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第 81 章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 前来拜访贵府的禅院真希小姐,麻烦传个话。”
金发青年提着社畜标配的公文包出现在禅院家老宅大门外,相当客气礼貌的按照一般礼节敲门说明来意。
乌黑油亮的宽阔木门紧闭宛如蚌壳, 别说来人迎接了,连应声的都没有。
已经预见到此等局面,七海建人从公文包出翻出根录音笔打开塞进西装口袋,再次上前敲门:“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 前来拜访贵府的禅院真希小姐, 麻烦传个话。”
敲了大约一个多小时, 门终于开了, 传统家仆装束的年轻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敲敲敲,敲什么敲,吵死了,那么喜欢敲东西为什么不剃掉头发去做和尚啊?让你敲木鱼敲个够!”
“劳烦您向禅院真希小姐传个话, 或者指路我自己去找。”
他取出□□证在那人面前晃晃, 年轻人只注意到“二级咒术师”这个头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我看你都这把年纪了, 居然才二级?废物。”
他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七海建人完全无法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可笑的特级咒术师的金字塔尖上只站着那三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其下所有人都只不过芸芸众生中普通一员罢了。二级咒术师怎样, 一级咒术师又怎样, 只要活得够久,这二者之间的界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奈何禅院家祖传的脑子和别人都不大一样, 年轻人笑够了,拉开门朝一条落满枯叶的小路上指指:“往那边去, 废物也就只配跟着废物学点没用的东西了, 哈!”
“那我还真是由衷感谢命运不曾把您送到我的班里, ”踏上那条偏僻小路, 七海建人转身看了那年轻人一眼:“不然得在废物身上浪费多少时间我简直不敢想象。”
“欸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仗着站在自己家的地盘上,年轻人冲着金发青年的背影骂了好长一串,眼见人影越来越淡,他低下头转转眼睛,脸上漾满恶意甩着袖子跑了。
真希那个废物想借着外人的手逃跑?没门儿!这里可是禅院家,是京都,东京咒高的手不觉得伸得太长了吗。
取出五条前辈给的地图反复比对,七海建人大约弄清楚了禅院家的基本构造。所有古典老宅的结构基本上都差不多,越不受重视的子弟住得距离权利中心就越远,尤其“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的禅院家,身为天予咒缚且又是个女孩的禅院真希只可能在仆人房旁落脚。
果然,他在仆人房的长屋外找到了坐在台阶上看天的女孩。
“禅院真希?”金发青年透过镜片观察着面前的少女,她身量很高,肌肉匀实,一看便知走得体术路子。长长的马尾梳在脑后,整洁干净的仆人服穿在身上,完全没有为人奴仆的气质。
“我是,你谁?”
少女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陌生的异族男人向后退了半步,那人鞠了半躬自我介绍道:“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前来递送你的预录取通知书。”
“哦哦,您好,禅院真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稳健到一板一眼的动作就不敢皮,直觉告诉自己最好老老实实按照他的规矩行事。
七海建人打开公文包,从里面翻出夜蛾正道亲笔书写的通知书递给禅院真希,女孩子连忙在绔裤上搓搓手心,双手接过这份通知书:“九月份入学是吗?那个,我想问问,如果我入学,学校能单独开个账户,不要把任务金直接拨给禅院家吗?”
“学生祓除咒灵所得任务金全由个人支配,个人账户开设需到银行办理,确有需求学校也不是不能代办……”
话说到一半,脑后突然有罡风袭来。早在生死间历练过许多次的七海建人侧了下头避开攻势,淡定的将公文包合起来,往地上左右看。
“您在找什么?”真希看不见诅咒也没有咒力,她只能从七海建人的动作里分析出有敌来犯。
七海先生找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将公文包递给未来的学生:“麻烦你帮我拿一会儿,还有外套。我怕把衣物弄脏弄乱弄坏了回家不好向太太交代。”
“十划咒法”是纯粹的近战打法,不小心撕烂件外套连意外都算不上。但是从正常人的逻辑出发,出个差家访而已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报废掉一件西装,他不想让小林泉被怀疑所困扰。
就……这位教师是不是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居然有老婆!还很怕惹老婆生气?
禅院真希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槽点开始吐起,只见先前还文质彬彬敬语一长串的金发青年转身从背后抽出一把裹住锋刃的钝刀,十分凶残的与自己的堂兄弟打作一团。
这是二级咒术师?
专门跑来打算奚落霸凌堂妹的咒术师被人一拳啐在脸上,头晕眼花之下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身体:“你是什么人?强闯禅院家是何居心!”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前来递送禅院真希的预录取通知书。”
七海先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自我介绍,对方梗了一下大叫:“你一个外语教师,来送的哪门子通知书啊!”
总算有人发现盲点了吗?七海老师满脸欣慰:“没错,我的本职工作是按照教育省核定的教学大纲教授三年级以下学生外语课程,一年级负责人与校长忙不过来时偶尔也会兼职客串一下咒术师。”
“为什么外语教师可以客串咒术师?!”
脸上青了一大块的禅院百思不得其解,七海建人很有耐心的向他解释:“这你要去问问五条,他是东京咒高的教学监督,一应教学计划都由此人负责。”
我要是敢去找五条悟当面问这种问题,何苦还蹲在家里无聊到欺负女孩子刷存在感?
这家伙几乎将这句话写在脸上,禅院真希冷笑着哼道:“你也知道你很无聊?欠揍么!”
她确实看不见诅咒也没有咒力,但这并不代表拿咒术师没办法。管你禅院还是加茂,普通人还是咒术师,只要还在人类范畴内物理攻击就一定能产生效果,唯一的问题只在于能不能打到罢了。
七海建人嘴上解答问题并不耽误手上进行教育,他倒也不至于凶残到在学生亲属的身上使用十划咒法,普通的咒力附着再外放就足以让这半吊子的家伙吃不消了。
到底是世家养在院子里的子弟,没什么太多见识,三两下就被他揍到角落里丢着无人问津。
“好了,除了任务金的问题,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学生看上去很能活的样子,很好,但是想到她的姓氏,七海老师又觉得很烦不是烦这孩子,而是烦她家长。
“没有了,剩下的问题我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掉,也就没必要去东京上学了。”
禅院真希斩钉截铁的回答:“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摆脱这个泥潭。”
看着少女倔强的眼睛,七海建人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泉大约会非常喜欢这孩子,她一向喜欢不肯与泥淖同流合污的人,如果这人肯动动自己的胳膊腿儿向外挣扎,她就更喜欢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到东京后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尽力帮你安排。”
依照社畜的规矩递出名片,他拐回角落提起刚刚被自己扔进去的年轻人:“是不是看门的人让你来的?多少动点脑子吧,不然长着这玩意儿就只能用来分辨上下前后了。”
“噗嗤。”
真希努力憋住笑意,扫了眼外语教师手上那坨堂兄:“您要走了吗?我送送您。”
“不必,我还要去见见令尊令堂。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这是学校要求的流程,只能勉为其难辛苦一趟。”
他甩了甩手上的一条禅院:“劳驾,领个路。”
年轻人哼哼着放狠话:“等直哉少爷来了有你们好看!东京咒高跑到京都来招生,手也伸太长了!”
“这话我建议你去和五条说,预录取名单是他拟的,一年级负责人也是他,请不要让我这个小小的外语教师回答不在自己权限范围内的问题。”七海先生已经是个成熟的社畜了,深谙甩锅之法。发力提着“战利品”向外走了几步,他回头看向真希:“你很不错,好好活着。”
“……”
禅院真希目送这位很有个性的外语老师离开仆人房朝庭院西边走去,深吸一口气回房开始收拾行李。这破地方姑奶奶我实在是遭不住了,现在就去和族长闹上一场离家出走!
另一边,七海建人很快就找到了真希父亲禅院扇的居所。作为执掌禅院家秘密部队“柄”的实权派,他于百忙之中抽空见了一下下亲生女儿未来的外语老师。
“你谁?七海……没听说过。你是哪家的附庸?”
禅院扇敞着怀斜靠在肋息上,手里端着朱漆酒器,一点也没有家长见老师时该有的表现。
从他的态度就可清晰判断出禅院真希在禅院家过得什么日子,七海建人懒得和这家伙废话:“我只是按照学校要求的流程来通知你一句,你的意见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嘿?小子,你还挺狂?”禅院扇也就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岁的年龄,喊七海建人为“小子”难免有些倚老卖老的嫌疑。
看来想要放禅院真希平安离开禅院家,她的亲生父亲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才好。
一边这么想着,七海建人一边挥刀接下禅院扇势大力沉的攻击。
啧,明明有好好答应泉要平安回家的,看来得想个理由躲在京都拖几天了……就说学生家长死了罢,临时参加葬礼自然得多盘桓数日。
调整呼吸,他认真起来。十划咒法在禅院扇的胳膊上强行开出了3:7的弱点,钝刀砸上去便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与此同时禅院扇的刀剑也在七海建人身上开了道小口子。
总体来说,东京方稍占上风,京都方有点摸不清头脑。
没听说过今年声名鹊起的年轻咒术师里有“七海”这个姓氏,难道是五条又好运从什么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平民派人才?
真让人不甘心,天生六眼,天生高咒力,天生的好运气,叠加在一处实在太可恶了!
稍占上风但并不想真把学生家长活活打死,七海建人打断了禅院扇一条胳膊便迅速与其拉开距离脱离战斗。后者虽然刀势勇猛刚烈,奈何也是个纯近战不说又不像五条前辈那样自带无下限鸡蛋壳,挨上一下是一下,十划咒法对他的威胁不可谓不大。不想在家里丢脸的禅院扇自然也收起武器不在多做纠缠:“真希是我的女儿,但她也是个天予咒缚,没有咒力看不见咒灵,东京校要她干嘛?这样的女孩子老老实实蹲在家里等着嫁人也就是了,反正学不出来,何必白费力气。”
看不出来这还是个封建余孽,七海建人下意识甩了下自己那把钝刀,顺手就把锅扣在五条头上:“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来送通知书,顺便将此事告知学生家长,具体情况请去找五条悟询问。”
如果是五条悟的要求,再奇怪的事也变得有了几分道理。禅院扇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摸摸下巴:“他想干嘛?要真希去侍奉惠吗?不太合适吧,按照辈分算,真希可是那小子的姑姑,十种影法术也不能罔顾人伦。”
这种满口喷粪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的玩意儿为什么还能活在世上?
七海建人皱紧眉头:“东京咒高是正经学校,您不该做出如此失礼的猜测。”
“哈,女人嘛,不就那么回事。小子,我看你很顺眼,要不要考虑来给我禅院家做附庸?真希还有个妹妹,脾气性格可都比她强多了,你要是来给我禅院家做附庸,我不介意把她给你。”
禅院扇认为所有的拒绝只不过给得不够多,但是再多这个七海就不值那个价了,一个废物女儿刚刚好。
出乎意料的是七海建人居然很生气,他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了眼“柄”的首脑所在地,抿紧嘴转身就走,连句道别也没有。
“呵,不识抬举。”禅院扇远远斥了一句,让人去把治疗师带来。至于这个奇奇怪怪上门来送通知书的七海建人,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真希呢?喊她过来,我要教她点道理!”
