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间。
项扬吃东西吃得太大口, 两颊都鼓了起来。
他的嘴巴看着软乎乎的，每天都被他愁成不同的形状。
但项扬的忧愁从来持续不过几秒。
他已经开始计划着改变策略了。
今天是周末。谷梁已经连续加班两周了，今天也还是要再去公司一趟。
项扬有些内疚, 谷梁最近很辛苦了, 他本身就娇气, 最近还要时不时被自己克扣掉一个菜，心里肯定苦死了。
项扬越想越觉得愧对于谷梁，越看越觉得他好像肉眼可见地瘦掉了一圈。
谷梁感受到了自己头顶的目光，咬着他的大鸡腿儿抬头问项扬：“怎么了吗？”
项扬怜惜地摇摇头，就像是家里马上揭不开锅但依然要强的老母亲, 告诉谷梁：“没事没事，你吃吧吃吧。”
项扬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有道理。
晋楚他爸是本市，啊不, 全省首富。
项扬虽然不知道全国一共有多少个省份, 但是他知道全省首富肯定是很厉害的一个排名。
这玩意儿应该就跟他从前当运动员的时候的排名差不多重要。
项扬从前差点儿“嫁”去他们家的时候，都没这么关注过他们家的商业地位。
项扬跟胡小燕那儿打听到, 晋楚他爸投资的产业方方面面，这让项扬更加确定，不管谷梁是做什么的, 都一定会被他牵累。
如果谷梁变成一个不能吃苦的穷光蛋。
项扬可不觉得这是自己在诋毁他, 谷梁有的时候是真的很挑剔，买几个苹果都要去指定的超市, 就因为他无意间说过那个超市的红富士又大又红又甜。
项扬是不能理解这种挑剔鬼的, 稍微不甜一点的苹果是不能吃吗？怎么就那么嗜甜。
想想这么精致要强的一个人, 以后就要过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项扬攥紧了手里的肉包子，暗下决心：“事情因我而起，我一定要对这个娇气包、挑剔鬼负起责任。”
为了让“娇气”的谷梁在以后艰难的岁月里也能过得很好, 项扬决定转移侧重点，从“节流”改为“开源”。
……
持续加班两周，这在从前对于谷梁来说几乎就跟喝水一样平常。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得到短暂的休息时间的谷梁，第一时间就是回家。路上，他还专门去买了项扬喜欢吃的卤味。
今天的家里异常安静。
没在家吗？
谷梁纳闷儿地打开门，瞬间呆立当场。
差不多就是他看狗血电视剧里出差提前回家的妻子必看的一幕场景：客厅的地板上，一步一件衣服，两步一只袜子……天气冷了项扬还穿得比谁都多，满地都散乱着他的衣服。
谷梁：……
倒也不用担心家里还有什么其他野男人，谷梁完全有自信，光是项扬一个也能这么野。
果然。
这大冷的天，项扬却又换回了他的小背心儿。
小背心儿也不好好穿，衣襟儿撩上来叼在嘴里，挺胸、仰头、收腹、提臀，眼神迷离表情欠操地对着手机跟那儿搔首弄姿。
谷梁愣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项扬？”
他很怕“中邪”和“梦游”一样，是不能被惊扰的。
项扬这个扭麻花的姿势着实也是不舒服，看见谷梁赶忙喊人来帮忙，“谷梁谷梁，快来帮我。”
谷梁迟疑地走过去。
“你帮我拍。”
“拍什么？”
“拍我拍我。”
谷梁上下打量他一圈，衣服叼在嘴里，裤子低的都快露出**，中间整个暴/露出一截腰腹……是真的很想动手拍他一顿。
项扬则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还在催促谷梁帮他拍照。
谷梁：“拍照做什么？”
“拍照上传啊。我看好多博主都发那种露腹肌的照片，涨粉很快的！”
谷梁眯缝着眼睛看着他那掉下去一大截儿就要挂不住的裤腰，“你还预备发网上？”
项扬：“当然啦，不然我怎么涨粉丝！”
“你要粉丝干什么？”
项扬：“我要直播带货了。”
谷梁：“……”
谷梁转身去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捡起来，问他：“你想卖什么啊？”
项扬咬着小背心举着手机找自拍角度：“还不知道呢，我还没有很多粉丝，我得先涨粉丝。”
谷梁：“就靠你的肚皮照？”
项扬口水都要收不住了，“这叫腹肌照！”
“腹肌？”
谷梁意味深长地看着某位懒汉已经不甚明显的腹肌，质疑意味溢于言表。
项扬低头看看，终于肯撒开嘴，放过小背心。他有些沮丧，“那怎么办嘛，我也没法一天就让它昨日再现啊！”
天地良心，他以前的腹肌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
项扬转过身去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擦口水，“要不然我明天跟你一起健身吧，临时抱佛脚，总比没有好。”
项扬这会儿背对着他，裤子属实太低了，根本经不住他这一弯腰……谷梁不忍直视，别开视线问他为什么突然想直播卖货。
