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 声声蚀骨 > 第 71 章
    ◎原谅你?除非你死了。◎


    偏偏的, 舒晚知道易辞洲是个急性子的人,根据她的了解,他肯定在第一时间就去汽车站找她, 所以她特意反其道行之,发车前又从汽车上下来了。


    她出了站, 上了一辆本地牌照的面包车, 从东镇坐到了西镇,随便找了个宾馆就住了下来。


    过两日,只要熬到廖霍回来, 就可以再寻新的地方。


    然而事与愿违,原本答应一周就会回来的男人, 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信息也不回。


    他走后, 果然不过两天的时间,易辞洲就找到了这里。


    她当然能想到, 易辞洲能提前把廖霍支开,必定是有备而来, 而且准备十分充分,甚至可能还有更大的圈套等着她自投罗网。


    在宾馆住了五天,舒晚按耐不住,准备先行离开清乌镇。


    她戴上兜帽和口罩,买好车票之后,一个人坐在候车厅的角落里静静地等着。她警觉得很,但凡有身量体格相仿的男人,她都会把头低下来。


    好在一直到发车, 候车厅和大巴上都安静如常。


    舒晚在车上的最后一排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环视一圈, 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安心下来。


    临近夜晚的时候,终于到了清乌市区。


    舒晚按照约定去了廖霍所说的港隆酒店,只要这里是他的地盘,那么易辞洲就不会冒然进来。


    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会想到自己直接住在了最招摇的地方。


    然而事情往往总是朝着意想不到的一面去发展。


    这里,就像一个捕兽网,她自己走了进来,越挣扎,收得越紧。


    前台接过她的证件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还给她,然后把房卡递过来,“温小姐,房间在508,大堂左拐就是电梯,祝您住店愉快。”


    从清乌镇到这里,路途遥远不说,车上还没有空调,一天下来,浑身乏力。


    一进房间,舒晚就疲惫不堪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服务员送来了早餐。


    舒晚愣住,因为她并没有点早餐。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服务员笑道:“温夜小姐,早餐是住酒店送的。”


    这是廖霍的酒店,有可能她来之前都已经打好招呼了,舒晚便没有猜疑。


    待她吃完早餐,紧接着,又有一个女经理亲自送来了干净的换洗衣服。


    舒晚起疑,“这也是住酒店送的?”


    女经理带着浓浓的港腔:“是,这是廖先生嘱咐的。”


    舒晚闻言,看着她手中的衣服不觉愣住,“廖先生?他回来了?”


    廖霍回来了?


    那他回来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自己呢?


    不等她仔细揣摩,女经理就道:“廖先生还没有回来,但是他亲口吩咐的。”


    既然是廖霍,她没有多问,便换下脏衣服。


    接下来三天,每天都有丰盛的一日三餐,还有干净的衣物。


    舒晚越住越觉得奇怪,但是她的进出并没有得到限制,酒店也没有什么异样,她便只能耐心等待。


    到了第四天,女经理送完衣服后说道:“温小姐,换好衣服,廖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舒晚一听,诧异道:“是廖先生回来了吗?”


    女经理点点头,“是的,廖先生请您去24楼的套间,他在那等您。”


    换好衣服,女经理又喊来了化妆师,舒晚疑惑问道:“这也是廖先生的吩咐的吗?”


    女经理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依然机械地重复那句话,“是的,廖先生请您过去。”


    “……”舒晚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这个时间点,并不像有什么特殊聚会要参加,也更不是玩情趣的时候,更何况,廖霍这个人,向来直接,从不会跟她玩情趣。


    化完妆,舒晚便跟着女经理来到24楼的套间。


    她垂首,将门推开,“易太太,请进吧。”


    易太太?!


    这话一出,舒晚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震在了那,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门就在身后被关上了。


    至此,她毫无退路。


    舒晚愕然抬头,斜侧方的沙发上,正端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面色沉稳冷静的廖鸿宴。


    另一个,则是眼眸晦暗不清的易辞洲。


    见她来了,廖鸿宴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垂眸说道:“易辞洲,这是你太太,我已经还回来了。”


    话音刚落,仿佛从高峰跌入谷底,遽然而来的失重感,打散了舒晚此刻所有的理智。


    她这才明白过来,女经理口中的“廖先生”根本不是廖霍,而是廖鸿宴啊!