不等左右出去传话,整栋建筑物突然爆裂开来,坐在里面的人躲闪不及都被掉落的碎片砸得满头包。禅院扇一时也顾不上女儿了,骂了这个又骂那个,好不容易才将局势稳定下来,前去调查原因的咒术师鼻青脸肿跑回来:“是那个七海建人干的!他还把去叫真希过来的人给打了,那丫头见势不妙,拆了族长半个院子撒丫子跑了!”
禅院扇:“……”
一时不知道该先去笑话堂兄呢,还是先让人去把女儿抓回来。
算了,一个小废物,跑就跑了,抓回来说不定族长那边还要借着她羞辱自己。跑了好,跑出去死在外面最好。
82 ? 第 82 章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 我给禅院真希买了张新干线的票让她先自行去学校。麻烦您安排人在东京那边接她一下,至于说之后怎么安排,不管怎样也比放她继续留在禅院家强。”
七海建人提着公文包拎着西装外套, 趁乱走出禅院家。
正想着该如何与妻子解释自己要延长出差时间,对面的五条先生毫无道理塞来新任务:“反正娜娜明你难得来了趟京都嘛,最近坊间传闻东京那边的黑1道组织跑过来兜售宿傩手指?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啊,麻烦你去查一下啦。”
“……”七海建人都不知道该先称赞一句“好胆”还是先吐槽对方无知者无畏, 不管真假, 和宿傩手指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可能是真的, 普通人携带宿傩手指不出事的概率比连续买中十张彩票头奖还要低。”
他把西装外套穿好, 行动间扯到了伤口不由眉头一紧疼痛这种小事全无所谓,万一被妻子发现可就不好了。她那样柔弱的人,一定会被吓坏。
还是打个电话说一声,只需在京都多滞留个两三天, 等伤口结痂了再回去。那个时候就算被她发现也没关系, 谎称意外差不多应该能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 他顺势应下五条悟关于“调查宿傩手指”的请托,挂断电话后深吸一口气拨通小林泉的号码。
“现在你在哪里呢?出差辛苦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温柔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七海建人心底一片柔软:“我很好, 一切顺利。只不过家访过程中遇到了点小麻烦, 学生家长因为季节性感冒的原因不幸去世,我可能要等葬礼结束后才能回去。很抱歉……”
就禅院真希那个破爹, 及时咽气蹬腿儿大约是他能为这个世界做出的唯一贡献。
小林泉犹豫了几秒钟,按照世俗礼节软软的来了一句“真遗憾”, 紧接着对丈夫不得不滞留异地表示理解:“好吧, 作为老师这种时候确实不该把学生扔下不管。要在那边待多久?身上钱够用吗?要不要我转过去些?”
“够用的, 也就两三天, 很快我就会回家。”
七海建人抬头望天,由衷希望身上的伤口能在两三天内彻底痊愈或者至少能不让人嗅到血腥味也成。
收起已经挂断信号的手机,泉温和礼貌的向停在侧前方安静等待的侍女略微弯弯腰表示感谢。
交易肯定是没法往下谈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开始谈过。但是对方也不愿意放人,一是面子问题,二是生怕放跑了小林泉真正带着货的人越发大胆。
仅仅数小时过去而已,京都明里暗里的气氛便都被那些来历不明的宿傩手指给调动起来,作为最先与Port Mafia进行接触的组织,他们不想放弃所谓的先手优势……手里至少还握着个Port Mafia的干部,总比其他势力更有底气些。而这个小林泉……她身上并没有携带宿傩手指,且行动举止仿佛身处自家地盘,着实叫人摸不清底细。无论用语言恐吓还是不经意间的挑拨,都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单刀直入问起来只管摇头不知道,就像一把油盐不进的铜扁豆。
她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从横滨跑来京都,一切不过策略罢了!
侍女全方位多角度的监视着小林泉的一举一动,大人们去密室商谈对策,她一定要看好这个居心叵测的乡下女人。她吹毛求疵的从泉身上找到了不下十处粗鄙无礼的证明,最终却不得不承认她临危不惧又沉稳从容,意志坚定得像个男人。
泉把视线从堪比美术馆展览画作的庭院里收回来,心里盘算着两三天后能不能赶回位于横滨与东京之间的家。最好能赶回去,实在不行就不得不找借口搪塞丈夫了……总觉得怪怪的,这样做似乎不太好。
“请问……?”
她看向留在身侧负责引导与监视的侍女,对方耸然一惊,瞳孔深处藏着戒备与惧意:“您有什么需要?”
“啊……京都这边有什么适合带回去做伴手礼的东西吗?把丈夫独自一人扔在家里,是不是亏欠他了呀。”她侧着头用手在脸颊上摸了两下,回神后略带歉意的朝侍女笑笑:“抱歉,让您见笑了。”
不,这会儿还能被塞一嘴狗粮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侍女强压下心底尖叫的躁动,努力拿出优雅的风姿来:“交易圆满达成后我们会将专门准备好的礼物赠送与您,还请放心。”
“我并不是厚着脸皮向贵方讨东西,我只想知道足以代表本地特色的有趣商品都有哪些,还不至于买不起。”直爽说出心中所想,泉生怕对方没听懂似的又加了一句:“我表达清楚了吗?”
侍女:“……”
这人说话好直接啊!太直接了吧!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含蓄!一点也不给人留余地和面子!
“好吧,如果您坚持,我们可以安排人专程陪同您游览京都。”
当然,“陪同”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住她别让人借机逃跑。
并没有逃跑打算的小林泉想了一下,认为这个可以有。
主要是再枯坐上半天喝茶水,就算头水牛也受不了啊。
游览、参观、购物、品尝特色小吃,哪怕身边跟着五个狱卒一样的人,泉也怡然自得的体验了一番京都风情,甚至毫无自觉征用了“随从”们的劳动力,让他们替自己拎着随手采购的各种礼物。
她太自然了,自然到理直气壮,就好像这些人本就是保镖随扈那样,偶尔也会侧头问问他们的意见。看守们走着走着几乎忘了本职工作乃是监控这个圆脸女人,一个个情绪高涨的为她介绍起京都特色。确实,这位年轻女士说话没有古老家族推崇的那种含蓄美,但听着省力啊,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完全不必额外花费脑细胞猜测。
就比如一个对手艺很是自信的厨师遇到截然相反的两位食客,无论将菜品夸得如何天花乱坠也不如踏踏实实光盘来得讨厨子喜欢。
“生八桥饼这种东西吧,除了偏好甜食的人一般很难入口。反正我们本地很多人都不大爱吃,买的人大多为了回去配抹茶,或者干脆只为了那份复古情怀……”
沿着油润的石板小路走出方方正正的传统里坊,几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东西。泉笑着听他们满怀自豪介绍着引以为傲的故乡,走啊走啊,看到路边的旧式糖水铺便停下来:“辛苦诸位随行,不如我请大家喝点冷饮怎么样?奶茶还是红豆冰?”
看守们扭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红豆冰嘴上把慢吞吞的旧式习俗埋怨来埋怨去,行动间还是忍不住遵循传统试图回忆过去的老味道。
“老板,六份红豆冰,多谢。”
既然是请客的东主,小林泉自然走在最前面推开糖水铺的黑色生漆木门。老板和老板娘精神十足的大声应答,身着素色传统服饰的老板娘从吧台里走出来引路:“请随我来,这边有宽敞座位。”
不得不说,京都人讲话就是带着股优越的韵味,口音都和东京那边不大一样。要不是平日里经常听尾崎红叶“奴家”来“奴家”去的,泉都不一定能听明白他们究竟在说或些什么。几位看守领了她的好意围圈坐下,严严实实把她堵在正中间。
“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的。”
习惯了小林泉有啥说啥的风格,这几位本地人也变得直爽起来。泉笑着摇摇头表示理解:“没关系,大家都是打工的,职责允许的范围内当然还是互相行个方便。你看,你们一个月才挣几个钱,有必要为了别人把命搭进去吗?反正我从来不勉强部下去做超出他们能力或者职责的工作,因为我支付的薪水并不能涵盖那些方面。”
既然提到薪水,自然有人好奇问起Port Mafia成员的待遇。小林泉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经过多年斗争,Port Mafia普通成员如今也能按照每个月二十四天的标准领取基本工资。额外还有餐补、交通补助、住房补贴,组织代为缴纳养老金以及生命健康险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执行极度危险任务,还会有其他高额补贴,由所在组别的干部酌情分拨。”
说完她坐直身体,高高兴兴向艳羡不已的京都同行们宣布:“我们有规定的大小周轮休制度,每个月一天带薪病假,事假的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如今还不能落地,不过我希望今年能说服首领先拿出个章程来。”
这他妈哪是下海混黑啊,公务员待遇也不过如此。别看他们这些社会边缘人无事就咬着牙与人好狠斗勇,为得还不是嘴里那两口饭食与身上的几件衣服?
看守们咂咂嘴,碗里的红豆冰都不甜了。
突然觉得,关东那边的泥腿子日子过得好实在啊,真令人向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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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 第 83 章
“我想知道, 你们……怎么做到的呢?那些……”
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五分钟,看守中的一个人横下心提出这个很有“僭越”成分的问题。小林泉单手撑着下巴向前靠近他,真诚的环顾一周看过每一个人:“我是个孤儿, 从小在贫民窟长大,我周围全是些被称为‘蛆虫’的罪犯。但我知道,很多人犯下的罪行并非他们本意。”
“当一个人为了快要饿死的幼儿抢劫商铺,我不认为他在犯罪。当一个人为了追讨公平与正义而双手染血, 我不认为他在犯罪。当一个人不惜任何代价只为证明自身清白, 我仍旧不认为他在犯罪。因为这个社会没有给予他们富足、公平、以及机会。这不是他们的错, 是社会的错, 或者说,是国家管理者的错,犯罪的是抱着宪法发誓又把誓言抛诸脑后的人。”
椰褐色的眼睛猛地点燃了一颗火星,这颗火星从一个人传递给另一个人:“不管是京都的组织, 还是横滨的组织, 我们难道不都是一样的人吗?都是被抛弃的、被边缘化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小林泉的声音不大, 听在五个看守耳中却如同惊雷:“我们要团结起来,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人。所有人手挽手肩并肩,为了所有人的利益共同发出声音, 只有这样才能逼迫那些吃人的罪犯让步。旗帜要鲜明, 但一开始的斗争无需太过激烈。我们要一点一点的,从管理者手中夺回被窃取的权柄, 要让大家看到斗争并非无用功,情况会随着行动逐渐变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一定要防备那些不得不出让权利的大人物们出尔反尔。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 他们绝不会主动将大家应得的利益拿出来平分, 一时的让步只不过为了麻痹我们, 为了将我们分割来开,各个击破。”
“来,我告诉你们该从哪里开始第一步!”