项扬看看他，心说当然是为了养你。
但是这话不能说。
毕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这么热衷于吃软饭的。
“当然是因为……”项扬本来想着临时编造一个理由，结果没编出来，但是眼睛在谷梁身上上下逡巡了一遭，“咦？”
项扬转移并且很好地找到了下一个话题，他走到谷梁的身边，围着谷梁转半圈，又迅速转回来，“咦？”
谷梁料想他没憋什么好屁，把手里的衣服塞给他，转身就走。
项扬跟在后面不依不饶，“我的腹肌没有你的漂亮，不如我拍你的吧？”
“想都别想。”
“只露腹肌不露脸。”
“没门儿！”
“谷梁谷梁！”
“我不拍，你也不许拍……”
直播带货的愿望因为缺少腹肌和粉丝的支持而被迫终止了，项扬只能另外再想其它办法。
谷梁最近更忙了。有的时候快天亮才回来，吃了早饭又立马要回公司去。
项扬在心里大骂晋楚他爸的同时，赚钱的愿望也更加迫切了。
……
这天，谷梁公司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跟同事去庆祝，而是想要回家跟项扬一起吃一顿晚饭。
时间尚早，他们还赶得及去逛一逛菜市场，买一些食材回家，然后一起做饭。
有关于他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终于可以进行到下一阶段。想到这里，他又绕路去了一趟鲜花店。
谷梁刚开车进入小区，就看自己家的方向浓烟滚滚。
着火了吗？
谷梁一脚油门冲回家去，还不忘靠边停车，让出了救援通道。
“项扬！项扬！”
项扬听见谷梁叫他就出现了，整张脸都熏黑了。
谷梁不知道他哪里受伤，不敢贸然抱他，只能轻轻托着他的手臂问他，“怎么样？有没有烧伤？”
项扬就把一张嘴瘪成一条鲶鱼样儿，还马上就要哭出来。
谷梁的心都揪起来了。
“没事了，别害怕，有我呢，我先带你去医院……”
项扬终于绷不住，咧开一张“鲶鱼”大嘴，大声嚷嚷：“全都糊啦！一点儿没剩！那火怎么能那么急嘛…”
谷梁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轻拍他的背，安慰他，“没事，有我呢，我可以解决。”
项扬看看他：“那你过来帮忙。”
项扬无意识地牵住谷梁的手，一路来到后院。
谷梁看着他仿佛还在冒烟儿的认真的后脑勺儿，中途好几次都想收紧手臂，把人拉进怀里。
他还从没有跟人这样牵过手。
而这一次，是项扬主动牵的他。
他想不顾一切地拉住项扬，把他拉到自己的这边来，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因为谷梁看到他家后院儿……多了一口锅。
项扬买了一口大铁锅。
居然还自己垒了个灶。
就是学校食堂专用的那种超大号，大、铁、锅。
一次差不多可以做一百个人份量的饭的那一种。
……动手能力强的人，闯祸都比别人大。
因为第一次使用这种设备，没有掌握好火候，项扬的一大锅包菜都给炒糊了。
项扬委屈吧啦地想要掉眼泪。谷梁只得安慰他，说还好还好，红烧肉看起来棒极了。
这样，项扬才没有真的哭出来，还主动夹起一块肉送到谷梁嘴边，让他尝尝。
谷梁说特别好吃，他能吃一大碗。项扬就说，不行，没有那么多了，你只能吃半大碗。
嗯，多半大碗吧。
项扬说着就拿出一叠打包盒塞给他，“帮我打包，糊掉的包菜不要装，剩下的红烧肉和炒青菜装进一个盒子，米饭单独装一盒。”
饭菜打包好了，项扬又拎过来一个很大的不锈钢汤桶。
听说谷梁今天不用再回公司，项扬便商量谷梁跟他一块儿去。
从前自己都还没确定心意的时候他都不太能拒绝项扬，现在就更不能了。
哪怕知道前路奇怪，谷梁也还是勇敢地打开了后备箱。
两人把打包好的饭菜和汤都搬上车。
谷梁没问他要去干什么，因为他已经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就让伤害来得迟一点吧，做人不必总是迎难而上。
一路上按照项扬的指挥，七拐八拐到达目的地。
谷梁心想，果然。
开着豪车在工地门口卖盒饭的，他俩应该是独一份儿了。
“爱他，就要跟他同甘不让他受苦。”这句话真的是让人承受了太多。
因为是第一次来，再加上他俩与之并不匹配的卖饭装备，所以并没有招揽到任何客人。
项扬转头看了看西装革履的谷梁，和谷梁身后顶配的奔驰，有点儿嫌弃。
“你要不要把车开远一点，你站在这里衬得我不那么像个买盒饭的。”
谷梁瞥他一眼，没说话，项扬就知道他是拒绝的了。
于是，项扬想了个质朴的办法，卖力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啊！好吃营养的晚餐只要十块钱一份，十块十块！全部都只要十块！营养直达、爱心特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谷梁沉默着，主动往旁边移了一步。
