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额骨重重挨了一拳, 男人以后仰的姿势倒栽倒在地上，在光洁的瓷砖上滑出两米远。
“嘶。”
好痛，额骨裂开的声音顺着骨头传向耳膜。
明日香不等男人反应便朝他扑过去, 整个人骑跨在他身上，单手揪住他的衣领。
“找到你了。”
明日香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压低眉头, 眼底有火光跳动。她鎏光蓝的眸子如狙击镜般锁定住眼前人，随即一拳接一拳落在男人脸上。
看到眼前一幕, 外景记者、摄像师傻了, 屏幕前的观众也傻了。
【卧槽什么情况？】
【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这男人是谁？？】
【好离谱！先是害死一个警察, 现在又打人！下台！必须下台！】
【前面的别叫了, 你没听主持人说吗，我们和犯人都中了雪野部长的圈套, 说不定人没死呢！】
【怎么可能没死, 我们都看到爆炸画面了。】
新闻画面里, 男人胡乱挥舞着手臂, 试图躲避明日香的攻击。
几拳下去，男人被重击的地方出现大片红紫色淤血。
明日香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周围人丝毫不怀疑她下一拳会把男人直接打死。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男人瞪大眼睛，全身颤抖。强烈的恐惧席卷全身，他甚至无法眨眼。
“少装蒜了, 摩天轮爆炸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吧。”
明日香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我记性向来不错。我的宝贝下属殉职的时候，摩天轮底下的人的脸, 我全都记下来了”
男人试图挣扎起身，却惊恐地发现他被明日香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挣扎无果, 他只能边抵挡明日的攻击，边冲她怒吼道：“当时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我！你有证据吗！”
观看直播的观众也跟着闹起来，弹幕迅速分成两拨，吵成一团。
【骗人的吧，摩天轮爆炸那天我也在现场，根本不记得有这号人！】
【人家可是屡立奇功的警察，是你能比的吗。】
【万一真的是她记错了呢，暴打普通人，我都不敢想象事后会被罚得有多重……】
【说得好像暴打罪犯就不会被罚一样。】
另一边，扛着摄像机记录下眼前一幕的中年摄影师有些迟疑，在考虑要不要移开摄像头。
现在可是直播，雪野明日香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下来成为证据，事后她绝对会被停职反省。
摄影师私心偏向于挪开摄像头，但这又会导致他失业。
好在不等摄影师想清楚，明日香便率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揪着男人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上半身悬空。
“证据？”
明日香冷笑一声，微眯双眼，眼神蔑视：“那你敢不敢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被她提住的男人诡异地陷入沉默，随后挣扎得更用力。
他像条跃出水面的鱼，拼命扭动身体，直至明日香对他的压制出现一丝空隙。
好机会！
男人身形瘦弱，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男人推开明日香，拔腿就跑，却在下一瞬被人明日香次摁倒在地。
明日香冷笑一声，从身后凑到男人耳边，被刻意压低的声线似死神低语：“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刚才是你挣脱的吧。”
明日香嗤笑一声：“是我主动放开的哦。因为从背后压住你，更方便锁住你的胳膊。”
她用只有她和炸弹犯听得到的声音补充道：“唯一的缺憾是这个姿势不方便再揍你。”
闻言，男人像一枝在飓风中狂抖不停地枯树枝。蜡黄枯瘦的脸变得煞白，瞪大眼睛露出大片眼白。
明日香看向追过来的电视台记者，吩咐道：“你，把他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啊？”
被指明的记者愣了一瞬，立刻小跑上前，开始在男人身上摸索。
“找到了！”在先后从男人衣兜里翻出车钥匙、打火机一类的东西后，记者从他外套内兜翻出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明日香目光幽冷，指着远程引爆装置：“你不是说我没有证据吗，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摄像师大哥也很上道，先给了引爆装置一个特写，再把镜头怼到炸弹犯脸上。
男人脸上滑落的冷汗，乱瞟的眼珠，吞咽口水时喉结的滚动……他在心虚。
弹幕再次炸开锅。
【骗人的吧，居然真的是炸弹犯……】
【揍得好！往死里揍！】
【可是雪野部长是怎么知道炸弹犯的位置的？】
炸弹犯肿着半边脸，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明日香从包里翻出手铐铐住炸弹犯双手，然后用膝盖压住他。她一边给某个人发送信息，一边解释：“我看过和你有关的所有卷宗。”
“每次炸死警察，你都喜欢现场观摩。所以在确认这次爆炸的地点后，我从地图上筛选出了能同时观测到两个爆炸点的建筑。”
“符合条件的地方有三处，我找过来花了点时间，不然我能更快抓到你。”
炸弹犯沉默了一瞬，开始怒吼尖叫：“那又怎么样！那个叫清水绘的女人和你的部下，还不是被我给炸死了！！”
男人放肆地笑着，表情狰狞，甚至有些癫狂：“你输了哈哈哈！你们警察都没用！”
又或许，他只是在恼羞成怒，在为自己赚回面子。
弹幕也跟着刷起来，虽然炸弹犯可恨，但清水绘和她那边的拆弹警察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用两个人的性命交换炸弹犯，这值得吗？
于是弹幕又开始新一轮互扯头花。
【虽然很难过，但为了正义，牺牲在所难免。】
【你懂个屁，分明是她好高骛远、自以为是，才会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什么叫不必要？现在不抓，未来只会死更多！】
【谁知道炸弹犯未来还会不会再犯罪，分明就是明日香逼他再犯的！】
明日香却只是挑起眉，冷静地拨通电话。
短暂等待后，一道众人几分钟前才听过的轻快女声从听筒里传来：“雪野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
炸弹犯认识这个声音，昨天他曾跟在这个女人身后一路尾随，然后袭击了她。
但是这怎么可能，她分明已经被炸死了！
明日香问：“现在方便打开摄像头吗？”
“当然，”随后，清水绘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诶？雪野警官，你那边在进行户外采访吗？”
清水绘满脸笑意，冲摄像头打起招呼：“嗨，你们好呀。”
她抬起手时，手腕处的勒痕还清晰可见。
炸弹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要把眼珠瞪出眼眶。他几次张嘴，不停吞咽口水，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
眼前女人鲜活的脸给炸弹犯带来强烈冲击，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剧烈到近乎崩溃的情绪波动转化为肢体动作，炸弹犯呆滞了好一会，猝然暴起。他开始剧烈挣扎，似乎只要挣脱束缚，就能打破眼前对他而言荒诞至极的局面。
“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她被炸死！”
“我放了五斤TNT，足够炸掉一栋两层小楼！她不可能还活着！”
明日香反问：“你确定你亲眼看到？”
“当然是亲眼看到，手机里一清二楚！我——”
明日香打断道：“那你看到爆炸升起的黑烟了吗，不是隔着手机屏幕，是亲眼。”她刻意咬重最后几个字。
男人骤然熄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在直播画面上动了手脚！？”
明日香用膝盖压在炸弹犯背上，眼睑半阖，自上而下地俯视他：“几个月前，警视厅新招揽了一位特聘天才，你要是一直在看直播，应该会注意到他。”
“你是说那个叫泽田弘树的小学生？？”
“他可不是小学生，他是天才。”
明日香勾起嘴角，眼底浮起讥讽，“你该不会以为这么长的准备，我们都用在了定位上吧。通过直播锁定清水绘，这种事三分钟就足够了。剩余的时候，弘树都在入侵更改直播画面。”
“画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入侵的？”
“在清水绘那边的拆弹警察接到我电话的时候，那就是完成入侵的信号。”
萩原研二接到明日香电话的一刻，直播画面就已经被泽田弘树完全接管。自此之后，画面里除了人是真的，其他全都是假的。
爆炸是假的，被冲击波掀飞的桌椅是假的，吞噬天地的火光也是假的，就连黑屏都是假的。
得知真相，炸弹犯彻底失去动力。他颓废地躺在地上，从喉咙里挤出一连串沙哑的笑，两行泪涌出眼眶。
“输了……我居然输了……”
他不在乎人命，更不会反省。他只是为自己被捕，为自己居然会输给一直看不起的警察而难过。
“哼，就是这家伙吗。”
一道男声横插进来，随即是厚底警靴踩在瓷砖上的声音，由远至近。
炸弹犯艰难地挪动脖子，抬头看向来人。
两道高挑的身材映入眼帘，深蓝色防暴服下是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
长发男人率先蹲下，他单手托腮，笑嘻嘻道：“诶呀，就是这家伙吗，炸死我的队员的混蛋。虽然我不主张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是我可以揍他吗？”
炸弹犯脸上的眼睛滑落到一边，额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渍。他两眼满茫然：“什么？”
另一个男人嘴里咬着一根烟，他双手插兜，吐出一口烟：“要揍也是我先揍吧。”
“真是的，反正都要揍，这种事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也是，反正他迟早会下地狱。”
松田阵平冷哼一声：“只要死了，就都归我们管，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他。”
炸弹犯费力地用脸在地上蹭，试图把镜片已经裂开的眼镜重新蹭回鼻梁上。
他不仅近视，还有些散光。没有眼镜，他实在看不清站着的男警察的脸。
“哎呀，是想把眼镜戴好吗？”
萩原研二明知故问，然后笑着帮炸弹犯把眼镜扶正。
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眼前的画面被破碎的镜片分割成好几片。炸弹犯终于得以看清松田阵平的脸，下一瞬，他惊声尖叫。
“啊啊啊！！”
炸弹犯扯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一会尖叫，一会喊着有鬼。
电视台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初摩天轮事件太突然，他们赶到的现场的时候，72号吊舱已经被困在半空。
警视厅没公布过殉职警察名字，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松田阵平已死的事。
反倒是屏幕前观看直播的人认出了萩原研二。
【是他！幽灵警察网站上的头牌！！】
【什么幽灵警察？】
【你不知道吗！半年多前突然出现的网站，据说留下自己的愿望，幽灵警察就有可能找上门，替你实现愿望！】
【不会吧不会吧，这种骗三岁小孩的东西，不会有人相信了吧~】
【前面的我劝你别不信，幽灵警察治好了我妈妈的眼睛，我至今感激。要是能再见面，我一定跪下来给他们磕三个响头。】
【这么牛！？】
随即有人在评论里放出幽灵警察的主页，一大波流量冲向系统架设的网站。
另一边，炸弹犯不死心的问：“你们是怎么拆除炸弹的？”
松田阵平把嘴里的烟碾熄，丢回烟盒里：“拆除炸弹的关键是双子引爆装置，我们不敢拆弹，是因为你在炸弹里也装了针孔摄像头。只要看到我们同时拆弹，你就会远程引爆。泽田弘树可以黑进网络，修改全民可见的直播画面，那他为什么不能修改你看到的炸弹里的监控画面。”
“！！！”
惶恐的表情从炸弹犯脸上一闪而过，他不敢相信自己输得这么彻底。
萩原研二笑着用最平淡的语气击碎炸弹犯最后的妄想：“阻止你启动远程遥控的方法有两个，一是信号屏蔽器，但这会导致倒计时迅速消失殆尽。二是让你以为我们只拆除了基本线路，没有去碰双子引爆装置。”
松田阵平冷哼一声：“在弘树的帮助下，我们选择了第二种。早在启动信号屏蔽器前，我们就已经把炸弹给拆掉了，后半截只是在演戏给你看。”
萩原研二拍拍裤腿站起身：“虽然我不太想这样，也稍稍有点不习惯。但没办法，我上司交代了，一定要让你感受一次极致的绝望。只有让你从峰顶跌到谷底，她才会心满意足。”
萩原研二虽是在笑，眼神却渐冷，冰冻三尺。他一瞬不瞬盯着炸弹犯，说话时蜂蜜般黏人的调调却叫人不寒而栗：“我问你，你在清水绘身上的炸弹里塞了5斤TNT，足够炸毁两层小楼。清水绘住的地方是面积狭小的单身公寓，根本不须要准备那么多TNT。”
松田阵平冲炸弹犯露出个残忍的笑——又或者说，他隐隐作怒的表情在炸弹犯看来比恶鬼还可怕。
“还有米花高中，你准备的量足够炸穿整层楼。”
萩原研二笑问：“你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
他的眼底酝酿起风浪。
炸弹犯没有回答，但明日香替他给出了答案：“如果只是一斤TNT，虽然足以当场炸死清水绘，但爆炸场面远远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你希望爆炸更轰轰烈烈，像夏日祭的烟花一样，盛大、热烈，最好哪怕是白天也能掀起滚滚浓烟，让全东京都可看到。”
明日香越往下说，情绪便越是像沸水般来回翻滚：“就像被你炸死在摩天轮里的警察，被你炸死在20楼的拆弹小队。”
松田阵平补充道：“就像你炸死我那样。”他冰冷的眼神刀扎般落在炸弹犯身上。
萩原研二歪头，声音骤冷：“还有被你炸死的我，和我的整支小队。”
他们冷冷地看着炸弹犯，字字清晰：“我们从地狱里回来了，所以现在，轮到你下地狱了。”
明日香站到两人中间，眼底泛起淡淡鎏光，一双眸子似极致美丽的工艺品。她厉声道：“我说过的吧，来杀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的回合已经结束，现在轮到我了。”
第102章
“你的回合已经结束, 现在轮到我了。”
网民彻底炸开锅，密集到盖住画面的弹幕全在夸赞明日香。
【666！这波操作也太秀了吧！】
【这也太帅了吧！32岁考警校还来得及吗！急！】
【她和幽灵警察啥关系？】
【这个站位，女王和恶犬！！好帅！】
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两声质疑和抗议, 但会立刻被其他声音淹没，消失在公众视野。
警视厅。
总监办公室。