红豆冰续了四五轮,小林泉已经和她的五位看守成为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最开始提出问题的人皱紧眉头看向门外:“泉小姐,上面对那件文物非常看重,无法完成交易一定会让某些人恼羞成怒。不然您还是逃跑吧,我们可以互相在身上留下些伤痕,这样一来也能为您争取些时间。”
“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已经是我的兄弟了。我会不做损害你们的事,而且逃跑本身的意义也不大。我相信我的搭档,他一定会带着货回来。”
泉坚定地拒绝了他,微笑着端起碗咽下最后一口红豆冰:“你们要保存好实力,然后让更多的人理解这份理念。他们会主动成为盟友与伙伴,因为这世上永远是普通人数量居多。只要站在绝大多数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看神色就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她的意志,看守们不得不心事重重的将小林泉“押”回组织驻地,向负责监视的侍女交接过任务后,他们板着脸离开庭院。
“小林小姐,欢迎回来。”侍女含蓄的略微点了下头,颀长白嫩的脖颈透出股娇柔脆弱的美感。
泉爽朗笑着谢过她的好意:“我回来了,辛苦你安排,京都真不愧是千年古都,无论从文化还是从景色,不管哪个角度都可堪称是国家冠冕上的明珠。”
那些看守们离开前将她买好的礼物都留了下来,侍女大致扫了一眼,安安静静陪座一侧继续熬。泉见她不再说话,自己也不会主动找没趣,索性坐下来整理购买好的商品有些东西真的没必要浪费那么大一个包装,三四样攒着安排在一个袋子里足够了,方便携带不说看上去也更清爽。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沉默许久,小林泉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监视自己的侍女:“抱歉,麻烦您陪我去趟洗手间,可以吗?”
“囚徒”如此通情达理,狱卒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侍女弯腰起身:“请。”
古旧的庭院,就连卫生系统也非常古老。站在很有历史感的茅房隔间里,泉一面分神注意这周围尤其侍女的动静,一面从大衣内袋翻出只不起眼的银白色手机也许是出于对女性的天然歧视,她身上所有通讯工具一直都保持着正常工作状态,包括装有特殊安防软件的公务手机。
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消失了将近一整天后,他发来一连串看似毫无规律可言的字符。小林泉抬手摁了下抽水按钮,隆隆水声中飞速将字符从头看到尾,依照罗马字母键盘的顺序找到其中缺失的内容【fire】【zero】。
火,动词为开火,引申为动手,零则是指夜晚零点,意思也就是太宰治需要小林泉在今晚零点时动手放火,为这个京都本地的古老组织提供一份价值五亿的重装计划。
删除掉同事传来的信息,她将手机重新塞回大衣内袋,拿着私人电话走出洗手间。侍女紧贴在隔间外等待,见到她手里的手机时眼神不由闪了闪。
“怎么了?”小林泉明知故问,侍女微笑着侧身让路:“没什么,看来您今晚得留在我们这儿过夜。房间已经准备好,入夜后请不要私自离开卧室四处乱走,我是说,这样很容易引发误会。”
“好的,我知道了。但是我天生畏寒,可否麻烦您多送一床棉被呢?让客人半夜起来寻找御寒物品,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有了一上午的铺垫,侍女已经很习惯泉直来直去的说话风格,当下点头应承:“没有问题,多一床棉被,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热茶水可以吗?我会小心不把它们洒在榻榻米上的。”
她果然毫无心机的直抒胸臆,侍女抬袖捂唇:“当然可以。”
哪怕春夏之交,京都古老宅院的夜晚也足以将人冻得直哆嗦,这位东京来的直爽小姐倒是歪打正着了。
晚餐是传统冷餐,这处据点的负责人勉为其难又露了回脸,将他那些毫无动人之处的言辞反复说了又说。小林泉安静的跪坐在垫子上吃东西,时不时端起手边酒盒来上一口。
直到吃饱喝足她才停下动作,浑身上下带着清酒特有的醇厚气味道谢,跟着侍女去了卧室并任由监视者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啧,出个差而已,报废掉一件外套怎么想都不合理。幸好家里的衣橱挂满一模一样的职业装,就算少了一件丈夫也察觉不到。
零点整,时针分针贴合的瞬间羊毛燃烧的味道弥漫在这座很有历史感的庭院里。春夏之交空气中的湿度尚未达到峰值,浸染了酒液的黑色毛呢外套很快将火苗传递给早已干透的木质结构。
火烧起来了,被反锁在屋子里的小林泉安静等待火势逐渐变大,直到逼人的热浪将她的头发都给烤卷了,干部小姐才起身一脚踹上已经被火苗彻底缠绕的窗棂Port Mafia的制服采用了纯天然材料,棉、麻、毛最鲜明的特点便是不会变形并粘连在皮肤上,保持冷静的话大可不必恐惧衣物跟着烧起来。
破开窗棂后她翻出烧得哔哔啵啵的卧室,就地在整齐的花丛中滚了几下压灭身上的火苗,紧跟着挑了棵最顺眼的高大景观树爬入树冠藏好。
太宰治只说要她零点放火,没说她可以撤离。
火烧起来了,这种古老庭院一旦被点燃就很难熄灭。京都狭窄的小路为消防车制造出许多障碍,等消防员们全副武装赶到现场唯一能做的便是及时挖掘防火沟保证火势别传到其他宅院里去。火光辐射不到的黑暗中,一道瘦削身影若隐若现,少年仰头望着几乎舔到夜幕的火舌由衷赞叹:“真漂亮,我终于明白‘组织的基石’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太宰先生!我们得进去救小林小姐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游击队员神色焦急,黑发少年不为所动:“我有允许你们胡乱转动你们那毫无用处的大脑吗?”
“小林泉不可以撤离,或者说……她必须好好扮演一个‘死人’。看来就算我没说,泉姐姐也理解了呢。”太宰治变魔术般从掌心翻出一只上宽下窄前高后低的木质小匣子,轻佻的掂量着把玩。
两面宿傩的手指,传说中堪比猛毒的诅咒之物,谁能想得到哪怕诅咒之王也不敌【唯物论】影响?一切不应存世之物都被那股霸道至极的力量摧枯拉朽般毁灭,哪怕人人为之变色的传说级怪物,最终也不得不饮恨倒在“普通人”脚下。
她是对的,书写历史与未来的,正是一个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平庸之人。什么咒术师,什么异能力者,都只不过浩瀚人海中偶然绽放光芒的星子,最终仍旧要被这股潮流裹挟着一同向下游奔去。至于说“下游”究竟有什么,也不是由某一个圣人或某一个英雄所能决定。
作为森鸥外的弟子,太宰治当然知道所有首领认为他应该知道的事。小林泉异能力的真实情况,咒术师的奇异世界,出发前都已经狠狠恶补了一回。眼下他所做的便是利用泉的配合制造出宿傩手指发挥作用的“事实”,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坚定不移的相信宿傩手指就在他手上,巧克力杏仁手指饼干将指挥着京都大小势力展开争夺战,彻底搅乱这潭沉寂了数千年的浑水。
作者有话说:
泉:发展下线
太宰:装神弄鬼
横滨臭要饭的来京都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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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第 84 章
“那小子手里的货是真的!”
眉毛倒立的咒术师回到据点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操纵傀儡的老妪以及脸上刺青纹面的女人对他的看法表示同意,“真狠,用同伴性命验证货的真假, 看来横滨那边作风彪悍一如往昔。”
无缘无故起火正是诅咒发作的一种形式,至于说咒灵为何没有现形……
拜托,那是两面宿傩的手指好吗?那家伙现出踪迹今天晚上全京都就别想有人活着看到太阳。宿傩手指被最强力的符咒严格封印者,看不到咒力外溢才是正常现象。
“既然他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而且不止一个, 倒是值得冒险一试。”
纹面女人摸摸下巴, 背后背着的那把阔背大刀锋刃雪亮:“他们做的海上贸易, 平时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那小子邪性得很,我的想法是两手准备。本来总监处那边有事没事就派人来找咱们的麻烦,没必要再与东京那边的组织撕破脸, 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没错, 能换就换,不能换了也别惹他,我们大可以蹲守其他得到宿傩手指的人。”
男人紧着接了一句, 完全没有之前动不动就“全杀了”的硬气。
短短数个小时内已经有人试图从那少年手上抢夺过宿傩手指, 分明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斯文大男孩,行事却老辣狠厉, 但凡舞到他面前找麻烦的人下场都凄惨到不忍直视,哪怕作恶半生的诅咒师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为敌除非你能一波爆发带走他, 否则迟早被玩死。而那家伙手里还捏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谁也不能保证穷途末路之时他会不会直接撕碎封印放出恶鬼。
以眼下的情况看, 逼急了他一定会采取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
“我还是舍不得孙子呦!”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越发苦相, 她回头看看面貌憨厚的“儿子”,边叹气边摇头:“多好的孩子啊。”
“得了吧,命不比什么重要?那小子反手就能把搭档卖了,你还敢打他的主意?当心吃不着羊肉白惹满身骚。”
竖眉毛男人嘟嘟囔囔,时不时斜那沉默的人皮傀儡一眼。如果不是点子太硬,他其实并不拒绝老太太换个更养眼些的“装饰品”。
小林泉趁火势凶猛下了树,整座庭院都已陷入火海,驻地中的人不得不自寻生路。她弯下腰避开火焰,随着脚步混进逃命的人群。
一个组织中基数最大的成员莫过于底层,也正因为他们如此低贱,很多人都不太能分得清同事的脸。
“跟我来!我能救你们!”
慌乱中有人站出来指明方向,对于其他两眼迷茫惊慌失措的人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那道声音异常冷静:“不要怕!上年纪的组织成员带上女性和孩子先行撤离!”
枪声响了,沙哑如同连加几天班似的声音继续道:“朝我这里来!”
枪声接二连三响起,在昏暗的夜色与刺鼻的迷雾中指明逃跑的方向。
一部分人在枪械的震慑下回复冷静按照指令逃出生天,另一部分人则滞留在庭院中被小个子的新人带领着就地挖掘防火槽。
“弱势之人可以逃,但是如果咱们跟着逃,一定会丢掉工作。跟我来!”
头发都被烤卷了的新人振臂一呼:“我们必须自救,不但要拯救自己的生命,还必须保住手里这份工作!”
所有人拼了命的挖,抢救出来的文件与伤员率先安置在防火坑里。那个新人并没有出完主意就躲到后方坐等得利,“他”带着五个主动站出来的老成员破开彻底燃烧的建筑物,冒着生命危险从火海中救出好几个无力逃生的伤员。
这场火烧了一整夜,天亮前火焰终于在消防员的高压水枪下偃旗息鼓。这座绵延数百年时光的古老宅院毫无疑问被付之一炬,负责人跪坐在地欲哭无泪。
“完了,全完了,我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宿傩手指没到手,据点先被烧了个精光。这把火起得实在蹊跷,难道说那个东京来的女人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憨厚老实?
