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 孟妍怔了几秒,匆忙挂了电话。
但某人好像很执着,又打了一次。
许劲知坐在酒吧旁边的台阶上, 左手拿着手机, 听着里面的嘟嘟声。
另只手里拿了个打火机摁一下松一下, 百无聊赖,看着打火机上窜出的火苗有一瞬的失神。
他十八岁的生日愿望还没有许, 现在后悔了,还能不能补一个。
孟妍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看了很久,还是接了。
她沉默着不说话,许劲知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电话通了, 开口声音哑的不行, “孟妍。”
她没应,他又叫了声她的名字, “孟妍。”
孟妍举着电话贴近耳朵,他感冒像是又加重了,声音沙哑听着让人心软。
喜欢这个东西最没道理, 现在心软的是她, 最后吃苦的也只会是她。
她沉沉呼出口气, 换上那副铁石心肠,“不说我挂了。”
许劲知微低下头, 自嘲般勾了勾嘴角,鼻腔里哼笑了声,“你到底什么是骗我的。”
他像是喝酒喝得神经质了,八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捡出来说。
就因为她消失的前一天晚上凑近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她说许劲知, 我骗你的。
没头没尾, 却让他念念不能忘。
许劲知隔着手机一句话,让两人记忆都回到离别的那个晚上。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其实也记不清了,就记得自己和他吃了碗馄饨,一碗要葱,一碗不要,回去的路上跟他说要走了,不回来了,又怕离别的场面太伤感自己忍不住想哭,她哭起来很丑,不想让他记得,于是匆忙改口说,许劲知,我骗你的。
她记得她明明故作大方地进了那扇深红色的大门,又忍不住退出去看。那天少年立在灯下高瘦挺拔的背影,是她悄悄偷看他的,最后一眼。
孟妍握了握手机,光是想想眼睛里就起了水雾,她稍抬头往上看,努力稳下情绪,故作冷静说,“我忘了,不记得。”
许劲知刚想说话,又止不住一阵咳嗽,他分不清是酒劲儿还是感冒,又或者两者掺和在一起,胸口沉闷,难受的很,“孟妍,你什么是骗我的,哪句是骗我的,怎么就是骗我的,你说清楚。”
许劲知拿着电话,固执地要向她问个明白,他声音不大,一句话说到最后,哑的快让人听不清。
孟妍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衣角,停顿了一小会儿,还是答非所问,“前段时间画展上我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吧。”
虽然是个问句,但她说的笃定,就算他隔得远,戴口罩,她也不会看错。
曾经在脑海中日日夜夜仔细描摹过的眉眼,她怎会认错。
他默了一瞬,应了声,“是我。”
“咱们也算山水一程,各自安好。”孟妍咬了下唇,才忍住嗓音里的哽咽,“你问我从前什么是骗你的,我也记不得了。”
她说完这几句话,没给彼此任何回旋的余地,也怕自己忍不住哽咽出声,急忙挂了电话。
这一次,落荒而逃的依旧是她。
他坚持不懈打了第三次电话,孟妍点了关机,她不敢再接了。
她把手机放得老远,坐在沙发上看着跑来跑去的“建国”发呆,他现在问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孟妍没接许劲知的电话,又过了半个小时,外面有人敲门。
她在门内显示器上瞧了眼,是许劲知,她不接电话,他就追到门口,她今天要是不开这个门,他就有种不罢休的架势。
他又何曾这样执着过。
孟妍想了想,还是把门开了。
站在门外的男人浑身酒气,低头垂颈,此刻门忽然开了,他才抬起眼,墨色的眸子细细看着她,一瞬不移。
孟妍猜他醉了,帮他指了下,“你走错了,左边才是你家。”
她不闪不躲,言辞冷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当真是疯了,他嘴里念着她说的话,忽然微垂下眼,淡笑了声,“山水一程,各自安好,孟妍,你倒是当真潇洒。”
她手握着门把,看着他说,“许劲知,你醉了。”
他点了点头,“是,我醉了。”
许劲知在门口站了三两分钟,就往自己那边儿去了。
孟妍看他醉的厉害,脸色也很差,她的铁石心肠终究没撑过一晚上就失了效,忍不住让宋诗瑶托秦远来一趟,算她再心软一次。
秦远正巧在接宋诗瑶下班,刚接到人,俩人一传话,就一起过来了,他之前就知道许劲知房门密码,都不需要问。
秦远进去没五分钟就出来了,路过这边来问了句,“喝了酒能吃退烧药吗?”