头发快掉光, 胡子花白的男人目眦尽裂。他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握住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 手背上跳起几根青筋。
他碾着牙齿：“明日香，你这家伙。”
大脑像被撞击的古钟, 嗡嗡作响。警视厅总监现在恨不得冲到现场, 揪住明日香的衣领来回摇晃，让她给他一个解释。
总监缓缓收回手, 捂住脸开始无声尖叫。
他就知道！
明日香是把过于锋利的双刃剑, 使用不得则伤人伤己。现在好了，她真给他捅娄子了, 而且还是天大的篓子！！
来年开春他就要光荣退休了, 所以能不能别搞他了！
就最后两个月而已, 让他坐在办公室像个普通老头一样喝口热茶然后安享晚年吧！！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座机骤响。
警视厅总监像只受惊的松鼠, 原地弹起身。他缓缓扭头瞟了眼来电显示，然后绝望地闭上眼睛。
好极了, 警察厅首长打来的，那位位于全日本警察顶点的男人。
接吗。
接通以后铁定会挨骂。
要怎么向对方解释明日香的事呢。
警视厅总监快速头脑风暴，试图整理出一套可行方案。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 。下一瞬, 他握住电话线，露出个视死如归的表情, 一把拽掉。
吵闹的座机归于平静，警视厅总监也瘫软在座位里。他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茶, 双手却颤抖到拿不稳茶壶，茶水好几次洒出杯子外。
温热的茶水滚入喉咙，直至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电脑屏幕里，新闻直播已经陷入黑屏——外景摄影师主动掐断了画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息屏前晃动的最后一个镜头判断，明日香似乎又在揍人。警视厅总监甚至能看到从炸弹犯脸上溅起来的血沫子。
“……”
警视厅总监双手颤抖地又喝了一口茶，转身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错，难得放晴，天也很蓝。”
微风拂过，白色窗纱摆动。警视厅总监微笑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混蛋明日香，你害惨我了。
·
刑事部的人赶到时，幽灵警察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明日香和被她压在地上的炸弹犯。
白鸟等人把炸弹犯从地上拽起来，目暮十三则来到明日香面前，欲言又止：“雪野部长你……”
他们不应该对嫌犯使用武力，作为警察，他们必须保持绝对公正。
明日香扭头冷冷看向面前比她低了好几级的目暮十三：“什么事？”
“我能理解你动手的心情，但是……”目暮十三被盯得有些心虚，他咽下口唾沫，“你下手也太重了点。”
“重吗？”
“……”
目暮十三盯着明日香脸上溅到的炸弹犯的血，心想这还不重吗。
从业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拳头打架，能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揍得自己一脸血。
你挥的那是拳头吗，分明是长得像拳头的狼牙棒！这得多用力才能让炸弹犯的血溅到你脸上！
但……
目暮十三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走远的炸弹犯，陷入沉思。从外表和走路姿势判断，炸弹犯应该只是受了简单的皮外伤。
目暮十三不解，目暮十三大为震撼。
除非有股神奇的力量在为炸弹犯治疗，让他一边挨揍，一边愈合伤口，不然光从明日香身上的血量判断，炸弹犯不可能只受这点伤。
思索无果，目暮十三压低帽檐，道了句“抱歉是我失礼”，随即跟着大部队转身离开。
明日香身后，重回幽灵状态的两个大男人双手插兜，目送炸弹犯和目暮十三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
初见炸弹犯时他们确实很生气，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生吞活剥。但在看到明日香揍人的血腥场面后，堆积在他们心底的愤怒逐渐转为错愕，最后变为担心。
明日香下手极重，血沫子乱飞，以至于摄影大哥默默关掉了摄像机。
萩、松二人完全不担心明日香赤手空拳打死炸弹犯。正如目暮十三猜想，明日香确实在一边治疗炸弹犯，一边暴力殴打他。不然就凭明日香下手的力度，足以把炸弹犯揍成肉泥。
“嘶——”
萩原研二倒吸一口凉气，不停摆手说着安慰的话，试图劝明日香冷静。
松田阵平则露出个牙酸的表情，把头扭朝一边。
该死，还好他从没做过挑衅明日香的行为。哪怕是明日香刚刚入职，他还不服她的时候也没有过。
不然明日香这一拳下去，他至少能不见五颗牙。
直至警笛声在楼下响起，明日香才停下动作，站起身甩掉指背上的血。咚咚咚奔跑的脚步声逐渐快靠近，萩松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消失不见。
这就是目暮十三赶到前发生的事。
目暮十三小队走后，明日香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帕子，简单擦拭过手上的血，转身看向窗外。
那是警视厅的方向。
明日香勾起个意味不明的笑：“该回去了 ，不然总监要急了。”
·
警视厅本质上是东京的警察总部，和其他地区的警察总部没有任何区别。但因为地处首都东京，警视厅拥有更大的权力和规模。
在警视厅之上还有一个警察厅。
警察厅作为日本警察的顶点，负责直接领导和监管警视厅。警察厅顶点的男人叫做警察厅首长，由内阁总理大臣任免。
首长下面还有一个警察厅次长。首长出差时，次长会暂时负责掌管一切。
和作为标志耸立于路口的警视厅不同，警察厅藏于警视厅斜后方，不至于隐蔽，但也不显眼。
警察厅顶楼，警视厅总监认命地跟在次长身后，垂头丧气。就官职而言，整个日本警界只有首长比总监大，但出于礼貌和微妙的人际关系，总监会对次长礼让三分。
次长怒气冲冲：“你必须解释清楚，为什么警备部部长会和幽灵警察有联系！”
总监睨他一眼，选择沉默。
解释？
他自己都还一头雾水呢，怎么解释。
次长继续问：“雪野在哪里，立刻把她喊回来！”
“在路上了。”
次长点头：“首长已经收到消息了，现在在往回赶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他让我们先去会议室，走吧。”
两人推开走道尽头的会议室的门。
现在正值晌午，昏暗的会议室没拉窗帘也没开灯，只有一缕阳光顺着缝隙照进来，在丁达尔效应下形成一道细长的光柱。
他们以为会议室空无一人，但黑暗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藏匿于黑暗中的人影。她先他们一步等候在了会议室里。
阴影模糊了女人的轮廓，但她抬眸时，眼睛如暗夜中行走的猛兽，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次长定在原地，浑身汗毛竖起，直觉告诉他不可以再靠近。
啪。
警视厅总监抬手摁亮了墙上的电灯开关。昏暗的房间被明亮的白光填满，两人下意识抬手挡住头顶的光线，几秒后才适应骤亮的环境，看清房间里的女人的模样。
雪野明日香。
她一身警服，双手十指交叉搭在桌上 ，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充满危险的笑意。
明日香脸上的属于炸弹犯的血已经干涸，零散地挂在脸颊和额角。比起打击罪犯的警察，此刻的她更像是潜伏在暗处的猎手。
警视厅总监沉默一瞬，走到女人对面拉开椅子坐下：“雪野，我就知道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
警视厅总监指着自己的脸：“你脸上这里，还粘着血。”
明日香没有擦拭脸上的脸，反而笑着问：“你似乎接受良好。”
“不，我只是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弄不好我会成为第一个在退休前被辞职的总监。”
“别这么悲观。”
总监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别给我捅娄子。”
明日香笑笑，没再说话，视线却似刀子般落到警察厅次长身上。
会议室的桌子呈长方形。如同欧洲中世纪贵族就餐的桌子，地位最高者坐在正中间的主位，其他人则左右两侧各自落座。
警察厅次长居然敢在主位落座。
明日香出于礼貌，以及不想和警察厅闹太僵，即使先一步抵达，也只是坐在主座右手边的位置。
但次长径直在主座落座，似乎是想借此压她一头。
果然，次长一落座，就开始扮演东道主的角色 ：“雪野，这次任务辛苦了。多亏你 ，我们才能把炸弹犯逮捕归案，避免了更多牺牲 。”
明日香冷冷看向次长，没有说话。
次长继续道：“负责拆弹的两位警察表现也非常亮眼——”
明日香打断道：“无可奉告 。”
次长一惊，摆出个困扰又友善的笑：“我只是在夸赞你和警备部，为什么会说无可奉告呢。”
明日香跷起二郎腿，单手托额，视线冷冷的落在次长身上。看死人般的目光仿佛在说：你是什么货色，也配和我说话。
次长蹙眉，压低声音：“雪野明日香，我现在是以平等的姿态和你说话。”
“平等？”明日香轻笑一声，“和我面对面坐着，不代表就和我平起平坐。”
“你！？”
次长压制住怒意，和善的语调下暗藏威胁：“警视厅总监一直在向我们大力推举你，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明日香挑眉，戏谑道：“和我打感情牌？”
“怎么会是感情牌呢，我只是心疼你们总监 。他都一把年纪快退休了，现在却因为这件事被拎过来挨骂，弄不好还会因此牵连受罚。”
“职位在总监之上的只有首长，首长现在不在这里，我倒是好奇是谁在骂我们总监，该不会是你吧。”
闻言，警视厅总监眼神闪了闪。他注意到明日香话里的关键词——「我们总监」，换句话说，明日香认为他是她们阵营的。他心道明日香还算有良心，没有彻底给他难堪。
次长自然也是听出了明日香的言下之意，他假笑着摆出真诚的样子：“你这哪的话，我怎么会斥责总监呢。”
“那就是你刚刚在造谣喽。”
次长讪笑几声，又开始说好话。他们对幽灵警察知之甚少，不知道他们拥有怎样的力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在过去几次小的交锋中，警察厅也意识到他们不是幽灵警察的对手——起码在武力上被完全碾压。
现在倒好，警备部的两位王牌全成了幽灵警察阵营的人，就连警备部部长本人也跟着跳反。
次长既不敢把明日香给得罪了，又必须想办法在谈判中取得主导地位。
但很明显，他面前的这位祖宗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思至此，次长摘下眼镜揉捏鼻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血压都跟着飙了 。
好在次长没有为难太久，仅过去十分钟，首长到了。
首长出现的瞬间，次长像看到救星般眼底发光。他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为首长腾出位置，同时丢出这块烫手山芋。
明日香身后，萩原研二忧心忡忡地观察着明日香的神色，随时准备主动变成小金毛，安抚明日香的情绪。他生怕明日香一个不高兴，把对面几人也给一起揍了。
松田阵平则抱臂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对他而言，生死之交的幼驯染和喜欢之人就在身边，他还顺道完成了复仇，他已经没有必须追寻的事物了。
所以现在他乐得见对面三人——而且还是整个日本警界地位最高的三个人同时吃瘪。
明日香见首长坐在她对面，而不是主座，这才稍稍收敛脾气。
她冷声道：“几个月前，我的下属神奈遥和你们见过一面，该说的她都和你们说清楚了。”
首长脸色微变：“你就是幽灵警察背后的统治者。”
几个月前，神奈遥以幽灵警察二把手的身份和警察厅进行过一场简单的谈话。
简单概括内容，无非就三点。
幽灵警察有意和警方合作。
幽灵警察可以借力量给警方，成为警方的助力。
但警察厅必须为幽灵警察提供在世界行走的通行证。或者说，他们要求获得活人拥有的一切权力。
神奈遥提出的三点对警察厅而言极具诱惑力。如果能让幽灵警察为警察厅所用，是否意味着从此他们将获得一支全新的“公安”队伍。
而且幽灵警察更强，更神出鬼没，似乎还不会死。而且就算幽灵警察真的死了，对警察厅或警视厅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哦对，警察厅还不需要给他们发工资。
但警察厅捉摸不透幽灵警察的真实用意，所以一直采取渣男政策：不主动，不答应，不拒绝。
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
现如今，明日香撕下伪装，把话题重新摆上台面，警察厅也不得不给出答案。
首长用摩挲手指，思索着合适的话术。就目前形式判断，选择合作利大于弊，但他还想再为警察厅争取些好处。
首长沉下眸色正欲开口，明日香打断道：“友情提醒，我完全可以绕过你们的监管，自行创建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
首长顿住嘴边的话，陷入沉默。
没错 ，「雪野明日香」就是个最好的例子。直至她撕开假面，他们都没能发现她身份上的问题。
只要明日香想，她立刻可以为他的手下创造一个合法的新身份。
首长心知明日香是在威胁他，暗示他别得寸进尺。如果这次谈判崩了，她会撕破脸，彻底入侵政府系统。
幽灵警察的电脑技术远在他们之上，起码至今为止，他们都没能攻破幽灵警察的网站，泽田弘树也没有。
而且要是真闹掰了，警察厅可没自信让泽田弘树乖乖听话。
想通其中要害，首长缓缓点头：“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相对应的，我也要向你提出三个要求。”
“你说。”
“一，你们需要遵守日本法律，否则我们随时可以单方面终止合作。”
“二，我们将赋予你们等同，甚至是高于公安的权力。但相对应的，你们必须在我们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和配合。”
明日香点头：“这是当然，第三点是什么？”
首长蹙眉，严肃道：“三，我希望你们在世人面前继续保密。”
明日香拧眉，面露不悦。
首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和你的人可以以活人的身份在这个世间游走。我会立刻安排人下去，为你们办好相关证件。到时候不管是读书上学，甚至结婚生子，为孩子上户口，那都是你们的自由。”
“但你是知道的，日本民众一直奉行唯物主义。要是突然告诉他们幽灵警察的存在，弄不好会天下大乱。警方内部也会引起一轮大骚乱。”
“所以你打算让我永远活在阴影里？”
“不，你可以一点点向外界释放信号，但不要像今天这样，一口气放出过载的信息量。”
首长想了想，问：“你知道百慕大三角洲吗？”
明日香点头：“一个全世界共同参与的，跨越半个世纪的谎言。”