火灭了,该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轻点损失统计人员伤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居然没有造成任何人死亡,最严重的烧伤烫伤及时送进医院也能很快好转……
不,只能说死的另有其人。
Port Mafia派来交易宿傩手指的那位干部小姐,似乎在这场火灾中不幸遇难了。
负责监视她的侍女坚称自己为了安全才将客人反锁在卧室内,又有消防员判断那位小姐卧室正是一开始的起火点。
“这些礼物都烧毁了,门窗部件残骸也在,没人看到她离开,所以……”
负责清点人数的小队长眼神闪了闪,低头将结果告知负责人:“很不幸,遗体大约成为灰烬了,毕竟是起火点,烧了那么久。”
领头灭火救人的那个新人有点可疑,但是看在唾手可得的功劳份儿上,倒也不是不能随了他的愿放他自由。只是说个慌而已,替一个心里有点疾病的年轻人说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话,允许他带着想要的东西“远走高飞”。
负责人没有心思去看部下的表情,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搪塞上面追查下来的责任。
“宿傩手指!一定是宿傩手指!我们这里没有咒术师驻扎,遇上鬼物作祟谁也没有办法。很遗憾啊,那位小姐,姓什么来着?”
对,就是这样,将一切责任都甩脱到无形之物头上。管他是真是假呢,反正两面宿傩也不可能跳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比起那些虚无缥缈无法证明的恐怖,还是实实在在的上司更可怕些。
组织想要的货被证明是真的,弄丢了“人质”在这件大事面前并非不可商量,加加减减下来居然还能借由宿傩手指这种“不可抗力”额外讨要些好处,想到这里负责人越发坚定心中所想:“就这样向上面报告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于是这场人为的火灾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定性为诅咒作祟,连审核都没有进行就写入文件送至总监处案头,成为“两面宿傩”异常的又一例证。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那个少年叼着根手指,就那么,咔嚓咔嚓,嚼碎咽下去!他还冲我笑了一下!”猪野琢真指天指地发誓道:“我们还是请五条先生回来一趟去看一眼吧,万一两面宿傩受肉,我都不敢想象后果。”
他追在金发青年身侧,就像个追逐偶像的孩子。七海建人叹了口气:“猪野,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手指饼干。”
“而且如果真是两面宿傩,你觉得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人的手指会很好吃吗?”他同情的看了眼逐渐陷入呆滞的毛线帽青年:“无论从逻辑还是从经验判断,那都只不过是个巧合。我更倾向于有人打算用宿傩手指在京都掀起些是非,奇怪的是这些人目标似乎并非总监处或者御三家。”
与诅咒有关搞事却不找总监处也不找御三家,总觉得很奇怪。
“啊啊,所以……”猪野琢真豆豆眼:“该怎么查?”
七海建人拿这种热血上头白给人打工的类型实在没法子,忍住头疼道:“不查,查什么?明知道那玩意儿肯定是假的,就当赚几天假期,随便马马虎虎糊弄一下就行。你觉得五条不识数?东京高专的仓库里藏着多少根手指,各家私库里又有多少,大差不差加减一番也该算出来了。他就只是想看乐子,哪怕回一句不知道也无所谓。”
“……原来是这样!”
猪野已经出现神色恍惚的症状,对真实世界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个层次。
“所以现在我们只需要做出一副有在努力查找线索的样子就可以,随便去那处起火的宅院看上几眼。”金发青年将视线投向道路尽头,散发着袅袅余烟的建筑物残骸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咒灵肆虐过的架势。
与此同时,随身携带着巧克力杏仁手指饼干的太宰治早已在部下协助下撤入准备好的“舞台”,如同张开陷阱的蜘蛛耐心等待猎物主动送上门。
“该让血流出来了,趁着幽灵即将出现,让这里再混乱上几分吧”
他笑着将未能中选的手指饼干又塞了一个进嘴,边嚼边像个恶劣的顽童那样随手在名单上点了点:“就这个,希望你们能把意外做得像个意外,千万别浪费泉姐姐留给你们的机会。”
只有释放小林泉并与她分开,游击队里那些专精犯罪的异能力者才能发挥作用。而小林泉那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领人罢工造反的爱好反过来又为他的计划增添了一重保证那些躺在血、汗、眼泪,与尸体上高枕无忧的蠢货们被觉醒的底层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真是想想就让人打从心底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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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 第 85 章
“泉……先生,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组长只把他的亲信送去医院,其他伤员就扔着不管了。”
追随左右的“看守”愣着眼睛站在矮个子“男人”面前,深深低下头:“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他们?”
“不仅没被送去医院,连上面拨下来的慰问金也被夺走了吧。”被人以“先生”之名称呼的泉轻轻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无论东京还是京都,只要剥削的链条还在, 绝大部分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纵然孕育出了千年风雅, 潇洒倜傥的狩衣下摆仍旧掩盖不住痛苦与腐臭的哀嚎。
“是, 我们, 连求助的地方也没有。”
回想起那些绽裂翻卷的皮肉,看守喉头不断翻涌着呕吐的欲望。红色的,弥漫着酸腥以及蛋白质成熟的奇异味道,就那么放着不管, 有些人已经被苍蝇缠上了。
“虽然不是致命伤, 就这么放这肯定不行。”
“让所有还能动的人, 所有愿意动的人都动起来吧,我在这里等待他们到来。”
泉淡淡的看了眼悬浮在头顶上的太阳:“负责人向上汇报的据点在哪里?武器装备都有些什么?附近的交通图,通讯光缆, 以及监控设备分布……告诉我, 我来替你们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我将指挥你们夺取胜利。但是反抗的第一步, 始终还得由你们自己迈出去。”
她不可能在京都久留,就让那把火狂暴的彻底的烧起来吧。
“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治疗!我们是为了组织与宗家受的伤, 必须有人为此站出来承担责任!”
暴躁的怒吼突然响彻街头, 禅院家在世俗世界里的分支机构被低贱如泥的下等人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 他们没有咒力, 看不见诅咒,甚至连“人”都称不上。但是这个运转了千年之久的古老世家需要这些非人之物,他们需要吮吸非人之物产出的资源与价值,才能维持自己恪守了千百年低效率但风雅的生活。
有组织有预谋的暴1动宛如一场政变,信号干扰器打开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通过电波向外求救,而一贯冷漠的路人在遇上这等恐怖之事时也只会尽量躲远并保持沉默他们会安静的等待获胜者出现,根据胜出者的立场选择自己的立场。
“通讯已经瘫痪,能够通向这里的路口也被咱们的人用货车堵死了。”
京都狭窄的道路近几百年以来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但是人们的生活却变了。设计师是可以根据路宽设计出更适合家庭代步的微小型车辆,但掌握在底层人手里的生产工具可不会往迷你方向发展。
只要还能拉得动,那真是恨不得往死里想法子,哪怕触犯法律定下的界限,也要多装上些货物。
站在人群中心的矮个子“男人”目光清澈而冷静,“他”重申了实施计划的各个环节,微微提高音量:“三分钟后行动开始。我已将权柄尽数交给你们,请发挥出所有才智,为了公正与不那么痛苦的未来。”
聚拢在据点外的人越来越多,奔涌的河流最终冲出堤坝,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扫1荡了生着奇花异草的花园。驻留在这里的组长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看都懒得低头看上一眼的贱民们堵在屋子里,进而像条狗一样被人拖出代表着权利与地位的正厅。
“你们这些下等人!贱民!蛆虫!罪犯!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宗家马上就会派躯俱留队来清理你们这些暴1徒!你们等着瞧吧!到时候我要把你们的骨头一根一根碾碎,喂给狗吃!”
他愤怒的大声咆哮,因为被人拖在地上行走,考究的传统服饰染上了泥土的脏污。拖着他的人连头也不回:“您已经那么做过了。忘记了吗,啊,您大约是忘记了的。毕竟像您这样的人物,每天每天都要下令惩罚那么多不懂事的贱民,那些无法完成任务与命令的,贱民。”
但是躯俱留队迟迟也不出现,每间屋子都被糟践过,组织重要的秘密文件被翻出来摆在阳光下任人翻阅。那些冲进来的普通人照了相,留下了足以将宅院主人送进监狱的罪证这当然不是为了给活人用的。在这个国家里,金钱可以买通一切,但是对于一个失去价值的死人,这些罪证倒是能够好好让他待在耻辱柱上挂着。
组长逐渐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太妙,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贱民,似乎真打算犯下一些罪行。
比如说为宅院外的路灯增添个有点吓人的装饰品。
“不!别杀我!我也只不过是听令办事!我能不听吗?不能啊!我和你们一样有家小,我要养活他们,我也是被逼无奈……”
大门近在眼前,已经能够看到外面油润的青石板小路了,这条向下无比凶狠的狗发出凄惨哀鸣。可惜拖着他的人无任何怜悯之情,倒是换了另一边的暴1徒低笑:“被逼无奈的下令砍掉我的左手吗?您真是受了不少委屈。”
“别和他废话,拖出去宣布罪行,然后结果掉。”
很快,宅院外的路灯上就多了个随风飘荡的吊坠,同时散播开的还有贱民们的诉求他们要求组织必须提供若干生存保障,也必须承担起一个组织应尽的义务。
这本就是写在法律文本中应该属于普通劳动者的权利,只不过没什么人当真罢了。不过从这一天起,会有人让他们学会把这件事当真。
占领了驻地的暴1徒们这才关闭信号干扰器,用只有外面那个路灯挂坠才被允许碰触的通讯器向另一个世界的“上头”提出诉求。
禅院家在京都这片土地上盘踞了千年之久,除了五条,没人能让这个庞然大物吃瘪。然而就在今天,慌慌张张的家仆翻过门槛向靠在肋息上的家主报告:“家主大人,不好了!下面那些分支机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乱起来,他们要脱离禅院家的控制!”
禅院直毗人愣是原地反应了四五分钟才弄明白家仆说了什么。
“你说的是那些为禅院做事的普通人,闹着要离开禅院?”
他捏了下眉心:“那就让他们滚,不过是些非人之物,也配让我分神。”
“不,他们不是要离开禅院,而是停下了手里所有工作,要求禅院家按照什么什么规定保障最低工资还有福利和假期?我听不太懂,能为禅院服务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饿不死就行了,怎么还能提要求?”
此时家仆与家主同样迷茫不已,完全搞不清楚那些普通人究竟在搞什么。
禅院直毗人百无聊赖挥了下手:“不管他们,但凡闹事的统统赶走,不走就让躯俱留队去处理。”
家仆接连鞠躬,惴惴不安退下去,一小时后再次慌慌张张跑回来:“不好了家主大人!躯俱留队遭遇伏击,被那些普通人给……”
这是过去一千年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普通人对上禅院家豢养的□□,怎么可能有抵抗之力?别说家仆没见过,家主也没见过。直毗人不由想起昨天侄女禅院真希说过的那些话,那个看不见诅咒也没有咒力的女孩痛斥养大了她的家族是垃圾堆是猪圈是泥潭,总有一天她要回来彻底铲除这片污泥淖。
“真是疯了,一个比一个疯。让扇带着柄去处理,狠狠镇压下去,否则今后禅院在京都就别想再抬起头做人。”如果是被五条算计吃了亏,禅院直毗人还能用对手是个同样历史悠久的大家族这一点来安慰自己,一群普通人,连人都不算,他们凭什么?
禅院扇收到家主命令后心情极度糟糕,一连砸了四个酒碗才停下来,指着老宅核心的建筑破口大骂:“这是在羞辱我吗?让我带着柄去镇压一群普通人?呸!我是他的亲兄弟,我是咒术师!”
