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期中考试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结束。
宋青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这次考得不错,如果短板物理的最后一道题做对了的话，应该还能提高分数。
公布成绩的前一天下午。
淮河市和宿宁市的几所中学共同举办了篮球联赛。
唐骁和江致远都是校队曾经的‘老将’，现在身为毕业生,早就不打了。
但他们对这次比赛的期望依旧很高。
可淮河某个校队却一路势如破竹,就跟专门针对宿宁三中似的，打得队员们苦不堪言。
唐骁眉心紧锁,隐约觉得不对劲。
直到郝小虎那标志性的飞机头出现在他视线中，唐骁下意识地朝宋青瓷看去。
小丫头最近太累了,就算托着脸坐在台阶上，也昏昏欲睡。
付莹莹见那个隔壁市校篮球队的黑瘦学弟一直朝她笑，犹豫着喊醒她：“小瓷，小瓷，有人找。”
“……嗯？”宋青瓷睁开惺忪的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少年已经打完了半场，比分遥遥领先。
他是队长,对赢球信心十足,声音洪亮而欢快：“姐姐！如果我们队赢了,你可以和我约会吗？”
“……”
一瞬间，全场听到他声音的观众和队员都陷入了哗然之中。
宋青瓷还在迷糊。
想了想，她摁住眉心：“不要。”
语气极尽冷漠，根本不给郝小虎一点希望。
飞机头学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姐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小脾气。”
“不过我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伴随着他絮絮叨叨的告白声,所有人都讲目光集中在宋青瓷身上。
唐骁从没想过自己的火气会窜的这么快,他扔了外套，随手罩上自己曾经的队服。
他比郝小虎稍微高点，气场却强大很多。
唐骁接过学弟们投来的篮球，往地上狠狠一掷,冷笑：“如果你们输了，就给我滚出宿宁三中。”
“哟……这不是那谁嘛。”郝小虎被打断后有些不悦，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越来越多的高三学长下场。
控球后卫江致远，还有以前就担任前锋的江冽，以及两名在赛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将。
加上曾经的队长——得分后卫唐骁。
这让大部分来观看比赛的同学都开始欢呼尖叫起来。
士气得到了充分的鼓舞。
下半场比赛，唐骁领着其他几名队员，像是开了挂那样，狂追比分。
打得对面球队连声叹气。
下半场结束前的最后几秒。
唐骁控住球，看准时机向上抛去——
一记漂亮的三分球后。
全场沸腾。
唐骁已经出了一身的热汗。
阳光刺眼，将少年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软化了他凌厉五官的凶冷感，让篮球场围着的女生都尖叫不停。
在计时器化为零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宋青瓷投去了欢喜的眼神。
少女也在看他。
眼睛亮亮的。
像一只灵动的小鹿。
她举起手，眯眼笑得开心，朝他竖起大拇指。
明媚而娇艳。
唐骁心底一阵悸动。
他顿时觉得干劲儿十足，再打几场都不会累。
对面校队的篮球队员们却叫苦不迭。
郝小虎也收敛不屑的神色，无奈地笑了笑。
他低估了唐骁的战斗力。
也低估了，宿宁三中老将们的团结凝聚力。
“你们确实是可敬的对手，很强！”郝小虎是个爽快利落的性子，输了就输了，也不恼怒，
“不过，如果你欺负姐姐，我一定会把她抢回来！”
郝小虎义正言辞：“就算你不珍惜，我也会永远把她放在心尖儿上！”
“……”唐骁看着这个热血的小少年，只觉得好笑，“你想多了。”
他掷地有声，“我永远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永远都不可能。”-
这次的期中考试公布成绩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青瓷如愿以偿夺得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呃，是和唐骁并列第一。
分数相同，按姓的首字母来排。
她看着自己的名字总算排在了唐骁的上面，却蓦地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跌落到泥地里。
紧绷的那根弦还没有发力，就松了一半。
在最后的关头，疲惫不堪。
所有人都在恭喜她。
可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表面上依旧笑着和他们逗趣聊天，心里却一片荒芜。
宋青瓷觉得自己生病了。
她有好多次，看着那摊开的笔记本，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可表面上的她，仍然是明媚爱笑的小玫瑰。
所有人的努力和欢乐，仿佛都离她很远，像是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她孤独地游走，融不进去。
一双大手突然捞住了犹如海上浮萍的她。
微凉，却带着无尽的安全感。
宋青瓷从神游中回过神，看向身侧的少年：“怎么了？”
她的眼睛依旧漂亮，却没了那时的亮光，就连唇角的笑也是刻意装出来的。
唐骁的心一阵刺痛。
他注意她几天了，却发现她的情绪一天不如一天。
这小丫头很会伪装自己。
她越是落寞，在人前就笑得越甜。
他不知道她躲在角落里偷偷哭过多少次。
但他隐约能猜到，突然的登顶，让她瞬间就卸了力。
在高考来临之际，承受的压力太重，让她崩溃，却无处宣泄。
“宋卿卿，我有点累了，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唐骁敛去心神，攥住她纤细的手腕。
宋青瓷扬起唇角笑：“好啊”
但她的眼底，
只有一片的虚无和黯淡-
宋青瓷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唐骁会带着她来——