首长点头：“对。一个多事的记者用他善于煽动的文笔撰写了一段故事，而后愈演愈烈，全民参与，直至百慕大成为一个世人皆知的谣传，蒙骗了全世界长达半个世纪。”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幽灵警察也能像百慕大一样，从都市传说开始，一点点发展，直至全民皆知。这个时候你再跳出来告诉大家，幽灵警察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突然掀桌子。”
明日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最初确实是打算采取这种策略，先扩散传言，再一点点坐实。但炸弹犯的事让她暴怒，狠狠教训对方一番的冲动逐渐盖过其他情绪。
首长开足马力继续劝解道：“想想看，让幽灵警察成为百慕大一样全民参与的热门话题，会有多少关于你们的电影和故事。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感兴趣，但是像萩原、松田，他们的事迹说不定会被翻拍，英雄难道不该被千万人记住吗。”
“……”
明日香一顿，懒懒抬眼看向首长。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反倒来了兴致：“不愧是能坐上日本警界顶点的人，你确实勾起了我的兴趣。”
首长笑笑，心想他果然赌对了。
明日香明明有能力自行纂改公民档案，却还是选择和他们合作，大概率是为了照顾她手底下那群曾真实存在的警察。
首长在赌，赌明日香重情重义，会愿意为了她手底下的人做出让步。好在他赌对了。
首长继续道：“警视厅行事向来讲究证据，用事实说话。你们的出现会给警察带去巨大的三观冲击，弄不好会导致警力系统混乱和瘫痪。虽然已经有人隐隐注意到你们的存在，但也只是少数。我也需要一个过渡时间，确保你们公开后，警视厅还能正常运行。”
明日香未答，只是睨着面前头发花白的男人，若有所思。
这次直播虽然为她的幽灵警察网站引来了一大波流量，但民众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警视厅从未公布过殉职警察的名单和照片，就算网上传得再神乎其神，更多人也只会冷哼一声，用一句“肯定是网络谣言啦”解释一切。
但如果有警视厅做背书，一切就方便得多。再者，从警视厅这里获得许可证，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网站推广出去，不需要再和警视厅的信息安全部斗智斗勇。
明日香问：“但你打算怎么解释今天的事。”
见明日香态度缓和，首长长舒一口气，终于有时间喝口茶润润喉咙：“我已经想好策略了，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配合。只要你接受，明天一早，我们就会把你想要的属于幽灵警察的合法资料送到你的办公桌上。”
明日香挑眉，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开除我。”
首长只是笑笑，并撤回了喉咙里那句“我不敢”。
自此，幽灵警察和日本警方暂且达成合作关系。
但在明日香准备起身离开办公室时，首长喊住了她。
面对明日香疑惑的眼神，首长假咳两声，酝酿好情绪才缓缓道：“虽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但能不能让你手底下的人安分一点，起码别以可怕的都市传说的方式出名。”
明日香：？
首长眼神逐渐哀怨：“长着八条腿，奔跑起来时速300公里的怪女人；疯狂敲门只为上门推销的恶鬼；突然出现在后座，会给乘客一个大逼斗的怨灵……这些都是幽灵警察干的好事吧。”
“……”
你才长了八条腿。
第103章
从离开警察厅开始, 萩原研二就一直在生闷气。到家后，他盘腿坐在半指厚的地毯上，抱着胳膊一副等哄的样子。
松田阵平隔着墨镜斜睨他一眼, 发出一声冷嗤。萩原研二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居然觉得明日香会去哄他。
松田阵平在明日香手底下工作一年, 明日香哪次不是把他丢去一边, 让他自己消气。
她不主动惹他生气就够不错的了，更别提哄他。
松田阵平从冰箱里拎出罐冰啤酒,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坐到沙发上, 准备狠狠嘲笑萩原一番。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懒散地窝在沙发里的女人率先出声 ：“怎么了, 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
她语调平缓, 听不出太多情绪，视线也一直落在手机屏幕上, 没有去看萩原研二。
松田：？
啊？
你居然真的在询问萩原研二状况？
松田阵平震惊, 松田阵平不解。
萩原研二像只收到信号的小动物, 眼底立即亮起光。他蜂蜜般甜腻动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好过分, 警察厅那样编排我，你都不替我说话。”
明日香冷哼一声：“可是他们说的是实话, 你确实突然出现在后座给了乘客一个——”
“啊啊啊！”萩原研二骤然发出一连串声音，手忙脚乱地冲上前，试图掩盖掉明日香的话，但松田阵平还是听到了。
他挑挑眉, 露出一个挑衅的、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原来他们说的是你啊，萩。”
萩原研二沉默, 然后用哀怨的眼神看向明日香。大概是金毛的角色扮演得太久，他看向明日香时, 蛊惑人心的下垂眼散发出惹人怜惜的情绪。
但明日香没有搭理萩原研二，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手机屏幕上，手指也在咖喱饭和三文鱼饭间来回徘徊。
松田阵平盯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暗爽。瞧，生闷气的时候被无视的人果然不止他一个。
然而松田阵平还没爽上几秒，明日香突然开口：“想要什么？”
松田：？
明日香居然在让步？！
松田阵平再次震惊。
萩原研二委屈道：“布加迪。”
明日香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只开三天。”
“一天。”
“好诶~！”
上一秒萩原研二还隐隐委屈，下垂的狗狗眼亮晶晶的。下一秒他已经展露出笑颜，美滋滋地抱着手机开始挑选适合的飙车山道。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似波澜不惊，藏在墨镜后面的双瞳却已经开始颤动 。
啊？
凭什么？？
都是机动队王牌，都是下属，凭什么只哄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挽起胳膊把头瞥朝一边，他压着嘴角，搭在臂弯处的手指逐渐用力，把外套抓出几道褶子。
松田阵平像只被架在火上燃烧的高压锅，水早已沸腾，但滚烫的蒸汽全被憋回肚子里。他不时瞄两眼明日香，又气冲冲收回视线。
身侧一片静谧，只有手指偶尔点在屏幕上的声音。明日香自顾自点完外卖，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调台。
“研二，给我削苹果。”
“来了。”
被点名的男人放下手机，屁颠屁颠跑进厨房开始洗手。
松田阵平坐在明日香身侧，视线落在电视机上，思绪却早已飞远。他偶尔偷瞟明日香一眼又匆匆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臭。
短短一瞬，松田阵平想了很多。
他气明日香不来哄他，又气自己太幼稚，这种事都要拿来闹别扭。
胸膛不停起伏，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松田阵平垂下眼帘，蓦地委屈起来。
“阵平。”
耳侧突然响起明日香的声音。
松田阵平抱臂未动，眼底的冰雪却开始消融，双眸也下意识瞪大。
松田阵平看向明日香。
明日香依旧盯着电视，但却是在对他说：“勇敢的警察，哼……”
她用嘲讽的语调重复着炸弹犯炸死松田阵平时留给他的留言，继续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表现很亮眼。”
她终于转头看向松田阵平，鎏光蓝的眸子闪烁着情动：“我说过，只要你听话，就会有奖励。”
她弯起嘴角：“上次我喊研二的名字，你其实在偷偷闹脾气吧。阵平，这份奖励，喜欢吗。”
说罢，她一把勾住松田阵平的脖子 ，将他向自己的方向拽。
“！！！”
松田阵平似被点穴般定在原地，任由明日香摆弄。他被明日香拽着，一双明眸倒映出明日香不断靠近的脸。
加速狂跳的心似跳出喉咙，松田阵平傻愣愣地盯着明日香，视线下意识落向她的唇。
下一瞬，只听一声“嘭”的动画音效，松田阵平身体一轻，随即被人提住了后脖颈。
他又变成了小黑狗。
毛茸茸的，好撸的，黑色幼犬。
松田阵平愣住，大脑一片空白。他直勾勾盯着明日香，缓缓从眼底挤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明日香笑笑，抱着阵汪在沙发上躺下。她把阵汪放在腹部，纤长的手指握住阵汪的脑袋就是一阵猛搓。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开始拼命挣扎。他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威胁的低鸣，前爪不停拍打明日香的手背。但力量悬殊，他用力到把脸皱成一团，都没能从明日香的手里挣脱。
“别这么抗拒，”明日香笑笑，“我又是让你和研二见面，又是收拾炸弹犯。表现这么好，当然也要从你们这里捞一点奖励。”
说罢，她架住阵汪腋下把他举起来，俯身往他脸上亲去。
“苹果切好了 。”
萩原研二适时端着切成块的苹果果肉走回客厅 。他把果盘摆上桌，看向在明日香怀里疯狂扭动的阵汪：“哎呀，小阵平挣扎得好厉害。”
明日香在被阵汪第三次躲开亲吻后，露出个被扫兴的表情，随即丢下阵汪。没了束缚的直男小狗红着脸蛋，连滚带爬地跑远。
明日香冷哼一声，扭头看向萩原研二。她什么都没说，但萩原研二已经露出个了然的表情。
他叹息一声，无奈地揉了揉长发：“是是是，这就变小金毛。”
而后，一只小金毛取代萩原研二。
在被明日香抱进怀里时，研汪甚至配合地摇起尾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远处，刚逃远的一双乌黑泛蓝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一切。
阵汪想不明白，为什么萩原研二能平淡地接受自己变成小狗的事。甚至能熟练地运用这具身体冲明日香撒娇。
揉肉垫，摸脑袋，挠肚皮，明日香似乎真的只是把研汪当做一只可爱的小狗。
阵汪沉默地注视着明日香撸研汪，没有太多感受。直至明日香举起研汪，打算像刚刚亲阵汪那样在研汪脸上落下几个亲吻。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先前逃走时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狼狈。他迈开四肢一路狂奔，呲溜一声冲到明日香面前，拼命撕扯她的裤腿。
但明日香对阵汪的抗议置若罔闻。她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小狗，拎着研汪就要往他脸上亲。
见状，阵汪急到原地打转，下一瞬，他朝着研汪的尾巴跳起来就是一口。
一声惨叫过后，阵汪头顶顶着个被明日香敲出来的鼓包，趴在沙发上的抱枕里生闷气。研汪则乖巧地趴在明日香臂弯里，摆出惨兮兮的小表情任由明日香摸他脑袋。
明日香问：“尾巴没事吧？”
研汪摇摇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哼唧。短短一秒，他的轻哼转了几个调，把「我见犹怜」展现得淋漓尽致。
“布加迪给你开三天。”
“呜——”
研汪又一次发出委屈的哼唧，开始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明日香胳膊，才被咬过一口的尾巴也摇晃起来。
看到这一幕，阵汪彻底急了。他想说明日香你清醒一点，萩原这只绿箭狗在装可怜！他的尾巴根本就不痛！
但阵汪的禁言至今没被解开，除了发出几声犬吠低鸣，松田阵平什么都做不到。
虽然明日香有系统，但她从没在松田阵平面前使用过聊天面板，松田阵平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功能。
阵汪正兀自生气，却突然和趴在明日香怀里的研汪对上视线。
长着下垂豆豆眼的金色小狗吐着舌头，做笑眯眯朝阵汪眨眼丢出颗小星星。
wink☆~
阵汪：？
绿箭狗！
萩你这家伙！！
好气！！
我要闹了！！
·
警察厅首长办公室 。
终于做好战略部署的男人长舒一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办公桌前坐着另一人，警察厅次长，他担忧地问：“真的没关系吗。”
首长答道：“这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解。”
他转身看向窗外的街景。黄昏渐近，夕阳西下，黑夜即将降临。
良久，首长才再次出声：“你还记得神奈遥和我们见面时说过的话吗？”
次长皱眉：“神奈遥说过很多话，不知您是指哪一句？”
首长提示道：“毕方，传说中的不祥之鸟。毕方出现，必有火灾。”
次长捏着下巴细细回忆一番，恍然大悟道：“上次谈话，我们问神奈遥为何不让幽灵警察的幕后boss和我们见面。她用毕方举例，暗示我们「幽灵警察的boss现身意味着即将发生可怕的灾难」。”
虽然这句话是明日香随口乱掰的。
首长沉下眸色：“她这次公开身份，是不是意味着危险？”
次长没有回答。他花了三天时间才接受幽灵警察的存在，现在又要他接受预言，属实有些强人所难。
首长捻着花白的胡须，面色沉重 ：“这几天加强戒备，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是。”
·
夜幕降临。
米花市2町目20号。
明日香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回到卧室。洁白柔软的双人大床上已经躺着两只仰着肚皮的小狗，他们枕着枕头，像人类般盖着被子呼呼入睡。
明日香踩着羊毛毯来到窗帘紧闭的窗边，拉开一条缝。
隔壁21号就是工藤大宅，这个世界的宠儿的住所。
工藤新一的父母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似乎是出国了。他们还真是放心，居然把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独自丢在家里。
不过比起这两位不靠谱的监护人，明日香更在意工藤新一身上的金线。
缠绕在工藤新一身上的宛如有生命般流动的金线出现了黑点，看样子这个世界即将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巴纳姆效应。
利用人脑的弱点，用一些笼统的、广泛的描述去形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让听众自行代入。
常用于算命和星座。
明日香借神奈遥之口，在警察厅高层脑子里植入了“只有灾难即将发生时，我才会出现”的概念。
之后，警察厅高层会带着问题找答案。未来的日子里不管东京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明日香。
——明日香出现一定是在预兆这件事。
工藤大宅灯光熄灭，明日香也放下被她挑起的窗帘，踱步回窗边。