宋诗瑶进门也没多一会儿,忽然被这么一问,也不太确定,“不能吧。”
孟妍刚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盖子打开,听着门口二人的对话。
事实证明人心软无度。
她当时还不太清楚,这种感觉准确说叫心疼。
半小时后,宋诗瑶拿着两样饭盒,叫秦远出来拿。
“什么?粥?”秦远开门见她站门口,瞎猜了两句。
接过来这饭盒看着跟外卖盒子一样,就是没包装袋,也没贴条儿。
宋诗瑶叹了声说,“孟妍做的。”
孟妍平时不忙,喜欢自己做一些东西,做多了不好保存,就买了很多这种一次性的饭盒。
秦远看了眼那头紧闭的门,他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比谁都急,“你说这俩人能不能痛痛快快说句话,看得我都憋闷死了。”
……
许劲知喝了酒不能吃药,但他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除了偶尔咳嗽两声,真看不出这是又醉又病的。
秦远来都来了,就没回去,在这儿睡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往外走说去买退烧药。
“别麻烦了。”许劲知也是刚醒,敞着腿坐在沙发上,微弓着身,乱发遮眼,他看了眼秦远说,“我这烧都退了。”
秦远在门口鞋都穿上了,听见这话又折回来,半信半疑还伸手探了一下,确实退了。
不得不说,平时多锻炼还是身体好。
许劲知往跟前看了看,记不得昨天手机放哪了,“几点了。”
秦远刚看过表,答得很快,“七点半。”
许劲知稍微醒了醒神就站起身,秦远看他这是要准备出去,随口问了句,“去干什么?”
他还在四处找手机,随口道,“上班。”
秦远一时语塞,卷王竟在我身边,知道劝不住,也不说别的,“昨天晚上那粥,我放冰箱里了,我帮你热一下,吃了再走。”
“我去外面买现成的不就得了。”许劲知总算从一个角落把手机拎起来,过去摁了下还没电了。
秦远话到嘴边又不能说,只得十八般武艺全用上,“我劝你最好还是吃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许劲知不再说,吃就吃呗,等微波炉热好了端出来,味道确实还不错。
秦远这些年没有早上吃饭的习惯,只偶尔吃吃,拿了瓶水在旁边看着他,忽然问,“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还惦记她。”
许劲知抬眸看他眼,也不否认,“是。”
秦远性子急,添油加醋给他制造紧迫感,“那你倒是主动追啊,我听宋诗瑶说现在追她的人可是排着队等的,说不准就被谁趁虚而入了。”
“你以为我不想。”许劲知拿勺子在碗里打圈,不紧不慢,“我每次见她,话说不到十句,她就明里暗里赶我走。”
秦远视线落在这份粥上,有些话宋诗瑶交代过不让说,他也不好点的太明白,“那也不能放弃,主动点。”
许劲知没有抬头,秦远又补了句,“就凭我和宋诗瑶在一起五年没闹过分手,信我一回。”
虽然是句有力的证明,但许劲知听着莫名扎心。
秦远和宋诗瑶五年腻腻歪歪没分过手,人比人真是,比的让人直想叹气。
许劲知吃完这碗粥,忽然就请了假,说生病了,去不了。
孟妍半上午出的门,出去买菜,许劲知站在电梯口,穿得整整齐齐,不知道是准备进电梯还是刚出来,或者是守株待兔。
一层两户,他早上下去买了感冒药,然后就在这儿等,宋诗瑶已经去上班还跟他打过招呼,现在听见声音,只能是她。
许劲知侧了侧身,视线朝这边看过来,等人走到电梯口,他开口说,“对不起,昨天,喝多了。”
他喝酒不断片儿,昨天发生的事他现在全都记得,像个小孩欲求不满,幼稚得很,要是清醒时候他也绝对问不出那些矫情到不行的话。
孟妍昨晚开门,酒气窜入鼻息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喝了多少,对于他电话里执着的问题,她此刻才给了答案,“当时我说我要走了,又预感到离别太伤感,所以,才说骗你的。”
就这么简单。
许劲知神情微怔,电梯门在跟前叮的一声打开。
二人乘电梯下楼,她往旁边农贸市场走,许劲知两手插兜跟在后面,像个贴身保镖。
许劲知果真跟她进了市场,他像是有话想说,憋了一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着她去买的摊位,他也都买一点,最后买了两兜子菜回去,没一样会做的。
他的厨艺仅限于泡面放个荷包蛋,散了和完整的几率五五开。
电视打开,是前段时间青年艺术家展的采访视频,许劲知手里掰了根芹菜,寻思这玩意儿能怎么吃。
听着电视机里各种采访,直到画面切换到《山水一程》,记者说这画本来叫《蔷薇少女》,后改名为《山水一程》。
他抬起头瞧了眼,孟妍在镜头前,落落大方,“《山水一程》,此画以纪念我一厢情愿的单恋。”
许劲知盯着屏幕,空旷的屋子里只听见他低声说了句,“是不是一厢情愿,我证明给你看。”
他喜欢蔷薇,从始至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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