然而家主的命令不可违抗,这是千百年来世家内部默认的权利结构,禅院扇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集合队伍立即出发。他满脸阴沉的直接下令“一个不留”,原本打算用来对付另两个世家以及总监处的咒术师部队立刻如同黑色湍流冲向那座被暴1徒占据的院落。
“用你们的术式尽快处理掉,事后就说……算了,就说宿傩手指发生异常,那些普通人都是被两面宿傩杀死的,和禅院家没有任何关系。”
命令被一层层传递下去,柄的咒术师们双目无神跟随禅院扇砸碎拦路的货车,一个跟着一个迈入狭窄油润的石板小路。
这条黑色的队伍就像被无限拉长的蚁群,尾巴上的人很难第一时间知道领头的发生了什么。
“准备!”
左手手掌以上部分尽数缺失的男人果断下令:“打开信号屏蔽,砸烂消防栓,看好时机把电线扔下去。”
手机有没有信号咒术师们不是太在意,走在没过膝盖的积水里也没有谁在意。他们早已习惯依赖咒力与术式,完全忘记了人类本就是善用工具的物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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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第 86 章
“你跟我说什么?”禅院直毗人忍不住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再说一遍?”
什么叫做炳只和对手打了个照面就被不明术式全体拿下?难道五条悟混在那群普通人之中了吗?
第三次前来报告坏消息的家仆已然面无人色,趴在地上浑如一滩烂泥:“家主,家主……炳, 全军覆没,就连扇大人也……”
也被抓了去捆成粽子。
对方甚至狭促至极的专门拍了照发来示威,照片中禅院扇脸色微黑,头发比之从前更蓬松了些, 除此以外并无明显伤势, 但就是颓唐的被负手捆了扔在一株花树下。
看上去不像五条的手法, 苍蓝色的光球之下人类人身很难保持完整。
对, 不是五条,五条正在关西给总监处卖命。
无论如何那也是自己的亲兄弟,禅院家的二把手,兄弟之间小小争斗导致的丢脸不算丢脸, 面对外敌他们始终是利益一致的共同体。但……作为一家之主, 御三家之一, 禅院的族长,特一级咒术师,禅院直毗人始终不认为有必要亲自出动前去镇压一群闹事的普通人。
那也太不体面太有失身份了。
“这样吧, 你让直哉去一趟。就说我可以答应他们的要求, 无非是讨要赏赐,禅院家不缺那几个小钱, 赏就是了。但是!他们必须把领头的交出来,一而再再而三, 这可不是守规矩的样子, 老子要杀一儆百。”放下手中把玩的物件, 禅院家主露出泛着冷光的利齿:“只需把首领干掉, 那些家伙自然会为了蝇头小利自相残杀,过上几个月等风声过去就全部处理了,一个不留。”
“呵,敢跟禅院家叫板,也不看看祖坟上有没有长那棵草。不想干有的是人干,也配提条件。”
“是是!这就去向直哉少爷传话。”
家仆仿佛重新寻到主心骨那样冷静下来,一边鞠躬一边后退着往门边去。禅院直毗人突然又把他喊住:“等等,先把领头闹事的家伙带回来给我看看再说杀不杀。虽然是个残次品,某些方面倒也不失为人才。”
禅院直哉作为禅院家的嫡子,这种时候出面恰到好处。既有分量又显得不是那么分量十足,总比家主出面向一群泥腿子低头来得合适再怎么用“赏赐”这个词汇做遮羞布也掩盖不了躯俱留队与柄全部折戟沉沙的事实。
这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说不定能为禅院所用去对付另外两家。
在训练室听到这个消息的禅院直哉和亲爹一样露出空白表情停滞了至少三分钟:“哈?你说什么?要我带人去和一群贱民协商?把扇和那些废物带回来?”青年冷笑:“不去,丢人,就让他们死在外面好了。”
“这是家主大人的命令,直哉少爷,难道您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聚拢一群泥腿子胆敢反叛?会不会是那两家,还是总监们隐瞒了什么……”仆人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劝说,禅院直哉低头扫了家仆一眼:“你是说?”
“没错!少爷,躯俱留队失手尚有可能,炳部队可全部都是家里的咒术师。”
虽是家仆却也姓禅院,他完全无法想象咒术师会有败在普通人手上的一天。
禅院直哉思考片刻,终于松口:“行吧,既然如此……不妨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禅院大声说话。”
作为如今家主之下的战力第一人,禅院直哉出门只带了随身服侍的家仆和司机,就这么大摇大摆乘车前往战书发来的宅院。
哪怕还有人发愁今天的晚餐在哪里,豪门世家的少爷小姐们仍旧岁月静好的不知道该换哪套院子住,禅院家便是如此。专精咒具制造的家族几乎是咒术界的官方“兵工厂”,经营了几百上千年,可以说包括京都市在内乃至更远的地方,绝对不缺院子房子。
穿过纵横交错的狭窄小路,再向前满地都是货车被撕碎的残渣。
“直哉少爷,再往前车就开不过去了,看上去像是炳留下的。”
司机扶着方向盘直皱眉,禅院直哉却笑了:“那群废物也就是这么……毫无防备之心的踏入陷阱了对吧?”
“哼,如此拙劣的计谋也好意思在我眼前卖弄,先把符咒封印的咒灵放进去,等上半小时再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别跟我说你们当中有谁不会用帐!”
仆人们纷纷笑着吹捧嫡子足智多谋,暗色半球从天而降,还有人取出一张流淌着不详暗红色的黄纸撕开扔进即将合拢的屏障。
“还是直哉少爷有大智慧,那些不知感恩的贱民不过一时走了运气,遇上少爷还不是原形毕露……”
奉承话尚未说完,似乎能遮挡住太阳的“帐”突然像个被死神轻轻戳了下的肥皂泡,轰然碎裂消失无踪。
当场被打了脸的禅院直哉收起嘴角得意的笑,推开车门走下去抬头观察:“谁放的帐?回去自行往禁室领罚!”
“是,直哉少爷……”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先承认了错误再说,嘴硬没有好下场。
鞠躬的人还没来得及等到下一句命令,被刻意释放的咒灵也在众人眼中化作青烟袅袅而去。
这就不能说是人的能力低下了,咒灵是被封印在符纸里的,与释放它的人没有强弱上的相关。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跟我来!抓住那个混在普通人里意图对我禅院家不利的咒术师!”
禅院直哉大喜,挥手便欲朝小路内行进。
他宁可相信有咒术师或者诅咒师躲藏在人群中兴风作浪,也绝对无法接受一群普通人能够战胜恐惧与负面的力量。
路面上的积水已经退去,不远处支在电线杆上的变压器因为突然超负荷运转而爆炸,黑烟不断升腾而起。在这片荒诞的狼藉之中,越走越近的禅院嫡子终于看清宅院门口路灯上不停来回摇摆的挂坠到底是什么。
是负责各处分支机构的组长,在他的管理下分支机构源源不断抽取社会财富供给千年世家维持着那份风雅。
吹过路面的风同样公平的吹过树梢,吹过屋顶,吹过路灯。挂在上面的人随风摇摆,看上去比活着的时候放松了许多。他脚下挂了张长长的账单,上面写满已收的“账款”。
讨债这种事,并非只针对活人。
“!$#%#$%。”禅院直哉骂了一句。
这是暴1徒们对规则与秩序的挑战,是叛乱,是不可赦免的罪行!
紧接着他看到大开的黑漆木门下站了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狗啃一样的长发被风吹得纷乱。宽阔屋檐的阴影打在他脸上看不清楚长相,空气中隐约传来火焰升腾的焦糊味。
胆敢有持无恐的站在这里正面迎战,想必就是这家伙吧!但是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有咒力的样子,难道说是咒具或者术式的效果?
“你谁?我手下不杀无名之辈,且将名号报上来。”禅院直哉认为此人必然与御三家的另外两家有关,不是加茂就是五条,先诈一诈对方的底细再说。
等着和来者谈“生意”的小林泉:“……”
还别说,如此古色古香的邀战词配上这位挑染眼线满耳朵金属装饰品的形象……略有些杂糅了,老实人看不得这个。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禅院,想继续白送下去呢,还是就此同意我们提出的条件。改善组织成员的福利待遇,提高工资,增加休息时间。哦,还有也很重要的一点,工伤必须解决,这是底线。”
现行社会体系下,只能到这里了,再继续下去将会引来军警镇压,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并没有坚持走到这一步的觉悟,所以泉也不勉强。
她要的是将火星传递下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沉默只会导致灭亡,而斗争必将带来胜利。
“就凭你?也好意思厚颜无耻的和我谈要求讲条件?先打得过我再说!”
禅院直哉咧开嘴恶笑,一时之间小林泉有点搞不清自己和对方到底谁才是黑1手1党。
喂!我正在“敲诈勒索”你啊,配合一点好不好!
眼看对方抬手做了个很羞耻的古怪姿势就朝自己冲过来,无奈之下干部小姐不得不拔枪射击。
就……美式居合也是居合,问题不大。虽然对方看上去很凶恶,但我们这边也是训练有素的Port Mafia干部,射击成绩在当年同期之中可是数一数二呢。
枪响之后,子弹带起的冲击力阻止了禅院直哉向前的势头。他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身上冒出的那朵血花,似乎非常难以理解眼下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怎么可能受伤呢?离近了看那个藏头露尾的男人身上分明没有丝毫咒力,他就是个普通人!
咒术师怎么可能倒在普通人手下?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禅院的家训怎么可能出错?
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87 ? 第 87 章
“我乃禅院家嫡子, 下一代的家主,特一级咒术师!你们这些贱民!渣滓!废物!垃圾!”
吃了一枪原地躺平的禅院直哉丢人不丢架,哪怕被抬进宅院边急救边捆紧了充作肉票嘴巴里也没有停下威胁。
然而小林泉已经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儿了, 在她看来这个新来的青年和之前那些人全都一个样,精神多少有点问题。总是幻想自己有什么超能力之类的,一把年纪了也不觉得羞耻。
“我脚臭,用我的袜子!”
立刻有人“友情”提供消1音工具, 禅院直哉终于安静了。
一开始追随小林泉的那五个守卫此刻微微低头跟在她身后, 将剩下几个毫无战意轻松俘获的家仆拖进宅院, 又顺手关闭大门:“泉先生,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把禅院让步的消息传出去,让其他家族的底层附庸也知道这件事。”她低头扫了眼脸色发青的禅院直哉:“如果这家伙没说慌,家主继承人出面带来的必然是求和信号。让我猜猜……是要把我交出去,借以换取妥协, 对吗?”
最后那批俘虏的脸色变了, 目光怀疑而闪烁的看着这个疑似营养不良的矮个子“男人”。
“看来我猜对了。禅院先生, 啊,我说的是一次次派诸位前来交涉的那位。那位先生原则上同意了我们的要求,但是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那就是我。作为首领,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将我除掉, 才能杜绝将来再次发生类似事件。”
他不慌不忙,仿佛说得不是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我们绝不会把您交给这些恶棍!”