她钻进被窝，顺势为两只小狗捻好被子。
正如明日香所想。
糟糕的事即将发生。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居然是让她在几天后，收获一只叫诸伏景光的会做饭的新猫咪。
第104章
雪野明日香被停职了。
炸弹犯被逮捕归案的第三天, 警视厅召开了一场发布会。年近退休的警视厅总监坐在正中间，向现场记者和民众传达了警察厅的意思。
“鉴于警备部部长在此次案件中的表现，警视厅决定给予停职一个月的处罚。”
警视厅总监说完, 现场一片哗然 。
台下有人高声问道：“为什么要停职，雪野部长明明是打击犯罪的大英雄。”
警视厅总监皱眉：“我们是警察, 做事不能只讲究结果正义, 程序正义也至关重要。”
「程序正义」和 「结果正义」，一个被争论了近百年的话题。
总监解释道 ：“警察本就被赋予了远大于普通人的权力, 若不做好监管, 很容易铸成大错。”
米花电台的记者站起身：“我们注意到网上出现了传闻，声称出现在现场的两位拆弹警察是已经殉职的警务人员——”
……
明日香关掉电视, 警视厅总监的脸也随时消失在屏幕里。
停职对明日香而言, 不具备任何实质性的惩罚。跨过元旦，她就能继续回警视厅上班, 职位没有任何变动。
至于工资……她一年能换两辆全球限量的超跑, 还会在意那点碎银吗。
与其说是惩罚, 不如说是放假。
至于两位传闻中殉职的机动队警察, 警视厅给出的解释是：身为部长的明日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惜找来特效化妆师, 把手底下的人打扮成被炸死的下属的模样，只为了从心灵到肉体都给予炸弹犯重击。
院子里的黑色布加迪已经被开走。
天才蒙蒙亮，获得布加迪三天使用权限的男人便哼着小曲，甩着车钥匙驱车离开。
现在已经是晚间新闻时间, 兴冲冲出去飙车的某个男人依旧没有回来。
明日香躺在沙发里，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怀里小狗的背。
阵汪难得温顺, 乖巧地趴在明日香腹部任人揉搓。他被空调吹得昏昏欲睡，磨蹭着爪子调整姿势。
昨晚, 阵汪做了一宿的噩梦。
树影摇晃，苍穹下白鸽飞舞，威严耸立的礼堂欢声笑语。沉重的木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明日香一袭白裙，手捧鲜花，踩着红毯缓缓走上前。
垂落的白纱模糊了明日香精致的五官轮廓，萩原研二一身浅蓝色西装，被明日香挽住胳膊。
睡梦外，阵汪发出急促的哼唧，拼命扭动身体，直至被明日香摇醒。
梦里新郎新娘亲吻的动作被打断，阵汪迷迷糊糊睁开眼。他看着眼前满脸不耐烦的被他吵醒的女人，倏然想通了。
再被明日香抱进怀里时，阵汪不再挣扎。
明日香的腹部很温暖，会随着她呼吸的节奏上下起伏。手指穿过皮毛，指腹刮过背脊激起一阵战栗。
放下芥蒂后，被明日香抚摸是一件舒适的事情。
温润的手掌顺着脊椎线，从脑袋一路滑到尾骨。阵平把头埋进前爪间，下意识想要逃避明日香的视线。
阵汪自暴自弃地想，一定是明日香在为他捏这具狗狗身体时，擅自往他的脊椎里加入了一些敏感的成分，才导致他真的像只小狗般沉迷于被抚摸。
明日香左手有规律地抚摸着阵汪的身体，右手却熟练地拨通了萩原研二的电话。
“研二，你现在在哪里？——神奈川和东京的交界线附近吗。——不，没事，你也不必急着回来，我就只是问问。”
挂断电话，明日香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下一瞬，她再次拨通电话，这次打给的却是神奈川警局：“我要举报有人非法飙车，请帮我接通给交通课的萩原千速警官。”
挂断电话后，明日香对上怀里阵汪震惊的表情，笑道：“你不好奇吗，研二和他的姐姐，到底谁的车技更好。”
当然是萩的车技更好。
但阵汪无法开口说话，他只能晃悠两下尾巴 ，重新趴回明日香怀里。
他已经能想象萩看到前来逮捕他的姐姐时的表情了，一定特别精彩。
·
泼墨夜色下，一辆白色马自达停靠在路边，被月色和路灯镶上一层泛着寒意的冷光。
降谷零给朗姆发去条「任务完成」的信息后，疲惫地活动了下酸胀的肩膀。
他借着调整后视镜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确认安全后，他翻出蓝牙耳机戴上，顺势打开手机开始观看今早的警视厅发布会。
炸弹犯向警视厅寄去回应并被逮捕那天，降谷零刚好被朗姆喊去做任务。
虽然迫切想要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但他总不可能当着朗姆的面说：你稍等一下，让我先看看新闻直播再帮你办事。
虽说朗姆不会像琴酒那样直接掏枪崩他，但朗姆随时可以拿掉他的代号，朗姆有这个权力。
忙碌了整整两天，降谷零现在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但他还是强撑起精神，打算看完炸弹犯相关资讯再睡。
“……她命令手底下的人伪装成在炸弹威胁案中殉职的警察的样子……”
蓝牙耳机里清晰传来警视厅总监的声音。
降谷零切出分屏功能，一边收看上午发布会的重播，一边查看网上的评论。
真相和内幕有时候往往隐藏在混杂的网络传言里。
在点进幽灵警察的热门话题后，一张直播截图映入眼帘。
图片上是两位在本次行动中大展神威的拆弹警察的脸。但摄像大哥的主要拍摄对象是明日香，镜头只是从他们脸上匆匆一扫而过。
“易容术吗？”
降谷零若有所思。
放在以前，降谷零一定会因为出现在镜头里的两位本该殉职的同期的脸而大惊失色。
但他已经切身体会过贝尔摩德的易容术。
世界上存在其他会易容术的人，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事实的真相应该就是警视厅描述的那样，雪野明日香在暴怒之下找来了会易容的专家，把下属易容成了他的同期。
降谷零蹙眉，心下不喜。一种微妙的类似于被冒犯的不爽开始滋生，但这个感情并不强烈，就好似茶树上的嫩尖，刚刚冒头就被掐掉。
新闻刚好播放到明日香暴揍炸弹犯，然后被切掉镜头的那段。
降谷零暂停画面，盯着明日香冷若冰霜的侧颜，心想她确实是个鬼才。虽然做事张扬，但他不讨厌她。
降谷零必须承认，明日香这一计反击战打得漂亮极了，他光是看文字描述和新闻回放都忍不住隐隐兴奋。
肾上腺素激增，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顺着血液流淌全身。
不过这个女人在辛多拉发布会那天对他展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切，似乎迫切想要把他弄到手。
除此之外，降谷零还注意到明日香兴冲冲向他走去时，她身后的松田阵平失落的眼神。
那个笨蛋……
降谷零垂下眼帘，心想也不知道松田阵平告白没有，他要不要找个机会帮松田把心意传达给明日香。
降谷零继续翻看网友评论。
经过警视厅的澄清，网络上现在分成了三派：
支持幽灵警察存在，认为警视厅在掩盖事实的。
否认幽灵警察存在，认为支持者都学历水平不超过初中的网络愚民的。同时，这波人也是网上占比最高的。
第三派则是还在观望中的中立派。
降谷零自然是第二类人——否认幽灵警察存在。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雷打不动的定律。亡者的世界都是前人编纂出来的，要是世界上真的有幽灵警察，还要刑警干嘛。
这时，一名自称恰好出现在直播现场的网友吸引了降谷零的注意力。
这名网友公开表示支持「幽灵警察存在」的论调。他自述称，在刑事部的警察赶到时，他们亲眼看到两位拆弹警察原地消失不见。
底下有其他网友叫嚣着要他拿出证据，但当他丢出第三视角录制的现场视频时，那些网友又哄笑着说这是后期特效。
降谷零反复观看了两遍网友上传的视频，收起手机。
他也偏向于视频是伪造的。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表演型人格。总有人为了吸引其他人注意，故意围绕热门话题，精心编造一段谎言。百慕大三角洲就是最好的例子。
网上虽然零零散散出现了一些同样声称在现场，目击到拆弹警察消失的言论，但没有人能提供更有力的证据。
语言文字太单薄了，不足以说服降谷零。
降谷零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他揉着后颈硬邦邦的肌肉，心想要是景光知道了，一定又会用担心的眼神看向他。
但对降谷零来说，每天五六个小时的睡眠已经足够了。
在四片樱花全部消散前，降谷零还维持着基本的睡眠。此时的他还不曾像未来那般失眠严重，容易惊醒。
“今天应该不会有任务，好好睡一觉吧。”
降谷零打了个哈欠，启动引擎。
从这里到家起码要一个半小时，但比起在酒店借宿，他更想回家。
只有熟悉的地方才能让他稍稍放松。
新买的梅昆布茶也到了，这种茶有助于睡眠，刚好可以泡上一杯。
降谷零心想，今天就稍微放纵一下吧，能睡够八个小时。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起来。
降谷零用食指在蓝牙耳机上点了两下，接通电话。
“波本。”是朗姆的声音。
“苏格兰是公安的卧底。”！！！
降谷零如珠宝般动人的眸子惶恐瞪大，血液奔涌向大脑，手指开始泛凉。
朗姆继续道：“不限方式，活抓苏格兰。”
第105章
萩原研二彻夜未归。
翌日一早, 明日香被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吵醒。她挑开窗帘一角，看到黑色布加迪驶过前院被停进车库，萩原研二风风火火地从驾驶座跳下来, 逃难般直奔别墅。
黑色布加迪的车玻璃上夹着几片枯叶，车前杠也爬着几道刮痕。
看样子萩原研二为了摆脱追捕的姐姐, 吃了不少苦头。
楼下关门声响起, 然后是咚咚咚的脚步声。数秒后，仓鼠般炸毛的男人敲响明日香的卧室门。
明日香有些好笑, 某个人明明都快气成仓鼠球了, 居然还能记住遵守礼仪。
“请进。”
萩原研二推门而入，扑到柔软的大床上, 哼唧着主动变成小金毛就往被窝里钻。
被子下面拱起来一团, 明日香憋住笑，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谁让你受委屈了？”
被团下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委屈至极。
阵汪趴在枕头上, 目不转睛地盯着隆起的被团。沉默须臾, 他也钻进被子底下，蠕动着匍匐前进, 然后安静地趴在研汪面前，近距离欣赏研汪崩溃的表情。
被团下，大眼瞪小眼的两只小狗陷入沉默。被子边缘缝隙处钻进来的光源刚好勉强够研汪看清阵汪脸上的表情 。
一天前还对做狗充满抗拒的男人此刻歪着嘴，满脸得意。
阵汪在幸灾乐祸。
意识到这一点, 研汪扑上去和阵汪扭打起来。
被团外，明日香坐在双人床另一边, 满脸无奈。她右手边半臂的位置 ，打架的两只小狗像万圣节里披着白布的幽灵, 白色鹅绒被隆起两个小山丘，拱来拱去。
卸下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后，曾经的机动队王牌越来越放飞自我。
明明已经双双二十六——顺道一提，萩原研二至今不承认自己已经二十六，他坚称墓碑上的三年不算。殉职后，萦绕周身的阴郁气息反而如烟雨般消散。雨过天晴，动不动就扭打成一团的两位幼驯染反而有种重回警校时期的畅快。
但可惜，松田阵平熬过新身体的磨合期后，在和萩原研二的互殴里重新占据上风。
变成狗狗后，力量上限受材料和体型影响。
研汪和阵汪是用同样的材料制成，体型也差不了太多，力量自然也没太多区别 。
但松田阵平在搏击技巧上占尽优势，即使短手短腿，也能呜呜叫着锁住萩原研二的喉。
眼看打不过，研汪主动掰开阵汪的嘴，把前爪搭了进去。
阵汪：？
下一瞬，研汪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哼唧唧地挣扎起来。刺眼的阳光填满视野，明日香掀开了被子。
对上明日香谴责的眼神，松田阵平傻眼。
明日香把研汪抱进怀里时，松田阵平脑子里闪过很多。
他可以跳上去继续揍萩原吗？
但是要是真的揍了，萩一定会趁机拿捏作态，从明日香这里捞取更多好处。
松田阵平忍不住想，要是诸伏景光在场就好了。如果是景光，一定能想出解决的对策。
松田阵平越想越气，挽着胳膊趴在床上，直勾勾瞪着明日香怀里的研汪。
他正兀自生闷气，又一道刹车声响起。短暂停顿后，别墅前院的门铃被人摁响。
前院的门禁设备连接了两个地方，客厅大门和卧室。明日香不消下床也能看到门口的监控画面。
明日香按下接通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白色安全头盔，上面还印着朵象征正义的金色樱花图案。
门口的女人意识到门禁被人接通，主动开口：“你好，我是神奈川县警察，有一点事需要麻烦你。”
萩原千速的声音似秋日落满地的枫叶，成熟中带着一丝萧瑟，经历蹉跎和时光，自内而外散发出动人的韵味。
研汪僵在明日香怀里，鸡皮疙瘩似海浪般从他的尾巴尖一路蹿到头顶。小金毛猛地打了个寒颤，哼哼唧唧开始往明日香臂弯钻，恨不得把头整个埋进去。
明日香露出个了然的表情，在研汪头顶揉了一把，按下开门键：“请进。”
萩原千速面前的铁门缓缓打开，她把警用摩托车推进前院，独自走进屋。
精良奢华的室内装修让萩原千速稍稍愣神，她知道这个片区是东京富人区之一，但没想到能豪横成这样。
不过惊讶也仅仅只是极短一瞬，并未引起太多波澜。
萩原千速没有擅自坐下，而是等待从楼梯间款款走下的别墅主人的指令。
明日香一席白色真丝睡裙，外面套着件黑色风衣。她点燃炉火为萩原千速倒了杯热茶，招待她坐下。
这一过程间，萩原千速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楼环境，试图找出和弟弟有关的蛛丝马迹。
但是无论是玄关处的鞋柜还是门口的衣帽架，都没有男人的用品。
昨晚，萩原千速接到一通举报电话，有人在神奈川和东京的交界线附近非法飙车。
萩原千速按照举报信息赶到一处废弃未拆除的旧公路，隔着老远便听到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尖锐声响。
她拧动油门，顺着声音的方向追去，然后看到了独自在山里漂移飙车的布加迪。
她拉响警车灯，红蓝交错的光混杂着警笛声，不停闪耀。
布加迪的司机被吓了一跳，车子也不受控制地左右打滑。但司机很快稳住车子，发疯的猎豹般蹿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作为神奈川县最优秀的交通课警察，萩原千速熟记每一条神奈川县公路。
超跑有着其他车无法比拟的性能，但警用摩托车可以轻松钻进各种逼仄的小巷，也更易过弯。
十分钟后，警用摩托从长满杂草的泥泞小道冲出来，把布加迪司机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在看清司机的脸时，萩原千速一双杏眼惶恐瞪大，清晰倒映出驾驶座上比她还惶恐的男人的脸。
“……研二？”
下一瞬，萩原研二趁着千速愣神的空挡，一脚油门，彻底消失在夜色下。
跟丢了性能极佳的布加迪 ，萩原千速马不停蹄赶回警署，调取了布加迪的车牌号。
“雪野明日香吗……”
萩原千速翻阅着车主信息 ，若有所思。她看过新闻报道，也知道幽灵警察的传闻。
天刚蒙蒙亮，萩原千速就顺着地址摸到东京。
若不是需要填写异地调查申请表，不然她能来得更早。
如今，萩原千速坐在明日香的沙发上，一圈又一圈在客厅扫视。
没有，房间里没有没有任何男性用品。萩原千速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于是在被明日香问到有何事时，她先是起身借用卫生间。