蹦！极！
她瞪大了双眸，站在高耸入云的蹦极梯上，惊骇莫名：
“你……你不是恐高吗？”
唐骁回答得很淡定：“人生这么短，总要挑战一次。”
工作人员已经在他身上绑弹力带和绳索了。
两个人经过检查，都是身体健康，没有生命危险的年轻人，很快就被送了上来。
有个小姐姐想给宋青瓷绑上，她却往后一躲，还在犹豫。
“宋卿卿，你害怕了？”唐骁挑起眉梢，轻笑。
“我又不恐高，我是担心你——”宋青瓷根本不害怕这种极限运动，她沉默片刻，
“万一你吓死了怎么办？”
唐骁回答得坦然：“嗯……那你抱紧我，我就不害怕了。”
“有用吗？”宋青瓷不信。
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提醒这对高颜值‘小情侣’：
“这是双人蹦极，到时候两位紧紧相拥，会有绝妙的体验哦。”
“……”
犹豫了很久，宋青瓷还是和唐骁一起站在了边角处。
他们身上都系着牢牢的绳索。
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两个人试探着相拥，牢牢地扣住对方的脊背。
宋青瓷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像是要把他的模样，狠狠地烙进心里。
不知道唐骁为什么突然抽风要带她来蹦极。
这对她来说只是缓口气而已。
但对他……却有可能是加重心理阴影。
等等——
他不会是看出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了吧？
宋青瓷的呼吸颤了颤。
她轻声开口：“喂，唐骁，你怕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少年弯眸，笑得张扬：
“我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
轻声倒数：3、2、1！
伴随着突然向下坠落的力道，宋青瓷只觉得一瞬间，呼吸都要停止了。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
眼前只有这张放大无数倍却依旧俊朗的脸。
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像唐骁说的那样，抱紧他，就真的不怕了。
心跳如擂鼓，轰鸣作响。
宋青瓷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场刺激惊险的蹦极中，爆发了出来：
“啊——”
这么多天的痛苦和挣扎像是随着风声和呼喊，逐渐抽离了她的身体。
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处。
小声啜泣。
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又像是在找回什么。
恍惚间，他们仿佛坠入了深渊。
她听见他沉沉的呼喊声——
“宋卿卿！我喜欢你！”
“宋、卿、卿！”
“我、喜、欢、你！”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唐骁正把她揽在怀里，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开了。
“心跳稳定了吗。”
宋青瓷抚上心口的位置，点了点头：“嗯。”
“心情好点了吗。”
她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情绪果然被他察觉到了，又点点头：“嗯。”
宋青瓷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试图给他传递几分暖意。
唐骁是恐高的。
刚才，最害怕的应该是他。
她不知道他到底用尽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来挑战蹦极。
但她清楚，他是为了她。
“唐骁，谢谢你……”她眼眸里的亮光，正在一点点复苏，
“刚才在掉下去的时候，我突然间就想通了。为什么要给自己刻意施加那么多压力呢，往前冲就是了嘛！”
唐骁笑了，很欣慰：“我喜欢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那是哎，你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小丫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要是有的话，你现在还能见着我？”他懒洋洋地挑眉。
宋青瓷被噎住：“你，气人！”
唐骁垂眸，笑声很低。
“宋卿卿，我……”
他握住她的柔软的小手，下定决心正准备表白第三遍。
“我听到了！”她突然脆生生地开口。
他撩起眼眸看她：“什么？”
“唐予安，我说我听到了，”宋青瓷笑意明媚，一字一顿地重复，
“好巧，我，也喜欢你呀。”
“！”
唐骁心头猛烈跳动，唇角的笑容还没蔓延开来，就又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和你在一起的准备。”
唐骁一愣，“……什么？”
宋青瓷鼓了鼓脸颊认真地说：
“我以前始终觉得，我爸妈的小生意不错，又都宠着我，我就是公主一样的存在。”
“以前跟着爸妈参加宴会，我也可骄傲了，总觉得镁光灯都该追随着我。”
“可我参加过唐家的晚宴后才发现，其实宋家……早就败落了。也是有你们家时不时地提携，才会苟延残喘，支撑到现在。”
“你说过，我虽然是女孩子，照样能比那些男生优秀。”
“只要我努力，我相信我能做到。”
“我要和你并肩，我要大大方方站在你身边，不被那些人说闲话，”她的眼里闪烁着光，
“唐予安，我不想高攀你。”
“傻。”
唐骁忍不住红了眼眶，将她拥入怀中，埋首在她颈侧，
“宋卿卿，自始至终，都是我高攀你。”
——你聪明、漂亮、性格开朗。你娇贵却不骄纵，你善良却不软弱，你明事理识大体。你是把我从黑暗泥泞中拉扯出来的光亮，你是哪怕褪去家世光环，良好教养都足以让人折服的明媚小玫瑰。
——宋卿卿，是我高攀你。
——自始至终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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