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顺说——那我怎么舍得。
唐青殊回店里一路上脑子里都在反复琢磨着蒋顺的这句话,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几个字，但怎么那么令人心情?舒畅呢？
“老板回来了！”小山异常兴奋，“徐老师快来看?, 老板可高兴了, 不?愧是你师父呀, 徒弟有出息，师父最高兴！”
徐彦朝很?快匆匆里面走了出来：“师父。”
唐青殊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徐彦朝得奖的事他当然是高兴的，但他进门时想?的是和蒋顺的那通电话。
“阿朝, 恭喜，再接再厉。”唐青殊定了定情?绪上前拍拍徐彦朝的肩膀。
“嗯。”徐彦朝跟着唐青殊进了办公?室, 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给师父的。”
唐青殊有些意外：“给我的？是什么。”
他接了袋子径直打?开。
徐彦朝笑道：“我看?你昨天膝盖还有些不?舒服, 给你买了个护膝。”
“谢谢。”唐青殊拆了就?戴上，“还挺软的。”
徐彦朝的手?机有电话呼入，他看?了眼，朝唐青殊道：“师父, 那我先出去接电话啊。”短短几小时，给徐彦朝道喜的电话都接了七八个了。
唐青殊坐下轻轻揉捏着膝盖，他把?戒指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会儿，小心放进了抽屉里。
这天因为?徐彦朝的好消息，整个二店的气氛明显与平时不?同。
唐青殊下午给大家点了咖啡甜点, 大家难得都停下手?里的活跟客人们一起出来喝下午茶聊着天。
“唐老板就?是阔绰, 这家甜品店可不?便宜啊。”
“我知道这家店！上次跟我小姐妹去买排了很?久的队都没买到这个红丝绒，谢谢唐老板啊！”
“说明我们老板对员工深深的爱意。”
“那看?来我们也得努力?拿奖啦！”
大家都笑起来。
唐青殊窝在懒人沙发上，用叉子吃着一块巧克力?蛋糕，边听着他们一群人闲聊。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甜品太兴奋的缘故, 唐青殊的心跳有些快，他下意识学蒋顺那样掐了掐自己的脉。
“唐老板，你的咖啡。”客人顺手?将吧台上一杯咖啡递过来。
徐彦朝笑道：“我师父不?喝咖啡。”他往唐青殊的保温杯里添了茶水递给他。
客人疑惑道：“哪有年轻人不?喜欢咖啡喜欢喝茶的？”
唐青殊笑笑：“习惯了。”□□会使交感神经兴奋，加重心脏负担，所以唐青殊从不?喝咖啡。手?术后，大约是因为?习惯，他也不?碰咖啡。
下午茶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忙碌。
唐青殊给客人剩下的图纹了一半，莫名有点心慌，心跳很?快，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借口去了趟洗手?间，在洗手?台撑了会儿，唐青殊忍不?住给蒋顺打?了通电话。
这回，蒋顺接得很?快：“怎么了？”
他上班时，唐青殊是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的，基本都是发信息，蒋顺什么时候看?到再回复都可以。
唐青殊问：“你没事吧？”
蒋顺明显愣了下：“我没事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出来上厕所，突然想?给你打?电话。”
蒋顺笑起来：“你猜怎么着，我正好进办公?室就?听到铃声响起，这叫心有灵犀。”
唐青殊终于笑了。
是他想?多了。
重新回纹身间，趴在纹身床上的客人已经等得睡着了，还开始打?呼了。
唐青殊莞尔-
一下午全?是小图，客人性格也各有不?同。
有的直到纹完一声都不?吭的，但大部分都喜欢说话，既能?活跃气氛，也能?转移注意力?。
唐青殊整个下午几乎都在不?停地陪聊，纹完最后一副小图，他感觉嗓子有点冒烟，喝了好几口茶都没能?压下去。
正好罗栀言给他打?电话来，一听他的声音，小姑娘啧啧道：“我蒋叔又不?做人。”
唐青殊失笑：“关蒋顺什么事？”
小姑娘直言不?讳：“他又把?你嗓子弄成这样。”
“什么……”唐青殊的话脱口，突然意识到罗栀言是什么意思了！
怪不?得那次在罗家，罗栀言反复问了几次他嗓子真的是咳嗽咳哑的吗，还特意说没听到唐青殊咳嗽，他解释了，小姑娘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言言，你一个小姑娘……谁教你的这些！”唐青殊一想?到罗栀言误会他给蒋顺……才变成这样，便忍不?住后颈发烫。
