他们也不好泼冷水不是？
直到郑姚找出纸笔，一点一点将当初所学尽数还原。
从钜子到底下的人才，但凡有参考性的知识，她都没有放过，比现存资料所记载的不知道齐全到哪儿去了。
全部都是一些浓缩的精华，更是郑姚亲生经历的见闻。
一开始魏老还在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郑姚越写越多，渐渐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表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们也赶快过来看看！”伴随着魏老的呼唤，其余众人先是愣怔，接着伸手拿取桌子上的手稿，越看，他们就越觉得上述的文字，是那么的熟悉。
但是，却并非现存记录里面任何一部书上面的记载。
这是一份陌生的、未能被记录在历史上的全新发现！
很快，众人的表情都跟着变了。
呼气再吸气，吸气再呼气，下一秒，魏老目光如炬：“能说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吗？”【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