一些关注这边的人忍不住大声发誓, 但还有一部分人, 心虚的垂下眼睛。
这本来就是正常情况。
社会边缘人的生存资源奇缺, 也正因如此他们对生的渴望往往比任何人都强烈。既然已经看到触手可及的利益, 带来这份利益的人就显得不安么重要了。未来,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自己为之付出生命的未来究竟能不能像想象中一样美好,那么握紧近在咫尺的东西就变得比追寻虚无缥缈的未来显得更加重要了。
从来没有任何革1命可以避开鲜血与痛苦,那必然是一场可怕的蜕变。在这个缺乏启蒙的国家,只有血淋淋的教训才能让人民警醒。
“让禅院先生来这里见我,在他本人正面给出肯定答复前,我会认为这场斗争尚未结束。”小林泉抬起下巴向禅院家的司机示意:“放他走,让他回去替我们带话。只有禅院先生亲自来与我们达成一致,我才能放心履行接下来的义务。”
“泉先生!”
看守先生们红了眼眶,他们明白这位身材娇小的女性想要做什么。
她本来可以视若无睹听而不闻的,但她没有,不但没有,甚至回应了他们无礼的要求,带领他们彻底看明白那些所谓上层人的真实面孔。
掀开那些光鲜亮丽的遮羞布,老爷少爷们一个个瞧着竟比河豚鱼还蠢。现在,胜利的果实近在咫尺,她却微笑着接受了自己即将成为殉道者的事实。
圆脸女子突然转过身体朝他们扬了下眉毛,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其实是横滨那边黑1道组织的干部。这就……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大家都做这一行,泉先生就是显得更专业,连跑路也能如此驾轻就熟,也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何等严酷的生存环境。
似乎不是那么羡慕Port Mafia的福利和待遇了呢。
司机被人七手八脚拖进宅院,很快就被七手八脚拖出去扔到小路边。怀揣着巨大的恐惧,他屁滚尿流赶回禅院家向禅院直毗人报告坏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那片区域后咒力和术式莫名受到压制,完全无法使用……”
“原来如此,直哉以及之前那些人就是栽在这一点上了吧。”
禅院直毗人点点头,起身从不远处的刀架上取下一振华丽太刀:“终于到了这个地步……向加茂、五条、以及总监处传信,就说极恶之诅咒师劫持我禅院家嫡子意图为祸人间,让他们派人增援。”
司机跪伏在地,听家主这么说怔愣间动了动嘴,禅院直毗人露出疲惫且无奈的笑意:“你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吗?”
“不敢,家主大人,您的决定总会无比英明。”他急忙把头埋得更低,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禅院直毗人将太刀架在肩头,望向庭院中那片狭窄的天空:“当然是我早就从总监处的线人那里得到过消息,疑似能够消除一切咒力与咒术的存在出现了。”
“万事万物,有始必有终,咒术师大约也得遵守这个规律。但是无论如何,禅院家不能倒,代代相传的荣耀不能在我们手中湮灭。”
“消除?咒力与咒术?不不不,家主大人,不可能!一定是异端!是怪诞!是必须消灭的敌人!御三家必须联合起来……”年轻人的惶恐无法掩盖,不等他说完禅院直毗人用更大的声音堵回去:“你以为加茂和五条就不知道这个消息?既然禅院会在总监处埋钉子,凭什么另两家不这么做!”
“这样,为什么没人试着将那个存在抹杀?”
司机试探着提问,和室内陷入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禅院直毗人叹息道:“没人敢去尝试,哪怕拥有六眼的五条家也不敢。此去最好的结果恐怕也是同归于尽,总监处在侧虎视眈眈,御三家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同样,三家内部三足鼎立,无论哪家实力突然大减,局面都会朝更加不堪的方向倾斜。等到那时,真正威胁咒术界的便不是外在危险,而是内部分裂。”
加茂家数百年前出了个败类,搞得阖家灰头土脸,多少年了出门见人还是底气不足,这种事要是发生再在禅院身上发生,本就占尽便宜与上风的五条家不出手才怪!外敌好对付,来自盟友的冷枪才最致命。
年轻人不再说话,毫无形象瘫软在地,额头渗出层层冷汗:“竟然,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没错,所以我才渐渐将族中更有潜力的年轻人安排去直哉身边,包括你。那孩子脾气或许不是太好,但除了他,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十种影法术被五条强行带走这么多年,心里怕是没有半分属于家族的位置。”
禅院直毗人提起太刀走向和室大门:“走吧,让我去会会那位不得了的对手。贵客降临也不早些说,唉……你带上人躲在我身后藏好,看准机会便将直哉救出来,如果我发生意外,禅院家的将来就交给他了。”
这也是他执意将御三家另外两家以及总监处一同拉下水的原由,要死大家一块死,全体同时下降一个实力水准,最终还是平衡。当然了,还有一层不方便诉诸于口的理由,那便是大家一块吃瘪,回头谁也不好笑话谁。
到了这个时候,除去市面上突然传出消息的宿傩手指外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分心。
越是麻烦缠身时麻烦事来得越多,就跟商量好了要同时出现一样。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泉姐姐,泉姐姐真的带着一群京都人闹起来了?精彩。无论动机为何,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也算是成功达到目的。”
黑发少年说着说着忍不住又摸出根手指饼干往嘴里塞,跟在他身边的游击队队员不由露出死鱼眼您再这么吃下去,道具就要不够用了!
近来京都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都不大太平,把持着资源的豪门世家因为一根流传千年的手指头疼不已,被视作贱民与消耗品的底层人都被禅院家的热闹给引走了注意力。
原来那些大人物也能听懂人话,会做出让步的!
只要行动足够决绝就能让他们意识到妥协比坚持更能获利,那些往日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便这么轻松落入手中。抄着刀枪和人拼命是死,拿起武器斗争也是死,一样是死至少后者还有个可以期待的结果,总比被人连骨头里的油都榨干了再一脚踢下海来得更有价值。
暴力是会传染的,火焰也是一样。眼看着别人得到了自己却没有,无论谁心底都会多多盘算上几分。就像太宰治所言,不管动机为何,只要采取行动,总有人能意识到那颗火星的存在,也总有人学会该如何把握这个动荡的时代。
不过这些都和真正的职业黑1手1党没有半毛钱关系,太宰治只想知道小林泉究竟还能将京都这滩泥浆搅合成什么样。那个人与自己不同,他是知道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她没有明目张胆将那些危险想法舞到森先生面前,他乐的看看热闹。
“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走,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人做好准备,随时出发回收咱们的后勤干部。”
事情搞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宿傩手指的“炸弹”一经引爆,Port Mafia势力必须迅速撤离,好把空间留给本地势力尽情发挥。
对于这场翻版的“龙头战争”,他已经想好该如何向森先生写报告。有这份交情在,大约终于可以毫无压力随意拜访泉姐姐家了。
哼哼哼哼,蛞蝓能做得到吗?不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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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第 88 章
“极恶诅咒师出现, 禅院请求支援?”
这个消息宛如生了翅膀那样瞬间传遍京都大大小小所有咒术家族。能逼得禅院低头,看来对方实力不容小觑。
御三家不能少了禅院,就像总监处不能少了诸位总监, 作为专精打造咒具的“兵工厂”,禅院倒下便意味着至少一代咒术师将不得不赤手空拳面对诅咒。
死亡率会瞬间提升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总监处立刻调动京都范围内所有咒术师赶往坐标所在地,只要不是被关在帐里正和诅咒打生打死,那就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于是打定主意要摸鱼的七海先生便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小迷弟猪野琢真慢吞吞“赶”往目的地。
“七海先生, 极恶诅咒师……会不会是夏油杰?咒灵操术我还没见过, 真想见识见识。”毛线帽青年两手揣在衣袋里, 一边走一边天马行空的想象。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 哪怕此人年年高居悬赏榜榜首也想上前一探究竟。
作为夏油杰的学弟,七海建人没有低头去看猪野琢真,而是沉默着暗下眼神当年那件事,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怪罪夏油前辈, 或者可以这么说, 所有咒术师中只有他不能怪罪夏油杰。
因为他没能把灰原活着带回学校。
爱笑的灰原雄, 爱吃米饭的灰原雄,爱护家人的灰原雄,小太阳一样的灰原雄。这样一个谁看了都忍不住会心微笑的少年, 离世时甚至连尸身都无法保持完整。
“不太像夏油先生的行事风格, 据我所知,过去他与禅院家也不存在矛盾。”
如果真是夏油杰, 挨削的应该是总监处,怎么着也轮不到禅院家, 这里面一定有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等七海建人带着猪野琢真“努力”赶到目标地点, 出现在视野中的只有一个深达两米, 辐射大半个宅院的焦黑凹地。爆炸与高温留下的焦糊味熏得人眼睛酸痛, 先期到达的咒术师歪歪斜斜倒了一片,可以从动作判断出大多听力受损。
“二级咒术师七海建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随手拉住一个看上去情况最好的同行询问,可惜对方只能用陷入迷茫的迟滞眼神回答。一连问了好几个,没能得到任何有效信息的七海先生放弃了,转而试图将爆炸中心受伤最严重的人带出来急救:“猪野,通知总监处放开京都高专的治疗室,听力受损不能及时恢复的话这些人将会在今后的任务里轻易丢掉性命。”
“好嘞!”
没有诅咒,也没有诅咒师,把摆出来的架势重新收回去,毛线帽青年兴致高昂的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这边救援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那边鸭川下游两公里处,小林泉被前来“回收”的游击队队员扶上堤坝。
“您辛苦了,小林小姐,太宰先生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就可以。”为首的黑西装“啪”的低头鞠了一躬:“请您随我们返回安全屋休息。”
事件结束前小林泉都不方便在公共场所露面了,彻底掀翻京都千年以来死水般的稳定又搞出那么大一场爆炸,是个人都得躺下好好休息。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白着脸轻轻点头:“没问题,另外麻烦你们弄套干净衣服给我,这一身尽快拿去烧掉深埋,务必不留任何线索。”
“是!”