罗栀言大言不?惭道：“我是高中生啦，表叔，这种还能?不?懂么？”
唐青殊懒得解释：“你也没懂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我这有事，得出门。”
“约会呀？”
“不?是，不?说我挂了。”
罗栀言大笑起来：“挂就?挂，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给打?个电话。”
语毕，她挂得飞快。
唐青殊无奈叹了口气-
唐青殊等人到餐厅时，苏樾已经到了。
“来了？”苏樾站起来，“阿朝可以啊。”
徐彦朝谦虚道：“多亏苏哥帮忙分担，没有你们大家的帮忙，我根本来不?及准备。今天大家吃好喝好，不?用给我省钱！”
“大气！”苏樾往徐彦朝身上捶了拳。
大家都坐下来聊天。
蒋顺还没来。
唐青殊给他发的信息也没回。
“阿朝，叫服务员上菜吧，边吃边等。”唐青殊说。
徐彦朝道：“没事，还早，再等等蒋主任。”
“是啊，等等没事的。”
“不?是刚吃下午茶吗，也不?是很?饿。”
但唐青殊有些过意不?去，他走到门口给蒋顺打?了通电话，没人接。
苏樾从包间跟出来：“没接？”
唐青殊摇头。
“医生不?接电话不?是很?正常吗？”苏樾蹙眉看?唐青殊，“你脸色怎么回事？估计就?是临下班送来了急诊病人。”
是的，是正常的。
但唐青殊的心跳逐渐加快，这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
苏樾看?他按了按胸口：“青殊？”
唐青殊勉强笑了下：“没事，他估计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他转身进了包间，笑道，“蒋主任说有点事要晚点来，让我们先吃。”
苏樾诧异看?了唐青殊一眼。
徐彦朝听他这样说，这才同意让服务员上菜。
大家有说有笑，边吃边聊很?是热闹，唐青殊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苏樾坐在他边上时不?时就?看?他一眼，又忍不?住凑过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就?是……”唐青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再给蒋顺打?个电话。”
他重拨出去。
没人接。
唐青殊固执地打?了两个。
第二通电话响了很?久很?久，通了。
唐青殊愣了半秒，那头传来女生的声音：“唐老板吗？我是许愿。”
苏樾见身侧的人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微颤：“蒋顺呢？”-
从医院开车过来才两公?里不?到的路程，但苏樾看?唐青殊的样子怕他开车危险，他追着唐青殊下楼。
结果苏樾拉开车门，扭头便见唐青殊没跟上来，而是一头扎进了餐厅前面的一条小路。但唐青殊之?前在地图上搜索过，直接从餐厅对面的小路穿过去，再过一条小巷，到医院大门只有八百多米的距离。
“唐老板，之?前我们一直在抢救室里。”
“蒋主任的一个病人刚刚没了。”
“他一时间走不?开，让我来拿他的手?机，家属还在抢救室门口不?肯走。”
许愿的话一遍遍回荡在唐青殊耳畔。
唐青殊已经从小路进了巷子，巷子里没有灯，周围黑漆漆的，压抑得唐青殊整个人更加慌张。
他想?起门诊大厅里那个孕妇丈夫手?里的刀，想?起蒋顺身上手?上染着血的样子……
那个病人的家属是不?是为?难蒋顺了？
蒋顺现在怎么样了？
医院的领导们呢，有人去给他撑场吗？
有人过去吗？
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蒋顺会怕吗？
唐青殊很?怕，他怕得要死，怕得快哭了。
寂静巷子里，回响里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唐青殊粗重的喘息声。
八百多米的路仿佛被无限拉长，唐青殊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
再快点，他需要再快点，他得赶紧去蒋顺身边。
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蒋顺，谁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唐青殊用力?咬紧牙关，他就?跟那些人拼了！-
苏樾之?前在巷子里被绊了一跤，这才没追上唐青殊。
此刻他看?着唐青殊冲出巷子，他拔腿追上去就?见唐青殊一头扎进了医院前面的车水马龙。