在确认过卫生间也没有任何男性用品后，她决定从昨晚的飙车事件入手。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有一辆黑色布加迪在神奈川和东京交界线处飙车。我记下了布加迪的车牌号，我们认为它是您的车。”
明日香“嗯”了一声，坦然道：“报警电话是我打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萩原千速愣在原地：“什么！？”
同样愣住还有在地上阴暗爬行，试图偷溜过来观察敌情的研汪，他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无声质问着明日香 。
萩原千速的推理能力和她弟弟相比，略显逊色。但她做事向来果敢，从不拖泥带水。
不管是这几日的新闻，还是今日的种种异象，都在指明一个可能。
萩原千速凝视着明日香的眼睛：“我的弟弟，萩原研二是不是在你这里？”
明日香没有说话。漫长的沉默中，萩原千速逐渐坐立不安，她死死盯着明日香，不肯退让。
萩原千速看到明日香冲她笑了笑 ，然后站起身，一把提起从她落座时起就躲在沙发边探头探脑的小金毛。
明日香：“喏，这就是研二。”
萩原千速瞪着眼前熟悉的长着紫色下垂眼的小狗，陷入沉默。
她认识这只脸蛋会发出气哨音的小狗。一年前她收到萩原研二寄来的信并因此赶往东京时，以及后来松田阵平带着明日香拜访萩原家时，这只小狗都出现过。
第二次见面时，它还把萩原夫人哄得合不拢嘴。
萩原千速原本是不信的，但在注意到研汪看向她时惊恐心虚的表情，她迟疑了。
这熟悉的，独属于萩原研二的，做错事时的表情。
萩原千速眯起眼睛上下审视小金毛。
天然自带的来自姐姐的血脉压制扑面而来，萩汪心虚地错开视线，冲明日香发出哼唧。
明日香婉拒了萩汪的撒娇：“你是打算自己变回来，还是我把你强制从金毛身体里弹出来？”
研汪沉默一瞬，随即化作一阵烟雾。白雾散去，萩原研二搭着明日香的肩膀躲在她身后，满脸惶恐。
他以为萩原千速会暴揍他，就像以前他和松田犯错时那样。
但萩原千速却红了眼眶，嘴唇一张一合，吐不出半点声音。
萩原研二也动容了。他原本不想哭的，但看到姐姐这副模样，各种情绪也跟着开始翻涌，冲向喉咙。
“嗨，好久不见呀老姐~”
他笑着朝萩原千速丢出个wink，试图用一些温馨欢快的话题打破眼前压抑的氛围。
萩原千速定定地盯着萩原研二，几个呼吸后，她终于动了。萩原千速缓步上前，摊开手做出一个类似拥抱的姿势：“研二……”
“老姐，我也好想你。”
萩原研二也配合地打开怀抱。
下一瞬，萩原研二腹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混杂着爱意、愤怒的铁拳差点把萩原研二的十二指肠都锤出来。
萩原研二捂着肚子缓缓蹲下，耳畔是自家老姐愤怒的咆哮：“萩！原！研！二！你就是这么当警察的吗，死了都要飙车！！”
“我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能不能不要再给我增加工作量！大半夜被警署摇起来加班真的会非常生气！！”
“呕……”萩原研二颤颤巍巍举起手，虚弱道，“可是老姐，家里第一个学会飙车的人明明就是你。我的飙车都是跟你学的……”只不过青出于蓝胜于蓝罢了。
“而且前年你来给我扫墓时，还当着我的面说你在追捕犯人时因为危险驾驶，被上司罚写了三千字的检讨。”
“你闭嘴：）”
“QAQ嘤”
第106章
明日香不是太懂「姐姐」二字带来的压迫感, 她向来都是压迫别人的那个。
但当萩原千速揍完研二后，冷冷地问出“松田阵平是不是也在你这里”时，明日香怀里的小黑狗像上课时打瞌睡被逮个正着的高中生, 猛地停止背脊，僵在原地。
心有不甘的萩原研二试图把松田阵平拖下水, 指着明日香怀里的小狗：“就是他！他就是小阵平！姐, 快揍他！”
然后被研汪狠狠咬手指头。
萩原千速一直待到快晚饭时间才离开，她甚至不惜向神奈川警署请假。
送走萩原千速, 两只小狗再次扭打成一团。
明日香没有去管在沙发上撕扯的两位幼稚的下属。她打开手机扒拉起菜单, 脸上泛起一丝倦意。
“系统，米花市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星级饭店？”
【抱歉管理员, 没有。】
明日香思索片刻, 丢下手机开始换衣服：“今天去杯户市吃大餐，附近的外卖我都吃腻了。”
她套上黑色皮靴, 将散落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系统, 帮我调查下, 东京范围内有没有星级厨师有意向跳槽的。”
【是。】
听到明日香要去吃大餐, 研汪一把推开试图掰他脑袋的阵汪，屁颠屁颠跳下沙发冲明日香摇尾巴 。
萩原研二这一生有过两次阶级跨越。
第一次是家里破产。泡沫经济的冲击下, 父亲名下的修车厂全部倒闭，萩原研二也从有点小钱的中产阶级迅速滑落成普通人家的小孩。
第二次则是被明日香捡走。
萩原研二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通过嗝屁的方式实现阶级和物种双重跨越。
萩原研二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哪怕是爸爸的修车厂破产前, 发展到最鼎盛的时期也没有。
自从跟了明日香，他顿顿吃得像在过年, 甚至一年内换了两辆限量跑车。
得知明日香打算去杯户市换换口味，他连忙踩着小碎步追上去, 准备跟着明日香一起吃香喝辣。
研汪刚打算跟在明日香身后，顺着门缝钻出去，就被明日香给推了回来。
“我打算去的西餐厅不准带宠物。”
回答她的是萩原研二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阵汪也蹭了过来，挤着坐在研汪身侧。就像萩原研二被养的挑食，松田阵平也开始期待起和明日香在一起后的每日一餐。
能在刑事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连睡七天的男人，在明日香的骄纵下也开始对食物挑挑拣拣起来。
明日香面不改色道：“你们两个乖乖看家，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们带礼物和美食的。”
“呜——”
“撒娇也没用，多学学长龚，他全天24小时都在工作。”
说罢，她不再搭理身后一脸委屈的小狗，转身离开。
没了第一时间享用美食的机会，两位机动队王牌反倒真情实意地难过起来，然后在明日香关门的瞬间再次扭打起来。
直至两秒后，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
明日香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俯视着在玄关处扭打成一团的小狗，好笑挑眉：“我买了两台最新型无人机 ，在地下室，拆完记得给我拼回去。”
说罢她弹了个响指，第二次离开。
潦草的烟雾中，重新恢复成人形的两个男人沉默须臾，默契地松开了掐住对方脸的手。
对他们而言，机械的魅力永远大于其他所有事物。
反正明日香会带吃的回来，他们就稍微忍忍吧。
·
杯户市大厦顶楼，工藤优作向有希子求婚的餐厅。
明日香坐在靠窗的位置，把切小的沾了酱料的牛排喂进嘴里。她用手绢擦掉嘴上的残渣，朝桌前拉小提琴的男人晃了晃手指。
西装革履的男人会意，立刻换了一首曲子。
明日香扭头看向窗外，星河璀璨，大半个东京尽收眼底。
她懒散地半阖双眼，脸上难得露出安逸的神情。
这才是她期待已久的退休生活。
美食，音乐，窗边佳景，家里还有几只她还在任职管理员时就一直想养的小狗——而且是聪明进阶版。
虽然偶尔会有烦人的家伙跳出来搞破坏，但明日香已经和警察厅撕破脸，不需要再时时刻刻扮演普通人。她决定被停职的这个月要好好犒劳自己，明年再开始工作。
嗡——
手机突然震了两下，不同于短信提示音，是正义手册升级为 SR后独有的震动提示 。
明日香下意识以为是降谷零又出现在周围。她环视周围一圈，没能在人群里发现某位熟悉的金发SSR的身影，这才蹙眉打开手机。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
和金色的象征着有SSR出没的特效框不同，这次的弹窗是一个大红色，被点击时甚至会出现类似燃放鞭炮和冲天炮的特效。
「正义手册：您有新的幽灵警察可收录~！」
明日香点了下提示框，诸伏景光的照片立刻弹出来。
诸伏景光作为活人刚被收录时，照片是彩色的。但现在他的整个页面都成了灰色，透露出一股衰败的颓势。
不仅如此 ，照片下方的一排小字也从黑色的「无法收录」变成鲜血般红到刺目的「待收录」。
红色鞭炮特效什么的……
对手册持有者来说，出现新的待收录对象确实是一件喜事，但对殉职当事人来说未免也太地狱了。
明日香长叹一口气，往桌上丢了厚厚一叠小费，在全体招待生们欢送金主的灿烂笑容中离开餐厅。
她坐上布加迪，确认四下无人后打通了警视厅总监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警视厅总监发来一处坐标，希望明日香能去帮忙善后，处理移一下殉职公安的遗体。
按照坐标到达指定地点，明日香先是在楼下听了会，确认楼上无人，才走上天台。
夜风习习，似野兽在咆哮。
诸伏景光坐在墙体边，倚着斑驳的布满青苔的墙体垂下脑袋。胸前和身后皆是刺目的红，它们在凛冽寒风中和男人的尸体一起逐渐僵硬。
天台的风很大，明日香的马尾在风中来回晃动，黑色大衣也被扯得咧咧作响。
她呼出一口热气，来到诸伏景光面前蹲下。
诸伏景光的灵魂似乎还未完全从死亡状态恢复过来，依旧合着眼，和肉身融为一体。
明日香缓缓道：“诸伏景光，我来接你了。”
男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他先是茫然地盯着明日香看了会，而后才回忆起死之前的事。
诸伏景光站起身，灵魂和肉体分离。他的眼睛如同落满枯叶的映月泉水，无声诉说着生命消散后的凄凉，但依旧清澈透亮。
明日香没有去管诸伏景光，而是细致打量起他的尸身。衬衣胸口处的血迹出现整齐的截断，应该是开枪时，口袋里曾装着什么东西，后来被拿走了。
明日香看向诸伏景光：“你的手机被人拿走了？”
诸伏景光茫然地眨眨眼，然后点头：“嗯，被我的同事拿走了。”
明日香站起身：“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你信任我。”
诸伏景光摇头微笑道：“我见过长龚佑，也见过幽灵警察神奈遥。”
“原先，我确实对你和幽灵警察的事存在诸多怀疑。但现在你出现在这里，一切疑点便被串联了起来。”
他凝视着明日香的眼睛：“在切实见到幽灵警察前，没有警察会相信传闻。但只要见到你……”
诸伏景光没有说完，但明日香明白他的意思。
明日香站起身：“把你手机拿走的人是降谷零吧。”
她解释道：“研二他们和我说过你的事。”
诸伏景光点头：“你知道很多事。”
“我甚至知道你们在警校时期的事。”
明日香笼紧衣领，遮住寒风：“不过这次我是代表警视厅来回收你的遗体。听总监的意思，降谷零没办法带走你的身体，所以总监拜托我处理。”
诸伏景光垂眸，透亮的眸子开始下雨：“零他……一定很难过吧，亲眼看到我死在他面前。”
“但因为有组织的人在，他甚至必须装出一副被抢夺功劳的样子，漠视我的死亡。”
黑衣组织向来没有处理尸体的习惯，他们只会点燃一场足以毁尸灭迹的大火，把一切罪孽都烧干净。
再或者远程狙击，子弹出膛后潇洒离开，不留下任何把柄。所以组织才会培养如此之多的狙击手。
雪莉的制药目前还不需要活体实验。
当着组织成员的面，波本没有理由回收苏格兰的尸体 ——哪怕这位所谓的组员其实也是正义的红方。
黑麦向诸伏景光坦白了身份，但他不可能相信黑麦 。
万一黑麦是纯粹的黑方呢，试图花言巧语夺得他的信任，再进一步挖出其他卧底。
诸伏景光不可能为了50%的生还几率赌上同伴的性命。
第三人的脚步声响起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开枪。
但天意弄人，来的人是降谷零。
如果能事先预知来人，不管黑麦是哪一方，诸伏景光都不会选择开枪。二对一，他不一定会输。
但可惜，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诸伏景光一定会死，死于降谷零赶来救援的脚步声。
意识涣散之际，诸伏景光听到降谷零熟悉的声音，第一反应却是：糟糕，零一定会很自责吧。抱歉，让你难过了。
诸伏景光至死都没有想过自己。
“喂，如果可以选一个地方，你想被埋在哪里？”
“嗯？”
诸伏景光骤然回神，冲明日香露出个茫然的表情。
他思量片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警校的樱花树下吧。”那里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我以为你会选择和降谷零相识的地方，我听阵平说，你和降谷零是一起长大的幼驯染。而且是降谷零治好了你的失语症。”
诸伏景光蹙眉微笑：“可是松田他们殉职以后连被埋葬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如果可以任意挑选，我希望我的尸身可以埋在警校的樱花树下。”
“埋在我们相识的地方，用我炙热的血浇灌永不凋零的正义樱花。”
他脸上的笑意似初春时节融化积雪的阳光，柔和却不张扬。
明日香低头喃喃自语：“永不凋零的正义樱花吗……”
她思量少顷，看向诸伏景光：“你身份特殊，注定不可能举办葬礼。总监让我为你寻一处风水好的地方，说既然不能厚葬，起码死后要让你的灵魂得到安息。”
“不过比起厚葬，我倒是觉得……不如找个冰柜把你的身体速冻起来吧。”
……？
诸伏景光僵住脸上的笑，好半天才缓缓挤出个问号。
“啊？”
明日香无所谓地挥挥手，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住的地方是富人区的别墅。到时候把冰柜放到负二层上锁，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系统，把长龚佑喊过来，我需要有人帮我搬运尸体。”
【是。】
“等等，你们听我说——”
温柔的猫猫眼男人顶着一对茫然的豆豆眼，愣在原地。他右臂半抬，试图阻止，但又因为太过谦让和包容的性格止住声音。
或者说他本身也没有动怒，只是有些茫然。
诸伏景光无奈叹气：“好歹也问问我的意见。”
然后诸伏景光看到明日香似骤然想起什么般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走到他面前：“是我失礼了。你愿意为我打工吗，诸伏警官。”
诸伏景光点头，旋即被明日香抓住拇指在她的手机上按下指印。
再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突然出现的，浑身散发着恶灵独有气息的长龚佑一把扛起他的遗体，大步往楼下走。
明日香：“长龚，你是我手底下的人里经验最丰富的。”长龚佑当了七八年公安，确实算得上经验最丰富。
“你觉得哪种冰柜最适合存放尸体，最好能容纳一个成年男性身体，功率充足，能满足速冻和保持尸体的功效。”
诸伏景光面露些许不安：“诶诶？怎么可以问日本公安这种问题……”
但身为被问问题的当事人，长龚佑面无表情地把诸伏景光的身体塞进后备箱，捏着下巴开始思考：“市面上应该没有完全符合需求的冰柜。不如让家里那两个拆弹警察改装吧，我可以提供接近的型号。”
“嗯，就这么办吧。”
“我明早会把合适的型号发到你手机里，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接着去工作了。”
“不用这么拼，你偶尔也可以放松放松。”
“不需要休息，加班是我们公安的优良传统美德。”
说完这句话，长龚佑化作一阵黑雾消失。
明日香一边感叹着长龚佑的性价比，一边坐上驾驶座。
她扭头看向车外已经彻底呆滞的诸伏景光：“上车吧，我的第4位员工。”
