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给老板精心安排了五人豪华晚餐。陪老板吃饭这么私密的事就是应该交给私人助理做,他正好留在公司处理剩下的事。


    小安觉得,自从助理们入职后,老板就变了个人似的。脾气温和了,说话温柔了,连对他的态度也变了。这要放在以前,他都不敢想老板对他说“谢谢”,还在他加班时说“辛苦了”。


    老板不对劲。


    但是不对劲得好!


    江棠还特地把书架的照片发给了小安。


    “安秘书,麻烦你了。”江棠说。


    小安再次赞叹他的细心,老板这么吹毛求疵,的确需要个这样的人在身边。


    见灼是最后走的,走之前还把玻璃缸抱上了桌子,确认简笔画没事后才离开。


    电梯上,简凡尘低头看了看应酩已经贴上创口贴的手。


    应酩不着痕迹地把手背到身后。


    简凡尘短暂地反思了一下,应酩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注定要继承家族企业的大少爷。他跟江棠不一样,没吃过这种苦,一身肌肉也是私人健身房健出来的,以后还是不为难他干这些体力活了。


    简凡尘抬头看了看楼层数,问:“都开车了么?”


    因为站的方位,应酩是第一个对上他视线的。


    “开了。”应酩说。


    简凡尘点了点头,看向旁边的见灼。


    见灼说:“我打车来的。”


    江棠说:“我也没车。”


    应酩这时皱了皱眉,他上午来的时候看见江棠开车了。


    江棠又补了一句:“中午不巧送去做保养了。”


    简凡尘点了点头,问程敛:“你呢?”


    程敛似乎在发呆,被这么一cue才回过神。


    “嗯,我开车。”


    电梯到达停车场,简凡尘说:“那江棠和应酩跟我走吧。”


    简凡尘话说完,应酩就看了江棠一眼。


    江棠对他笑了笑:“一会见。”


    司机把保姆车开了过来,简凡尘先上了车,坐下后才发现江棠和见灼还站在车门外没动。


    “上车吧。”他说。


    四个单独的座位两两相对着,江棠第二个上车,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最后还是坐在了简凡尘对面的座位上。


    这个位置适合跟聊天,像吃饭时都习惯两人面对面坐着。尤其是在相识初期,面对面坐不但能增加交流机会,还能对彼此的外表加深印象。


    见灼上车后,坐到了简凡尘身边的座上。


    座位空间其实算宽敞,简凡尘平时在车里可以活动自如,但现在因为有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一起,三对大长腿都实在太长,地方还是显得有点勉强。


    江棠的长腿无处安放,膝盖难免与简凡尘的碰上。


    简凡尘本能一缩,微微往旁边靠了靠,江棠马上看了一眼身边的空座:“我换个座。”


    简凡尘没想到这么小的动作都会被发现,顿时有些尴尬。毕竟坐到旁边,见灼的腿比他还长,两个年轻人会觉得更挤。


    见灼刚准备把腿移开好让江棠过来,就听见简凡尘说:“别动了,没多远,马上到了。”


    “嗯。”江棠没来得及起身,犹豫了一秒又坐了回去。


    这一次他顺势翘起了二郎腿,自然地把空间省出来,让简凡辰宽敞一些。


    简凡尘看了看他,见他盯着窗外,注意力已经不在车里了。


    “简总,”江棠眼神亮了起来,“这个路口拐进去就是一中了。”


    “嗯,对。”简凡辰顺着看出去,想起江棠跟他是校友的事,“我毕业时还没改建,现在的学生真幸福,校园大多了。”


    江棠说:“我高一时正好开始施工。”


    简凡辰心里一盘算,说:“那你比我小四届。”


    江棠笑了笑:“我要早两年上学就好了。”


    “为什么?”简凡辰眨了眨眼,没转过弯来。


    “那样我高一你高三说不能校园里能遇见了。”江棠说。


    “你还不如说你早两年生。那也遇不到,”简凡辰认真地回答,“我高三就出国了。”


    在国外一直读完大学才回来。


    江棠看着简凡辰,笑了笑,没再说话,难得地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简凡辰高三出国了,连哪一天退学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就是在他转入一中的那一天。


    简凡辰突然转头问见灼:“你高中在哪里上的。”


    江棠闻言也看向见灼。


    见灼原本垂着眼,此刻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金色的阳光正好照在年轻的五官上,一对圆圆的杏眼波光粼粼。


    大概是因为夕阳给人的错觉,平时乖巧的小男生此刻竟然显得成熟了不少,眼神中隐约出现了一丝可靠的温柔。


    见灼笑了笑,说:“我也是一中的。”


    “哦?”江棠问,“你是哪一届的?”


    见灼说:“应该比你小一届,改建那年我还没入学,在隔壁学校念初三。”


    江棠又笑了笑:“那你入学肯定也没见过我,我高一读完就转学去外地了。”


    “那是完美错过。”见灼也笑了。


    简凡辰说:“看来我们三个校友都完美错过了。”


    他语气听着轻松,心中实则咯噔。作者怎么这么渣,让他对两个学弟下手。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但兜兜转转那么久,终于还是重逢了。”江棠轻声说了一句,眼中有不易察觉笑意。


    说完他就将脸转开看着窗外,没让人看清。


    他是背对着车头坐,经过一中路口的路牌时,他突然说:“我以前坐公交车也喜欢找反着的座位坐,这样看窗外风景像是时间在倒流。”


    他望着城市的远方,看起来有一种不合时宜的老成。


    高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真的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又掠过了那年校门口的那个身影。