“青殊……唐青殊回来！”苏樾吓得心脏都蹦到了嗓子眼，他被一辆车拦住，忙不?迭往后退。直到看?到唐青殊跌跌撞撞穿过了马路，苏樾才松了口气。他咒骂一声，看?着对面的身影已经进了医院大门。
唐青殊不?敢停下脚步，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空洞的，他一口气跑去抢救室门口。
冗长走廊尽头，他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尖叫。
唐青殊远远看?见有人在打?蒋顺，那双手?一下有一下用力?捶在蒋顺胸口。
“蒋、顺！”
唐青殊用尽浑身力?气叫他的名字。
蒋顺诧异抬眸，他朝唐青殊看?了过来，一双眼睛很?红很?红，他看?着伤心又委屈，快要哭了。
那个人还在打?蒋顺！
唐青殊继续跑过去，他要去揍那个打?蒋顺的混蛋！
可是近了才发现，那个背影有点熟悉，还有她头发上的发夹……唐青殊猛地怔住，这个人是——
林朝阳的妈妈。
她在哭，说着听不?清的话。
蒋顺没有推开她，反而是抱着她的，好像在安慰。
她又哭又叫地捶打?着蒋顺。
唐青殊突然回过神来，她不?是在打?蒋顺，只是在发泄悲痛。
墙角边蹲了个男人，他抱着头，脸埋在腿间，也在哭。
周围医生护士都在，好几个都在悄悄抹眼泪。
唐青殊本能?看?向抢救室内，许愿说蒋顺有个病人刚刚没了时，唐青殊怎么也没有把?这个没了的病人跟林朝阳联系起来。
怎么会是林朝阳？
他都给他排上了队，等他动完手?术就?要给他纹身的。
许愿和护士过去扶走了林妈妈，蒋顺又跟身后几个医生交代了什么，唐青殊看?地上的林爸爸也被人扶了起来。
突然，林妈妈又“哇”的哭了出来。
唐青殊听到了推床轮子滚动的声音，他下意识朝抢救室看?去。
蒋顺快步朝唐青殊走去，挡住了他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蒋顺的声音有点嗡嗡声，唐青殊有点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大约是刚才那声“蒋顺”喊得太用力?，唐青殊的声音哑得厉害。
蒋顺垂下眼睑：“病情?突然恶化，心脏室颤中断脏器供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没继续往下说。
唐青殊看?他的手?在抖，他用双手?裹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先去处理，我在这里等你。”
“好。”
林父林母抱着推床上盖着白?布的人哭得撕心裂肺。
唐青殊在长椅上呆坐着。
面前白?色身影晃动，苏樾也来了，看?见这情?况被吓到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林朝阳父母才离开抢救室门口，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蒋顺走了过来，叫他：“唐青殊。”
唐青殊抬起头来，蒋顺的眼睛还很?红，他伸手?牵住了蒋顺的手?，轻声问他：“能?回家了？”
“嗯。”蒋顺点头，手?臂微微使力?，将一动不?动坐了快两小时的人拉起来，又顺势抱住了唐青殊。
苏樾见蒋顺朝他看?来，忙道：“哦，你们先回去，青殊的车一会我找人给他开回店里去。放心，阿朝那边我去说。”
“谢谢。”蒋顺勉强笑了下。
坐了那么久，唐青殊走路时腿明显有些异常。
“跑来的？”蒋顺问。
“嗯，你、你别生气。”
蒋顺叹了口气，背过身：“上来。”
唐青殊趴在蒋顺背上，徐徐抱紧他的脖子，哽咽说：“我很?害怕。”
“没事，别怕。”
林朝阳是蒋顺来海州后接的第一个病人，对蒋顺来说情?感上也是不?一样的存在，而且那小子还是个自来熟，和蒋顺朝夕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唐青殊没再说话，抱得他更紧了-
蒋顺将唐青殊放进副驾驶，却没急着走。
他站在外面打?了通电话。
没过一会，许愿跑来，把?什么东西给了蒋顺，两人又站着说了些话。
唐青殊扭头见蒋顺拉开车门上来，然后他听见似乎是药片被挖出来的声响，蒋顺俯身过来：“张嘴。”
唐青殊听话张了嘴。
“含着，别说话。”
被蒋顺塞过来的一片润喉片，唐青殊在嘴里含几秒钟，清凉的感觉便在嘴里蔓延开来，之?前似被荆棘拉过的喉咙瞬间舒服许多。
唐青殊俯身抱住了蒋顺。
蒋顺的身体微微僵了僵，他什么也没说，将下巴靠在了唐青殊肩上。
唐青殊将人抱紧，手?掌不?停轻抚他的后背。
没事的蒋顺，有我在，没事的。
隔了很?久很?久，蒋顺才轻声说：“小林的病跟你的不?一样，他是左心发育不?良，很?严重也很?危险。”