    她颤着问道:“廖霍呢?”


    听到这个名字,易辞洲好不容易有了点神采的脸色又明显沉了下去,他转了转手腕上的手表,金属表带碰撞出“咔哒”的声响,刺得头皮都感觉发麻难受。


    廖鸿宴不由紧蹙了眉头,他清了清嗓子,并没有理会她,反而道:“既然人我已经还回来了……”


    易辞洲轻轻抬眼,在她脸上一扫,淡淡说道:“多谢廖伯伯了,廖家在江城的那两家酒店我会暂缓收购,周转资金也随后就到。”


    廖鸿宴几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那这件事,我们就翻篇了。”


    易辞洲冷冷笑道:“好。”


    廖鸿宴聪明得很,他不会刻意在易辞洲面前提及自己的儿子,相反的,易辞洲也不会在舒晚面前提及其他的男人。


    廖鸿宴放下茶杯,拍了拍手,便起身朝大门走来。


    与舒晚擦肩而过,他不禁稍顿一下,之前他还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可以让一对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反目,又能让自己那个流连花丛的儿子放弃一切来陪她三年。


    他打量着着,视线从她愣滞的双眸挪移在她耳朵上的助听器时,忽然恍悟了。


    可能,就是因为她远离了各种喧嚣杂音,眼睛才格外清澈,那对摄入心魄的眸子,多看一眼,都很容易沉沦。


    他收心中抽搐一紧,忽然为廖霍感到不甘和惋惜,这样一个独特的女人,怎么偏偏是易辞洲的?


    廖鸿宴收回视线,扭开门把手,沉声道:“辞洲,你订婚在即,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你爷爷知道。”


    闻言,易辞洲不觉心虚地瞥了舒晚一眼,见她淡漠无状,心中一痛,咬着牙说道:“只要廖霍永不踏上内地半步,老爷子那边,我自有打算。”


    最后一丝争取失败,


    廖鸿宴扯了扯嘴角,怏笑一声,大步离去。


    门又被关上。


    舒晚怔怔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男人,依然执着问道:“廖霍呢?”


    易辞洲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玩着手腕上的表,眼睫挡住了此刻所有的眼神,他语气略有失落,淡淡问道:“阿晚,在自己丈夫面前,不停地问别的男人,这就是你的态度?”


    舒晚鼻尖一酸,攥紧了拳问道:“那你想我有什么态度?看到你扑过去祈求你的怜悯?还是抱着你的大腿让你再带我回那个金丝牢笼?”


    他丢了她三年,却希望她重归于好。


    这是犯贱,谁能做到?


    易辞洲看着她,抿嘴不语,他拿出手机放在一边,播放起一段录音,自己则继续淡然喝茶。


    舒晚一听,就知道是廖霍和廖鸿宴的声音。


    ——廖鸿宴:“易辞洲那边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你是要那个女人,还是守住内地73家商铺和16家酒店?”


    ——廖霍:“这两者根本不冲突!我就不信他的触手这么长,可以伸到香港来!”


    ——廖鸿宴:“他的触手是不长,但你别忘了他是谁的亲孙子!现在是易家和阮家联姻的节骨眼,这件事要是闹大,如果被人知道她还活着,要她命的你猜猜会是谁?”


    舒晚不觉一颤,下意识地就去看易辞洲……


    他却依然垂眸不语,淡定喝水。


    ——廖霍:“他都要订婚了,为什么不直接放手?这个女人当初是他自己不要的!”


    ——廖鸿宴:“他不要不代表你就能要!你搞搞清楚,这场联姻,只有他自己能搅黄,阮家闹不起来,这样才保得住那个女人!”


    ——廖霍:“爸,我把她带回香港,也能护她一辈子。”


    ——廖鸿宴:“但你觉得易辞洲会善罢甘休吗?你强行把人留在身边,他那种性格必定你死我活,我们在内地的大部分产业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搞垮,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非要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痴线啊!”