项扬很有做小买卖的经验，很快就喊来了第一位客人。
客人要了两份米饭一份菜，项扬多送了他一些汤。
人都走老远了，他还不忘热情挥手：“好吃您下次再来啊！一定要来啊！”
在他们这个区域，大份的盒饭卖十块钱算是很优惠的了，再加上先回去的工人师傅帮忙宣传，以及项扬自带的扬声大喇叭，很快就有一批新的客人过来了。
人多，项扬自己忙不过来。
他只能负责打包，并且强迫谷梁收款。
谷梁便像个被抛弃了需要众筹回家路费的倒霉孩子一样，面无表情地举着个手机，展示出收款码，站在项扬的旁边。
盒饭的生意比项扬想象的要好很多，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卖掉大半。
趁着没客人的间隙，项扬开始跟谷梁汇报今天的菜、肉价格，以及他盒饭的成品数量，希望谷梁待会儿能帮他算算，他是赚钱了还是赔钱了。
这会儿又没有客人了，项扬于是又扯开嗓子“瞧一瞧看一看”，谷梁刚要再往旁边挪动一点儿，就被项扬看见了，于是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又挪了回来。
项大厨的盒饭很受欢迎，到最后被抢购一空。
还没够卖呢。
“这个不卖了，是留给他的。”
最下面一盒肉是项扬留给谷梁的。
买饭师傅遗憾地点点头，“行吧，我去那边看看。”
“不好意思啊！”
谷梁把手机交还给项扬，主动负责收摊。
项扬则跟在他后面汇报业绩：“一共卖出四十五份盒饭，加到了五个师傅的微信，这以后说不定就是我的回头客了！”
谷梁的电话响了，他只得暂时放下汤桶接起电话。
“老板，您在哪儿呢？刚才王老板又打电话过来说那个两亿的项目……”
谷梁：“你跟他另外再约时间吧，我现在有其它事情。”
秘书：“哦哦，好的，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秘书：明白！毕竟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板了，分分钟几百万上下。
收起电话，谷梁又接着收拾东西。保温箱里还有两盒米饭一盒菜。汤桶里还剩下差不多两碗的汤，他害怕会洒于是打算盖上盖子。
项扬：“等一下。”
北方初冬时节难得的一缕暖阳，映照着整个大地。街道两旁光秃秃的银杏树舒展着枝条，沐浴在阳光里，展望着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建筑工地蓝色的围挡外面，有俩人正坐在马路边儿上埋头吃盒饭。
一盒菜被分成了两半，一人一半，都直接浇在了米饭上。
两人一人端着个饭盒，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项扬：“赚了吗？”
谷梁一边往嘴里扒拉米饭，一边点头，“嗯。”
谷梁毫不犹豫地用自己往前二十八年的良好绅士习惯交换了爱情。
项扬满眼期待：“赚了多少？”
谷梁想哄他开心，却又不忍心欺瞒，老实道：“三十五块八。”
他刚想安慰项扬万事开头难，不要气馁，想说你已经很棒了，本来我也不想让你干这个之类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却见他人原地蹦了起来。
“太棒了！谷梁，这是我这辈子做生意以来赚到的最多的一次！”
谷梁：“……”
项扬开心地分了一根青菜叶子给谷梁，信心满满地觉得，赚钱也没有那么困难嘛！
谷梁就想起了那一锅时运不济的包菜，心说，你认真的吗？
项扬感觉到谷梁正在看他，便也转过头来看着谷梁，说起凛冽冬日里，温暖人心的话：“谷梁，我觉得好开心啊！跟你在一起，盒饭好像都变得格外的香呢！”
谷梁就又有些动容，他刚想说：“我也是。”
就听项扬：“真希望我们以后老了，落魄了，也能有一份肉分着吃啊！”
谷梁：“……我有退休金的。”
项扬震惊：“真的吗！”
谷梁突然意识到，在追求人的时候，适当地展示一下老婆本的必要性。
谷梁：“为什么做这些事？以为我要破产了？吃不上饭，需要你养我？”
项扬头还埋在饭盒里，把最后的一点儿米饭扒拉干净，“晋楚他爸那个人你是不知道，他可是老北鼻了。”
项扬抬起头：“他找你麻烦了吧？”
“嗯，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项扬放下饭盒，腮帮子鼓鼓的，脸颊还粘了一粒米，“肯定不是小麻烦。”
谷梁帮他把米粒拿下来，告诉他，“我都可以解决。”
项扬就有些抱歉地说：“谷梁，对不起。”
谷梁于是也放下饭盒，“过来。”
“什么？”
“给你看样东西。”
谷梁拿手机给他看。
项扬数了老半天，也没数清楚上面的那一串零。
谷梁含蓄地告诉他：“这些，都是我的。”
项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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