蒋顺从没跟他提过，唐青殊一直以为?林朝阳的病和他是一样的，记得那时林朝阳还问他，病好后的感觉怎么样……
“膝盖疼吗？”蒋顺又问。
“嗯。”
蒋顺心疼得不?行，之?前唐青殊脸色苍白?站在路中间大口喘气，整个人的重心明显往右侧偏移，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了。
蒋顺捏了捏唐青殊的后颈：“先回家。”-
回家路上，唐青殊点了外卖。
等他们到家，外卖已经摆在门口了。
蒋顺把?人背进去放在沙发上就?去卷唐青殊的裤管，还好他戴着护膝，膝盖没有肿，就?是疼。
“我给你按按就?不?疼了。”
“好。”
唐青殊知道蒋顺肯定没胃口，他趁蒋顺给他按膝盖的时候，端了青菜粥，一口一口喂他。
“够了。”
“再吃点，好不?好？”
蒋顺便又张嘴：“我没事，生老病死，这种事在医院常发生的，我见过很?多。”
唐青殊点点头，这些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真的见多了就?会无动于衷吗？
肯定不?是的。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七情?六欲，会难受会伤心-
这天晚上，蒋顺整个人都很?安静，也不?怎么说话。
唐青殊没有过度担心，他知道明天就?会好的。
躺在床上，蒋顺的手?依旧在被子给唐青殊揉着膝盖，后来他睡着了，手?还贴在唐青殊的膝盖上。
唐青殊悄悄挨过去抱住了他。
他闭上眼，迷糊之?际，仿佛又听到蒋顺问了句：“你是不?是又忘了？”
忘了什么？
唐青殊猛地睁开眼睛，对了，戒指！
他悄悄下床，摸遍了衣服口袋才想?起来他给放办公?室抽屉里了！
该死的，他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后来下班直接去了餐厅，竟真的把?戒指给忘了！
他答应了蒋顺晚上要送给他的。
唐青殊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出了门，现在刚过十点，来得及的。
他刚推开单元楼门就?听人叫他“青殊哥”。
谈双双跑过来，皱眉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唐青殊有些意外：“你刚下班？”问完才发现应该不?是，谈双双没有背包。
“哦，我……我在朋友圈刷到蒋顺哥他们医院的事了，不?敢问你们。刚才我看?到你们又突然开灯，怕有事，所以才下楼来看?看?。”
唐青殊道：“没事，你先回去，我去店里拿点东西。”
谈双双看?他走路有点拐，忙说：“拿什么，我帮你拿。”
正说着，唐青殊叫的车过来了，他招手?过去，一面道：“晚上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回家去。”
他刚坐进车内，谈双双从另一侧钻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去。”
唐青殊没再拒绝。
“蒋顺哥他……没事吧？”
“没事。”
谈双双松了口气-
车子停在二店门口，谈双双很?快下了车，扶着车门问他拿什么，在哪里。
唐青殊没矫情?，给了她钥匙，又指了路。
谈双双进去不?久就?出来了，把?那只蓝丝绒小盒子递给唐青殊：“是这个吗？”
唐青殊点头道谢。
“是戒指吗？”
“嗯，送你哥的。”
谈双双有点脸红：“你们感情?真好。”
唐青殊难得笑了笑。
“我能?看?看?吗？”
唐青殊悄悄握紧了盒子道：“得先给你哥看?，他还没看?过呢。”
谈双双有些抱歉：“哦哦，没事。”
车子原路返回，这个点路上很?空旷，很?快就?到了小区。
唐青殊下车叫住了谈双双：“谢谢。”
谈双双回头冲他笑。
唐青殊看?着她进了楼道才转身。
坐电梯上去，刚开门，就?见蒋顺赤脚握着手?机从卧室内冲出来。
他看?见进门的唐青殊猛地怔住：“你去哪里了？”
唐青殊笑着拿出锦盒：“去拿戒指。”
蒋顺的呼吸顿了顿。
唐青殊一步步朝蒋顺走去，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笑道：“怎么办，我今晚可能?跪不?下来了。”
蒋顺猛地上前抱住面前的人：“我跪，该是我跪。”
作者有话要说： 唐老板和蒋主任的感情线无虐，但是剧情会有点点，后面还会说到当年的事，但所有的事件都是在教会他们两人更好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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