太宰治分拨的四个人分头行动,两人护送小林泉出发前往安全屋,两人留下解决痕迹顺便买衣服。
洗过热水澡,换上干爽舒适的居家裙装,她看上去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主妇。从镜子里左右打量过一遍自己,泉找出把厨房剪刀交给留下来照看自己的组织成员:“来,帮我把头发修一修,尤其那些被火波及过的地方,不行就剪短。”
对方惊讶了一下但并未推拒,然后她就眼看着能挽起发髻的头发被修修剪剪最终只留下将将搭在肩头的长度。
“手艺不错,回头找家店弄成卷,看上去和时下流行的发型差不多。”
泉笑着赞扬,那个组织成员跟着憨笑几声红了脸。
跟着太宰先生干,别说表扬,能别不间断的被上司从智商上进行碾压就是好的。但要是换了小林小姐,她能一句接一句夸得人飘上天。
打发人去外面望风,跟着一群陌生人又是救火又是造反硬生生三天没合眼的小林泉躺在三人床上,发出舒适的叹息。
这一趟折腾的!真是积攒了多少年的幸运值都拿出来用掉,堪比用阳寿抽卡。
其实京都地方组织的底层并不具备罢工以及搞事的成熟条件,究其原因,居然是这些人还没到完全活不下去的奇葩理由。是的,在这个岛国,包括Port Mafia在内所有黑1道组织都兼具着基层管理的职能,在政府毫无掌控力的年代成功攫取权力并成为了国家的清道夫与黑手套。军警不方便做的事交给黑1道去做,内务省不方便除掉的人交给黑1道去除,甚至连救灾也不得不塞给黑1道第一时间赶至现场。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毕竟谁也不会去做于己无功之事,尤其又要驱动那些边缘人与亡命徒去消耗自身。代价便是国家与政府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被黑1道组织肆意鱼肉的普通公民。
而在组织内部,严格的上下尊卑与典型的金字塔形结构注定了又是一场无休止的可持续性竭泽而渔。
在泉的记忆里,森鸥外成为首领之前Port Mafia组织成员是要一层一层向上级缴纳供奉的。
没错,无论偷盗还是抢劫,亦或是为火拼后的现场搜捡尸体,底层成员都必须按比例每月缴纳固定的“供奉”,才能留在位置上继续“工作”。如果想要晋升,比如说从普通捡尸人成为捡尸队的小队长,不重金贿赂这项工作的负责人绝计不可能。
跟着老首领为他杀人放火还得回头给他交份儿钱,这简直就是用刚炼出来的猪油炸猪排。
同样的规矩在全国所有大小组织中一概通用,京都也不例外底层成员勒索地盘上的小商贩进而按期向小队长缴纳供奉,小队长汇总这部分钱再加上自己的非法所得定时向上司“汇报”工作,最终这些自下而上抽取的血浆便会源源不绝输入背后掌控者手中。
京都这边各个组织对内部的压榨竟然还不算最严酷的,最初让人意动的只不过因为得知了不算遥远的地方居然有人生存条件比他们更优越,以及那场大火后负责人拒绝负担高昂医疗费以及补偿金。
如果那个路灯挂坠肯多拿出一分钱来安抚人心,也不至于在这个季节随风飘荡。
即便这种正常人看了会直呼无法忍受的剥削存在,只要还能继续活下去便会有大部分人继续麻木不仁的苟着。没错,至少这些组织不会坐视成员活活饿死……
小林泉自然明白这种状态下不会有太多人具备反抗到底的觉悟,所以她也只是让一部分人看到了那种可能性,便策划出一场爆炸从容脱身。
禅院直毗人领着其他咒术师刚把开场白说完,大差不差吐露出愿意妥协的态度,泉就毫不犹豫引燃烟雾弹跳入下水道急速遁逃,还顺手扯开引信引发爆炸。
莫名被扣了一口锅又当头挨了一盆狗血的禅院家主:“……”
不是,你都不听听条件就自爆了?之前逼老子低头的那份执着呢?老子亲自过来了又玩“死给你看”这一出,搞毛线啊!
带着一肚子悲壮出门的禅院直毗人好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后那些咒术师如芒在背的视线更是让他如坐针毡。爆炸发生瞬间咒力仍未恢复,现场所有人的伤势都可以算做禅院家的责任,这里面相当一部分都是他打算拖下水的对手,然而现状却是无人死亡,更没有谁发生咒力迟迟无法恢复的意外。
众人破釜沉舟集结前来打算与“极恶咒术师”决一死战,结果却是一场闹剧,禅院家无法给出合理解释如果不是连嫡子都被俘虏,又有族人一次次传递的坏消息,禅院直毗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情况估计得如此之坏。如今到了现场一看,除了一个负责人被挂在路灯上,其他被俘人员好歹都保住了性命,虽然有些看上去有点糊……
由于是有心想要拉着御三家另外两家下水,五条与加茂的咒术师也来了不少。眼下禅院直毗人左右为难,思前想后挖空心思也找不出破局之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闭紧双眼谁喊也不答应你们就当老夫死了罢!
“唔,禅院族长身先士卒,站在讨伐最前线,受伤也最重。不如先让禅院家将其族长带回休养,回头我们再登门拜访商讨后续行动该如何安排,怎样?”加茂家主为了御三家内部的平衡不得不捏着鼻子同禅院站在一条线上,五条家作为代表出现的家老冷笑了一长串,因为家主不在也不好就这么与另外两家撕破脸:“让我们家主登门拜访,不知道禅院族长今年还能不能从病床上起来。”
五条家家主五条悟,那可是公认能把活人气死的奇葩,请问禅院确定要把族长推进火坑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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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 第 89 章
只要是血肉之躯构成的人类, 无论咒术师、异能力者,还是普通人,遇上小林泉的【唯物论】时就得当场回归牛顿怀抱。当然了, 在发生爆炸的现场其他物理学家也可以适当表达些意见,总之不必像平日里那样让诸位先贤盖不住棺材板。
所以禅院家这座宅院外的咒术师们也实打实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爆炸带来的高热与冲击波,土块弹片的溅射,以及巨响对听力的损害, 都是让这些青壮年强者们倒地不起的原因。宅院内还东倒西歪躺了一片被捆成猪的禅院家族成员, 有咒力低下的躯俱留队, 也有炳。最显眼处禅院扇和禅院直哉背对背, 扎带束缚的手臂上甚至各自来了个蝴蝶结。
化纤布料充当的“蝴蝶翅膀”在微风中一起一伏,嘲讽力拉到满值。
族长当着所有同僚的面低头妥协,这笔账禅院不认也得认,始作俑者二话不说自爆殉道, 后期履行时但凡打上半点折扣禅院全家上下就别想有脸见人。最关键的是那个矮个子男人说死就死, 他倒是轻松潇洒一了百了, 留下这一地鸡毛禅院直毗人连个迁怒的目标也没有,纯纯怨种背锅侠。
千百年来也没有人能让御三家之一狼狈到如此地步,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还得老老实实花钱消灾买回脸面。倒也不是说不能把脸扔掉吞下这笔账……实在是讨债的居然是群普通人, 还都多多少少带点残疾,不是少了手指头就是少了脚指头, 肤色也很值得怀疑,放在某些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绝对不能碰触的政治正确。
“我附庸的附庸, 不是我的附庸”, 这句话放在任何地方都很合适。隔着组织负责人这一层中间架构, 禅院家天然的成为了理应“行善”的那一边, 不这么做便会被总监处以及其他家族道德绑架落井下石。连太宰治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都知道“暴力与火焰会传染”,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主以及总监们难道就不知道吗?谁也不希望自家的韭菜地里出现类似情况,为了维护家族利益,他们会明里暗里用尽各种办法迫使禅院尽快将那些火星扑灭在萌芽阶段满足泥腿子们的要求,然后分化他们,腐化他们,这事儿才算彻底过去。
对于禅院来说,比起另两家与总监处的手段,竟然还是硬挺着吞下这颗带血的牙齿比较划算。
后赶来的咒术师还没把距离爆炸中心稍远些的伤员安排妥当,最前面的家主以及各位代表们便已经达成一致,该装死的装死,该打口水仗的打口水仗。
猪野琢真跟着七海建人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受伤咒术师,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临时又接了个任务追踪并确认引发爆炸的人是否活着,有没有堕落成为诅咒。爆炸现场的地表被掀开了个大坑,其下隐藏的下水管道自然暴露无遗。如果身手足够迅速,倒也不是没有诈死逃脱的可能。
“明白了,这就行动。”
七海建人扶了下专门卡在眼眶上的无架墨镜,顺势侧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啧,距离下班还有两小时,也不知道这个区间内能不能完成要求。
清理掉覆盖在下水道上的碎石与浮土就用了他们一个小时,幽深通道出现在面前,猪野疯狂抽气:“老天爷,我的妈呀,这里头要是没有诅咒我就把帽子吃下去!”
仔细搜寻残秽的七海建人挑眉:“真的?”
猪野琢真正打算拍胸脯下赌注,金发青年便放松身体单手插在裤袋里走进能容三人并行的污水通道。
别说诅咒了,连个残秽都没有,这里头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干净”。
“嘎?”
差点不得不吃掉自己头上那顶毛线帽的猪野张大嘴巴:“怎么可能?没有?还是说藏在深处?”
结果两人沿着这条泥泞的路走到底也没找到任何与诅咒挂钩的东西。
也就是排污管道,脚下始终有浑浊的水掩盖了小林泉逃脱时留下的脚印,早年勤奋锻炼出来的好身手保证了她不需扶着墙壁行进,这才躲开追踪者的眼睛。
这条排污管通向排污渠,而排污渠又直接连着鸭川,面对悠然流淌的河水,七海建人叹气:“未发现诅咒踪迹,也没有活人的痕迹,就这么回去做结案报告。”
没必要再继续追下去了,只要那位可敬的反抗者不曾堕落为诅咒,他就不在自己的狩猎名单上。
咒术师该去追捕咒灵,而不是一个愿意为了其他人献祭自己的殉道者。
“哦哦,看来那家伙确实是死了,想想还有点可惜。要是有谁能这么拼出去为了底层咒术师请命,我愿意给他在家里的墓地立个牌位早晚供奉。”
虽然也是世家出身,但却因为家族早早衰落而过得和平民咒术师没有什么两样,猪野琢真自然更乐意站在另一边的立场上。
七海建人看了眼这个耿直的大男孩:“别说傻话,走了。”
于是这个任务就这么稀里糊涂糊弄过去,除了大失脸面的禅院,总监处与其他家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大事吸引走两面宿傩的手指,卖家多一分钟也不想等了,通过信息广而告之所有对这东西有兴趣的人,价高者得。
事情终于到了大家都不想见到的地步。一旦开始竞价,谁也无法保证最终该以一个什么样的价格收手。高度关注此事的总监们心底不由埋怨起无能的禅院家怎么那么多破事儿,要不是他们突然发出求援的呼声,这边也不至于抽调那么多咒术师赶往那个破宅院,错失了直接下杀手抢夺手指的最好机会。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仅仅过了六小时,两面宿傩手指的卖家,来自横滨黑1道组织的年轻干部义愤填膺职责禅院家未能恪守交易原则善待与他一同来到京都的搭档。他宣称为禅院所操纵的组织怠慢并导致了那位女士意外死亡,由她随身携带的一部分宿傩手指就此下落不明,而他拿在手里的那根竟然被不明势力下的诅咒师给当街抢走了!