    简凡辰觉得江棠今天有点怪,特别是说到母校后。


    啧,没想到这小子还挺青春伤痛文学,是走“四十五度仰角的忧伤”那一挂的。


    简凡辰在忍着笑,忍得眼泪快出来了。


    然后他听到见灼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转过脸,见灼就咧嘴对他笑。


    是很友善的笑容,不会让人觉得冒犯,还暖暖的。


    像小太阳一样,虽然大学快毕业了,依旧像个高中生。


    江棠也回头,没有了刚刚的伤感,跟着咧开了嘴。


    简凡辰就觉得不尴尬了,车里气氛轻松了起来。


    他看着见灼朝气蓬勃,感慨年轻真好。不会过虑,心也不重,正是最有力量的年龄。


    一身白色的衣服,跟他的心一样干净。


    简凡辰看着他,突然注意到了袖口的一点道红。


    像是血迹。


    “你流血了?”他问。


    见灼低头,抬起手,才发现自己手心处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血迹已经干了。


    江棠问:“你是不是最后搬那玻璃缸时划到了?”


    他是倒数第二个走的,走之前还问见灼要不要帮忙。


    那玻璃缸还很大,程敛从楼下搬上来时,是把假山拿了出来分开搬运的。刚刚见灼俯身连缸带山带龟一起从地上端起,他都怕他闪到腰。但见灼很轻松的样子,他才放心先走的。


    四个人里,应酩严肃,程敛寡言,也就见灼还能跟他说上两句。


    他这几天从小安那儿侧面打听出来,在这三人里,应酩是为了来还人情的,家族背景跟他一样复杂。程敛是为了来拿资源的,只有见灼最单纯,大四没课了出来打工赚钱。


    “应该是,但不碍事。”见灼看了看伤口,不深,就是挺长的,像是玻璃划的。


    江棠说:“应酩那儿有药,一会到了处理一下。”


    但简凡辰已经打开了车上的急救药箱,说:“这儿有。手伸出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见灼乖乖地把手伸过来,袖子挽起,露出前臂。


    他肤色很白,但跟简凡辰这样的白皙不一样。手臂上修长有力的肌肉线条向上延伸,让人看了后会不禁发现,原来力量和粗犷不是唯一的搭配,力量搭配精致也是可以很合理的。


    简凡辰刚打开药箱,江棠就说:“简总,我来吧。”


    简凡辰抬头看了看他,又想起见灼昨天晚上对他的误解,便没有再坚持。


    但见灼跟江棠坐在对角线,距离不像跟简凡辰那么近,要把胳膊伸过去有点远。


    江棠接过药箱,准备起身坐到旁边的座上,见灼说:“别换了,我自己来吧。”


    简凡辰发现他把药箱交给江棠之后,见灼的眼神就有点奇怪。


    好像有点失落?


    失落感在这双圆圆的小狗眼里显得怪可怜的。


    昨天被连累泼了一身酒,今天还不计前嫌给他送凉茶,帮他搬乌龟还受了伤。


    看得出是一个很想把工作做好的职场新人了。


    这时候老板的关照和老板让旁人送去的关心,分量可是不一样的。


    况且刚刚应酩伤的左手,自己还能处理。但见灼伤的是右手,显然有点吃力了。


    简凡辰决定要做个好老板。


    “别争了,药箱给我吧。”


    见灼没有拒绝,江棠也没再说什么。


    给见灼消毒上药时,简凡辰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手上还有建筑学生常年手工做模型留下的痕迹。


    他们来到餐厅时,程敛和应酩已经先到了。


    简凡辰常来这家法国主厨的私房菜,一天就接待那么几桌,排队都等不到位置的那种。


    餐厅经理把他们领进包间后,他出来去了趟洗手间,一进去就看见了在洗手台前的应酩。


    “你的手没事了?”简凡辰又看见了他手上的创口贴。


    应酩迅速用纸巾擦干了手,说:“就擦破了点皮,我没那么娇气。”


    这点小伤要放在平时他眼都不眨一下。


    简凡辰知道他在闪躲,好笑道:“血肉之躯都会受伤,这不是娇气。”


    以小见大。应酩这好强的性格,从小就习惯被夸着,完全不肯暴露自己的一丁点儿弱点,更不会主动向别人求助。


    不会与人沟通,就很容易被离间。这霸总性子在管他们家公司的问题上已经吃了大亏。


    简凡辰想了想,又说:“你看我下巴这痘痘,你给我膏药是因为我娇气吗?”


    他皮肤恢复很快,照着镜子里已经不见踪影的痘痘,得意得不得了,开始现身说法:


    “要不是有你们的帮助,我这痘痘根本不会好得这么快。你可以试着敞开心扉,接受这个世界的好意。”


    应酩抿了抿嘴,没说话。


    拒绝,他很习惯。接受,他不喜欢。接受对他来说就是任人摆布,很没有安全感。


    他也知道这是他的弱点,作为一个未来总裁,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简凡辰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不难,你看你今天就接受了小钱的善意,下次记得向人家道谢。”


    应酩眉间一拧,小声嘟喃:“我以为是你给的。”


    听力很好的简凡辰挑了挑眉,好奇地问:“我给的你就接受?”


    应酩沉默了两秒,回答他:“你是老板,你给什么我能拒绝吗?”


    “那很好。”简凡尘说,“以后你再犹豫要不要接受别人的好意时,就当作是老板给你的任务了。”


    应酩没再回话,一方面觉得这种做法很幼稚,一方面心里又在掂量着可行性。


    简凡辰说完,就满意地上厕所去了。


    应酩洗完手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蹭了下鼻子。


    像刚刚在办公室一样,他的视线又落到简凡辰的后颈上。


    好白。领口现在已经不凌乱了,但他大逆不道地想到办公室的画面。


    这么一回忆,他觉得现在洗手间里都隐隐有v家香水的气息。


    他赶忙屏住了呼吸,转身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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