    冗长的沉默,


    ——廖鸿宴:“怎么不说话?”


    ——廖霍:“我做不到,我太喜欢她了……”


    ——廖鸿宴:“做不到也不行!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女人,你不还的话,我帮你还!”


    对话至此戛然而止。


    易辞洲收起手机,沉沉吸了一口气,深坐在沙发里,既不说话也不表态,就等着她的回应。


    舒晚眼眶越来越红,强忍着的情绪也几乎濒临崩溃边缘。


    她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廖霍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也知道了为什么她明明走进的是廖霍的酒店,迎接她的却是廖鸿宴和易辞洲。


    廖霍在廖家和她之间,被迫选了廖家。


    他现在可能连香港都出不去,哦不,估计连家门都出不去了。


    呵呵……


    呵呵呵呵……


    多么大的一个鸿门宴啊!


    摆得整整齐齐,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她,却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她失去防备卸下包袱之后,慢慢地收紧,直到迎来猎食者。


    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往往一打响就有一方惨败而归。


    虽然舒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胜算,但易辞洲肯定不是败的那一方。


    她咬着下唇,眼中满是不屑的恨意,妄图反败为胜,“易辞洲,我不过才‘死’三年,你都要订婚了?”


    虽不愿提及这个,但还是要面对,他抵了抵下颌,耐心道:“这是爷爷安排的,不是我的意思。”


    舒晚冷嗤一声,撇过头去,“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好歹你把戏做足了,守了三年的丧。”


    易辞洲口中苦涩,他放下茶杯,缓缓踱步走到她面前。


    “阿晚……”他低下头,耐着性子轻声细语道:“如果不是廖霍把你藏起来了,我不会让你消失那么久。”


    舒晚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可是不管怎么缩,这个房间就只有这么大,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冷冷看着他,说道:“是啊,如果不是廖霍,你可能真的要守丧三年然后另娶新欢了。说到底,我还是你的绊脚石呢……”


    易辞洲沉吟片刻,似是怕惊吓到她,他的声音都格外温柔,“我可以毁约。”


    “毁约?”舒晚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然后避开他的目光,垂眸冷声道:“易总,你这是联姻,不是娶我这么个聋子。你要考虑的,可不光光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要不然,阮家不会执意要把女儿嫁给你这么个刚‘死’老婆的鳏夫。”


    众所周知,阮音是阮家独女,背靠万华地产,可谓是门当户对。这种联姻,充斥了太多的利益,各种关系盘根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易辞洲知道她在激他,他却偏偏不顺她的意,阮家如何,廖家又如何,从他彻底成为易辞洲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从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爬出来了。


    他波澜不惊,据理力争,试图打压也试图安抚:“阿晚,我和廖霍不一样,他光是妈就有五个,兄弟姐妹更是无数。”


    舒晚问:“所以呢?”


    易辞洲沉声继续:“他有廖家一大家子的顾忌,而我没有,他不敢和整个家族抗衡,而我敢。所以,不过就是订个婚,老爷子能订下来,我也能退回去。”


    就像廖鸿宴说的,这场联姻,只有他才能搅黄。


    他果敢专断,连易宏义都镇不住,这次的联姻他愿意后退一步,不过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实权,一旦他染指整个易氏集团,和阮家的联姻就是一个泡影。


    然而舒晚已经看透了他的“良苦用心”。


    她嘲讽般勾了勾嘴角,嗤笑问他:“哦,我懂了,你又要故技重施?就像五年前,老爷子能把我硬塞给你,你也能弃我不顾,让我忍受一年的空房,让我听了那么久的冷言嫌语,最后让我一个人在火海中失去我们的孩子……”


    她的话,太冷太凉,就像一场没有情绪的幻灯片放映,勾扯着以前的那些回忆。


    易辞洲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刷得白了。


    他赶紧把人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安抚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一个劲地说,说得不停,


    就好像说够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面前这个女人就真的能原谅他似的。


    他的怀抱,让她难受极了。


    舒晚挣扎着推开他,毫不理会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易辞洲,这句道歉就算你三年前说,我也不会原谅你。你的怀抱,躺过那种女人,太脏了……”


    易辞洲阖了阖眼,眼底血丝迸发,反问她:“那你呢?你是我老婆,你和廖霍睡了!我又说什么了?”


