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我负责!”◎


    温泉里, 言倾躲在大石头里面,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沉在水下,只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她紧紧地环住自己, 拧着眉梢咬着唇, 委屈巴巴地望着裴笙,犹如一只躲在暗处偷听的小狐狸被主人抓了个正着,迷迷糊糊不知该怎么办。


    裴笙眉头微蹙, 黑褐色的眸底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他怔在原地, 浮在距离她不足一米的地方, 双臂无意识地滑动, 在水面上荡漾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来喽, 二哥!温泉配美酒, 人间最享受!”


    徐乐天“扑通”一声扑进水里,朝着裴笙的方向游过来。


    “别过来!”


    裴笙侧头,沉声制止,转身背对言倾, 将言倾护在身后。


    男人身躯高大, 张开双臂堵在了大石头的边上, 恰好将娇小的言倾藏得严严实实, 若是不细看, 很难发现裴笙身后藏了个人。


    水雾弥漫, 言倾在热气中缩成一团,秉着呼吸不敢乱动。


    朦胧中, 她看见男人的后背肌肉紧实,线条流畅, 有晶莹的水珠顺着肌理缓缓流下。


    “干嘛呀?不是你要喝酒的吗?”


    徐乐天刚扑进水里, 就停了下来。他左手拿着一壶女儿红、右手扑腾着水面, 不解地挑了挑眉。


    泉水不深,刚漫过他的心口,他划了几下觉得没劲,索性站在水中,等着裴笙的解释。


    裴笙干咳了一声,俊美的脸上拂过一丝不自然的异样。


    裴笙:“我想起还有些盐矿上的事要处理。你先去书房等着,我马上就来。”


    “多大个事啊!”徐乐天晃了晃酒壶,就着泉水抹了一把脸,“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喝了酒再去!”


    徐乐天说着要往前走,没走两步被裴笙厉声喝住了:“不准!赶紧上去!”


    徐乐天被裴笙吼得一抖,脚下打滑差点头朝下跌入水中。幸亏他水性好,堪堪稳住了。


    “二哥,吓我一跳呢!”


    徐乐天不太清楚二哥为何突然如此严厉,又不想忤逆他,拔下壶塞,仰起头“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酒。


    “呼,喝完全身都变暖了!”徐乐天盖好壶塞,将酒壶扔给裴笙,“行,我先上去了!”


    徐乐天意兴阑珊地上了岸,裹好衣物出去了。


    “吱呀”一声,木门被合上。


    言倾终于轻松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雀儿在绿植间跳跃着,汩汩流水冒着热气。


    言倾放下戒备,垂下环住自己的手臂,身前的男人却突然转过身面向她,吓得她赶紧捂住自己,往水下缩了缩。


    裴笙将酒壶举过水面,一席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被泉水打湿。


    他缓缓逼近,如鹰的犀利视线扫过微微颤抖的肩膀,停在优美的肩胛骨上。


    那儿不仅刻着他的名字,还残留着昨晚纠缠的痕迹。


    点点红痕像是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颤颤巍巍地等着他采撷。


    他眸光微暗,声音略显低哑:“你都听见了?”


    言倾不置可否,点点头。


    “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比你们先来!”


    她急急地解释。


    她知道偷听不对,可她是无心的,她无意刺探他的秘密。


    她被他逼至角落里,浓烈的男子气息狂风骤雨般袭来,霸道又强势地紧紧地裹住她。她躲无可躲,怯生生地低垂着眼睫毛,不敢看他。


    男人似乎叹息了一声,靠近了些。


    “躲什么?你没有错。”


    “你是我娘子,你若想知道,我不会瞒你。”


    言倾诧异地抬起头,歪着小脑袋细细地思索他的话,直到确定他并非戏耍她,才放下心来。


    天真少女最是无忧,害怕的时候惶惶不已,一旦卸下防备整个人立马就活了,水润的大眼睛里尽是闪烁的小星星。


    裴笙:“你不怕么?”


    言倾反问:“怕什么?”


    裴笙一愣,先前防备的气息一瞬间消散,幻化成无尽的暖意,柔情似水地望着她。他用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迎接他的凝视,似在提醒。


    “夫君不是个善人。”


    “我知道,”言倾唇角微扬,“那又如何?”


    裴笙不是善人,她上一世就知道了。


    于她而言,只要他对她好,不管他是善人也好、恶人也罢,就是她的良人。


    更何况,和姨父姨母比起来,裴笙要光明磊落多了!


    少女的坦率让裴笙的心狠狠一抖。


    活在冰冷蚀骨的深渊中的人,常年被黑暗吞噬,一旦看见阳光,便迫不及待地追逐,想要将其占为己有。


    他俯身靠近,挡住她面前的盈盈光线,陡然捏紧她的下巴。


    男人的手指竟是颤抖的。


    他的鼻尖触碰她的鼻尖,呼吸着她的呼吸;他的声音又沉又急,像是很渴望得到她的回应,又像是害怕她的回应。


    他说:“我将来是要做反臣的!”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二人紧紧地缠在一起。


    不同于裴笙的紧张,言倾听到裴笙亲口承认他的心思后,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似乎在她的心里,那样孤傲尊贵的人,生来就该得到万人的敬仰和膜拜!