“……是。”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跑去问公安要如何速冻尸体。
结果被问的公安不仅回答了，提问的人还是警视厅警备部部长。
这迷幻的世界。
第107章
明日香计划复活萩原研二。
半年前她向萩原研二承诺过, 只要他好好表现，就会赋予他像活人一样生活的权力。
现在手底下又多了松田阵平等一伙人，她自然不介意让他们也加入复活大军。
制作一具永久性的成年男性的身体需要非常多的材料。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身体随着一声巨响化作一抔随风而散的沙尘。长龚佑的遗体被双亲拉去火化了, 明日香不打算去掘坟。
但诸伏景光的身体还热乎，修修补补还能用, 明日香自然不可能浪费。
黑色布加迪缓缓驶入前院, 两道光柱照进客厅，惊醒两只在沙发上睡着的小狗。
密码锁被让人从外面打开时, 金毛幼犬和杜宾幼犬已经端坐在门口, 摇着尾巴满脸期待。
明日香说过，回来的时候会给他们带好吃的。
明日香做事向来言而有信, 她说会带好吃的回家, 就一定会带回来。她向来享受生活，又有钱, 这次去了这么久, 一定是超级豪华大餐。
金色的光芒顺着门缝钻进来, 逐渐扩大, 衬得两只小狗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星光在其中闪烁。
室内没开灯, 屋外玄关处的顶灯是唯一光源。明日香逆光而来，被在周身镀上一层温柔的橙黄色光晕。
在两只小狗期待的眼神中，明日香为身后的长龚佑让出位置。
下一瞬，结实有力的男人从肩上放下来一个东西, 一个不管是松田还是萩原都非常熟悉的东西。
诸伏景光。
的尸体。
砰一声被长龚佑甩到两只小狗面前。
整个画面诡异又迷之温馨，如同狩猎归巢的猛禽在自己的幼崽面前甩下一头刚狩猎的还热乎的鹿。
沉默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说自己会带美食回来的女人带回来一具同期的尸体, 尸体上半干的鲜血甚至还没完全凝固。
兴高采烈等明日香回家的两只小狗愣住，圆润可爱的豆豆眼瞪得比鸡蛋还大。
长龚佑拍拍手, 绕过两只小狗进入厨房，对着双开门大冰箱就是一顿操作。
在看到长龚佑抽掉冷冻柜的抽屉，二话不说就把诸伏景光的尸体往里面放时，研汪终于绷不住了 。
“明、明日香，这就是你带回来的——”
研汪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扯动嘴角，颤颤巍巍吐出那两个字：“食物？”
他身侧，终于回神的阵汪追到冰箱边，不死心地用肉垫在诸伏景光身上戳来戳去，似乎是在确认生死——虽然早在看到诸伏景光胸口破洞的瞬间，松田阵平就已经清晰知道答案。
明日香斜睨研汪一眼，冲门外面道：“你要在外躲到什么时候？”
两只小狗骤然意识到什么，齐刷刷扭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大门。短暂停顿后，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墙后走出来。
上挑的眼型，嘴角永不退散的温柔笑意，和晴空般澄蓝的眼睛。
诸伏景光的灵魂刚露脸，两只小狗立刻作鸟兽散，呲溜一声钻进沙发底下躲起来。
诸伏景光甚至只来得及看清两道色彩各异的残影。？
诸伏景光笑着眨眨眼，顶着茫然又乖巧的表情礼貌发问：“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窜了过去？”
明日香抱臂站在原地，冷静地注视着长龚佑为冰箱里的诸伏景光调整姿势：“两只大黑耗子。”
“……大黑耗子？”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你的两位早死的同期也在我这里。”
诸伏景光抿唇：“猜是猜到了，但是我以为他们应该是和我一样的灵魂状态。起码不该是……”
他抬手比划了下：“虽然没看清，但刚刚蹿到沙发底下的东西大概只有这么大。”
明日香勾起嘴角：“你觉得会是什么？”
诸伏景光稍作思考：“小狗吧。”
话音刚落，沙发底下传来脑袋磕到沙发底的声音。
明日香好心情地挑起眉毛：“你猜对了，我把你的同期变成了小狗。”
诸伏景光先是愣住，而后弯起嘴角，眼含笑意：“原来如此。”
难怪会躲起来，毕竟谁也不想让当年关系要好的同期看到自己落魄成狗，而且还是生物意义上的落魄成狗。
但明日香才不管这些，她转身出门，从布加迪上提来一箱熟食放到桌上。
餐盒刚被揭开，被炖到入味的肉香弥漫每个角落。
明日香问：“要吃夜宵吗？”
沙发底下没有动静。
明日香又补充道：“诸伏迟早会看到你们变成小狗的样子，挣扎也没用。现在不出来，还会错失一顿大餐。”
她稍作停顿，补充道：“350万日元买的。”
说罢，明日香不再管沙发底下的两人，自顾自招呼诸伏景光和长龚佑坐过来用餐。
先是冰镇饮料被开盖的声音，然后是长龚佑的声音：“就当做是庆祝诸伏的加入，干杯！”
最后是玻璃杯相互碰撞，咽啤酒的声音，和如同在炎炎夏日喝上一口冰镇可乐的畅快叹气声。
明日香说得有道理。
他们不可能一直躲着诸伏景光。
想通这一点，又有明日香在外诱惑，研汪和阵汪也不再躲藏，主动探出脑袋，用怨念的眼神看向明日香。
诸伏景光则贴心地用手挡住嘴边的笑意。他的同期们变成狗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但要是被他们发现他在笑，一定会恼羞成怒 。
“诸伏，要摸摸看吗？”
“诶？”
“来吧，别客气。”
诸伏景光慌忙摆手：“我就不用了 ，倒是他们这样要如何用餐？”
三分钟后，碰撞的装满冰镇啤酒的玻璃杯就从三个变成五个。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笑着搭住诸伏景光的肩，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两位昔日的王牌虽然偏好在下班后来上一杯啤酒，但每次都会控制好尺度，从来不曾酩酊大醉。
即便是变成了不会宿醉的幽灵警察，他们也不曾放纵，克制有度。
萩原研二殉职后，他们三人偶尔也会短暂地见上一面，但几乎都是在11月7日那天齐聚于萩原研二墓前，而后又匆匆离别。
职责在身，他们甚至不可能在墓前多聊，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举杯欢畅。
终于得以从沉甸甸的职责中解脱，难得重聚，三人似回到了警校，从过去的糗事聊到在外面的新奇见闻。
松田阵平握着杯柄，眉眼悄悄染上动人的绚丽色彩：“真的没有吗。”
他单手托腮，兴致勃勃地看向诸伏景光：“一定有的吧，零那家伙的糗事。”
诸伏景光笑着蹙眉，一副无可奈何的温柔模样：“有倒是有，但是未经同意就说出来，零会生气的。”
“哈，”松田阵平不置可否，“他要是知道我们死后还能悄悄说他坏话，一定会高兴到跳起来。”
“话是这么说……”
“小诸伏快说嘛，我也很好奇。”
“好吧，那我就说一件。”
起哄声中，诸伏景光一副拿另外两人没办法的样子，笑着抖出一件性质适中的关于降谷零的糗事。引得两人发出更大的起哄声，控诉诸伏景光偏心。
“嘁，这算什么糗事啦！”
“小诸伏果然还是这么偏心。”
另一边，吃饱喝足的长龚佑难得没有出门工作，而是坐在电视前打起switch。
明日香则坐到阳台，为三人预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她来回刷着手机，不时敲击屏幕，截图下喜欢的画面。
半个小时后，三人酒足饭饱，明日香也回来了。
她把手机递给诸伏景光：“你喜欢哪种猫？”
诸伏景光接过手机，虽然迷惑，但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浅浅笑意。
以死亡的方式结束卧底生涯，他无需再时刻保持警惕，用冰冷的态度劝退试图接近他的组织的人。
他端坐在原地，低头认真挑选起手机里截图中的猫猫。
他身侧，一左一右两位已经能熟练当狗的男人沉默一瞬，露出看穿一切 ，甚至是带了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哥几个同时丢脸，四舍五入约等于没人丢脸。
坐在诸伏景光正对面的女人则笑眯眯地盯着诸伏景光，似乎已经能幻视他身后一颤一颤的猫尾巴。
诸伏景光原本打算再认真挑一挑，但明日香注视向他的视线让他毛骨悚然，头皮似电流蹿过般开始发麻。
诸伏景光把手机递回去：“就这个吧。”
明日香接过手机：“布偶吗，但其实我更喜欢短腿的动物。”
诸伏景光维持着基本的微笑，一滴冷汗顺着后背滑下。他看了眼身侧用看好戏的眼神看他的萩、松二人，不祥的预感直冲脑门。
诸伏景光已经隐约触摸到真相，但他不停安慰自己一切都是错觉，一定是他想太多。
结果翌日一早，以人类形态睡下的男人再次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野变矮了。
他扭头，正好对上趴在床头的两只小狗的灿烂笑容。
研汪朝诸伏景光举起爪子丢出个wink，就算变成狗，他眨眼丢星星的样子也可爱至极。
“小诸伏，欢迎加入香香的萌宠军团。”
阵汪咧嘴扯出个不羁笑容：“这样一来，景光就不会把我变成狗的事告诉零那家伙了。”
毕竟诸伏景光自己也被拖下水了。
诸伏景光盯着眼前一黑一黄两只幼崽，又看了眼自己粉色的肉垫，沉默须臾，缓缓闭上了眼，自闭地吧唧一声倒在床上。
虽然昨晚已经隐约意料到了，但当这一刻真实来临，他还是会一阵精神恍惚。
不远处响起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接踵而至：“醒了吗？”
“明日香，你打算给小诸伏起个什么名字。”萩原研二说话时伴随着摇摆尾巴的声音。
“小景吧。”
然后是松田阵平的声音：“我们今天吃什么？”
他终于被明日香解除了狗狗的禁言权限。
“你想吃什么？”
“牛排~”
诸伏景光趴在柔软的床垫上，听着不远处的交谈，更自闭了。
好歹同期一场，他难道还没有一顿牛排重要吗。他在这里自闭，同期们却在热切地讨论午饭。
萩原研二的声音再次响起：“啊，小诸伏瘪下去了，完全瘫成了一张猫饼。”
“小景，要一起下来吃早餐吗？”
诸伏景光原本不想搭理，但他抖了抖耳朵，堵在心口的气在胸腔转了几圈，尽数化作一声温柔清脆的：“喵。”
诸伏景光委屈。
诸伏景光心情微妙。
当了这么多年人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跨物种的一天。
但诸伏景光不觉得生气。他从松田阵平口中听说了，如果明日香不把他捡回来，他大概率会在七天后消亡。
明日香对他而言有救命之恩。
“小景，吃小鱼干吗？”
“喵。”
“小景，过来这边。”
“喵。”
诸伏景光回应明日香时的声音香香软软，就算失落也会温柔地给予明日香反馈，有呼必应。
再搭配上他本就动人的眼睛和温和的性格，毫不夸张的说，小景只消往沙发上一坐，就能入选年度最受欢迎十大猫咪。
午饭过后，小景轻手轻脚蹭到明日香身侧，用粉色肉垫轻轻擦过明日香的小臂：“明日香，我可以不做小猫咪吗？”
诸伏景光原本以为明日香会拒绝，因为萩松二人明显已经适应了当小狗的生活。诸伏景光不认为他们初期没有反抗过。
但明日香只是沉默一瞬，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啊。”
诸伏景光碧空般的眸色刚刚亮起光，就熄灭在明日香展示出的狗狗照片里。
明日香问：“边牧幼崽怎么样，很可爱哦。”
布偶猫小景看了眼脚下已经开始抢夺无人机遥控器的两只笨蛋小狗，又看了眼黑屏的液晶电视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委屈低头，垂下毛茸茸的小耳朵：“不了，我还是继续当猫吧。”
第108章
一家允许宠物入内的超市, 明日香穿这件宽大的白色羽绒服，站在蔬菜架前挑挑拣拣。
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肩头，明日香今日的打扮随性又温和, 刚好中和了身上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明日香拎起一根冬笋举到跟前，随即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从她身后探出。
布偶猫小景乖巧地坐在明日香的羽绒服帽兜里, 把下巴搁在她肩头。
琉璃般水润有光泽的眸子上下打量过明日香手里的春笋, 小景发出一声又娇又柔的猫叫。
用“娇”来形容一个男性，可能会有些奇怪, 但如果是一只温和的猫咪, 则再寻常不过。
而且小景的身体是明日香亲手制作的，她自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选择了最适合的嗓音。
也就是所谓的, 猫咪冲人类撒娇时的夹子音。
诸伏景光的性格又和温和柔软的小猫完美适配。
每次小景冲明日香喵呜，明日香看向他的眼神就会变得暗沉。赤裸、贪婪、毫无保留, 仿佛随时会把他抓起来亲。
察觉到小景的担忧 , 阵汪以为诸伏景光是初来乍到才心有不安。
他自以为高情商了一次, 向明日香介绍道：“景光的厨艺可是一绝, 当年读警校的时候，我和零还因为抢景光做的咖喱饭掐过一架。”
他满脸得意, 心想只需要让明日香知道诸伏景光的才能，诸伏景光就不会再不安。
闻言，明日香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掏出手机打开正义手册。
只见诸伏景光的人物技能介绍栏里, 厨艺的地方被正义手册给出了恐怖的SSS评价。
明日香弯起嘴角，心情大好：“我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
一年前初见诸伏景光时, 他的厨艺就是S级别。虽然不知道诸伏景光是怎么在卧底的情况下升级厨艺的，但总归不亏。
再然后, 他们出现在了八公里外的允许宠物进入的超市。
明日香冲冒兜里的小景问道：“你会料理羊排吗？”
“喵呜。”
会的意思。
明日香又看向身后像雪橇犬一样并驾齐驱拖着购物篮的小狗：“吃羊排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明日香冲柜台后面的男人竖起五根手指：“五斤羊排。”
略微有些地中海，围裙上满是油泽的男人用诡异的眼神看了眼明日香和她帽兜的猫，一遍小声嘟囔，一边从冷柜里挑出一块大羊排：“砍小？”
明日香点头：“砍小。”
男人不再多言，背过身把羊排砍得砰砰响。男人嘟囔的声音极小，但明日香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脑壳有毛病，居然问一只猫会不会做饭，猫哪能做饭。而且羊排这东西处理不好臊得很，人都不一定会做。”
明日香弯起嘴角，越发满意这位家庭新成员。
地上，研汪心疼地用前爪拍了拍了阵汪，冲他露出同情的表情。
意识到明日香扫过来的视线，研汪立刻堆起个可爱的笑，冲明日香啪塔啪塔摇尾巴。
没关系，虽然家里多了只可爱的猫猫，但他依旧是明日香最爱的小狗。
阵汪对自己家庭地位一降再降的事一无所知，他茫然歪头，用大学生般懵懂清澈的眼神看向明日香。
后者则是爱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切好的羊排丢进购物篮。
接下来半个小时，两只雪橇小狗拖着沉甸甸的购物篮跟在明日香后面，一路小跑。
小景则是不时给出主意，偶尔被明日香揉捏下巴，发出舒适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人两狗一猫归家时，门口已经摆着一箱大腿高的快递。
寄件人一栏写着熟悉的名字：萩原千速。