    舒晚看着他,眼神迷离恍惚一瞬,“嗤……”地笑了声。


    空气瞬间凉了下来。


    她敛起眉眼,不屑道:“我和他睡,是因为我要偿还他,我欠的可是一条命。而你呢?你是为了气我,故意找个不干不净的来刺激我。”


    这话说得,字字如针,针针见血,让易辞洲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他苦涩抿唇,想摸摸她的头顶,一只手抬在半空中抬了半晌,知道她抗拒自己,又缩了回去。


    他低头,几乎语无伦次:“阿晚,扯平了……我们扯平了,扯平了好不好?我现在求你……待在我身边,我尽最大的努力补偿你,我用后半辈子弥补这空缺的三年,只要你愿意原谅我……”


    “原谅你?”舒晚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眼眸中满是空洞,失去的怎么可能再回来,她冷冷道:“除非你死了……”


    她知道,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他了。


    这是事实,不可能再有所改变。


    然而易辞洲没有认清这一点,他豁出去了。


    廖霍已经割肉后退一步,阮家的联姻在他手里也只是儿戏,他的前障后阻都扫清了,就只剩下眼前女人的心。


    他跪了,没有用啊,


    他求了,她也不搭理啊。


    那么手里就只剩下最后一张王牌。


    他放开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在她冷漠的目光里,沉声道:“阿晚,我们今天做个了断……”


    他将房间的大门打开,“你若今天自己走出这扇门,我放你,你爱去哪去哪,哪怕再回去跟着廖霍,我半句话都没有……”


    舒晚知道,易辞洲这个人没那么好摆平,就算他肯放手,开出的条件也会让她抽一根筋扒一层皮。


    她颤着问:“前提呢?”


    易辞洲没有说话,他回身踱步到沙发边,拿出ipad播出一个视频电话,待那边接起之后,他问:“他醒了吗?”


    “醒了。”


    “嗯,让他接视频。”


    “好。”


    他将屏幕转过来,正正直直对向舒晚,然后如同一个审判者,等候着她的反应和回应。


    起初,舒晚冷漠垂眼。


    然而视频上出现的人,让她瞬间如雷轰顶,差点就失去理智。


    一个年轻男人坐在一张白色的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脸庞瘦得脱形,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喝着粥。


    视频里有人喊了他一声,“舒涞,抬头。”


    舒涞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里,眼神依然茫然若失,空洞的眼眸里根本看不到任何情绪。


    舒晚再不顾其它,纵使门在她身后开启,她也毅然抛下所有冲过去,对着屏幕颤道:“舒涞,我是姐姐……”


    三年了,她原本都放弃了,只当舒涞是死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缅北,却怎么也没想到,连熟知东南亚的廖霍都找不到人,居然被易辞洲找到了!


    这就是这个男人打出的最后一张王牌,在她头顶不偏不倚地炸开了。


    他赌她会舍不下最后一个亲人,并且,十有八九他赌赢了。


    易辞洲收回ipad,沉目将屏幕关上,静候她的抉择。


    舒晚脚软得几乎站不住,她眼眶湿润通红,她不敢信,又不得不信,只能沙哑着嗓子质问他:“你又拿我弟弟来威胁我?”


    她的失态,无疑让他更加稳操胜券,他没有否认:“是。”


    舒晚死死咬着下唇,恨得不能再恨地看着他,“易边城,你真是无耻……”


    她喊了他的本名,是真的已经对他恨之入骨。


    然而易辞洲却是长舒一口气。


    是你逼我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知道他这么做会让她更加恨自己。


    但是他没有办法了啊!


    此时此刻,他只想一门心思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伸手拥住她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不见了似的,柔声说道:“阿晚,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威胁你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宠你、疼你、哄你,你想怎样我都答应……”


    舒晚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自己身后关上,却只能紧紧攥着他的衬衣,颤栗不已。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三件事:吃饭睡觉烧易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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