    “哦,”言倾淡淡地回答,“我知道的呀!”


    人终有一死,与其浑浑噩噩,不如在有生之年做些自己想做的。


    裴笙做反臣又如何?


    她是反臣的妻又如何?


    言倾笑了笑,“我是你的妻,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你的妻!”


    裴笙捏着言倾的手指猛然一松。


    恍然间,万物俱寂、鸟啼婉转,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面前的女子,浑身上下镀着一层金光,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他一把将她捞入怀中,急急地啄她的唇。


    他的吻来得又凶又烈,一点不温柔,一点不考虑她的感受。


    她被他箍得生疼,在他的气息下艰难地偷得一缕空气,还没怨他,他又扑了上来。


    “够够了。”


    她娇羞着想要推开他,奈何力气太小,她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可她实在没有力气陪他折腾,昨夜的颤抖她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他终于饶了她,取下她的发簪,让她的三千青丝洒入水下,和他的头发亲密地缠绕在一起,那灼热的眸子似燃烧的火快要将她融化了。


    他一字一句地呢喃,语气偏执又霸道。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这是承诺!”


    “你要对我负责!”


    说完,他搂紧了她,眼底尽是欢喜。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世子妃,奴婢给您送果脯来了!”


    ——琴画的声音。


    言倾吓得一激灵。


    如果被琴画发现她和裴笙在一起,多尴尬啊!


    她简直没脸活了!


    言倾用小手堵住了裴笙的唇,摇了摇头:“你别说话!”


    裴笙斜挑着眉眼,保持着拥着她的姿势,意犹未尽地望着她,不吭声。


    言倾朝向大门的方向:“端进来吧!”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琴画端着食盘进来,顺便将换洗的衣物放在一旁。她不敢抬头看,只弓着身子默默地做着事。


    “世子妃,果脯和衣物都放在石凳上。温泉虽好,但不宜久泡。奴婢就在门外,您若是想起身了,随时唤我。”


    言倾正要说好,寻思着赶紧离开,赶紧将裴笙打发走。


    谁知裴笙忽地拂开她的手,冲着琴画的方向喊了一声:“下去吧!”


    裴笙说,下去吧!


    琴画猛然一惊,显然没料到世子爷也在。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出门的时候在门口踉跄了一下,摔了一跤,又摸索着赶紧爬起来,“哐”地一声,关好木门!


    半柱香前,


    徐乐天站在木门外,一边悠闲地晒太阳一边晃着折扇。


    他的身旁,站着早已等候多时的秦真和高远。


    徐乐天收了折扇,叹一口气:“你们的主子也太不厚道了,让我去书房等他,这都一炷香的时间了,他还泡在里面!他不是忽悠我么!”


    高远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紧闭的木门,笑道:“有些事不能说得太直白!徐公子,你应该庆幸你已经出来了。”


    徐乐天:“为何?”


    想到二哥临时变卦、将他急匆匆地赶出来,委实有些奇怪,可他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高远凑到徐乐天跟前,捏着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番,“那个额,徐公子是明白人”


    明白人得给钱!


    徐乐天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赶紧说,赶紧说!”


    高远喜滋滋地去接银票,却被旁边的秦真用剑柄拦了下来。


    秦真冷冷地开口:“徐公子,买一送一。我不仅告诉你原因,还能附送一个更有价值的消息。”


    徐乐天笑了,转手将银票塞到秦真的手里,“还是秦兄实在!”


    可秦真收了银票后,什么也没说,只让徐乐天在门外候着。


    直到琴画端着一套女子的衣物进去,又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徐乐天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


    徐乐天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差点就惹祸了!


    一旁的高远气冲冲地将秦真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音骂道:“你丫的,又阴我!”


    秦真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告诉你,此刻闯祸的人就是你。”


    高远皮笑肉不笑,“我不管,反正等会由你把消息告诉世子爷。”


    开玩笑,那消息能说吗?谁说谁倒霉!


    *


    门内的温泉里,


    言倾得知琴画被吓走后,她又气又羞,忍不住打了裴笙几拳。


    “你疯了?非得让下人们知道我们在一处?”


    裴笙握着她的小手,温柔地吹了吹,笑道,“知道又如何?昨晚院子里的人听了一宿,还有谁不知道的?”


    “那那可不同,”言倾羞红了脸,侧过头不看他,小声地嘀咕,“哪有人,哪有人白日里”


    “白日里如何?”


    裴笙将她搂紧了些,“夫君只想帮倾倾穿衣服,可没别的想法。”


    “还是说,倾倾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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