明日香力气很大，但她是享受主义者。起码退休以后，能使唤下属做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再亲力亲为。
松田阵平把快递抱进屋时，萩原研二已经找来剪刀，兴致勃勃地准备拆收他用腹部中拳换来的礼物。
两只小狗已经变回人形，只有小景惨兮兮的站在茶几上，冲明日香喵喵叫。
他追在明日香身后，试图变回人形，但在走到桌沿后，他望着眼前对人类而言很矮的高度，陷入沉默。
诸伏景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困在茶几上。
他知道猫咪弹跳力很好，但就像小奶猫总是要摔几次才知道弹跳的极限。
茶几不高，只到明日香大腿，但却有四个小景高。诸伏景光第一次当猫，不知道这具身体的极限，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像幼猫一样勇敢地莽下去。
“喵呜。”
他试图把想变回人类的心意传达给明日香，结果却被对方从茶几上抱起来，搂进怀里。
在被明日香从头顶一路摸到尾椎时，诸伏景光差点炸毛。但大概是明日香在为他捏小景的身体时动了手脚，他居然真的感受到猫儿被抚摸般的舒适。
理智告诉诸伏景光快逃，但另一种奇异的感受却在大脑翻涌，大声叫嚣着想要再被抚摸。
两种感觉来回拉扯，被第三次抚摸时，诸伏景光彻底放弃。作为人类，他现在一定已经涨红了脸。
但作为不具备脸红功能的猫，他体现害羞的反应是琉璃般透亮的眼睛变得更水润，闪烁着楚楚可怜的情绪。
小景自闭地把脸埋进明日香臂弯，心想摸就摸吧，只要别亲他就行。
诸伏景光不知道的是，猫咪被戏称「尾巴和身体是分开的两个物种」是有原因的。
比如此刻，他委屈到快要掉小珍珠了，尾巴却因为被抚摸带来的舒适感，随着明日香爱抚的节奏在空中颤动，海浪中的水草般来回摆出优美的弧度。
另一边，萩、松二人围着箱子一阵翻找，惊呼出声：“是我的新西装还有生活用品！”
半人高的快递箱里分别塞着几个小的箱子，里面摆放着不同的东西。
松田阵平也从其中某个箱子里翻出一套有些皱的深蓝色西装，这是他大学毕业时和萩原研二一起订做的。
“真没想到，那个凶女人居然单独为我准备了一箱衣物。”
萩原研二美滋滋地抱出下面一层箱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让我看看下面这箱是什么东西~？”
一双蛊人的下垂眼弯成月牙，似乎在炫耀着被姐姐宠爱的台词。萩原研二嘿嘿笑着，撕掉胶带，然后在打开的一瞬间迅速关上。
啪。
箱子被用力合上时发出闷响，吸引走整理西装的松田阵平和沉迷撸猫的明日香的视线。
松田阵平挑眉，幸灾乐祸道：“里面是什么？”
萩原研二整个上半身趴到箱子上：“秘密。”
松田阵平直接上手拉萩原研二衣领 ，试图把他从箱子上扯下来： “别藏着掖着，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都说了是秘密。”
“少来，绝对是会让你出糗的东西。”
萩原研二各方面都是男性中的佼佼者，但在力量和格斗技巧方面是不如松田阵平的。他只挣扎了短短三分钟，怀里的箱子便逐渐失守。
眼见箱子里的秘密就要曝光，萩原研二干脆摆烂，他抱臂坐在地上，把嘴一撅：“小阵平你最好别后悔。”
松田阵平边说边打开箱子：“我能后悔什么——”
然后啪的一声也合上了箱子。
明日香：？
这下子明日香也来了兴致，一改懒散地姿态，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看向松田阵平 。
她冲面前脸色发黑的男人挑了挑下巴：“是什么？”
松田阵平抿动嘴唇，好几次想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好半天，他才嘁了一声，破罐子破摔地把箱子推到明日香面前：“自己看。”
明日香打开箱子，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她先是惊讶挑眉，然后转变为忍俊不禁的笑意。
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袋进口狗粮，狗盆、尿垫、牵引绳一应俱全。
里面甚至还有两根体型巨大的骨头形状的磨牙棒，足足有研汪或者阵汪体型长。
萩原千速还细心地用贴纸标注了哪根磨牙棒是给萩原研二的，哪根磨牙棒是给松田阵平的。
明日香轻笑出声。
她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萩原千速是气过头了，在用这种方式阴阳嘲讽他们。还是出于「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心态在为他们购买她以为的狗狗生活必需品。
但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两位机动队王牌都实打实地被打击到了。他们现在整整齐齐地倒在地毯上，一副灵魂出窍的颓样。
“幼犬尿垫……”
“磨牙棒……”
两位机动队王牌开始互相甩锅。
“萩，一定是你的问题，千速姐一定是惩罚你变成狗却瞒着她的事。”
“又不是我想。你也是知道的，生人和死灵接触可能会导致厄运缠身。再者这里面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吗，少把自己摘干净。”
“嘁。”
萩原研二甚至自闭地想，他是不是在姐姐面前扮狗扮得太成功了，以至于姐姐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幻想。
别的不说，他们幽灵虽然能吃，但完全不存在排泄需求，更不需要尿垫。
就算变成狗狗也不需要！
好在不管再怎么颓废，两位机动队王牌也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大概吧。
萩原研二迅速振作，开始验收其他快递。
在拆开一个散发着淡淡花香的盒子时，萩原研二再次出声：“明日香，这是我姐姐给你准备的礼物，里面还有一封写给你的信。”
闻言 ，明日香抱着小景走过去。箱子里是一套精致的振袖和服，还有一些神奈川特色美食。
来自萩原千速的信被整齐折叠在蓝白相间的浅色信封里，上面还黏着一朵漂亮的干花。
抽出信纸，佛手柑的清香钻入鼻腔。
萩原研二盘腿坐在地下，上半身搭在箱子上。他单手托腮，笑着歪头：“诶，姐姐真偏心，给我写信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在信纸上喷过香水，更别提准备这么漂亮的信封和干花了。”
明日香睨了他一眼，笑笑没有说话。她知道萩原研二的意思，他是想帮萩原千速说几句好话，侧面告诉明日香「我姐姐很尊重和在意你」。
她愿意承下这份情。
萩原千速的字很漂亮，不是一板一眼的工整，带着一丝潦草，但不会显得凌乱。
洋洋洒洒几千字，大多都在表达对明日香的感激之情。后半截则是对自己的行为表达歉意，希望不会冒犯明日香。
信的末尾，萩原千速的字迹逐渐潦草，被水渍晕开。
待纸干透后，萩原千速又重新在模糊不清的墨迹上重写了一遍，把被晕开的话再次清晰。
「我的两个笨蛋弟弟就承蒙您照顾了。」
被泪水晕开过的句子字字珍重，承载着沉甸甸的情谊。
你们还活着，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哪怕不能随意见面。
哪怕生人和死灵频繁接触会导致厄运缠身。
但能与你们再次相见，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
我的弟弟们就拜托你了，明日香。
第109章
诸伏景光成了明日香家的厨娘。
天才蒙蒙亮, 隆起的被团下便钻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布偶猫小景打了个哈欠 ，轻手轻脚钻出被窝。
左侧是毫无睡相的小金毛研汪，右侧是被明日香摁在怀里当抱枕的杜宾幼犬阵汪。
小景优雅地抖了抖尾巴, 意味深长地睨了眼阵汪。他蹑手蹑脚跳下床，然后变回人形, 轻轻合拢卧室门。
小景走后, 阵汪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子没有一丝睡意。
他早在十分钟前就醒了。
被塞进杜宾幼犬身体后, 嗅觉被无限放大。阵汪还没睁眼, 近在咫尺的熟悉的气息便先一步钻入鼻腔。
思维慢半拍，阵汪缓缓睁开眼, 然后彻底宕机。太近了。他被明日香紧紧搂进怀里, 肌肤相贴，眼前就是明日香精致的锁骨。
乱糟糟的声音涌入脑子, 吵得阵汪没办法安静思考。
遗憾自己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狗, 又庆幸自己是小狗。若不然, 他甚至可能没机会在明日香躺在同一张床上。
大脑近乎停止思考, 但松田阵平还是敏锐地注意到身侧小景苏醒的迹象。他连忙闭上眼，装作没睡醒的样子。直到关门声响起, 才重新睁开眼 。
结果下一瞬，他对上一双蒙着星点雾气的眸子。
连续数日的小雪终于停歇，天空放晴，气温回升。今天是个适合睡懒觉的好天气, 明日香却被生物钟准时叫醒。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第二次开始装睡的幼犬，弯起嘴角。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把阵汪往怀里压。
正如明日香所料，某只装睡的小杜宾绷紧身体, 脑袋不停往后仰，整个身体弯成一个括号。
明日香看着怀里试图继续装睡，但整个身体已经弯成一个括号，拼命躲避亲密接触的阵汪，心情大好。
她干脆从床上坐起身，举起阵汪，把脸埋进了他的肚皮里。
阵汪柔软温热的腹部被一层黑色绒毛覆盖，明日香的五官精致立体，鼻尖在阵汪肚皮刮来刮去。
被迫当洗脸毛巾，阵汪整个傻掉，脑子烫得像被放在蒸笼上加热。
在被明日香丢回床上时，阵汪对上一双紫罗兰色的豆豆眼。被吵醒的研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戏谑。
“！！”
各种情绪直冲脑门，又羞又恼。
松田阵平想问研汪什么时候醒的，看了多少。不等他出声，研汪先冲明日香撒起娇来。
不停摇尾巴的小金毛哼哼唧唧，很快就被明日香抱进怀里。
要不是布偶猫小景喵呜叫着推开房门，不然阵汪可能已经气到跳起来咬研汪尾巴。
今天的早餐是面包火腿和沙拉，明日香把最后一片火腿送进嘴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上口腔：“新买的冰柜已经到了，阵平你们一会儿按要求改装好，把诸伏的尸体化冻装进去。”
“冰柜放哪里？”
“地下室，刚好你们喜欢在那里拆东西，诸伏的尸体以后就由你们保管。”
“好哦。”
经过两个晚上，诸伏景光的尸体已经被冻得梆硬。萩原研二原计划是把他抬出来化冻，再摆成躺姿塞进冰柜里。
等待化冻的这段时间，他和松田阵平会负责把冰柜改装好。
结果他们刚把冰柜改装好，门铃突然被人摁响。
警备部派人前来探望拜访。
·
工藤新一在十四岁这天收到了一份大礼——父母的移民证书。
工藤夫妇甩下工藤新一，拎着几箱行李，独自踏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他们原本打算带上工藤新一一起移民，但还在长个子的小男生别扭地把头扭朝窗外：“美国无聊死了，我才不要去。”
工藤有希子一眼看穿自家儿子心底那点小九九，她笑着摆摆手，拉着工藤优作独自离开了日本。
从此，工藤大宅只剩下不会做饭的工藤新一。
毛利兰偶尔会上门为工藤新一做饭，但更多时候他都是点外卖或者出去吃。反正家里有钱，工藤新一不担心会饿肚子。
放学回家后，他把书包甩到沙发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兴致勃勃地冲进客厅拆快递。
他老爸从美国寄来了一套精装珍藏版《福尔摩斯探案集》，今晚他计划通宵阅读。
屋外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两辆车依次经过工藤家门口，并最终停靠在邻居明日香的前院。
工藤新一挑开窗帘，从二楼的位置窥探向明日香家。
几个男警从私家车上走下来，看身形打扮应该是警视厅警备部的。
他们打开后备箱，提着几个笼子跨进房间。
工藤新一合上手里的书，聚精会神地看向隔壁客厅。
明日香没有拉窗帘，她抱着猫咪招待几位登门拜访的警官时，两只小狗一直摇着尾巴在她腿边转悠。
“那只小金毛……”
工藤新一皱眉，他记得这只狗。自从半年前出现在明日香家里，就再也没长大过。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日香也不像是会在小狗长大后立刻遗弃，然后换新狗的人。
工藤新一骤然想起半年前的某个盛夏的午后。
那时阳光正好，工藤优作泡了一杯红茶在客厅小憩。重播的新闻画面里出现明日香的脸，她又立奇功，被警视厅当成了对外门面。工藤优作慢悠悠抿了一口茶，锐评道：“新一，我们出国后，你要是遇到了不能自己解决的麻烦，可以去找雪野部长。”
工藤新一坐在沙发上翻看推理小说，满脸不屑：“难道她能比老爸你还厉害吗。”
“话倒不是这么说，不过你可以试着和她打好交情。”
工藤新一拧眉把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他扭头瞟了眼桌上摊开的看了一半的推理小说，跳下座位。
十分钟后，明日香的别墅门铃被人按响。
工藤新一这个时候还不太擅长撒谎，他挠着下巴，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猩猩警官们的注视下扭捏道：“我爸爸妈妈出国了，所以想来问问雪野警官，能不能让我蹭一顿晚饭。”
淡粉色爬上耳尖，工藤新一强撑笑意，尽量不让自己破功。
女人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进来吧。”
闻言，拦在门口的几位警察让开位置。他们本来就只是来送慰问礼的，没打算多待，现在正好打道回府。
作为慰问代表的SAT管理官出声道：“部长，我们就先回去了。再过半个月您就复职了，到时候我们给您接风洗尘。”
另一人感叹道：“可惜了，下周总监就要卸任了。要是部长没有停职，说不定能直接接手总监的位置。”
明日香没有送人，她面无表情地往部门群聊里砸了几个红包，目送几位下属消失在玄关。
当然，他们也不敢让明日香送。要是明日香真的站起来，微笑着表示“我送送你们吧”，估计这些前来探望的警备部代表会被吓得扑通一声直接跪到她面前。
送走警备部警察，客厅重归安静 ，只有小狗们跑来跑去的脚步声。
工藤新一坐到沙发上，乖巧的外表下是蠢蠢欲动的对真相的渴望。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最后把视线落在地毯上多的三只狼犬幼崽身上，它们是警备部送来的礼物。
警备部慰问代表不知道该送什么慰问礼——警备部所有人的资产加起来可能都不够买明日香的跑车。既然送不起贵的，那就送对的。
在警察犬部队的建议下，他们精心挑选了一批不合格的警犬幼崽送过来。
能入选警犬预备役的小狗各个出色 ，就算最终没能通过预选，也比市面上常见的宠物狗健康聪明。
合格的幼崽已经入编，他们只能从被淘汰的幼犬里挑选出最优秀的。
警备部一行人坐上车后，其中一人担心道：“别人慰问都是送营养品，我们送狗真的没问题吗？”
警察犬部队的管理官拍着胸膛，满脸得意：“部长经常来我们这里逗狗，顺道逗一逗松田，所以送狗绝对没问题 。”
“可是送小狗，真的不会勾起部长对松田的回忆吗，我们会不会弄巧成拙？”
“不会的，你没见部长家里又多了一只杜宾吗。那只狗是部长停职以后才出现的，证明部长现在正需要陪伴。”
“是吗……”
明日香是喜欢毛茸茸没错，警备部送来的淘汰幼犬也深得她心。
但明日香开心，有人却高兴不起来。
阵汪神色慌张地一路狂奔，不时回头张望。余光捕捉到追在身后的几只同花色的小狼犬后，他绝望得想死。