大概是禅院新年祭祖时不太虔诚吧,前脚刚被小林泉薅了把羊毛,后脚又被太宰治堵上门。轻松甩脱迟早穿帮的“道具”后这位最喜欢在死亡线上大鹏展翅的年轻人上蹿下跳指着禅院家鼻子破口大骂,非要对方拿出“合适”的赔偿不可。
和小林泉谈生意,只要不过分,双方都能赚到钱。和太宰治谈生意,不管过分不过分,挣钱的只会是他自己。
禅院,禅院也很头疼。族长刚结束装死的状态,正召集家老商讨接下来的对策,新一轮的讨债者又上门了。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再多一个“管理不善导致宿傩手指下落不明”的罪名,禅院直毗人几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太宰治提出的几点要求至少从明面上看,普通人主张的路权、商权、以及行动自由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让步。
反正京都也不是一家说了算,哪怕禅院同意,加茂和五条可还没有发话。再说这几家也仅限于咒术世界小圈子,还有那么些神官和宗教世家在呢,哪里是横滨那种小地方来的人能理得清楚的。
他还不知道,阖族上下大几百口人在面前这个黑发小子眼里全都是已经上了称的肉。
顺利达成森鸥外要求,顺手讹了笔死亡赔偿金,又把大麻烦当做炸药释放给京都本地的诅咒师组织,太宰治拍拍屁股轻松带着游击队以及异父异母的“亲姐姐”被京都各方欢送走人。
禅院家嫌丢人连个代表都没派,自然没人发现这位温柔秀美的女士是否有些眼熟。
“开车绕一段,你回去述职,我要在这里下车回家一趟。”
小林泉必然不愿意让丈夫发现自己作为Port Mafia干部跑去京都搞了些什么事。几个小时前七海先生表示学生家长的葬礼终于结束了,他很快就会回来,那么这边就需要尽快做好准备好把所有疑点都给糊弄过去。
太宰治靠在轿车后座的靠背上懒洋洋道:“有什么关系嘛,直接告诉那个男人你的职业不行吗?如果他要离婚就派蛞蝓把人打到失忆,或者让擅长催眠的组织成员走一趟,作为干部这么怂泉姐姐你不觉得羞耻么!”
“嗯,我就是怂,有本事将来遇到类似情况你别怂。保持好现在这种嘴硬的姿态,我会记得及时赶到大加嘲笑。”这么点抱怨连她的防都破不了,泉索性大方承认:“他那样正直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妻子为犯罪组织工作这种事,所以在我成功辞职前,Port Mafia干部这个名号提也不要提。”
“嚯我听到了什么?似乎是软肋呢!”
太宰治大乐:“就这么让我知道你的软肋,真的好吗泉姐姐?”
比起八卦心得到满足,他更喜欢她透露出来的隐晦意思我信任你,信任到可以让你知道软肋。
这是森先生也未曾得到过的尊重,代表着后勤干部不能说出来的支持。
泉没有回答,只是温和的注视着黑发少年的一举一动。
被她看了一会儿,太宰治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吧,我会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所以,绷带、螃蟹、苹果酒,这些能替我报销了吗?”
“不!”
泉微笑着果断拒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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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 第 90 章
“我现在出发赶往车站, 搭乘新干线一个半小时后到家,想要我带些什么东西回去吗?”
简单叮嘱几句便任由托尼师傅在头顶施工作业,坐在椅子上的泉接到了结束出差下班回家的丈夫的电话。她瞟了眼墙上的挂钟, 语气温柔:“好的,带些水果好吗?有点想吃芒果。”
春夏之交并非芒果成熟季,这会儿点名想要吃芒果,泉就是故意借机拖慢七海建人回来的脚步。挂断电话她透过镜子看向还在身后忙活的美发师:“还要多长时间?我先生快回来了。”
太太, 您到底是希望您先生回家呢, 还是不希望?
托尼师傅根据多年从业经验瞬间脑补出了好大一场狗血剧情, 脸上不动声色道:“我会尽快为您服务, 女士。但是最少也得四十五分钟才行,不然药水没有完全渗透进发丝,后期效果出不来。”
“越快越好,不要耽误我回去做准备。”
还好佐佐木心细, 每天都有安排轮值成员上门替她大略做过清扫工作, 不然就这么点时间, 无论打算做什么都来不及。
收拾好被火燎过又被人剪得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块的头发,泉结过账便飞速赶回公寓真的是“飞”速,常年坐镇办公室又带伤归来的深宅差点把肺喘出来。
微微移动玄关脚垫, 放下半边窗帘, 顺手带回来的插花换掉已经枯萎衰败的枝叶。为了让这间屋子更像被人居住着,她还扔了两只碗进水槽。
换上居家服, 揉散一丝不苟的新发型,小林泉端起“道具”杯刚加热过的甜牛奶, 卡在七海建人拉开屋门时准点出现:“你回来啦!”
无论藏着多少秘密, 这份喜悦完全不曾作假。
风尘仆仆片刻不停从京都赶回家的七海先生在见到妻子的新形象后不由愣在原地。
她本就天生了张显得幼齿的圆脸, 椰褐色的眼睛又大又亮, 以往总是束着社畜必备的严谨发髻再搭配上黑色制服,看上去还算是有那么点“威严”的模样。如今黑长直的标准发型改换成了软绵绵的及肩卷发,散乱着搭在肩头额头,睡眼惺忪似乎午睡未足。这幅样子越发显得她眼睛水汪汪的,年龄也凭空倒退到会让人怀疑是否成年的程度。
“额……嗯,很可爱……”
七海建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句“卡哇伊”,说老实话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差点摸出手机报警把自己给送进去。
就是吧……泉现在瞧着居然比某些咒术高专的应届学生还要年幼。
没错,说的就是你,秤金次。
作为负责且优秀的教职人员,某人负罪感十足。
干部小姐眯起眼睛,带了几分少见的恶劣故意凑近比自己高了一头还多的金发青年:“欸?你不喜欢吗?我还专门上网查过,所有人都说这是近几年最流行的热门发型呢。要不,再仔细看看?”
洗发水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七海建人努力忍住向后退的欲望,稳住心神无奈将手里的芒果递出去:“没有,只要是你我都喜欢,你喜欢就好……”
说完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胡言乱语了些什么,飞速将递出去的芒果袋子又收回来,侧身擦着墙壁蹭进自家玄关,顺手将大门关上:“去沙发坐着等芒果吃,我处理一下。”
“嗯?”
以咒术师视角看来纤细得完全没有任何威胁的白皙手臂挡在墙壁上,小林小姐踮起脚尖把额头耳朵脖子慢慢变红的七海先生壁咚在玄关橱柜门上:“你是先吃饭,还是先……哇!你耍赖!”
一阵天旋地转后泉发现自己端端正正的被人放在沙发坐垫上,丈夫几乎瞬移般的撒手转身躲进厨房:“少看那些不良读物!”
声音还是那么正经严肃,尾音别带颤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般般老实人成功调戏到特别老实的老实人,心情大好:“你要是没看过,怎么会知道我都看了些什么?”
被爆炸震伤的肺腑都轻松了许多,小林泉笑倒在沙发上趴着直哼唧:“我要吃芒果西米露,芒果布丁,芒果慕斯,还有芒果千层。”
“不如我直接搬个芒果甜品店回来算了!”厨房里传来七海建人破罐子破摔的吐槽,紧接着食物料理机的研磨声震天响起。
吐槽归吐槽,手上诚实的照着点餐开始准备,七海先生矛盾得想把自己打一顿。
算了,既然妻子特别想吃,她又难得撒一回娇,做丈夫的没有理由拒绝。
泉侧躺在沙发上,厨房传来阵阵烹饪带来的声音,随着放松积累了数日的疲惫犹如涨潮迅速将她吞没,不知不觉间视线变得暗淡。等她再次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醒了?芒果布丁在床头柜上,其他的放冰箱慢慢吃。”
靠在旁边为她充当稳定热源的七海建人放下手里的书:“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从来都是个健康宝宝的泉果断摇头:“没有啊,森氏有固定的员工体检。大概是昨天加班加得有点久,所以今天才会变得嗜睡。”
“这样吗,好吧。”他移开视线,将书放回床边书架,大手温柔的在她头顶轻轻揉了几下:“如果觉得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好吗?很抱歉这次出差时间长了些,以后我会尽量安排好工作节奏。”
泉疑惑的看着他,有点闹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感究竟怎么回事。七海建人不再说话,嘴角朝上勾起弧度,含蓄的指了指床头柜上似乎会发光的芒果布丁:“又不想吃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好在床上吃东西,有点邋遢。”泉试图转移话题,七海建人耸了下肩,向后靠在床头:“只要不掉在被子上就行,没关系。”
所以……是不是穿帮了?哪里穿帮了?穿帮了什么?
小林泉一边端盘子一边努力思索,中间还要分神大声赞美丈夫的“杰作”:“真漂亮,都舍不得吃了!”
她受伤了。
说睡着就睡着,入眠后呼吸沉重有杂音,神色憔悴,血色匮乏,嘴唇干枯似有裂痕,周身萦绕着浅淡却无法被忽视的血腥味。不是疾病,是他非常熟悉的伤势。
咒术师与诅咒对峙后经常会出现类似内伤的现象。
但是妻子的精神状态还好,她看上去一脸迷茫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曾察觉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
七海建人努力调动咒力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胆敢将脏手伸到小林泉身上,看了十分钟他忽然意识到咒力,消失了。
并非泉身上没有残秽,而是他自己看不到那些存在。
自从咒力觉醒能够意识到“诅咒”存在,他就没有遇上过如此棘手的情况。
金发青年悄悄握紧藏在另一侧的拳头。
曾经他无比痛恨这种能力,迫切希望自己能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再也看不到诅咒,再也接触不到诅咒,但是现在,更加深刻的惶恐席卷着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如果连这份天生的力量也失去,他该如何保护对非人之物懵懂无知却又为人温柔善良的妻子?
奋力干掉三分之一个芒果布丁泉就吃不下了,毕竟是爆炸带来的内伤,就算用过药也进行过简单治疗,身体仍旧支撑不住骤然暴食带来的压力。为了健康与寿命着想,她将盘子放回去,慢慢躺进七海建人专门空出来的“凹”形里。七海建人调整了一下侧躺的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空出来的手臂盖在小林泉背后竖着轻轻摩挲:“如果觉得累就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不行,你还没吃东西,去吃点东西,我等你回来一块睡。”
泉被他摸猫似的顺毛大1法给摸得迷迷糊糊,困倦再次袭来,她含含糊糊念叨着,随手推了他两下:“去洗个热水澡,吃晚饭,明天能请假吗?能请假就休息好了再返岗……”
柔软温热的唇在额头贴了一下,比对待蝴蝶的翅膀还要温柔。七海建人略显低沉的嗓音刻意放缓:“知道了,这就去,先看你睡着。”
小林泉用侧脸蹭了下枕头,松开手里七海先生的衣角:“我睡着了。”
真是的,这种时候就不要故意惹人发笑了。
七海建人看了她一会儿,隔着半张床将妻子剩下三分之二的芒果布丁端过来吃掉。
有点酸,应该是糖放少了,怪不得她只浅浅尝了几口就说吃不下。
头一回做这种甜点,不喜欢甜食的七海先生不出意外翻车了。
翻身轻轻离开卧室,清理厨房,简单沐浴,整理房间,等他再次回来,正好抓到小林泉睁着溜圆的眼睛透过门缝悄悄观察自己。
就像一只猫。
他在心底偷偷笑了一下,想起她莫名其妙的内伤情绪再次变得沉重。
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偷偷拜托硝子前辈?还是想法子把泉带去东京咒术高专的治疗室检查伤势?或者先自行追踪一番伤害她的诅咒……诅咒师?
能请五条前辈看看吗?那样特殊的六眼,应该能看出端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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