松田阵平临近殉职才被明日香调离警察犬部队，在此之前他一直负责照顾幼犬。
换句话说，房间里这三只追着阵汪嗷嗷叫的小家伙，全都是被松田阵平用奶瓶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
三只小家伙初到明日香家时还会不安，簇拥着蜷缩在角落。但在嗅到熟悉的来自松田阵平的气息后，他们竖起耳朵，像找到妈妈的小蝌蚪，精神抖擞地变成跟屁虫追在阵汪身后。
松田阵平对这几只被他照顾过的小狗感情颇深，但此刻他只想逃离现场。
变成杜宾幼犬后 ，松田阵平面对犬类不再会占据支配地位。他的这具身体不会生长，但狼犬幼崽们会。
阵汪看着明显已经比他高半个头，却还嗷嗷叫着要来扑他舔他的真·狼犬，无比绝望。
他不觉得这几只未经培训的小家伙能听懂命令。
打又不能打，对方只是一群离开妈妈三个月的狗崽子，松田阵平还不至于冲它们发脾气。
躲又躲不开。他能钻的地方，他们同样钻得进去。
阵汪绝望至极，气得差点当着工藤新一的面说人话。
最后实在被逼得没法了，他像只猫般用爪子勾住明日香的裤腿，姿势丑陋地爬到她身上，大蜘蛛般挂在她后背。
小景则瞪大眼睛，安详地趴在明日香怀里张望一切。
研汪优哉游哉地趴在沙发上，尾巴似夏日阳光下的芭蕉扇，有节奏地轻缓摇晃。
他原本打算好好嘲笑阵汪一番，但在对上小狼崽们的视线后，他沉默了。
失去目标的小狼犬们先是失落，发出惨兮兮的哼唧声。但在看到研汪后，它们像是找到了新玩具，迅速将情绪抛之脑后，笑着吐出舌头，连滚带爬向研汪追来。？
研汪僵住笑，摇摆尾巴的动作也缓缓停下。
坏了，是冲他来的。
在被狗崽子们按在地上舔得头顶的毛都晕湿一大块时，研汪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明日香！！
菜菜！
捞捞！！
第110章
萩原研二被从狗堆里捞起来时, 脸都被舔湿了，金色毛发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好不狼狈。
他趴在明日香怀里, 垂着四只肉乎乎的小短腿，满脸委屈。
“工藤, 可以帮我把小狗们关回笼子里吗？”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国中生终于收回打量的视线, 他把小狗赶回笼子里时，明日香已经翻出条湿毛巾开始帮研汪擦脸。
工藤新一瞅了眼明日香手里的毛巾, 是男用款。他暗下眸色, 面上却摆出笑嘻嘻的模样：“雪野警官，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工藤新一还欲再问, 却被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明日香继续道：“但我有男宠。”
……？
男宠？
工藤新一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表情微妙道：“雪野部长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男宠什么的……”
明日香揉了把怀里已经被她擦干净的研汪：“这只小金毛就是我的男宠, 还有刚刚爬到我背上的杜宾, 以及怀里的小景。”
男性, 宠物, 而且还陪床，怎么不算男宠呢。
工藤新一欲言又止, 露出被戏耍的表情：“不是啦，我是很认真的！”
随即，他在明日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视线里噤声。
明日香盯着工藤新一看了会，收敛起骇人的气场。她弯起嘴角：“问这个做什么？”
彼时工藤新一还没经历黑衣组织这一茬, 也不能做到熟练说谎。他眼神游离了一瞬，尬笑道：“我有个远房的哥哥也一直单身, 所以……”
“远房的哥哥？”
“虽、虽然是远房，但是他也很优秀。”
工藤家确实算得上优质的家族, 父亲是世界首屈一指的推理小说家，母亲是退隐的世界影星。不远的将来，工藤新一还将成为日本殿堂级的侦探。
但工藤新一现在才十四岁，尚且稚嫩，只能在明日香审视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开始瞎扯：“我有个堂哥，他……他今年二十六，是麻省理工的博士，马上就要回国了。”
“他、他看过你的新闻，一直很见一见……”工藤新一后半截话在对面凶神恶煞的眼神中被咽了回去。
但瞪他的人不是明日香，而是从明日香身后探出脑袋的阵汪。
这是工藤新一第一次知道，就算是豆丁大的小狗，也能展现出□□才有的压迫感。
仿佛下一秒，这只小杜宾就要爆种大变身，化身巨兽咬断他的脖子。
呲着牙的阵汪被明日香遮住眼睛，女人逗弄着炸毛的松田，笑着应了下来：“好啊，我很乐意和你的堂哥见上一面。”
“唔。”
堂哥什么的全是胡扯的，工藤新一不喜欢走亲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族谱里有没有一个和明日香年龄相仿的哥哥。
为难的神色从工藤新一脸上一闪而过，他笑着打哈哈：“这么说，警官你没有男朋友咯？”
“嗯，没有。”
明日香身侧，被她逗弄的阵汪已经抱着胳膊趴在沙发上，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赌气模样。
“诶，可是警官你这里摆着一些男性用品，就连毛巾也是男性常用的款式，我还以为你已经和男朋友同居了。”
明日香用指腹在阵汪头顶揉来揉去，手指顺着脊椎线向下滑，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被触摸的地方传向大脑。
她在为他们制造身体时，特意增加了被她抚摸就会舒畅到似有电流蹿过全身的神经。
不管阵汪再怎么赌气，他也没法抗拒明日香的抚摸带来的酥麻感。
明日香每次抚摸，阵汪的耳朵都会不受控制地向后翻折成飞机耳。
明日香笑笑：“没有男朋友，但我不是说了吗，我有男宠。”
而且还是三只。
闻言，工藤新一露出个看穿一切的表情：“不想说就不想说，干嘛用这种低劣的谎言骗人，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可我说的是事实。”
“是是是。警官，我们今晚吃什么？”
明日香丢下被她摸得正爽的阵汪，瘫靠到一边的躺椅里，打开手机：“让米花大饭店给我们送吧，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爱抚骤然中止，阵汪盯着丢下他不管的女人看了会，气呼呼把头扭朝一边，尾巴也垂了下来。
余光瞥见工藤新一窥探过来的视线和他伸过来的手，阵汪头纵身跳下沙发，头也不回地跑了。他才不要被一个视图给明日香介绍男朋友的国中小子摸头，晦气。
被小狗嫌弃地躲开，工藤新一失落了一瞬，又很快收敛好情绪。他看向明日香：“诶？我以为警官会下厨？”
他指着厨房地板上的塑料袋：“不是买了一大包菜吗，为什么要点外卖？我还以为能看到警官你大显身手了。”
“会做饭确实很厉害，但大显身手这种词还是留在战场上夸我吧。”
“诶？”
“因为我不会做饭。”
“那这些菜……”
“我雇了厨娘，但他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我们只能点外卖。”
厨娘小景跳到沙发扶手，温柔地冲明日香喵呜一声。
明日香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吧，是厨男，手艺很棒的超级大厨。”
闻言，小景温顺地用脸颊在明日香手背蹭了蹭，然后转身离开。
工藤新一低头思量片刻，决定开门见山：“警官，我怎么感觉你养的小金毛不会长大。”
他原本只是因为好奇金毛的事，再加上确实吃腻了周边的饭，才决定厚着脸皮在明日香这里蹭一顿。结果越是观察，他疑问就越多。
明日香的房间很明显还存在其他住户，而且对方应该是男性。
工藤新一不会相信男宠的鬼话，身为警视厅警备部部长，这种事被爆料出去只会让明日香前程尽失。
而且工藤新一也从未见过异性出入明日香家。就算是前来拜访的下属，也是三两个成群结队，然后又很快离开。
明日香耸肩：“不知道。可能是基因缺陷，又或者是其他疾病，反正我不知道。”
她笃定工藤新一不可能在研汪活着的时候把他带去解剖做实验。真相就像薛定谔的猫，事实被公开诚布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因为明日香动用了钞能力，米花大饭店不过半个小时就把做好的饭菜送了过来。
工藤新一家境优渥，对星级大餐习以为常。但明日香家的两只小狗在嗅到满桌肉香后，朝工藤新一露出怨恨的表情。
如果不是工藤新一突然到访，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变为人类，坐在桌前和明日香一起用餐了。
现在他们不仅不能变为人类，还只能挤在餐桌上排排站。用前爪搭着餐桌，一副等待投喂的小表情看向明日香。
在看到明日香用新筷子把一片牛肉喂进阵汪嘴里时，工藤新一露出为难的表情：“警官，你会让狗上桌吃饭吗？”
“不会，但这几只是例外。”
工藤新一没有说话，他盯着被自己含过的筷子和手里的碗，陷入沉默。
明日香不咸不淡地睨他一眼：“放心吧，你手里餐具是新的，没被用过。”
闻言，工藤新一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我还担心这套餐具是不是宠物用过的。”
话音刚落，对面两只搭在桌边的小狗再次向他投来眼刀。
工藤新一不明所以，低头开始大口扒饭。
虽然父亲曾说过让他和明日香搞好关系，但果然还是算了，明日香完全就是个奇怪的女人，别墅里更是处处充满违和感。
工藤新一正思量着吃过饭后要用什么借口离开，余光却瞟见未上锁的通往地下室的门。直觉告诉他，应该下去看看。
饭后，明日香提着一袋狗粮去喂被关在客厅阳台的小狼犬了。
工藤新一没空思索为什么同样是狗，警备部送来的小狼犬和明日香养的一看就不聪明的幼犬会存在这么大待遇差。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地下室半敞的大门。
要去吗？
还是不去？
工藤新一的视线在明日香的背影和似乎正在对他招手的地下室大门间来回瞟。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借着上厕所的空档，偷偷溜进地下室。
昏暗的地下室没有开灯，工藤新一只能借助手机电筒细长的光柱观察周围。他扶着墙，踮起脚尖一步步往下走。
手电筒经过的地方全是些金属零件，工藤新一不懂机械，但他隐约能看出曾有人在这里组装机械物件。
手电光扫过一处桌面，工藤新一露出惊叹的表情：“这是……焊接工具！没想到雪野部长居然还会这种事！”
不过转念一想，听说明日香在被从大阪调任到东京前一直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懂一些焊接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他的青梅竹马毛利兰看似是个柔软的女孩子，不照样能爆锤成年男性。
工藤新一摇头把脑子里的对女性的刻板偏见甩出去，继续往深处走。
地下室最深处是存放冰柜的地方。机动队双星只来得及把诸伏景光的遗体放进冰柜，机动队的人就突然造访，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对冰柜里的遗体做任何掩饰。
工藤新一一边观察周围，一边朝着最深处走去。就在他即将发现冰柜时，一道温润的声音骤然出现。
“别再继续向前了。”
“是谁！？”
工藤新一骤然回头，暴露在手电筒光线下的却是一只姿态动人的布偶猫。
小景端庄地站在放满工具的维修台上，踩着猫步向工藤新一走去。
“猫？”
工藤新一盯着小景看了会，左右横扫手电试图找到藏在房间里的男人，却一无所获。
同一时间，小景已经跳下桌，来到工藤新一脚边。柔软的猫毛蹭过工藤新一小腿，激起他一阵恶寒。
似乎有某种不好的东西在顺着接触的地方一点点缠绕上来。
生人和死灵接触会导致厄运点增加，频繁接触会导致厄运缠身。
动物的身体弱化了这份厄运，但工藤新一作为被世界宠爱的孩子，能在千万人中敏锐地察觉到恶意和杀机，自然也能察觉到从小腿蜿蜒而上的厄运。
同一时候，工藤新一身后也传来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压迫感扑面而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靠近。
鸡皮疙瘩游走全身，向来崇尚科学的工藤新一第一次出现了“这里不干净”的想法。
他为自己一瞬间的念头感到荒谬，但又无违法控制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抗拒。
不过短短两秒，对死亡的恐惧便占据上峰。
工藤新一不再去管地下室的秘密，也没有去管腿边的猫，撒丫子就往楼梯的方向跑。
一束光从半阖的门缝透进来，如同希望之光。
工藤新一额头爬着一层冷汗，连滚带爬往楼梯的方向爬。
啪。
地下室的灯突然被人打开。
工藤新一下意识眯起眼，缓了好一会才适应眼前的光亮。
光亮下，明日香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搭在顶灯开关上。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工藤新一：“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工藤新一涨红了脸，好半天才扭捏地低头吐出一句道歉的话。
明日香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会，蹲下身：“过来。”
话音落，研汪和阵汪越过工藤新一，从他身后径直跑向明日香。
“诶？”
工藤新一愣住，难道刚才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来自于这两只小笨狗？
他不知道这两只小狗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地下室的。他进来的时候，他们明明还蹲在明日香身侧黏糊糊地缠着她。
两只小狗跳进明日香怀里后，小景也优雅地越过工藤新一，一步步走向明日香。
明日香抱着小狗站起身，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工藤新一：“工藤，你应该不想被我强行送出国吧。”
工藤新一没反应过来：“什么？”
明日香缓缓道：“你爸妈已经拿到了美国的绿卡，你为什么不去呢，是因为毛利兰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却用陈述的语调缓缓说出事实。
“小子，我得警告你一句。我和公安部存在某种合作，地下室里藏着我诸多机密。”
“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状告你的父母未履行监护职责。你说，到时候他们是会把你强行领走，还是会为了你选择留下。”
“再或者，我让法院强制给你更换监护人？”
工藤新一沉默，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惭愧低头：“对不起。”
……
半个小时后。
工藤大宅门口。
工藤新一左手牵着明日香送的气球小狗，右手提着一袋零食大礼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被当小孩子了。
但也幸好被当小孩子了。
爸爸，他再也不要去明日香家了，那个女人好可怕QAQ【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